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扑倒坏良人 第二章

清晨,带着暖意的晨风,抚过了被阳光照耀的大地。

白若檀睁开惺忪睡眼,优雅地打个呵欠就要坐起,一只藕白色的纤臂却搁在他的腰月复,他微挑眉,看向仍在睡梦中的她。

他,昨晚成亲了。睡得安详甜美的人儿就是他的娘子,朱湘舞。

俯首凝视她的睡容,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微乎其微的笑意。从今以后,他的身边就多了一个女人,把她娶进门,到底是对是错,他暂时不去想。

但是有一件事情他很清楚,他对这个可爱的娇妻感到满意。

「妳这个小迷糊,忘记我们之前见过面。」他轻声说着,点了点她的鼻尖。

她轻嗯了一声,转身过去又熟睡。

他下床,换上衣服,思绪飘回了和她初次见面的情景。

不久前的中元灯会,他为了避开家里烦人的说媒队伍,在外溜达至夜深,却意外地遇上她。

当时的她一袭月白色衣衫,神情焦急地维护一个偷包子的乞丐。乞丐摔倒在地,包子摊的老板恶声喝斥,手上的勺子几乎就要敲上乞丐的头,是她挺身而出阻止。

那个时候的他因为好奇而停下脚步。看着她努力调停纷争、看着她对乞丐循循善诱,那副大义凛然的表情,让他对这位姑娘生起好感。

后来,他和家仆贵元好奇地跟在她身后,她扶着浑身污秽的乞丐回到不远处的破庙,不顾贴身丫鬟的劝阻,她亲手照顾受伤的乞丐,任由自己干净的裙襬染上血污。

他静静看着,她慈祥亲切的笑容,似乎在绽放光芒,让他瞧得入神,也瞧得动心。

如此善良的一位姑娘,实在是少见。他将她的身影深深地烙在心上。

中元灯会过后不久,他就被皇上召入宫中。皇上密旨要他调查盐铁司部的受贿事件,他当即翻查盐铁司部副官朱佑甫的家世背景,这才发现,原来灯会上的那位善良女子就是朱佑甫的女儿,朱湘舞。

更想不到的是,朱佑甫为了巴结白家的势力,让女儿嫁了进来。

他和她就因为这许多的﹃想不到﹄而结成夫妇。但即使是夫妻,他对彻查其父受贿一事,也不会手下留情。

而她是否真的如他所见的善良,他会慢慢地审视。如果发现她和朱佑甫都是同一伙人,他不会有丝毫心软。

他行事的法则,就是狠绝无情,即使会毁了她,他也不会动摇。

凝视着她的眼神逐渐化为冷锐,他的面容逸去平日的吊儿郎当。寒冽的眼神似乎冻醒了她,她抖了抖,睁开眼睛。

「你……相公!」慢了好几拍,朱湘舞才醒觉眼前这个美男子,是她的相公。

她昨天嫁进了白府,当了白家少爷的冲喜新娘,然后昨夜她和他就……

一想到昨夜的春光,她的双颊顿时染上一抹红色。她捂住双颊,羞得不敢抬首望向他。

白若檀敛去眸底的精锐,似笑非笑地看着反应不过来的她。她的头垂得更低,鼻子几乎要碰上自己的胸脯,正要再逗她几回,外头却响起敲门声。

「进来。」侍婢走进来的当儿,白若檀已经穿好衣衫,自己料理好一切。

「少夫人,奴婢来服侍您更衣。」丫鬟向还在害臊当中的朱湘舞行礼。

她点了点头,悄悄往自家的相公望去,丫鬟登时会意。「少爷向来不习惯让咱们下人伺候,所以奴婢只要服侍少夫人就行了。」

原来如此。她嗯了一声,再次瞄向他。他静静地等候着她梳洗换装,那抹沉静伟岸的背影,让她感觉昨夜和今早的他有很大的差别。

有太多事情需要她慢慢了解,首先她必须了解自己相公的生活作息,这样她才可以做一个称职的妻子。她暗自点头,在丫鬟的服侍之下,极快梳洗完毕。

「早膳已经准备好。请少爷、少夫人移步前往偏厅。」

白若檀颔首,率先大步向前。她小碎步地跟上,径道上的每一个下人都亲切地向她道安,有些甚至以感激的眼神瞧着她,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相公,他们的眼神都很奇怪。」她轻声说着,扯了扯他的袖子。

