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粗野猫先生 第八章

一只大皮箱、一只大猫外加一顶遮阳帽,临浮云极为轻便地就解决了应该是繁杂的搬家过程。

小套房里家具一应俱全,她只需在搬进屋的前一天要一名饭店总管及女佣先来彻底清洁打扫一翻,并且补上干净的寝具及厨房内的食物、生活用品,其它的……她想不出和平时她住惯了的饭店会有啥不同。

搬家之于她只不过就是从这一间饭店换到另一间饭店,她只需要提着大皮箱进驻,一切就是这样的轻松简单!

「这点还是饭店比较理想。」她放下皮箱、扔下猫,低着头在家门前数着钥匙,试着一支支钥匙,这种浪费时间与力气的动作,她刚刚才在楼下大门口上演过一次,这对平时只要刷卡就进得了房门的她而言,真的相当不方便啊!

被她扔下的大猫灵巧地在地板上着陆,它甩动着身上如针毡般的长毛,白色的毛发在阳光照耀下闪着银色光芒,而毛尾趋渐黑的发尖则在阳光下乌黑发亮,一身的皮毛呈现两种不同的光泽,让它巨大的身型更增俊伟。

「喵!」它发出独特的低沉叫声,因为鼻间嗅到的香气。

「渥先生,请你别催,我就快找到钥匙了。」她的长发遮去她的半张脸,误以为它的叫声是不耐等待的催促。

「喵喵。」它没搭理她,迳自往对门走,敏锐的鼻子告诉它,香气是从对门飘出来的。

它再如何巨大,毕竟还是一只猫儿,而猫的行为能力是有限度的,它循着气味的举动仅止到门口就被隔绝在外,在无法破门而入的情况下,它只好退而求其次地趴在地上,紧贴细小的门缝,靠着嗅闻香气来满足它泛滥的唾液。

「咔。」终于,钥匙让她找到了,随着钥匙的插入、转动,门应声而开。

「YeS!我们……」她抬头可恚正好看到它巨大的身躯紧贴在地上呈现大字形,凸出脸形的鼻尖则紧挨住对门的门缝,并且露出一脸垂涎的模样。她眨眨眼,现在是什么情形?「渥夫沃,你在做什么?」

它深深呼吸,懒得搭理她。

她走向前,倾身专注的观察,它满脸的陶醉让她皱起眉头,「我的天啊!渥夫沃,你色欲熏心啊?!就算心上人就在门后,你也用不着像只一样,紧攀在门口流口水吧?!」

它白了她一眼,你在说什么鬼话?

「瞪什么?被我说中了就该红着脸赶快回屋子里去,找条棉被把自己埋起来,还敢扮老大?!」

对她莫名其妙的鬼话,它连眼神也懒得给了,大口呼吸着,噢!充满女乃油香气的松饼还有精纯的蜂蜜……

「好了好了,我们都搬到对门来了,你要闻还是要偷窥都随你大爷的心情,不过现在请你先陪我将行李搬进房里去!」她摇摇头,拉着它的猫尾巴就往自家门日拖。

「喵——」尾巴传来的疼痛感让它厉声尖叫,它反抗地伸出十爪紧巴着面前的木门,挣扎地抓着、磨着,它还没闻够这美味,千军万马也别想拖走它!

「渥夫沃,你不会真的发情到这个地步吧?!」她不敢相信地瞪着它的奋勇挣扎,不服输的心被它激起,两只手改扳住它的两只后腿,开始和它拔河起来。

「喵喵——喵」要比蛮力?它虽是只猫,但可别忘了它拥有的强建体态,它岂会输给这个瘦干巴的女人?为了美食,它跟她拚了!

「嘿——咻!嘿——咻!」

「喵——喵!喵——喵!」前腿是我方,后腿是敌方,修长的身体是争夺的绳索,你来我往的对峙谁也不肯相让。

「咋。」面前的门把被转动,木门被人轻巧的拉开。

万垂青露出了头,眼前的一人一猫难分轩轾的战势让她傻了眼。

「需要我帮忙吗?」她迟疑的开口。

「不……」临浮云没料到会惊动到让她开门,一时傻了眼,忘了拔河的动作。

「喵——」它仰头,代表「要你多事」的呜叫因为看到万垂青而噤声。

是她?!这是她家?!这么巧?!临浮云搬到她住的公寓就已经很巧了,竟然更巧地会住到她的对门?!刚刚的香味是从她家飘出来的?

是她?!是它?!万垂青也很惊讶,她没想到会在自家门口看到渥夫沃的亲密女友,更没想到那天在巷弄里吓到她的巨猫会再次出现在她的面前。

它眯起眼,再次在她的表情上看到惊愕让它的心猛烈撞击了一下,它用力地踹开临浮云抓住它后腿的手,低着头就转身往她的身后躲。

妈的!她就不能有别的表情吗?

