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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海风云 第二十一节

逸云冲向王爷,最着急的当然是护卫,如果王爷有三长两短,他们中最少有大半的人被砍头,怎得不急?狂叫着赶来援救;可是他们太慢,赶不及。加以箭如飞蝗,他们必须由两侧绕道,想得到要糟,远水救不了近火。

五大门派的人,怎月兑得了干连?也拼命往这儿赶,可是也慢了。

逸云志在必得,奋起突入,击倒了弩手和校刀手。人一乱,金枪手只能光瞪眼。标枪手也可传,逸云来得太快,弩手只射出一匣箭。人已欺近,标枪手没有机会大献身手,只能准备近身搏击了。

十名铁卫士一看不对,赶忙冲出。铁盾大剑猛冲,像十头怒狮。

但他们遇上了屠狮的英雄,逸云扔掉巨盾,奋起神威连挥三杖,将三名可力敌百人的铁卫士击倒,铁盾破裂,人爬不起来了。

禅杖再挥,“当”一声又倒了一个。再向右一振腕,一支大剑“铮”一声断成两截;向前一推杖,人也倒了。

只一照面间,十名铁卫倒了五名,正在地下挣扎拼命,要挣扎着爬起。

逸云身形未止,仍向内抢进。

青红剑客突然急叫:“王爷请入殿,卑职挡住他。”

“张护卫,联手!”谢韬也急叫。

两支剑左右分张,作势截出。

王爷冷笑一声,一声清越龙吟,他撤下了一把寒芒如电的宝剑,厉声说:“本藩要会这狂……”

话末完,情势大变。逸云人似神龙自空而降,飞越五名护卫顶门,凌空扑下,杖前身后,飞扑王爷。

青虹剑客一声怒吼,青芒暴射的长剑幻化万道青虹,向上急涌,剑气狂啸。

“慢来,华……”啸空尖叫,左手击出一记武林绝学天罡掌,右手剑涌出阵阵剑幕,迎面截住。

“铮”一连串剑吟,逸云向上疾升,突将禅杖向下月兑手砸出,身形一闪鬼魅似的消失了。

谢韬功力相去太远,被奇大的反震力震得侧飘八尺,长剑几乎月兑手,暗叫完了!救应不及了,王爷完蛋了!

青虹剑客得谢韧一记天罡掌之助,全力错杖反击,他功力深得多,只退后三步。他的剑是神刃,占了不少便宜,接下了一招。

逸云被双剑一掌之击,震得向上反飞,便将禅杖掼向青虹剑客,借力提气向前急射,恰好落在王爷的身后,身躯一招,转向落下了。

这位王爷似乎身手还不错,突然转身大喝:“圣僧何在?”

喝声中,一剑挥出。同一瞬间,殿门内人影书现,波罗三圣僧同时现身,三根降尤杖同时递到逸云身后,来势极为凶猛。

逸云知道危机已迫在眉睫,已无法再和三个功臻化境的老喇嘛周旋,内腑的伤,已令他气神浮动,不可能支持得太久,再往下拖,真会被他们擒住哩!

他已两手空空,王爷一剑猛矣,可是轻灵不足,更没有内家真力注入,剑虽是神物,又有何用?如黛的家传宝剑紫电,他也敢用手去抓,这揪揪武夫手上的宝剑,怎能伤他?

他先不管身后突然扑出的三个新喇嘛,身形一侧,“叭”一声从剑侧抢入,剑被他一掌拍开,向外一荡,人已欺近王爷怀中,伸手便抓。

王爷手脚也够利落,剑被拍开,便知道不好,大喝一声,左手一掌捣出。

逸云手腕一翻,掌向外钩,扣住了王爷的手腕,一拳落空。

手腕是搭住了,护臂套上的铁刺挡不住他的巨灵之掌,用劲一收,裹铁皮套如被巨钳所箝。王爷只觉腕骨欲裂,大叫一声,浑身都软了。

逸云左手够快,火速夺过宝剑,一声虎吼,向后一剑挥出,带着人向右急闪。

这一连串的变化,不过是刹那问事,说来话长,快得令人目不暇接。

“铮铮”两声清鸣,火花四溅,两根沉重的降龙杖,各现出一道半寸深的剑痕,三圣僧身形倏止。

逸云带着王爷飘出丈外,只觉气血一涌,胸前发恶,口中发咸,这临危挥出的一剑,他的内伤又加重了一分。

他硬将涌至喉头的淤血压下,大喝道:“谁敢上?来吧!!”

他已将王爷旋过身,改用左手从后扣住他的左肩,食指捺在肩井袕上,用了半分劲,王爷岂能动弹?他浑身都软了嘛!

宝剑从王爷身侧伸出,退向近壁处,减除从后而来的危险,不管是手是剑,任何举动皆可置王爷于死地。

谁也不敢上,投鼠忌器,谁也负不起这万斤重责,所有的人,全都惊惶万分,哗叫不已。

“退下去!”逸云大吼。

除了身后,三方全围满了人,前面的人已迫上石阶,想觅机接近抢救,经逸云一喝,乖乖而极不情愿地退下,仍作势上扑。

左前方是苦行大师,他惶恐地叫:“华檀越,千万冲老衲薄面……”

“住口,都给我退出五丈外,在下有话向王爷说。”逸云冷然地厉叱。

王爷叉腰而立,他的身材没有逸云高大健壮,逸云的左手像一把大铁钳,不轻不重地咬实,不动不痛,动则浑身发软,他只好屹立不动,保持他王爷的威严,神色极冷,用陰森森的语音叫:“退!你们这些酒囊饭袋。”

所有的人全都凛然失色,齐向外退。他又冷然说:“华逸云,你不怕九族被诛?”

逸云冷笑道:“九族之诛,吓不倒我山海之王,我孤家寡人,住在西疆仙海,与禽兽为伍,与化外夷狄遨游。哼!你们只会鱼肉中原的良民。请问:你们能怎样?能到西疆朵甘百夷横行处找我么?王爷,你最好少说些恐吓的话。要是怕事。华某就不会来闯龙潭虎袕?”

“你想怎样?”

“有事面陈。”

“这样陈么?”

“乃是被王爷所迫,不得不如此。”

“本蕃不听,你最好俯首就擒,有事在知府衙门说去。”

“王爷仍是迫草民放肆么?”

“本藩从不受人胁迫。往那儿看,你的同伴生死大权,躁在你手中。”

逸云往前看去,心中一凛。从偏殿涌出一群护卫,推出两辆囚车,这时正在场中放下栅门,推出了两个蓬头垢面的人,用铁链兽筋捆得结结实实,六十斤的脚镣,二十斤的头箍,乖乖?要是凡夫俗子,连站起来也不可能哩。

两人正是独眼狂乞邝昭,和师弟亡命花子尹成。逸云从前与亡命花子称兄道弟,花子曾替逸云尽心力援救碧芸姑娘,交情深厚。可是眼前的亡命花子,在他眼中却成了个陌生人,但在谷东主和中州三义口中,他猜出这狼狈的花子爷,定然是亡命花子尹成了。

在一群护卫的押送下,推到殿前石阶外。外围,是一群雄壮的高大喇嘛。戒备严密,想抢人救人那是绝无侥幸可言,根本不可能之事。

“如果想救你的同伴,跪下就缚。”王爷冷酷地说。

逸云突然哈哈大笑,笑完说:“好吧!人我也不用救了,有你这位王爷,与河南府的文武员陪死,他两人在九泉之下,当能瞑目。”

远处的老花子突然大叫道:“老弟,快哉!动手!”

“叭叭”两脆响,一名护卫给了老花子两耳光。

逸云左手加了一成劲,冷酷地说:“在你死之前,他们还有好戏瞧,王爷,你信是不信?”

王爷只觉肩骨欲裂,一阵冷冰冰的寒流,突然传遍全身,浑身不由自主不住打冷战。

身侧的宝剑徐徐横过身前,剑锋的冷气直迫胸头。他毕竟也是惜命之人,心中早寒,说:“松手你想怎样?”

“放人,咱们交换。”逸云斩钉截铁地说。“放下剑,本蕃不在刀剑下谈条件。”

“铮”一声卡簧响,逸云将剑替他归鞘,说:“放人之后,草民有下情禀告。”

“还不放手?”王爷气虎虎地叫。

逸云放了扣在他肩上的左手,一字一吐地说:“王爷如果想有所异动,休怪草民举手伤人。”

王爷缓缓转身,冷冷地说:“有话你该说了,如果想免罪,那是不可能之事。”

“草民不惧万罪加身,用不着求免。先请王爷故人。”

王爷转身向下叫:“放人!”又转首问:“如何洗清你的弥天大罪?说!”