「别理会他们,我们走。」他早就习惯异样眼光,也就不觉得奇怪。

乖巧地跟上,她满月复疑惑地走进偏厅。偏厅居中的桌子上坐了六个人,其中一个国字脸、沉稳严肃的五十来岁男人,淡淡地瞄向了她,其它五个女人则以审视的眼光瞧着她。

「女乃女乃,爹,娘,三位姑姑早安。」她有些战兢地行礼道安,身侧的白若檀却已经坐下。

「坐吧,大家是一家人,不必客气。」白府老爷白仲政示意她坐下。

她小心翼翼地端坐,六个人的审视眼光并没有减弱,盯得她有些发窘,紧张地十指交捏,屏住呼吸。

「你们再瞧下去,我的娘子可能会窒息。」白若檀盯着朱湘舞屏息得有些涨红的脸蛋,不忍心地开口。

五个女人眼神交流了一会儿,决定先派出最小的三姑姑发言。「湘舞,昨晚咱家的若檀有没有欺负妳呢?」

嘴里含着桂花糕的白若檀差点儿被噎着,挑高剑眉瞪向三姑姑,一把握着娘子的手。「我对娘子甚好,娘子说是吗?」

朱湘舞想起昨晚的经过,羞赧地点头。「是,谢谢相公。」

「傻气的娘子。不必客气。」看到她脸红的表情,他就觉得有趣。

「湘舞,真的感谢妳了,若檀这孩子,让我和老爷等了好几年,我们可终于等到他……成亲了!」说着,白夫人挽起袖子偷偷拭泪。

「若檀十五岁后,咱家每个人都期待他能够早日成亲,早些为白家继承香火,等了十年,虽然很漫长,但终于让我们等到了妳!」白老女乃女乃也是握紧她的手。

「可是我好像什么都没有做。」她小心答话,心情变得更加紧张。

白夫人再次抢过话题。「什么话?要不是有妳的出现,咱家的若檀就注定要孤独终身,光是用想的,娘就觉得好难过、好难过!」

够了吧?好看的剑眉纠成一团,白若檀瞪着这些女人,以及一旁忍笑忍得很辛苦之余、还要假装严肃吃早点的父亲。

「所以湘舞是白家的希望!女乃女乃等着抱曾孙,就全靠妳了!」

他瞧向有些失措的她。她一直维持傻傻的笑容,家里五个女人的话无形中化成一股压力,她从来没有试过同时成为这么多人的中心。

心底浮起怜惜,他站起,拉过笑容僵硬的她。「娘子,我们出去散步。」

一逃离偏厅,她顿时松一口气,头上却被一只大掌轻按一下。「相公?」

「如果以后那五个女人再围攻妳,妳就找一个借口溜走。」他教导她走为上策的真理。因为他也受不了那五个女人。

「这好像不太好。她们是相公的家人。」她其实也很想逃,只是不敢。

「她们也是妳的﹃家人﹄。」他提醒她,给她一记狡黠的笑容。「家人就是要互相体谅,她们会体谅妳的逃离。」

家人?被他提醒之后,她才想到自己已经是白家的一份子。

是一份子。她为这个认知而有些激动,重重地点头,歉然一笑。「我还不能完全适应,但是我绝对会努力去适应……适应这个家。」

以前在朱家,她是一个不怎么重要的存在。爹和哥哥从来都把她当成中心以外的人。

但是白家不同。虽然大家的直爽让她有些冒汗,可是她好喜欢这种温馨。

「为什么一脸歉然的样子?」他从刚才就察觉她表情的不自然。

好像有什么事情在困扰着她。当她成为焦点的时候,她就变得不自在。

「没什么。」她连忙一笑,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稳。「我只是不习惯成为别人的焦点。」