「啊,等等!」她在它回身的前一刻看到它眼底的受伤与强撑的逞强——就像那天下雨的晚上……

她在它躲开的前一刻,倾身抱住了它的后半身。

「喵!」它恶狠狠地反抗着,该死的鬼!她干么像只壁虎贴在它的身上?

「对不起。」没预警的,万垂青开口低声向它道歉。

它瞪着她,不解她道歉的用意。

「我从没看过这么巨大的猫,所以才会一看到你就吓得狂叫,对不起、对不起……」她喃喃地说。

她敢说她从来没有看过跟它一样巨大的猫?那天半夜她在车上被赛尔凯克的原身吓得要死的模样是假的啊?它恶狠狠地在心底叫嚣,推翻着她的话,但身体却违背良心地屈服在她的手之下,该死的!她手上为什么会有浓浓的女乃油香味?

「你认识我的猫吗?」临浮云看着渥夫沃瘫在万垂青的身上,尖尖的猫鼻还猛钻进她的手心里嗅着,这副模样实在让她大大不屑啊!

她抬起头,不好意思地点头笑笑,「我前一阵子被它吓过,我的反应很大,所以我想,它大概被我彻底伤害了。」

她点点头,完全了解她讲的话,虽然她没当场目击,不过从事后渥夫沃的激烈反应,她大概可以模拟出那天的画面。「你现在不怕它了?」

万垂青摇摇头,「它只是、只猫……而且它和我的一个老顾客很像,所以我虽然怕,但又不怕,我晓得他们不会伤害我。」

「喔?会有人像只猫啊?我倒想认识认识。」

「你认识……」她猛然住口,掩饰的道着,「是猫张狂的模样像我认识的人,不是人像猫。」

「人像猫还是猫像人不是都一样?」

不一样,那意义是不一样的。万垂青只是微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我刚搬来,就住在对面。」她改口自我介绍,「我叫临浮云,它叫渥夫沃。」

万垂青眨眨眼,看着怀里的猫,它也叫渥夫沃啊!

一只猫和一个人有着相同的名字,那那个人对饲主的意义不言而喻了吧!她想着,脑子里浮现自己在饭店里看到她和渥夫沃亲密的画面。

「显然你胆子不大。」她往前走近她一步,在她的眼前撩起她右边覆在颊上的长发,「我烧伤过,先跟你讲一声,不然你猛然一看可能会被我吓死。」

没预警的近距离注视下,万垂青的心确实一惊,但是她的反应还算冷静以对,这倒是出了临浮云的意料之外。

「你没被吓到?」

她微微一笑,「它很丑,但并不会遮去你的美,反倒是因为它的难看,更加突显你的美丽。」那天在饭店里她真的吓到了,在心底有了底之后,想要再吓到其实很困难。

「你真奇怪。」临浮云失望地说着,本来她还预期她会在她面前吱吱叫的耶!「你叫什么名字?」

「万垂青。」

她点点头,听着早就知道的名字。

为了找出渥夫沃的心上人长啥模样,她可是花了大把时间才透过关系,拿到那天专摄防火巷的录影带,然后在那短短几分钟的影带里找出走进防火巷又惊慌逃离的女人,找出人之后,再由自然门的情报网里查出对方的资料,接着略施小计,顺利搬进她的对门,这一切的大费周章可全是为了让他们这对有情人能成眷属呢!

啊,她临浮云的功德无量啊!

「哆……」渥夫沃甩着头,啐着她。

「你甩什么头?」她瞟着它。

没啥,大爷看不惯你志得意满的模样!它鼻息哼着气。

「垂青啊!」

「呃?」不习惯初次见面的人如此亲密的唤她,万垂青微微呆了一下。

「我这只渥夫沃可是只神猫呢!」

「嗯?」

它弓起背脊,警备地瞪着临浮云,她又想玩什么把戏?

「我这只猫有千岁了呢!」她挑衅地朝着它抬抬下巴,「它前世本来是个人的,是个在埃及『红土』长大的穷酸蛮汉。你了解古埃及文化吗?尼罗河流域的『黑土』资源丰富、物资丰饶,在埃及社会阶级分明的制度里,最下等的是奴隶,连奴隶都当不成的人才会被赶到『红土』去,那里是滚滚红尘的不毛沙漠,土地荒芜,根本没有任何物资可以利用,简言之就是不是人住的地方。