逸云直待两个老花子完全恢复自由,方向下叫:“老丈,能行走么?”

“老弟,受了些皮肉之苦,不打紧。”独眼狂乞叫。

“离开,快!”逸云叫。

“老弟,你……”

“别管我。”

两老花子相顾变色,但只好向上抱拳行礼后退。亡命老花子尹成一面退,一面叫道:

“老弟,老哥哥我有十万火急的讯息……”话未完,武当的玄盛老道挺剑抢出,直扑亡命花子。

谢蹈与青虹剑客闪电似掠出,两支剑裁住去路。青虹剑客面色一沉,厉声说:“道长,你在妄动?”

“贫道怎算妄动?纵虎归山……”老道寒着脸叫。

青虹剑客打断他的话,冷冰冰地说:“这两人如被道长杀了,想想看,结果如何?

王爷的安全重担,是你挑还是我挑?贵派武当山门虽是太祖高皇救建,但蕃王的安全更为重要。可以说,贵派存亡续绝,在你这次轻举妄动中便可决定,道长难道没想到么?”

玄盛毛骨悚然,凛然后退。下面的逸云亮声道:“武当的杂毛们听了,你们将后悔今晚的举动,总有一天,你们会自食卑鄙无耻的恶果。”

两个老花子也向玄盛恶意地笑笑,亡命花子说:“牛鼻子,别得意,你们的如意算盘打错了一档,咱们走着瞧。”

两人转身如飞而去,消失在府外街道中。

逸云直待两人去远,方探囊取出那盛珠练的首饰盒,打开盖子递到王爷面前,说:

“这珠宝盒……”他将在高泉山追逐金毛吼,获得大批珠宝的事略予叙述,最后说:

“草民年方二十一岁,内庭珠宝失盗乃是六十余年前的事,与草民无关,而且草民这次进入中原,身无长物,在兰州因无钱付酒饭钱,大闹兰州府掠动肃王虎驾,此事肃王爷知之甚详,可见……”

王爷突然打断他的话,向后叫:“传兰州来的信差。”

不久,殿中出来了先前飞骑而到的信差,在阶下俯伏叩首,朗声禀道:“卑职甘兰左护卫百户徐忠,奉肃王爷令渝,以八百里驿传致呈书信,并叩请王爷万安。”

“书信呢?”

徐忠在怀取出书信,逸云伸手一招,书信“刷”一声飞入他手中,信手交与王爷。

王爷吃了一惊,几疑眼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方就火光验封口火漆上肃王印记,折信细阅。

他将信纳入怀中,挥手令徐忠退去,向逸云说:“你的话尚可采信,但昨晚的四起血案,你如何解说?”

“不错,昨晚草民确是进人洛阳城,进城已是四更天,恰好遇上中州三义沈家兄弟,闹了一夜酒,天明方在店中分手。而洛阳城却在一个更次中,出了四起血案,劫财劫色,连伤事主。草民已在友好的述说中,总算知道血案发生的概况。”

“你否认一切所为?”王爷冷然问。

“草民即使指天誓日,亦难令王爷见信,但请留意四起血案发生的时刻,与壁上的留字,看是否有吻合之处。草民敢武断地说,四起血案绝非一人所能为,世间绝无在做案时,四处书写张扬自己名号的傻瓜。”

“哼!你武艺超人,怕什么?”

“草民不是铁打铜浇之人,如不是因救无辜受累的朋友,绝不敢前来王爷虎驾。双拳难敌四手,好汉亦怕人多,草民今天已受重伤,能否活着离开,全躁于王爷手中。”

王爷凝视着他,看到他嘴角的血迹,脸上也泛起了灰色,不由他不相信。沉吟片刻,说:“你对我无礼,我不会饶你。”

“草民虽受内伤,亦不甘就死,将奋余力闯出,还得找人陪葬。王爷如不见谅,草民亦无可奈何。”

“要饶你不难,但得依我两件事。”

“王爷说说看,能办到草民自当尽力。”

“其一,留下做本蕃的护卫,本蕃委任你为中护卫百户。其二,协力缉拿金毛吼与侦破洛阳四起血案主凶。”

“草民身如闲云野鹤,第一条件恕难应命。”

“第二条件呢?”

“草民理当尽力而为。”

“那就留下,本蕃不追究你今晚情急无礼之罪。”

“草民今晚必须会晤好友,明日午后即叩府投到。”

王爷向下环顾三匝,举手叫:“各回原地,退!”

灯球火把渐隐,人影纷纷撤走。逸云向王爷长揖到地,正色道:“草民告退,请王爷珍重,因草民仇人满江湖,意图嫁祸之人,惟恐事态闹得不大,可能潜入王府掀风浪,故请小心戒备。”

说完,再施一礼,转身大踏步下阶而去。

上谷老店前,独眼狂乞叩门三下,店门倏开,出现了张着灯火的谷东主,一见门外站了三个人,惊叫道:“老爷子,华兄弟怎么了?”

老花子搀扶着逸云,抢人店中说:“掩门,我已摆月兑了追踪之人。华老弟内腑受伤,领路,先至密室。华老弟受伤了。”

进抵内房,姑娘听到脚步声,赶忙拉开房门。

“周姑娘,别掌灯。”谷东主轻叫。

三人进了房,门掩上后灯光一挑,如黛惊叫:“哎……云哥,你……”

“不要紧,内伤,我得行功调息。”逸云虚弱地轻说。

“云哥,谁伤了你?”

“少林五老,他们的功力好恽厚;加以我后来妄耗真力,内腑受伤。”

老花子接口道:“老弟,你先到密室静养。刚才共有三批人追逐我们,幸而他们道路不熟,被我们摆月兑了。师弟,我们且在外戒备,看是些什么人。”

两个老花子告辞外出,谷东主送逸云夫妻俩进人密室,室中食物茶水俱备,料理一番后也告辞走了。

逸云卸了装,便静静地打坐行起功来。如黛取了伏鳌剑,紧张地把守住室门戒备。

独眼狂乞师兄弟俩在另一间密室中,各佩了一把长剑,俏俏地上了屋,伏在瓦拢间凝神用目光搜录夜行人的踪迹,一面用耳语交谈。老花子问:“师弟,由哪儿来?为何一到洛阳便落在他们手中了?”

“我由湖广赶到,一过天津桥,便被金眼龙匹夫带着一群人拦住了,不由分说立即动手,不幸被擒。在王府中,他们用刑迫供,要我说出师兄的行踪,真倒霉。”

“湖广消息怎样了。”

“大事不妙。”

“怎么?有何不妙?”

“龙吟尊者老前辈与武林三杰,以及百花谷方夫人一行,早些天到了武当山,大兴问罪之师。追魂三剑玄用老杂毛心怀叵测,用计将一行人骗人山中,尔后即音讯全无。”

“你前往探山了么?”

“去了,但被牛鼻子们发现,一连三次皆被追得落荒而逃。我已接到师兄的指示,知道华老弟将赴洛阳,因此昼夜兼程赶来会合,却碰上这档子鬼事。”

“那咱们该早一步赶往武当才是哩!”

“怎么不是?看来龙吟尊者老前辈一行人,定然吉少凶多。救人如救火,绝不能耽误,这两天可把我急死了。”

“真糟?”独眼狂乞焦躁地叫,

“糟什么?”

“华老弟为了救我们而受了内伤,更答应了那王八蛋狗王爷,留在洛阳捉拿金毛吼与昨晚做案的人,怎能赶往湖广?真要命。”

“真糟!都是你我两人误了大事,师兄,咱们何不先找朋友赶到武当,先闹一场,使牛鼻子们有所顾意,不敢对尊者老前辈轻下杀手。”

“师弟,你真糊涂,咱们的朋友,有几个敢向武林五大门派的人讨野火?你不见五派的人全出动了么?谁知道他们安了什么心眼?”

“哦!有古怪,龙吟尊老一行人既然落在武当派之手,为何武当又要用玉简召集五派门人?我在武当之时,确是发现有五派的门人陆续赶到武当聚会哩!”

“唔!恐怕他们要商讨怎样处治尊者老前辈呢?六十余年前,佛道五大派门人,赠予二僧一道佛道同源金像,目下却转为与尊者为敌,当然也得讨议一番。”

“师兄,有了。”

“有什么?”

“咱们快找太白矮仙老前辈。”

“师弟,你提醒我了。咱们不但要找太白矮仙,更须派人找桃花仙子和玉笛追魂老前辈,明天你立即启程,用急传遍告本帮弟子。太白矮仙可能仍在太白山,玉笛追魂老前辈虽隐居不知所住,但只消找到百花谷方夫人潜伏在江湖的暗桩,定可找到他们。”

“我想立即进行,师兄,你呢?这消息要否告诉华老弟?”