他挑眉。她不是朱佑甫的掌上明珠吗?为什么她会在被重视之后流露出感动的表情?而且,她的眸光甚至带着深深的感激。

他将疑惑藏在心底,扬起笑容。「她们以后都会把妳当成重要的人好好疼惜。」言下之意,她必须努力适应。

「是因为……我是冲喜新娘吗?」所以大家都会监督她,确保她把冲喜新娘的分内事做足。

「跟什么冲喜无关,是因为妳是我的娘子。」他纠正她,什么冲喜不冲喜的,让他听得不悦。

那些挡煞的传言,只是他胡诌出来的故事,他不想让这些传言成为她的困扰。

「可是这有什么不同吗?」她轻声问着。

他打量着她,半晌后才微微一笑。「不同的是,我不希望妳在意﹃冲喜新娘﹄这个身分。」光是看她蹙眉思考的表情,他就觉得累。

再说,她为他编织出来的谎言而苦恼,他的内心多少会涌起愧疚。

「如果有什么事让妳烦恼的话,就告诉我。」他暗示的是她刚才黯然的表情。迟疑了一下,他还是握过她微冷的小手。「我不想看到妳苦着脸。」

虽然他还没有弄清楚她是否表里如一,但是他不希望身边的人不开心。

朱湘舞感觉着他手心的温度,嘴角勾起一抹幸福的笑容。「谢谢相公。」

感受到他的温暖,她更坚定必须对相公更加体贴的决心,以报答他的好。

相公和他的家人都很贴心、很温馨。她想,她一定可以在这个家找到快乐。

回偏厅用过早膳,白若檀看着家里五个女人又聚在一起召开会议,他无力地叹息一声,正转头要走,却看到他的娘子小碎步地跟了上来。

「相公,请问你有什么吩咐吗?」她自动自发地询问。

「娘不是找妳过去密谈吗?」他指了指五个女人正在聚会的偏厅。

「是啊。可是娘说,我应该跟在你身边。」她听了娘的吩咐,立刻赶来。

「为什么?」他挑眉,身后突地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贵元从门口急步奔进来,将一封信交给白若檀。「少爷,这是﹃百草堂﹄桑砚大夫差人送过来的信。」

白若檀眸底掠过一丝深意,略略沉吟。「贵元,准备一匹马,今天我要到城西一趟。」

贵元立刻退下照办,他举步向前,却被身后的她追上。「今天准备出门吗?」

清亮大眼写满某种依恋,他竟一下子忘记了自己已经不是孤身一人。「抱歉,今天我要出门一趟,妳就留在家里和女乃女乃她们说说话吧。」

相公的眼神变得很认真。他一定是有急事要办,可是娘刚刚告诉她那段批言,她已经打定主意,绝不能让相公单独出门。

「我陪着你去!」

「娘子,我不是去玩耍,妳还是留在家里。」既然桑砚已经查到线索,他现在必须刻不容缓地赶过去。

「可是我会担心你的安危!娘告诉我那段批言了!」她的样子比他更急。

批言?怎么他的眉儿又在抽搐?他的疑惑,很快得到答案。「娘告诉我,贾大仙批言,你成亲过后会有三个月的厄运连连,为了挡煞,我这个冲喜新娘必须在这三个月内,时刻陪在你身边。」

这段批言好像很熟悉。他突然间想起,这是他当时要挟贾仁写下的批言,什么成亲之后会有三个月的厄运,其实全是他不想成亲的借口。

「娘子,可爱美丽的娘子,妳听我解释。」白若檀的笑容登时灿烂耀眼,他在她面前晃着一根修长的手指。「实际的情形并不是这样,我们没必要为这段批言搞得精神紧张、心慌意乱,所以妳听我说……」

「妳不需要跟着我。就乖乖地待在家里,等我回来——」

「不可以。我不能让相公遇险!」身为冲喜新娘的她,应该尽职才是!

「哈哈,妳相公聪明又机智,出个门哪会遇上什么危险?对了,我好想吃娘子亲手蒸的红豆糕,不如娘子就留在家里蒸好糕点等我回来……」

她是朱佑甫的女儿,他怎么可以让她跟着自己查案?