「『红土』里住的全是作奸犯科、无父无母的流浪汉,想要在这样恶劣的环境里活下去,除了靠强取豪夺,还得要有如野兽的蛮横,否则根本无法苟活,所以它的张狂是有来由的。」

万垂青呆呆地看着她。

「古埃及人相信,生命是由『肉身』、『拔』和『卡』组成。所谓的『死亡』,对古埃及人而言只是『拔』离开了『肉身』,失去说话、行动的能力,而『卡』则会先进入到另一个世界去等待,当『卡』、『拔』和『肉身』在死后的世界再度结合的时候,死者就会复活而得到『永生』,称为『阿卡』。」她继续说着,「猫是『卡』和『拔』结合的暂蛰地,所以能永生不死。」

她不懂得她前段话和后段话有什么关联。

临浮云看着她的一脸茫然,继续说着,「所以这只猫其实是个蓄着满脸胡腮、满头乱发,张狂、无礼、野蛮、横行的男人,是个叫做渥夫沃的男人。」

她瞪大眼,脑子久久无法思考。

「你了解吗?渥夫沃就是这只猫,这只猫就是埃及人追求永生不死的『阿卡』。」她从她怀里抱过猫。

万垂青愣愣地,她晓得这只猫叫做渥夫沃,可……

「你在跟我开玩笑吗?」

「不是,我没有开玩笑。」临浮云的嘴角扬得很高,「很高兴和你聊天,我们下次再聊,再见。」

万垂青蹲在地上,望着她和大猫走进对门,然后木门被阖上。

这……她到底想要跟她说什么?

渥夫沃就是这只猫,她指的是她们认识的那个「人的渥夫沃」变成这只猫吗?

她急急摇头,不是吧!那只猫就叫做渥夫沃,所以渥夫沃就是这只猫!

没错!就是这样,人怎么可能会变成猫?然后还是一只永生不死叫做「阿卡」的猫?

没错!就是这样,人的渥夫沃就是人的渥夫沃,猫的渥夫沃就是猫的渥夫沃,两个没有关联,不可能猫会是人、人会是猫……

「就是这样,可以不要想了。」她站起身,喃喃自语,觉得自己的脑袋开始打结,甚至在脑子里扭曲再扭曲,连同她的判断力都要一块打结没了条理。

秋蝉「急急急」地在屋外的树梢上发出噪音。

渥夫沃佣懒地躺在磁砖上,大字型的姿势让它的肚皮得以完全贴服在冰凉的磁砖,享受着晚上难得的清爽气温。

临浮云背靠着沙发扶手,斜躺在沙发上,弯曲的膝盖上摆着厚重的死亡之书,左手拿苹果、右手拿水果刀,她依着果型将果皮削成螺丝条状,不时地啃几口苹果。

突然,持刀的手停顿了下来,她眯起眼,嘴角泛起一抹算计的笑容。

只见她动作轻悄地爬下沙发,静悄悄地进行着她的计划。

渥夫沃的一对耳朵微动着,酣睡的它微睁开惺忪的眼,一种隐隐不安让它本能地望向临浮云待着的沙发。

人呢?不安感更加趋深,它下意识地跃起身,正好让神不知鬼不觉的来到它身后的临浮云捉了个空闲,手脚并用地将手上的长绳俐落地捆绑在它的身上。

「喵——」它尖声怒叫,搞什么?!

「嘘,渥先生。」她对着五花大绑的它扬起璀璨的笑靥,从身后缓缓拿着发着晶亮的水果刀。

它一缩,他妈的!它怎么从来没有发现便宜的水果刀也能闪耀出这样碍眼晶莹的光芒?

「我一直想这么做,好久好久了。」她眯着眼-刀子霍霍逼近。

你想做什么?!被绑成像条火腿的渥夫沃在地上做着无谓的弹跳挣扎,一边眼神杀意尽出地迸向临浮云。

「我看不惯你这乱七八糟的茂密毛发很久很久了。」她像个变态杀人魔喃喃的说。

你敢!

它的最后警告像是对她最好的邀请,她嘴角一扬,手起刀落,银白色的毛发跟着在空中飞扬。

「喵——喵——喵!」

「哈哈哈哈!」凄厉的猫叫和银铃的笑声在黑夜里交迭成悠扬的音乐。

嗯……对临浮云而言,那真是首好听的乐曲啊!

拖着疲惫的脚步,万垂青数着阶梯一层层地往上爬,今天真的是累坏她了!