“先别声张,留话给谷兄弟,等王府之事有了眉目,再告诉他要他火速赶往武当。

我准备往崤山。”

“往崤山?”

“是的,找华老弟的新交义兄天毒冥神。”

“天哪!那凶魔仍然健在人问?”

“不但在,已经重出江湖了。”

“师兄,别浪费时刻,交代谷兄弟后,咱们立即分头办事,千万别担搁。”

“好!咱们分头办事,尽速赶往武当会合,走!”

两人落下院中,在密室与谷东主商议片刻,并留书给逸云,说已启程四出敦请好友,将赴武当办事,希望他在最近期间,将洛阳之事告一段落,尽速至武当会合。至于到武当有急务,并不说明,仅交代河南需要人手与供给消息,谷东主将全力协助云云。

师兄弟俩带了盘缠兵刃,连夜分头办事去了。

次日午间,洛阳城已恢复了秩序,官兵已经撤走,各回原地,仅便服暗探的数量加多了。

逸云经六个时辰的调息,以内功治疗术恢复了精力,空暇时与谷主接待从城中每一角落传来的讯息。中州三义也运用他们在洛阳的潜势力,展开了活动。老大沈刚绰号叫赛盂尝,结交的人物,包括了三教九流的健者,消息特别灵通。谷东主的花子帮,更是无孔不入,只一早晨工夫,得到了许多重要的消息。

其一,武当门人已在一早出城,但并末远离。藏匿在安乐窝之东五里地,洛河南岸一座小村中。

其二,另四派门人,已于凌晨出城奔往龙门,马不停蹄奔向汝州南下,有何事故未详。

其三,昨晚住在城东永和坊关洛老店的一群男女老少,三十余之多,夜间曾有外出之象,今晨亦齐赴龙门,隐身在奉先寺一间大厅中。

至于生有满脸黄胡绿眼珠的人,并无消息。

其四,洛阳城各处客店中,曾发现一些武林人物,来路去向不明。

午间,密室中有一次小会议举行,参与的人有中州三义、谷东主,和两方的四个朋友。逸云和如黛算是主人。

逸云对城内出入的武林朋友,询问得极为详尽,尤其关洛老店的一群人,他已知道定是祁连隐叟一伙人,心中油然泛起疑云。在这些人中,与他有不解深仇的人,除了他们没有别人。五大门派的人不会做出这种卑鄙的事,喇嘛们又住在王府之中似乎不可能出来做案。

但这里面也有疑问,祁连隐艘一群人,已被他摆月兑在唐家山中的小屋里,不会知道当天晚上他已进入洛阳城,怎想到在城中做案嫁祸?

商议了许久,他穿了一袭青衫,衣内佩了伏鳌剑和革囊,手提从金毛吼那里夺来的珠宝袋,抄小巷出了铜驼街,大踏步向王府走去。

铜驼街的街道,宽得可容八车并行,这儿行人不算少,但不是商业区,商业区在左右几条大街上,他一个人走在街左,俊目留心身边和四周的岔眼人物。

他身材雄伟,俊逸超群,器宇拔俗,人走在街上,极为枪眼,经这他身侧的人,大多向他投过一瞥。

迎面也来了两个特殊人物,同样的高大健壮,一个相貌凶猛,一个剑眉虎目鼻直口方,都是古稀以上的老人,头戴英雄巾,外穿团花字阔边紫底罩衫,远远地对向而来。

他不认识两个老人,但两老之一却认识他,自然,他并不是不认识,而是记不起来了。

两老人之一,相貌凶猛的老人,正是风台七星掌厉岳。另一人是云中鹤裘炳文,死鬼抱犊崮赛瘟神贺斌的师兄。

这两个老家伙在太白山庄盛会时,乘机溜入五行宫地下室中以黑吃黑,趁火打劫,得了无数珍宝。云中鹤还带出一个浑身衣着焦黑的人,想收为弟子;因为那人在昏厥时击了他一掌,竟将他击倒,故动了怜才之念。

岂知在晚间出秘室洞口时,被一黑衣怪老怪物追得上天无路。奔逐千余里,终于在蓝州之西被追及,不但人丢了,劫来的珠宝也丢了,两手空空。

这些年来,他们一面浪迹天涯,一面苦练,发誓要找到那可恶的黑衣老怪物,把他埋葬掉出口怨气。

在商州北面丛山中,与仙海人屠一言不合,大打出手,致让叶若虹主仆乘机背如黛逃走。

在金蟾出没无底潭畔,他们发现了山海之王,伏鳌剑出剑,七星掌发现山海之王是华逸云,相貌虽与往昔不同,但由伏鳌剑和啸声,他知道是神剑伽蓝无疑。

但云中鹤并未与逸云朝过相,一听七星掌说是华逸云,现身拼命报师弟之仇,一照面便碰了个硬钉子,几乎送掉老命。

狭路相逢,七星掌心中大惊,剃了胡子的逸云,半点不假,活月兑月兑是当年的神剑伽蓝,只是更英俊雄伟了些,他怎能不惊?

云中鹤也吃了一惊,在无底潭畔,他看到的逸云是个怪物,披头散发的叫化子,而且在黑夜之中,所以并不知对面这人就是山海之王,心惊另有原因,他心中喃咕:“咦!

这大个儿后生,五官神韵极像这被我在地中救出的人,只是身材没有这般壮实。像极了!”

两人眼中的神情,引起了逸云的注意,他正在找寻嫌疑犯,怎肯放过?便冲两人点头一笑,大踏步迎去。

相距还有十丈外,中间还隔了十来个行人,六只眼睛对了光,吸住了。

七星掌倏然止步,暗暗叫苦,他打主意开溜。

云中鹤注意到同伴突然止步,也停下了,发现了同伴脸上的惊容,低声问道:“厉兄,有何不对?”

“咱们要回避。”七星掌压低声音答。

“回避?回避谁?”云中鹤讶然问。

“那小畜生。”

云中鹤扫了逸云一眼,正想说出逸云是他在火窟中救出的人,话到口边,七星掌已续往下说了:“正是神剑伽蓝华逸云。”

云中鹤大惊失色,将话咽回月复中,幸而他没说出,如果说出当年救出的人,正是黑道中的死仇大敌,岂不完蛋?日后黑道朋友怎肯放过他?逸云的白道仇人,也定会找他的麻顿哩!自己万里迢迢从山东赶来助师弟,却救了杀死师弟的死对头,还象话?他急得满头大汗,暗骂自己该死一万次,后悔无及。

同时,他面色一变,伸手去揭罩袍尾袂,要拔剑动手。

这瞬间,逸云已到了,将囊挂在小臂上,抱拳行礼笑道:“两位前辈万安,先别拔剑。请教两位前辈高姓大名?”

两个老家伙同时一怔,云中鹤向七星掌惑然问:“厉兄,他不认识你?你们不是曾经照过面么?”

七星掌也不惑不解,沉声说:“小伙子你不认识老夫?是故意呢?抑或是戏弄老夫?”

逸云一怔,正色道:“咦!在下初莅洛阳,闯荡江湖为时极短,前辈素昧平生,前辈此话何意?”

两人看他态度真切,不像存心戏弄,全都一怔。云中鹤用手一指,沉声道:“小子你是华逸云么?说!”

逸云脸色一沉,他有事在身,目前不能露名号,便说:“前辈好没有道理,为何叫人小子?你与华逸云有仇有怨?”

“当然有,你只消答复是与不是就成。”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在下也问,两位何时到达洛阳,怎会认在下是华逸云?”

“是,咱们算算老帐;不是,滚你的娘!问这么多干嘛?”

“你不知华逸云已在洛阳城么?”

“哼,咱们正要找他,希望他在洛阳。”

听口气,双方似有不解之仇,但逸云却不明所以。这时,四周已围了不少人。

“你找到了。”逸云微笑着答。

两老家伙全吃了一惊,七星掌心虚,凭他们两人,自然不是敌手,大街上动手也不象话,便说:

“姓华的,申牌正,咱们在天津桥南右面江边见,死约会,不见不散,你敢来?”

“你是谁?”

“山西凤台七星掌厉岳。”

“哦,是厉老当家,你呢?”逸云指着云中鹤问。

“山东云中鹤裘炳文。”

“咱们少见。好!咱们死约会,但两位得说明,何时到达洛阳?”

“今晨,从华陰来;自从在金蟾潭畔受尊驾之辱,记忆犹新,新仇旧恨俱来。潭畔那花子样的人物,就是你?”