在分不清敌我之前,他向来谨慎,不会因为她是他娘子的身分而松懈。

「相公,你是……是嫌弃我吗?」

正打算长篇大论说服她留下的白若檀,突然止住语音,他的小娘子眸底泛起泪光,一副很委屈的表情,声如蚊蚋地说着。

「从小,我就没有哥哥能干,爹爹认为我什么也不懂,是个累赘。」她说着没人知道的心底话。从小爹爹就把注意力都放在兄长身上,她只是一个附属品。

爹爹欺压百姓一事,她不是不知道,只是她敢怒不敢言,生怕把自己意见说出来之后,爹爹会更加视她如无物。

「我一直很努力,不想成为别人的累赘,想变得更有价值。」她的双眸盈满渴望,让他的表情凝重起来。「成为你的冲喜新娘,就是我的价值,我应该尽我的责任义务,努力完成一个冲喜新娘应该做到的事情。」

经过刚刚和娘的谈话,知道是他指定要自己嫁给他,她真的很雀跃。因为他是那个帮她逃离了家中牢笼的英雄,所以她暗自发誓,一定要好好报答白若檀。

她不介意自己沦为帮他挡煞的工具,更不介意他娶自己,是为了避挡克妻的传言,她决定以后都要一心一意地对他好。

「娘子。」向来冷硬的心底,竟然有些酸涩。她的表情,让白若檀烦恼地揉着眉心。「如果我说不能让妳跟,妳会很伤心吗?」

朱湘舞的表情变得笃定,重重地点头。他扬起笑容,大掌按上她的头,用哄小狗的语气说:「娘子乖乖在这等我,我很快就会回来。哭累了的话就睡一睡,醒来之后我就会在妳身边了。」

笑话。如果他是因为女人的泪水而心软,那他就不是白若檀。一转身,他迈开步子,翻身跃上马,策马奔驰而去。

她又惊又愕,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正在咬牙顿足之时,却看到贵元早就准备好另外一匹马,笑呵呵地等着她。

马蹄声不绝,扬起一团尘土。白若檀尽量不去想她的表情,可是刚才她的泪眼汪汪,却在他脑海挥之不去。

我不想成为别人的累赘。这句话,竟然让他的心揪痛了一下。

他不能让她跟上来。皇上要他彻查的事件牵连甚广,他随时会面临危险,且这事又牵连到她的家人,他怎么可以让她一个弱女子跟上?不要紧,待他今晚回去之后,他会好好哄她。

「相公!哎哟……贵元小心点!相公!」

身后传来呼唤﹃相公﹄的娇柔声音,这声音好像是……白若檀登时回首,震惊地看着后面追上的马匹上,居然坐着贵元和朱湘舞。

贵元竟然带着她追上来!他猛地勒紧马缰,马儿嘶叫一声立时停下,贵元也随着勒停马儿。

「相公!我来了!」她的表情可真高兴,手上还提了一个大包袱。

贵元扶着她翻身下马,她高兴地迎上去,白若檀却大步越过她,倒转扇柄,就往贵元的头顶大力敲下。

伴着贵元的唉呼,他优雅地转身来到她面前,扬起灿烂的笑容。「娘子,我不是说了要妳——」

「贵元!你怎么了?」谁知朱湘舞根本不理会他的循循善诱,跑去关心痛呼的贵元。「贵元好心带我来,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他呢?」

他忘记一遇上不平之事,他的娘子就会变得大义凛然。耐着性子,他开口要解释,贵元却扬起手,努力说着。「白家家规第十八则……」

「后辈必须遵从长辈的训示。如有恶意不从者,当以家法处置。」贵元的话,让他的灿烂笑容僵住,对方得逞地咧开嘴巴一笑。「老夫人和夫人都下了指令,要少爷你不许阻拦少夫人的贴身跟随,所以贵元不是擅作主张地把人带来。」