先是失恋好一阵子的好友心上人突然出现,然后好友昏倒,接着送上医院之后,医生宣布近来食欲大增的兰黛怀孕了,一连串的过程只能用「高潮迭起」四个字来形容,结局能有情人终成眷属倒也让人欣慰,至少她可以不用再担心兰黛的失恋会带给她负面的影响。

接着回到店里……想到这儿她忍不住纠起眉,早说过她的生活是平静而无波澜的,能让她摇头叹气、受不了尖叫的,还是只有高守义和常接业两个男人,他们俩每天上演的戏码也是毫无新意可言,总是在争抢之中来回周旋。

她完全不想去回想这一整个下午外加晚上到深夜,两个男人是如何在她面前争风吃醋、勾心斗角,然后像两只打转的陀螺转得她头昏眼花,完全延误了她原本想要制作新产品的计划。

一直弄到深夜,她绞尽了脑汁制作出来的蛋糕还是了无新意也就罢了,她还得花尽口舌的劝服两个男人抢当护花使者送她回家的念头。

究竟是谁说被爱的女人是幸福的啊?她怎么除了痛苦还是痛苦?

「渥夫沃?」她在自家门口看到趴在地上的渥夫沃——那只叫渥夫沃的巨猫。

「喵。」它睁开眼,瞟了她一眼,舍得回家了?

万垂青眨巴着眼,她看错了吧?它在控诉她的晚归吗?在累极了的情况下,她竟然有想笑的意念,而她也确实笑了。

「我好累唷!」她蹲,在不自觉中和只大猫撒起娇来。

累?它才累!它哼着气,和个疯女人对峙了一整晚,在没了一身的毛之后,它也回以利爪为赠礼,那个临浮云索性铁了心将它抓了就往窗户外丢,妈的!幸好它现在是只猫,好不容易让它逃出生天,没有呜呼哀哉,它才是真正累的那一个!

「嗯?你修毛了?」

「喵。」修?你瞎了是不是?它的毛都快被临浮云给剃到只剩层皮了,这样还仅仅是叫做「修」?

「噗哧!」她被它的表情给逗得笑出声,「真奇怪,我竟然能读得出你表情的意思?你和我认识的那个『人的渥夫沃』真的很像呢!」

「喵!」我们就是同一个!临浮云不是明白的告诉你了吗?

她宠爱地柔着它被修到极短的毛,原本像长毛地毯的发尾已经没了如针的黑色段落,现在只剩下银白色的粗密毛发,新剪的毛发扎在手心下有股特别的舒服触感。

「人家说猫最讨厌修毛发,尤其公猫更是如此,很多公猫因为被剪了毛发而雄风尽失,你不会也像其它公猫一样吧?」她将它抱进怀中,「你这样很英俊,包准迷死一票母猫。」

「喵。」唔……英俊?它是从来没有换过发型啦!偶尔换一换,似乎……也不错啦!

「不晓得渥夫沃也把头发剪短、胡子剃了会是什么模样?」她看着它,想起了另一个渥夫沃,本能的就觉得那应该也是个好看的模样,就像这个「猫的渥夫沃」一样。

万垂青掏出钥匙,转动着家门,「今晚你来我家睡,好不好?」

「喵。」废话!它就是没处去所以才会杵在她家门口等她,不然它干么当只看门猫?

「你饿不饿?我……」她将它凑进鼻尖前,像是想到了什么,「你爱不爱吃甜食啊?我冰箱里有香蕉,还有一些面粉,或许我们可以来做个香蕉口味的蛋糕,唔……再加些蜂蜜和女乃酪,香蕉不当夹层改当成材料混在面粉里……抹成泥、留些果粒增加口感,冰冻过的女乃酪会沙沙的,口感很特殊,一定会很搭香蕉,还有还有,浓浓的蜂蜜最后淋在蛋糕整体上,透明的琥珀色加上甜腻的滋味,口味一定很绝佳……」

她滔滔不绝地说着脑里的构思,描述着脑内的蛋糕雏型,消失了一整晚的灵感在它的面前重新获得,狂喜与兴奋染红了她的脸颊。

被她硬是凑在嘴前的渥夫沃望着她染着光彩的脸,一种奇特的燥热感从它心底爬出,爬上了它的脸、冲热了它的头。

临浮云笃定它爱上了她,所以才会费尽心思、千方百计地要在他们身上搞把戏、耍花样来折磨他们俩,以满足她变态的心理。

什么是爱?它不懂也没想过。

即使是在前世,它也只晓得男女之间会因为「需求」而爱,那是「欢爱」,解决了就不会再多想。

它晓得自己对她也有「需求」,是对甜食的渴望,仅仅如……

仅仅如此吗?好象又不是。

它有想了解她的渴望、想保护她的渴望、想担心她的渴望,它在她身上「想」得很多,这样是代表爱吗?

啐!它什么时候会像婆婆妈妈一样去认真思考了?

爱或不爱之于它有什么差别?

不过……说来也奇怪,一直觉得丑的女人,怎么在此时此刻突然他妈的美得不像样?

它痴痴的望着她脸上神采奕奕的笑容,冲动地,它吐出舌,恬上她红艳艳的唇瓣。

见鬼!她的嘴巴是涂了蜂蜜吗?

这滋味——美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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