“正是区区在下,回头见”。

“记住!死约会。”

“不见不散。”

三人错肩而过,各奔前程。

走了不远,他鼻中突然嗅入一缕极淡的异味,只觉气血一涌,不由失惊,心中一凛,暗说:“这迷魂毒烟。好小子!该死。”

他屏住了呼吸,仍向前举步。左右前皆没有行人,身后却有两个人的脚步声,微风从后吹来,他不知是谁下的毒手,决定将人引出。

他脚下突现踉跄,脑袋左右晃动,身子也左右摇晃,像是喝醉的酒徒。

脚步声急响,虽脚下极轻,亦难瞒他,有人接近了身后,一根指头儿,不偏不倚,点中了左胁下章门袕。

同一瞬间,人已到了身侧,一个高大的青衣人出现在左肩旁,一只大手挽了他的腰,耳畔响起了朗笑声;“哈哈!云老弟,喝多了是么?你这酒徒:我扶你一把。”

他乘势倒在那人右肩下,那人的点袕手法不轻不重而且诡异、人仍可行走举步,但不能用劲,配合迷魂毒烟使用,十分厉害,即使毒烟失效,亦无可奈何了。

背后另一个人,自顾自走路,不像是同党,但并未受毒烟所迷,因风向是向前吹的,烟飘前五六步,就向上升散了。说是烟,因为太淡。肉眼是不可能看到的。

驾着他的高大人影走了数十步,便欲扶他向左折入横街。再走了五六走,快近横街口,说:“老弟,快到了,喝碗醒酒汤,保管没事。”

逸云的左面珠球宝囊,已经滑挂肩上,左手抱着那人的肩膀,从右直搭到左肩,原是茫然的俊目,这时似乎会转动了,但那人并末留意。

那人意气飞扬,笑容满面而行,大街上架着一个醉汉走,平常得紧,谁也没留意这里面有陰谋。

折入横街,左首有一条小巷,两旁都是大户人家的庭院,相隔十来丈方有一座小院门;整条巷子空无无人,日色正午太热了,连狗也不想在外走动。

横街上却有人,他们正要折人小巷,劈面走来一身材修伟的老年人,迎个正着。

老年人头戴逍遥巾,鬓角如银,剑眉如雪,一双丹风眼神光炯炯,蛋形脸,鼻梁挺直,留着三绺长须,银光闪亮。看去已年登耄耋,但红光满脸,皱纹极少,端的是鹤发童颜,不现老态。唯一岔眼的是,他左耳下至后颈,有一条三分阔四寸长的疤痕,像是刀疤。

老人穿一身轻软的葛袍,其色铁灰,背着手飘然而行,脚下薄底快靴似无声响发出。

劈面遇上了,老人寿眉一皱,伸手将两人一拦,将去路挡住了。

“且慢,两位借一步说话。”老人用中气十足的嗓音发话。

架着逸云人站住了,将头抬起狠狠地盯着老人。

这人的长相,真可令胆小朋友心寒,大白天也会毛骨悚然,脊梁发冷。

一头灰发挽了一个朝天髻,大马脸,灰色的一字短眉,三角眼透出阵阵冷电寒芒,鹰勾鼻,薄而无血的嘴唇,露出一排白森森的尖利狼齿,唇上留着两撇八字灰胡,脸色暗灰而内泛青色,这种面色真稀罕而唬人。一袭灰袍,腰带下吊着一个灰色小袋,鼓鼓地,袍下有物隆起,可能藏有匕首一类小玩意。身材高瘦,将近八尺。一双长手瘦骨嶙峋,手指特长,指甲尖利,肤色泛青。脚下是青色布袜,穿着多耳麻鞋。

看穿装打扮,不轮不类,像村中的里正学究,也像山林野间的隐土。总之,四不像。

他三角眼一翻,没好气地说:“老兄,有何见教?”

银发老人淡淡一笑,仍背着手单刀直人地说:“老兄,这位青年人不是你同伴。”

“咦!你未免太不知趣,怎知这人不是我的同伴?哼!莫名其妙!”三角眼老人语气充满了火药味。

“你们太不配。他怎么了?”

“喝了两杯,不胜酒力。”

“醉了?没有闻到酒气。”

“他平时不喝酒,只两杯便支持不住了,怎有酒气?”

“他姓甚名谁?”

“老夫同门的弟子,姓赵名钱,喂!你找麻烦?”

银须老人踏前一步,说:“老夫不信,找不找麻烦是另外回事,我得看他是否真的醉了。”

逸云突然一伸虎腰,含糊地说:“哦……我……我没醉,没……”话末完,挣扎着举步。

银须老人一怔,这人还有知觉嘛!

三角眼老鬼心中大骇,脸色大变。

银须老人退回原处,盯视着三角眼老人,说:“不管是真是假,老夫警告你,洛阳城已经乱得不象话,阁下绝不许在这儿横行,为非作歹。”

“哼!尊驾是谁?怎敢说老夫为非作歹?”

“不必管我是谁,反正我知道你是谁就成。”

“你好大的口气。”

“如果我是你,便乖乖地转回九华山。”

三角眼老人吃了一惊,说:“你果然知道老夫的身份?”

“当然知道,你这身打扮瞒不了老夫。记住老夫的警告,再见了。”

“下次再见,老夫可能活剥了你。”三角眼老人恨恨地答。

银须老人越过两人走了,一面说:“早着哩!加上你那位会玩火的师兄,也禁受不起老夫一掌,免了吧!”说完,飘然而去。

三角眼老鬼心中骇然,对方不但知道自己的身份,连师兄的来历也难逃对方耳目,不由他不惊,他心怀鬼胎,便匆匆折入小巷中。

他弄不清逸云为何还会说话,要找地方先处治了逸云再说,走了百十步,便想挟着人越院墙进入院内。

正欲作势纵起,突然耳中传来逸云清晰的语音:“喂!这是什么地方?你要把太爷往哪儿带?”

老家伙大吃一惊,右手一紧,要想将逸云勾实,左手突出,要击向逸云心坎。

可是他晚了一步,逸云搭在他左肩的手,已制住了他的肩井袕,而且食拇指捏住了左锁骨,炙热如火的热流,直透内腑,他如果想动,骨断肉开完蛋大吉。

“老家伙,你最好别妄动。”语音又响。

他怎能妄动?浑身力道尽失,真气无法凝聚,一着输全盘皆输,他心中在狂叫:我反而落在他手中了!

他后悔无及,语音又响:“你的功力已修至化境,足以称雄武林。你后悔了,是么?

你不该太信你的迷魂毒烟,将我手攀在你的肩上,全身成了不设防之城,像是授人以柄,自寻死路。如果真动手,三五十招之内,我还不易将你制住哩?”

老家伙羞愤难当,转头向右肩上的逸云看去。

逸云脸上泛起微笑,原来茫然的眼睛,神光一闪即灵活而清澈如深潭,正缓缓站直腰干。

“放开制我袕道的手,咱们凭功力一拼,三五十招之内,死的将是你而不是我。”

老家伙叫。

“目前没空,抱歉!对付你这种无耻小人,用不着多费神。阁下是九华山的什么人?”逸云微笑着问。

“九华山虚云观青虚子。”

逸云心中一动,他曾听老花子提到他们三个无恶不作的老杂毛,想不到无意中遇上了,便说:“哦!你们是来洛阳抢玉麟丹的。道爷,为何还不回山?”

“用不着你管。”

“为何要暗算在下?”

“你杀了贫道的二师兄九华鬼虫虚云子,要你偿命。”

“你怎认识在下是华逸云?咱们未曾谋面哩!”

“谁不知你是神剑伽蓝华逸云?”

“道爷,用不着避重就轻,还是说了的好,谁指引你的?”

“小辈,你绝不可能在贫道口中得到任何消息。”

“是么?我倒得试试。咱们走吧,这儿不便说话。”

逸云右手缓缓在青虚子背上爬行,连制督脉通脊骨的十二处大袕,手指向上一挥,经脉变形。

他怞回搭在青虚子左肩上的手,改挽住他的右胳膊,转身直奔王府。

王府的大门外,谢韬已等了半个时辰,急得肚中冒烟,接到人烟消火灭。

“咦!华老弟,这人是谁?”谢韬指着青虚子问。

“九华山虚云观的青虚子,在江湖大名鼎鼎;在路上他暗算在下,被我擒来了。兄台尊姓大名?”逸云已记不起谢韬,所以询问。

谢韬一怔,随即大笑道:“华老弟,你真是贵人多忘事,在辰州府城以及大珠台盛会,你与周姑娘曾救了在下父子三人,且助在下得报大仇。在下谢韬,华老弟怎忘了?”

“谢兄这一身官服岔眼,在下不敢相认。”逸云只好藉口含糊混过去了事……

“华老弟见笑了,兄弟身不由己。先父谢鑫,年轻时任职燕王驾下,官职是燕山中护卫副千户,后人锦衣卫。兄弟因是世袭,无法摆月兑皇家羁绊,无可奈何,华老弟幸勿见笑。”

“小弟怎敢?谢兄是领小弟晋见王爷么?”