好样的,拿白家家规、女乃女乃和娘亲的名义来欺压他是吧?「我说贵元,你大概很久没有试过被本少爷恶整,皮在痒了是吧?」

「相公!是我叫贵元带我来的,你别怪罪他!」朱湘舞搞不清楚他话中含义,忙不迭上前阻拦。

「妳先让开,待会儿我再慢慢解释。」什么刻不容缓都抛在脑后,他大步朝惊慌的贵元走去。

「少爷!老夫人和夫人都是为你好!她们怕你灾星缠身,所以特地让少夫人跟在你身边挡煞避邪!如果不想让大家担心,最好是……」

「还跑!」他的手一探,捉过躲在朱湘舞身后的贵元。朱湘舞为了保护贵元,无计可施之下,双手一张,紧抱着眼前的白若檀。

她胸前的浑圆柔软,抵上了他的胸膛,剑眉扬起,捉着贵元的力道放松了些,用玩味的眼神打量着他的小娘子。

这种滋味该怎么形容呢?甜甜的、柔柔的,让人心生欢喜。他享受被娘子这样的紧搂着。

气渐渐消了。他的双手也收紧,回拥了她。这样的亲昵,让她猛地醒觉自己做了什么,忙不迭地松开手要站远,双颊再次变得火红。

「可以回去了吗?」他扬起笑容,她又失神了。

想了好半晌,她还是摇头。他没好气地看着固执的她,她却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从大包袱中找出一件东西。

「我可以帮忙,绝对不会拖累你。」她急急为自己辩护。「看,我为相公带来了水袋!」相公出门没有带水袋,半途一定会口渴。

他抬了抬眉,抿了抿唇。她没有被他的表情打败,又从大包袱掏出一件东西。「我还有带话梅!」

如果长途跋涉又累又倦的话,她带来的话梅,可以让相公精神一振。

他瞇起眼睛,努力克制自己不要说出恶质的话。「所以?」

闻言,她的表情变得有些凝重。「我还带了一件女乃女乃和娘都吩咐我必须带出来的东西。」

从大包袱中拉出一件袍子,她努力解说。「我想要是下雨,相公会淋湿,这里正好有替换的衣物,不然全身湿透很容易着凉。」

「娘子,妳跟上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不让她继续说下去,他别具深意地盯着她,开门见山地问。

相公的眼神让她有些发毛。她憨憨地重复。「目的是什么?」

「这可要问妳。」他冷笑。她锲而不舍地跟随他,他不会傻到相信,她是为了帮他挡煞这个烂借口。

一想到朱佑甫对他起疑,所以才让女儿嫁进白府的可能性。那么原本想要从她身上探查线索的他,反而是引狼入室。

但是,朱佑甫太小看他了。他又怎么会笨到被一个女人耍得团团转?

「我?因为那段批言,娘说必须紧随你,所以我就紧跟着来。」她据实以告。

她不明白相公的眼神和冷笑是什么意思。但是她真的觉得自己应该尽一个做妻子的职责,好好看顾出门的相公。

「妳该不会认为我真的相信那什么批言?」她越是佯作无辜,他越是认为她有所隐瞒。

「可是这是贾仁大仙所说,他的批言向来很准!」她还以为他不相信厄运连连之说,连忙想着更有力的说词来说服他。

「我曾经听说,贾仁大仙批过一个乞丐的命格,是属于飞天神龙之命,只要转个角就有机会变成富豪,结果那个乞丐真的变成富甲一方的纺织龙头!」

「妳很有趣。」他挑起她的下颚,凑前以冷锐深沉的眸光审视。「也许妳认为我看不出来,但我告诉妳,我的双眸很厉害,一瞧就能看穿妳的心思。」

和他玩扮无辜的游戏?太好了,正中下怀,他最喜欢玩游戏。

朱湘舞被他深邃的眼神勾得有些脸红,心跳开始莫名加速。虽然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可是他的贴近,让她想起昨晚的温存,他对她的吻还有对她的……

糟!相公说他可以瞧出她的心思,现在他岂不是知道她正在想着昨夜的春宵?太丢人了!