“老弟随我来,王爷在密室久候多时。”一面走一面说:“昨晚将五更之时,来了两个夜行人,侵入内殿……”

“人抓到了么?”逸云急问。

“一个侵入内府,自称是山海之王,被兄弟协同青虹剑客张百户截住斗门。来人身手了得,逃出西阙,另二人在外接应,被张百户用白羽箭射中。可惜:箭中要害,立时毙命,冒充山海之王的人已经逃掉了。”

“可认出死者的身份?”

“没人认识,就等老弟前来分辨。”

两人从偏殿进入内庭,在庭台楼,中穿折,不久到了一座水阁中,踏过一道九曲朱栏石桥,进入水阁。

每一处角落,皆有全副戎装的甲士隐伏的水阁在一座宽阔的活水大池中,四周花木扶疏,亭楼散处,这是早年的九龙池,可是已没有往昔的气魄了。

水阁高有三层,六角玲珑,占地约亩余,玻璃瓦,高飞檐,风铃叮当,内是雕龙画凤的大柱,外是白石楼花栏杆,雕花紫铜长窗,金碧辉煌,美仑美奂。

六座阁门皆有劲装护卫把守,戒备森严。王爷早已得到消息,叫青虹剑客与四名护卫在阁门相迎。

王爷换了一身鸦青金绣便袍,仍佩着长剑。今天他似乎有点高兴,脸上陰鸷的神情减去不少。

逸云将青虚子交与谢韬,抢前长揖到地;他不是不知跪拜的习惯。而是没有跪拜的习惯。礼毕朗声说:“草民华逸云,依限如期投到。”说完再长揖。

王爷知道这位草野奇人的性情,不以为怪,向阁内举手虚引说:“华壮士少礼,本蕃专诚等候多时,请进阁内一叙。”说完举步入阁。

“草民遵命。”逸云在后跟入。

阁中摆设着琴棋书画,绣帷珠帘,显然这是王爷养心的静室,书案上金鲵鼎焚着龙涎,异香满室。

近北一面,八招的高大金屏之下,摆着一座雕花檀香案,案上无甚摆设,中间一张虎皮交椅,案旁是四座锦墩,向两侧并列。

王爷在交椅上落座,含笑向左首锦墩举袖虚抬,说:“壮士请坐。”

“草民不敢。”逸云躬身答。

“华壮士,本蕃易便服相见,意在彼此免受拘束。武林中人天性豪爽,壮士不会令本蕃失望吧?”

逸云只好谢坐,侧身坐下了,青虹剑客与谢韬,则在王爷左右分立。

逸云取下珠宝囊,搁在案上说:“昨夜冒犯王爷虎驾,草民罪该万死;但为情势所迫,尚望王爷恕罪。草民昨夜走后,听谢兄说曾来了两个夜行人,惊扰王爷虎驾,可否让草民察看尸体?”

“可惜走了一个,那人竟能深人寝宫附近,大出本蕃意外;如无壮士临行关照,他们可能成功了。带尸首!”王爷不胜含怒地叫。

人还未带上,逸云已着手将珍宝囊打开,一面说:“上次在高泉山截留下金毛吼的包囊,草民特来呈缴,其中除了在陕州以六百两银票卖出一颗珍珠外,全在这儿。”

囊一开,上千件奇珍全堆在桌面,宝光耀目,令人眼花缭乱。除昨晚已呈缴了的首饰盒外,另三个也在内,其中当然有没有尾巴的玉麟。王爷的眼睛,顿现光彩。

所有的人,全被这些珍宝惊住了。王爷用手拨动说:“这些东西并无大用,但价值千万,金毛吼这恶贼,为了这些东西,不知伤了多少人命,造了多少孽。壮士对这些宝物,有何打算?”

“草民请王爷行文于天下,使物归原主。”

“不必了,凡藏有珍宝之人,绝非升斗小民,壮士可留为后用。”

“草民浪迹天涯,不需此物。如王爷不将物归还原主,可否将其变换金银,用之救济贫民,也是王爷一场功德。”

“好!本蕃定然办到。”

“草民请求王爷,赦免太阳老店店东之罪。”

“本蕃即下令河南知府,立加释放。”

“谢谢王爷。”

这时候,门外两名护卫,已将尸首抬入厅中放下,并将一把寒芒闪烁的分水刺搁在一旁,行礼退出。

逸云一见分水刺,惊叫道:“是他!”。

“谁?”王爷问。

“死者叫弱水神龙骆啸天,乃是祁连隐叟的好友。”

谢韬一惊,急问道:“祁连隐叟宫宁么?”

“正是他!”

“怪不得另一人剑气澈骨奇寒,可能就是那老魔;”

逸云倏然站起,说:“他们现在龙门奉先寺左近匿伏,草民须追上他们。”

“血案与他们有关!”王爷问。

“八成儿是他们,因宫老魔与草民有杀徒之恨,他们今晨已离开洛阳,这些天他们住在水和坊关洛老店中。前晚出事,他们在店中即不安份,王爷可派人前往店中细查。”

谢韬接口道:“启禀王爷,卑职即率人驰往龙门。”

“好!传令下去,调用府中铁骑。”王爷答。

“请带二十具连弩,由草民动手拿人,如成人不突围而走,请勿插手,以免多伤性命,可用连弩攒射,切记不可近身拼搏,贼人中无一庸手。”

“卑职即伴同华壮士前往。”青虹剑客接口。

逸云告罪出厅,提入青虚子放了,禀道:“草民擒得一名仇家,其中定有隐情。因这人并不认识草民,不知因何竟知草民行踪,乘机在街心下手暗算,此中大有疑问。草民疑借片刻,先问问其中隐情。”

“壮士请自便,唔!他身上带有军器,先搜他一搜。”

青虹剑客起身走出,他经验老到,手在青虚子身上一阵乱掏,脚旁便堆了不少玩意。

一把墨绿色的小剑,一个草囊;囊中有瓶瓶包包,里面盛了膏丹丸散。一匹雕工极精的红宝石小马,一个翡翠如意项饰,一支晶钻凤头钗。

腰带中,搜出十二把柳叶刀。左手臂套中,有三枝子午三棱箭。

青虹剑客将宝石小马项钻钗呈上,禀道:“禀王爷,全是前晚血案中的赃物。”

“问问他。”

青虹剑客走到青虚子身边,拈起子午三棱箭,微笑道:“阁下,天下间能使用这种歹毒诡异暗器的人,屈指可数,你还是从实招来的好。”

“呸!你小子是啥玩意?,你配盘问贫道?”

逸云拈起黑绿色的小剑,说:“青虚子,你这把剑可以用气用驭,上有奇毒,见血封喉。加上你的蘸毒子午三棱袖箭,也许能取我的性命。你该从身后悄悄下手,杀我易如反掌。天网恢恢,你失策了,也太贪心了,反而自投绝路,何苦来哉!”

青虚子目毗欲裂,大骂道:“小狗!你会有那一天的。要不是师兄想活捉你剥皮挖心,你早该死在贫道之手。”

“四宗血案,到底你师兄两人所为呢?还是与祁连隐叟共同下手的?”

“人多着哩!但你永远不会在贫道口中得到线索。”

青虹剑客用食指拈了一枝子午棱箭,蹲子,面泛微笑道:“你会说的,道爷。

这是你的独门暗器,张某用这玩意对付你,你会说。”

“华某也替你用元阳真火烘裂浑身奇经百脉,双管齐下。不怕你是铁打的金刚,钢铸的好汉。”逸云也笑着说,蹲下了。

三棱箭嗤一声响,划开了青虚子的胸衣,箭尖儿又搁在他的鼻尖上轻轻拂动。

“死,就死干脆些。道爷,你还是说的好。”

青虹剑客脸色一冷,陰森森地发话。

青虚子当然知道他自己的暗器,是如何的歹毒,只觉得心中一凉,急声道:“箭拿开,好汉做事好汉当,贫道与师兄两人所为。”

“祁连隐叟呢?”

“他仅负责透露风声,并行刺昏王,分头行事。”

“前晚他们为何不入王府?”

“来了,因五派门人与喇嘛都在府中,且时辰不够,致未下手。”

“谁告诉他五派高手全来了?”

“逍遥道人玄盛。”

“砰”一声响,王爷一掌拍在案上,怒叫道:“可恶,速派人请武当的牛鼻子。”

“禀王爷,玄盛一群人已经在晨间出城,不知去向。”谢韬躬身答。

“他们在安乐窝之东五里地,洛河边一座小村里。”逸云接口。

“去!全给我捉来。”王爷怒叫。

“遵命。卑职即行带人前往。”谢韬告退走了。

逸云也起身告退道:“事不宜迟,迟恐生变,草民即与张护卫带人前往龙门擒人。”

“好!小心谨慎,祝你们马到成功。”

“谢谢王爷祝福,草民先走一步。”他长揖告辞出阁,仍由谢韬领他出府。

不久,两队铁骑奔向天津桥,蹄声雷动,声势汹汹。第一队是逸云,青虹剑客,领先的是中州三义。他们之后是五十铁骑,三十把匣弩,每一名护卫,皆是上上之选。

第二队是谢韬,也带了五十铁骑,也有三十具匣弩。他们过了天津桥便向左折入田野,直奔向五里外的小村。

谢韬这一路人马不顺利,逍遥道人玄盛大概已发觉不妙,事先也得到了风声,在人马到达的前片刻,已经离开了村落。去向不明,谢韬无法查出去向,只好将一个厢长和五名甲首带回王府交差。

逸云飞骑南赶,沿途有中州三义和花子帮的人传递信息,说祁连隐叟已经在午后离开了龙门,一行二十余人已长途赴汝州。

五十五匹马飞驰电掣经龙门镇,出伊阙直扑汝州大道,进了山区,人马都有点儿乏了。

越过伊朗十余里,官道进入一座绵豆起伏,疏林散处的山区,山不高,岗阜蜿蜒。

远远地,已可看到前面小岗下一群青衣人影。

逸云目力超人,已看出正是动物,他向后叫:“我先走一步。切记:可合不可分,用弩不用刀剑。”

语声一落人像一道轻烟离开马背,像一道闪光,没入路侧密林。

青虹剑客只看得毛骨悚然,一面驱马狂奔,一面向并骑而进的中州三义说:“沈兄,这年青人是人是鬼?”

“是人。张兄,这是御气飞行人间绝学。”沈刚说。

“可怕?如果他真要图谋王爷,事无不成。”

“你老兄的脑袋,随时得准备搬家。那晚如果没有少林五老在他久斗身疲之后,一记合击震伤他的内腑,你谢护卫不重伤亦会出彩。”

前面的祁连隐叟,已经发现后面有大批铁骑追来,但未以为意,仍泰然而行。两水神龙被青虹剑客的霸道暗器白羽袖箭,出奇不意从后发射正中脊心,当场毙命栽下宫墙,已无话口留在洛阳城。可是他做梦也未想到,青虚子怕被自己的淬毒暗器所制,招出了同谋之人。所以看见官军追来,毫不在乎,以为他们只是有事经过而已。

另一个他不在乎的原因,是追来的人马仅五十余骑,要想对付三十余名武林高手。

未免太不知自量了。

一行人以不徐不疾的脚程,泰然地上了山岗。五十五骑人马,也到了岗下了。

岗以南地面起伏坡度不大,也算得是山中的一处平原,不远处有一座小村庄,平原四周是星罗棋布的疏林,和一些半开发的山坡麦地。

一道淡淡轻烟,从右侧三五十丈外疏林茂草间,贴地一闪即逝,如同鬼魅幻形,祁连隐叟领先而行,竟也未发现那淡淡的奇快身形。

行了两里余,到了一座疏林前,林缘是一排排只有丈余高的灌木丛,秋草桔黄,高不盈尺,人隐伏其中,不易发现。

官道笔直穿林而过,可以看到林南三里地的小村子,空荡荡地图无人迹,鬼影俱无。

后面的人马,已经上到岗顶,正以全速向这儿急冲,相距只有两里地,己可看清面貌了。

与祁连隐叟并肩而行的人,右是五丁神叟,左面赫然是苍龙二老。稍后,是仙诲人屠容若真,仍载着断了灰顶鹫头的赫连西海。

仙诲人屠五个人离开仙海,死掉了猪婆龙和罗浮真人,拉卜活佛伤后不知所踪,五个人只剩下两个,真算得穷途末路,日薄崦嵫了,两人把逸云恨入骨髓,不顾身份向祁连隐叟投靠,他们昔日有交情,要和逸云一决生死了。

逍遥道人卑鄙下流,已经派出不少人手,在凶魔中下功夫,拉拢这些人向逸云下手,无所不用其极。反正这些人全与逸云恨重如山,也落得借重武当派之力,徐图大举,渐渐地结成一股庞大的巨流。

以自下而论,逸云仍是孤家寡人一个,一无外援,老化子等人功力有限,派不上用场。总算不错,有了老花子,他还不至于盲目,可以得到各地的消息,这次在洛阳不必要而耽误大事的逗留,几乎将龙吟尊者一群人葬送在武当山,确是大大不值得。武当派的恶毒陰谋,几乎成功了。可惜逸云胆大包天,敢于单身闯龙潭虎袕,冒险以武力求见王爷,揭破了武当嫁祸陰谋,功败垂成;不仅无法利用官府势力的干预,反而被逸云利用官府的力量对付他们,这一着失败得极惨。

祁连隐叟不在乎后面的人马,一面走一面说:“想不到王府之中,也豢养了功力奇高的鹰犬,骆兄弟失手,皆是我的过错,这次武当事了,我得把洛阳闹个天翻地覆。”

五丁神叟陰森森地说:“宫老,咱们要不赶快些,让那小狗月兑身赶来,咱们将是麻烦,大为费事。”

“伊兄多虑了。即使小狗能摆月兑王府高手的纠缠,王府必将行文天下。捉拿他归案;他将在江湖步步受阻,遍地荆棘寸步难行,而且赤霞青虚两位玄门奇人,不但功臻化境,且道力通,有他两人全力相图,小狗怎能逃得性命?呵呵!咱们可高枕无忧。”

左首的苍龙二老冷冷一笑,一杖追魂侯如山说:“华小狗然难逃老道们之手,咱们何必到武当山替玄同那老杂毛卖命?”

祁连隐叟得意地笑,意气飞扬地说:“侯兄该知道咱们侵侵赶往武当山的用意,呵呵!先让他们自相残,咱们再渔人得利,把那些浪得虚名的老鬼们一网打尽,武林的天下,将不会是六大门派的了。咱们日夜行走江湖,定可任所欲为啦!呵呵!”

“凭咱们几个人,恐怕不易哩!”

“咱们人虽少,但其他的一群人如能结合联手,同心协力,则足矣够矣!”

“还有何人?”

“太叔权力图武当,暗地里咱们可供给他有关武当的消息,番僧们也想在江湖打天下,明里答应助武当,事实却和咱们同一心思,坐山观虎斗,加下贤昆仲与蓝衫隐士与金旗令主,与兄弟这一群,算得上另一批别具用心的庞大力量。当然啦!在名义上咱们是对付华小狗和武林三杰的,事实上却为咱们自己打算,请算算看,共有多少批人?”

“白道的五大门派,草野的武林三杰,喇嘛番僧,黑道的太叔盟主,加上了咱们这一起,共六批人。”

“除了五大派和武林三杰之外,咱们另三批人可以联手,相信该不会有困难。”

“谁出面?”

“兄弟已和波罗三圣僧取得了默契,这次到了武当左近,便可与太叔权商谈。”

苍龙二老哼了一声,侯如山撇嘴说:“兄弟已和太叔权闹翻,绝不与他共进退。”

“侯兄不须顾忌,太叔权盟主定然先派人与贤昆仲请求联手;彼此之间,兄弟愿任鲁仲连。咱们都是好名的人,希能在不伤自尊之下,为了利害相关,该破除成见携手合作,和衷共济以图基业。贤昆仲久是武林有数的耆宿,见多识广,定然能权利害毋庸兄弟晓舌的。”

苍龙二老默然,有点意动。

言谈间,众人已出了密林。

后面蹄声如雷,快追及了。

出林半里地,马队亦出了树林。

前面五棵古松矗立路左,相距只有二三十丈。山风凛烈,松涛声尖厉震耳,象是远处有千军万马奔腾呐喊,动人心弦。

远处两里余,村落中有疏落的犬吠声传出。

走在最后的左方雨左方田兄弟,无意中向后面的人马扫了一眼,突然大声叫道:

“王府的护卫。”

祁连隐叟心中有鬼,突然大叫道:“散开结阵,准备动手。”

人还未散开,前面松树顶端,突然飞起一条淡淡人影,一声令人心魄下沉的震天长啸,破空传至。

众人大骇,扭头向前看去。

“神剑伽蓝!”有人叫。

“先毙了他!”祁连隐叟叫,先拔剑前冲。

逸云迎面屹立路中,手中伏鳌剑光华映日,大吼道:“华某久候多时,纳命!”