「我、我没有想着昨晚洞房的事情!」她立刻矢口否认。

「什么?」她的反应和话语,让他差点儿噎着。他狐疑地看着她,清楚地看到她的脸红耳赤。

难道是他猜错了?她的表情没有一丝的虚假,她根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他细细地审视她。她还是一脸涨红羞赧,他悄悄地收起心底的戒备。

「娘子。」他无奈叹息,不知道该拿这个单纯到有些笨笨的娘子怎么办,他能理解她想尽妻子的责任,但是她真的没必要做这些事。

「妳还是回去——」话未说完,天空就轰隆响起隆隆雷声。本来只有些阴暗的天空,此时竟然一片灰暗,豆珠般大的雨点开始落下。

「我带了伞!」这个时节多的是绵绵细雨,她当然没忘记带雨伞!

他瞥了一眼笑开怀的她,再瞥了一眼灰暗的天际,有一种被打败的感觉。再叹口气,二话不说,他搂过还在为带伞而庆幸的她,翻身上马,前去找避雨的地方。

路旁简陋的茶栈内,贵元呱呱叫地拂去头上不住滴落的雨点。小两口撑起伞,躲在茶栈的角落,刚好遮去了从破旧屋顶滴落的雨点。

店老板为避雨的三人端上热茶。

「有劳店家。」白若檀接过两杯茶,递给一旁冷得发抖的朱湘舞。

「谢谢相公。」将热呼呼的茶杯捧在手心,她登时暖和不少。

「店家,这一带人烟稀少,你怎么会选择在这里经营茶栈?」贵元接过热茶随口问。这里僻静,最靠近的村庄在一里外,要不是少爷眼尖,他们也找不到这里避雨。

「是祖传生意。小的祖辈都在这里落地生根,经营这茶栈,有三十多年了。」

「店家,既然你住在这里三十多年,我想向你打听一个人。」想到某些事情,白若檀开口。

「这位大爷尽管问,小的知无不言。」

「这里附近可有一个叫做林岳的生意人?」

「林岳……」店家想了一下,击掌叫道:「大爷说的,是经营盐行生意的林大爷吧!」

「果然是在这里。」白若檀剑眉微扬。

「相公,那个林岳大爷,就是你要找的人吗?」朱湘舞好奇地问着。这个林岳,会不会就是她认识的那位林伯伯呢?

他没有给她答案,只是继续追问。「三个月前林岳的盐行遭到官府查封,随后林岳便失去踪影,听说他的家眷隐居于附近一带的竹林。店家可知林家家眷身居何处?」

她越听越急,扯扯相公的衣袖。他挥了挥手,示意她别打岔,听着店家回话。「怕是大爷您收错了消息,小的从来没有见过那片竹林中有人出入。」

白若檀微觉失望地垂首,身边的娘子急着举手发言。他堆满可亲的笑容。「娘子,有什么事情?」

终于轮到她发言了!「相公,林伯伯的家眷都不在这里,他们根本不可能在竹林隐居!」

林伯伯?他忙不迭地追问。「娘子,妳认识林岳?」

「嗯。」她笃定地颔首,美丽的面容上浮出一丝哀伤。「林伯伯以前常来家里作客,是爹爹的好朋友。但是三个月前他的盐行被爹爹派人查封之后,他就失去了消息。后来我才知道他的家人在上船逃离开封的途中,遇上船难死了。」

船难?这件事情他毫无所知,竟然被掩盖了事实?他心底暗惊,表面却不动声色。「是妳爹告诉妳?」

她摇头,神情有些黯然。「爹很少对我说话。这些是我偷听他和哥哥的谈话才得知。」

偷听?这个字眼满有趣。「身为朱家的千金,妳爹应该视妳为掌上明珠才是。妳还需要偷偷模模听家人的对话?」他压根不相信她的说法。

相公的表情有些怪异。朱湘舞不知该说些什么,愕然地瞧着他。

这个表情更加无辜。她诠释得不错。他冷笑。「除此之外,妳还有﹃偷听﹄到什么消息?」

他刻意强调偷听二字,让她窘得垂首。相公的语气变得冷锐,她一下子反应不过来,更不明白他为何会说这些话。

「妳该不会还知道某些消息?比如妳爹正在进行些什么?」他刻意压低声量,她随即一怔。

朱佑甫有一子一女。他已经调查出其子朱承喜牵涉其中。唯独眼前这个朱家千金,他不确定她是否与案情有关。

她疑惑地看着他,心底担心相公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所以才会说一些她听不懂的话。他却错误解读她的表情。