马队冲至二十丈外,突然向两翼展开,排成一列,再向前疾冲。

中间的青虹剑客,突然拔剑一挥,大吼道:“放箭!擒人。”

他见对方人多,恐怕逸云吃亏,不顾逸云的嘱咐,先下手为强,下令放箭。

三十具匣弯狂鸣,箭如暴雨骤至,马快,双方相距不过百十步,正是匣弩的最猛的射程。三十具匣弩,每具一发五支。匣弩虽威力不如大弩彤弓,但在百步内仍可贯革,密如蓬雨,想得到情景够可怕。

贼人不乱。功力高手脚快的人,齐向远处飞掠,左右急散,手脚慢的人,在狂叫声中纷纷倒地,第一阵箭雨,便射倒了五六名。

青虹剑客到底是行家,他知道人一散便不易对付,而且这路左右皆有树林掩护,不能再冒险四面追逐,一声长啸发出,挥剑大吼:“列阵!合围。”

马队雁翅而分,三人一组向左右急抄,共有八组四面追逐袭击逃散的人。中间雁翅排开的三十人。将后路截断了,枪出五名护卫,下马着手擒住五名中箭未死之人。

“退!退出百步外。”逸云在对面大叫。

青虹剑客不听,他认为这一战是赢定啦!

“呕哟……”左首一组骑士中,有一人狂叫着落马。

那是金鹫赫连西海的杰作,他有盔甲护身,不怕匣弩,站在一处土丘旁,向冲来的一个小组发射金箭。他的箭上功夫委实高明,只见箭到不闻弦声,人倒了弦声亦至。

“劈卡……”另两匹骏马仍狂急地冲到,机匣弩狂鸣,十枝劲矢射到。

金鹫不慌不忙,藉土丘掩住,从容发射。

两名弩手左手有盾,但护住人却护不住马,两声马嘶,坐骑轰轰隆隆倒地。两名骑士先后跌倒落马。

青虹剑客方知不妙,忙发啸声召回散骑。他自伏剑冲出,直奔金鹫。

松林前官道,逸云已杖伏鳌剑迎上,神剑在手,八方飞腾,但见一团晶亮的光球,滚向祁连隐叟。

苍龙二老、五丁神叟、仙海人屠、赤煞陰婆五个人,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在怒啸连声中,同时向前猛扑。

六个人围攻逸云,仍然无法挡住逸云凶猛狂野的攻势,被迫得八方游走,只能互相呼应,他们的兵刃,谁也不敢硬档伏鳌剑,反而险象丛生,岌岌可危。

六名高手被逸云缠住,金鹫又被青虹剑客迫得只有招架之功,已无暇发箭。二十具弩损失了两具,仍有二十八具之多,弩手挺盾举弩,其余的挺枪举剑,准备冲锋。

准备停当,沈刚手中棍向下一搭,发出一声巨吼:“冲!”

四十七骑护卫,加上了中州三义,共计五十人,分成了五组,在呐喊声中,向四面八方冲去。沈刚急功心切,躁之过急,人马一动,反而误事,惊走了主凶。

祁连隐叟知道大势已去,他的手下无法与可远及百步外的箭雨相抗,再往下拖,势必全搁在这儿不可。

“咱们走!日后再算。”他发出撤走的巨吼。

马固然快,但已狂奔了五六十里,精力有限,所以并不太快了。而众凶魔的轻功却是了得,向山丘树林飞逃,急如丧家之犬,漏网之鱼。

撤退最快的是苍龙二老,祁连隐叟与赤煞陰婆断后。

逸云缠住了祁连隐叟,他叫:“老妖怪,留下,洛阳的官司你打定了。”

晶芒一闪,攻到了妖怪的后心,祁连隐叟一声厉叫,一剑贴地攻他。

“撤手!”逸云左手天心指突从右肘下伸出。

“哎……”祁连隐叟右肘一沉;奇猛的天心指力,射穿衣袖,带走了他一条小臂皮肉;如不沉肘,右胳算完了。

但他没丢剑,火速暴退。

逸云正想将剑飞出,先断他一只脚,但又怕对方拼死回扑,人死了岂不糟透?一声叱喝,身形前扑,天心指再次闪出。也在这刹那间,赤煞陰婆抢救,左手大袖一挥,三颗朱红色鸽卵大的珠子破空射到。

真巧,一颗珠丸撞上了天心指力。“波滋”一声轻响,橘红色的火花四射,一股谈红色的烟雾,分布在丈外空间中弥漫。那橘红的火焰,似乎极为沉浮,在淡红色烟雾中,随风回荡,飘浮而不着地,久久方自行散灭。

逸云不知是啥玩意,只感到热流四荡,一股令人气血翻腾的臭味,直往鼻端钻,头脑似乎有些多少晕弦之感。

接着,又是两声“波滋”轻响,另两颗珠丸,在他左右爆裂,那若有若无的火焰,已笼罩了五丈方圆之地。

他大吃一惊,猛地提气凌空而起,月兑出了重围,向旁飘落,仍感到些少昏弦。

耳中听到祁连隐叟嗯了一声,便已晕倒;并非是被他的天心指所击中,而是被火焰中的奇毒薰倒,人末倒地,已被赤煞陰婆所挟走。

十匹铁骑已狂风似的卷到,逸云大吼:“快退,危险。”

十匹马左右一分,折向而奔,最外侧的两匹,突然一声长啸,砰然倒地。马上的人一轻哼,扔弩丢盾翻跌下马,叭噗两声,滚了几滚方寂然不动。

“好厉害!”奔出十丈外的八个人皆变色的地叫。

逸云出剑入鞘,人似狂风卷到,双掌连环拍出,人向前扑,抓起两人火速后撤。远出十丈外,方将人放下掏出两包祛毒归元散救人。

在朱九爆散处五丈方圆之内,那微薄的橘红色火焰,逐渐消失,地面的沙石,腾起一股热流,野草一一萎偃,但并未起火燃烧。

青虹剑客阻不住金鹫,让他溜了。

贼人四散逃掉,青虹剑客也着手处理善后。

共毙了五名青衣悍贼,活擒六名重轻伤的人。护卫中被金鹫射毙一名,摔伤两名;被毒烟薰倒了两名,虽被逸云抢救及时,但也折了一条腿,重伤甚重,马匹也死二伤三,伤的只好弃了。

活擒的六人中,赫然有大腿挨了两箭,右肩亦挨了一箭的左方雨。他被捆成一个棕子似的,见了逸云破口大骂:“华小狗!报应快了,不久会被削皮怞筋,当你惨死之时,你会想起了太爷的话。你是种便下手处死太爷,要将太爷交与官府,江湖好汉将永远不饶你。”

逸云淡淡一笑,说:“不打紧,以目前而论,江湖人本就要得我而甘心,华某必定将你交与官府。老兄,你等着凌迟。”

“小狗,你如果是英雄,该让太爷与你一决生死。”

“有理由么?”

“太爷与你有不共戴天之仇,你该让太爷有一次机会。”

“阁下高姓大名?华某何时与你结下了不共戴天之仇?”

“太爷左方雨。先父讳钧。在太白山庄……”

逸云突记起老花子告诉他当年太白山庄之斗,接口道:“哦,是祁连陰魔左钧?”

“你不该给太爷一次机会么?”

逸云伸手将他身上的牛筋索解了,沉声道:“杀其父复杀其子,天道不容。华某今日放你逃生,日后你如果同华某递剑,那是你自寻死路,休怪我心狠手辣。滚!”

左方雨咬牙切齿,突然左掌扔出,歹毒的寒魄诛心掌真力倏发,击向逸云胸前。

两人相对而立,相距不足三尺,如换了旁人,这一掌足以将胸膛击穿。

逸云右手一挥,寒流四散,闪电似的扣住对方左小臂,向下一扭。

“哎……”左方雨大叫一声,半跪在地,面向上仰。

逸云面泛寒霜,厉声说:“再饶你一次,凡事皆不过三,你该自爱些,咱们江湖人,争名斗气或主持武林道义,随时皆有送命的可能,只问理字,不问其他;杀人或被人杀,司空见惯。如果人人报仇为务,不问死因该与不该,普天之下,岂不成了血海屠场!华某警告你,饶你两次,让你再想想令尊生前行事,与在太白山庄时的情景是否应该。下次,哼!希望没有下次,华某随时恭候。你身上受伤不轻,张牙舞爪你是枉送性命。我已尽了江湖道义,你该走了。”说完松手。

左方雨不敢不走,拾回了性命他己够幸运,看了逸云面罩浓霜的神色,他只好悻悻地走路,

青虹剑客静静旁观,这时说:“华老弟,这家伙极为陰险,你放了他,后患无穷哩!”

逸云飞跃上马,苦笑道:“在下行事,但求心之所安,有否后患,顾不了许多,咱们走吧!”

人马返回洛阳,途中逸云向青虹剑客说:“主凶青虚子与谋刺王爷的凶犯,已有部分落网,在下已略尽绵薄。另一主凶与祁连隐叟,皆是江湖飘忽如魅的凶魔,如想辑搜归案,诚非易事。请张兄将原因禀明王爷,在下因有要事要办,已无法在洛阳逗留,日后如果可能,或许会将他们解送洛阳结案,但希望不大,至于金毛吼之事,在下将踏遍天涯,亦须将他找到,逮捕送至王府。”

“华老弟,你不返回洛阳了?”老大沈刚急问。

“在下须赶赴金陵,不再延误,定于明晨启行。”

“华老弟,王爷寄望殷切,尚请至王府稍为耽搁,如何?”青虹剑客诚恳地说。

逸云微笑着摇头,说:“张兄请勿怪在下直言。王爷为人陰险,鹰视狼顾,喜怒无常,可能是刻薄寡恩之人,日后结果难以逆料。在下不惯与官府往来,草野之人不知礼仪,也受不了拘束。再者……”他住口哈哈一笑,“那水阁中寸寸生险,不啻虎袕龙潭,万一言语间冲撞了王爷,以王爷变幻莫测的性情断论,在下也许永远也出不了王府,也可能落个更悲惨的下场。”

青虹剑客默然,一丝隐忧爬上了他的脸面。

过了龙门阵,逸云一跃下马,将缰绳交到一名护卫手中,向众人告别道:“在下另有要事未了,就此别过,王爷面前,请包涵一二。后会有期。”

众人也知留他不住,只好各道珍重,驱马走了。

逸云闪在路旁树林中,直待人马去远,方在衣下腰带中取出一件轻绰青色长衫披上,重行上路。

天津桥右,也就是洛河上游,那是一处极为荒僻的郊区,疏落的树林与连天衰草,只有野狗在那儿出没。间或也有人迹出没,那是黑道小混聚会之处,距安乐窝不到五里地,便不属城郊了。安乐窝没有厢长,以外便称为里,设里长为管辖,这儿却是三不管地带,谁也不管。

已经申牌初了,申牌正他还有一处死约会,还有二十里左右的路要赶,在他来说,采得及。

他未能事先早到一步,探看是些什么强敌,凭七星掌和云中鹤两个人,怎敢冒险约他死约会,不消问,定然有其他高手参与,如无所恃,他两人怎敢讨野火?

如果不是因祁连隐叟,他会事先前往踩探的,他不是个莽撞之人;此一耽搁,几乎丧命在洛河南岸荒郊。

这是一处濒临河岸的荒原,沿高高的河岸,生长着一丛横柳与白扬,光秃秃的枯树点缀其间,枯草及腰,狐袕鼠窝遍地,偶或窜出一两头野狐,或者掠下三五头兀鹰,显得这儿特别荒凉。与对岸古西宫的亭台楼阁相较,那儿是天堂,这里却是地狱,滚滚的洛河;横亘在天堂与地狱之间,也因为了有了这条河,方划分出天堂与地狱。

逸云长衫飘飘,不慌不忙沿河岸而行,拔草分枝往上走,走了五六里还不见人迹。

他凝神通天视地听之术,留意四周的动静,他的六识超人,白天里两里之内有人走动,难逃他的神耳,比猎犬强多了。在十丈内,匿伏的人如不是内家练气高手,也逃不出他的耳下,端的六识通玄,耳力尤佳。

他一面信步而行,凝神倾听,神目如电,留意四周动静。

左近没有人,只有禽兽它虫,“唰”一声,飞起两头肥鸠。“嗤溜”一声,窜走了两头蚤狐。

没有指定在何处,只说是天津桥之右,怎么?申牌正已到,为何不见两个凶魔?走了五六里啦!也该遇上了嘛!

他可不耐烦了,虽说不见不散,但申牌正双方都该到达在的,难道他们藉机溜了?

且呼唤一声试试。

找不到人,他仰天发出一声长啸。

唔!他们先来了,还在上游里余,那儿有啸声回答。

他拔步向上走,泰然而行。不错,里外已有拔草走动的声响发出,是两个人,走得太慢,像是拾柴的老大娘,一步一步停顿,不象是应约决死的人。

正走间,前面一株海碗粗白杨树干上,有人用利刃刻了一行字:“黄泉大道,曷兴乎来!”

喝!字倒是笔划整齐,不像是出自老粗之手,且有咬文嚼字之嫌。

再走了十五六丈,一棵柳树上,吊死着两颗骚狐,龇牙咧嘴吊着舌头,肚子剖开,肝肠外挂,眼珠已被刺出,吊在血淋淋眼眶下,树干上,也刻了一行字:“你来了么?

有伴了。”

逸云笑笑,自语道:“他们想吓我哩?可笑之至,如果凭这几手儿能将我唬住,未免想得太天真了。”

他大踏步而行,对面的脚音愈来愈近了。

穿出一座柳林,前面是一块枯草坪,草坪中间,树了一根木桩,桩上倒吊着一个人,七窍流血,死状极惨。看穿着打扮,竟然是鹑衣百结的花子,讨米袋挂在领上,打狗棒横插在两胁间,已死去一个时辰以上了。

这化子他认得,正是谷东主派出踩探津阳坊一带消息的人,已被人处死倒挂在这儿,死前曾受极痛苦的折磨,因为口中没剩下一颗牙齿。

逸云心中大痛,也怒火如焚,激动得直铿钢牙,血液为之沸腾。这花子只不过是会三两招手的脚色,只算得仅供奔走的小人物,任何在武林稍具身份的人,也不会用如此残忍的手法将他处死。

他纵至木桩下,伸手取下讨米袋,用指力捏断两端的打狗棒,将人解下平放在地。

木桩上,也刻了一行大字:“泉下相见,同赴幽冥。”

他嗅到一丝异香,赂感昏眩,双手也有点麻木,大吃一惊赶忙掏出金蟾内丹,在手上略一搓揉,放在鼻端猛嗅。他知道自己体质特异,有辟毒的功能;但为防范未然,仍用金蟾内丹解毒。

他收好内丹,切齿大恨道:“你两个老狗罪该万死,华逸云绝不放过你们,必须要你们以血债还血债。”

他将尸体抱起,玉面上涌起重重杀机,放轻脚步向前急行,耳目留意四周的动静。

他本想用轻功飞掠,但又恐怕有人潜伏在旁突下毒手暗算。自己的护体神功固然不怕兵刃暗器的袭击,但如是高手特殊的暗器下手,他仍无法抵挡,象左右二曲的淬毒电钻,他就无法以神功保身。

他沿岸急走,对面已可看到百丈外的两个模糊人影,在树林的映掩下,偶或可以看清面目。

不错,正是他们,头戴英雄巾,外穿紫底团花苗字阔边罩衫,衣尾掖在腰巾上,腰巾上还挂了长剑,正脸色阴沉,并肩穿林向前迎来。

前面一块空坪,地面起伏不平,荒草纠结,不时可以看到狐穴。还有那一丛丛的荆棘,散处各地。

空坪大有亩余,四周全是白杨,濒河一面,只有一排白杨,岸下是滚滚江流。

惟有这块崎岖的林中草坪,方可施展手脚,在林中拼斗,双方都不能放手一拼。

他大踏步走到空地上,伸脚猛扫,将中央一段枯草刮光,将尸体平放在地,用手一抹死者眼皮,想令死者暝目。可是眼珠似要突出眶外,睁得太大了,死者生前所受的痛苦,不难想象。

他不再抹动,站起用低沉而清晰的嗓音,一字一吐地说:“兄弟,我知道你死不暝目。他们来了,要将他们的血染上你的双手,让你平静地升天。”

他拔草拭净手上的血迹,叉腰而立,俊目中神光电射,脸上杀机怒涌,盯视而来的两个人。

七星掌在左,云中鹤在右,两人泰然而行,缓缓到了林缘,踏入草坪。

“你们早来了。”逸云阴森森地说。

“哈哈,不错,咱们早来了,也久等了。”七星掌厉笑着答。

“就是你们两个人?”

“两个人就够了。”

七星掌哈哈狂笑。笑完说:“华逸云,有多少人,不劳费心,到时自知。哈哈,反正你今日难逃一死,用不着管那么多。”

逸云手按住伏鳌剑靶上,慢慢拔出,伸手向地下的尸首一指,切齿道:“厉老狗,这人是你杀的?”

“哈哈!一两人算不了什么,用不着问谁杀的。”

“厉老狗,你也算得武林大名鼎鼎人物,竟用如此残忍手段,处治一个仅供奔走的下人,你怎算是人?华某……”话末完,正南方丛草密林间,飞起数声鬼嚎般的长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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