「噢,难道刚好让我猜对?」他扯出高深莫测的笑容,眸光随着寒冽。

她因为他寒冷的眸光而微抖,嗫嚅道:「我……不明白相公的意思。」

眼前的她,眨着大眼,表情无辜之外,只有茫然。很显然,她真的不明白他在说些什么。难道真的如她所说,朱佑甫完全没把她当作是家中的一份子,仅是将她视为巴结白家的工具?

白若檀的沉默,让朱湘舞更慌了。「相公,我是不是有什么做得不对?」她小心翼翼的表情,更让他思考起来。

她不像在伪装。她的表情说明她是真的不懂,还傻气地以为是自己做错事情。这让向来擅于观察的他有些茫然,他开始怀疑是自己太过武断。

因为她是朱佑甫的女儿,所以他直觉地认定他们是同一伙人。也许,他应该再多观察一阵子,才能下结论。

暂时就不要对她太过苛刻,多得是机会试探她。他暗自盘算。

朱湘舞不解地看着一脸凝重的他,贵元悄悄在她身后提醒。「少爷沉思时,都是这副可怕的样子,少夫人只要不打扰他就行了。」

她点点头表达谢意,贵元再悄悄说着。「如果事情很严重的话,少爷就会一整天不说话,拧紧眉头板起一张脸,那个时候更可怕。」

她恍然地看着身侧的他,果然已经板起一张俊脸。贵元因为少夫人钦佩的眸光而自豪,抬首继续说着。「接下来,他的脸就会变得很臭、很臭,让人望而生畏、避而远之,如果不小心惹恼他,小心眼的他就会找人出气……」

朱湘舞眨着眼睛,有些畏惧地看着脸色阴沉的他。他扯起魔鬼式的笑容,一把揪过喋喋不休的贵元。「贵元兄,你是存心在我娘子面前破坏我的形象?」

「小人不敢,少爷饶命!」贵元抱头叫着,他只不过是想舒缓一下紧绷的气氛而已。

他冷哼一声,瞄向一旁的朱湘舞。只见她小心地吸着气,瞧着他的眼神带着苦恼。她的表情……莫名地困扰着他。

「没事了,娘子。」扬起好看的笑容,他不想看到她老是苦着一张脸。

她眨眼,确定眼前的相公已经变回之前温和的他,她才松一口气。

「出去备马!」将贵元推出去,白若檀转身向店家道谢,拉起了一旁的妻子。「雨停了,我们这就回去。」

「回家吗?」他不是说有急事要到城西一趟吗?

他点头,她虽然很想再问下去,可是却迟疑了。她还是没开口,只是将湿透的雨伞收起,他朝她伸出手。

「我可以自己拿着。」她以为他是要拿过她手中的伞。

他微哂,上前将她打横抱起。她低呼一声,连忙扯紧他的衣襟,他带着她轻轻一跃,跳过前面的一大滩污水,再一跃,带着她灵巧地翻身上马。

她这才明白,他不想她弄脏裙襬,心底顿时变得暖乎乎。「谢谢相公。」

那抹笑容让他眼前一亮。只是一件小事却让她由衷感激,看来她是一个很容易满足的人。他把这个想法藏进了心底,敛去打量的眼神,嘴里却说着。「娘子应该以实际的行动来表达谢意。」

「什么行动?」她立刻问着。

「比如说……亲我一个。」

怀里的她顿时垂首,一片寂然。

「不然,今晚我们只好再玩鸳鸯浴游戏了。」她的头惊愕地抬起,他的笑容却扩大。「还是我们玩——」

「相公!看哪,是彩虹!」她突然指着远方,登时发出赞叹声,打断他的兴致勃勃。

「彩虹真美!」她好像小孩子般手舞足蹈地说着。

这什么彩虹破坏了他调戏妻子的兴致,他郁闷地嗯了一声,倏地想到一个恶作剧,他露出狡黠的笑意。「娘子,妳喜欢看彩虹吗?」

「喜欢!」她不疑有诈地笑着回答。

「那就坐好了,我带妳去追彩虹!」恶质地一笑,他手上的鞭子一抽,马儿顿时长嘶一声,猛地往前窜去。

「啊——」惊呼声响起,在树影之间回响着,瞬间远去。

他的笑容变得好灿烂,贵元在遥远的后方叫喊着却赶不上来,怀里的人儿紧贴着他的胸膛,将他搂得死紧。

「睁开眼睛来看一看,这里的彩虹更美!」他故意晃着她的手臂,她咬紧唇,怎么也不敢睁开眼睛。

「娘子,这匹马还可以奔得更快,想不想试一试?」好好玩啊,他完全就是乐在其中。

她没有回答,脸色变得更苍白,身体轻轻发抖。他的笑容微敛,一扯马缰,让马停下来。

「娘子?」大手抚上她发冷的额头,他眸底原本的得逞笑意,化为担心。

他玩得太过火了吗?还是雨后的冷风让她着凉了?一想到这里,他连忙抱着她下马看个究竟。

「妳怎么了?」她一睁开眼睛,就迎上他关切的眼神,勉强扯出一抹笑容。

「没事,我觉得很好玩。」相公刚才笑得多开心,她不想扫了他的兴。

她眸底的温柔,竟让他有些愧疚。凝视着披头散发的她,他又不禁觉得好笑。指了指她的发丝。「妳的髻子都被风吹乱了。」

她一惊,模了模自己的发,忙不迭地整理。他却按下她的手,十指滑过她柔滑的发丝,有条不紊地替她梳理好凌乱的发丝。

她沉溺在他怀里,鼻子几乎贴上他的胸膛。扑鼻的阳刚气息,让她有些着迷地瞇起眼睛,也让她想起他昨夜的温柔。

「小时候,我常常帮家里五个女人挽发髻,她们都说我的手艺很巧。」

家里五个女人?是指女乃女乃她们吗?她好奇地想着。

「我还会挽一些繁复美丽的发髻。改天也可以帮妳梳一个。」

他不知怎的,对她说起了自己年幼的事情,指间的动作却没有停顿。她抬起头发问:「可是府中不是有丫鬟伺候吗?」

「与这无关,我觉得好玩就好。」闻言,朱湘舞愣愣点头。

在相公眼里,似乎任何事情都会变得有趣。她这个妻子,是不是也能让他感兴趣呢?她胡思乱想着。

「当然,只有我喜欢的东西,才会让我觉得有趣。」他把她的疑惑看在眼里。

她不解,依旧苦着一张俏脸。修长的手指自她发丝间滑下,勾起了她的下颚,他的视线,停留在她绛红丰满的朱唇上。

「比如说,我觉得亲妳是一件好玩的事情,就是代表我喜欢亲妳,所以我才觉得有趣。」

她瞠目,红唇微启,他却极快地封住了她的唇瓣,让她的话语化为一声低吟。

是这样的吗?既然如此……

她想慢慢了解他,慢慢地让他觉得自己越来越「有趣」。

他搂过她,享受着娇妻柔软芬芳的唇瓣,心底却浮现小小的忐忑。

自从指定她成为他的冲喜新娘的那一刻开始,他就知道他们之间会产生许多矛盾。终有一天,他必须亲手将其父治罪,而身为朱佑甫的女儿……如果确定她牵涉其中,他也会秉公处理。

这些都在他的盘算之中,他从一开始就清楚游戏规则,也看清游戏的结果。

可是为什么此刻他却隐隐感觉到不安?那股淡淡的矛盾,带着迟疑,冲击着他内心的冷硬。

也许是因为怀中的她带来的暖意,渗透了他的心,让他不想重重伤害她。

可是事实终究是事实。如果查清她父亲真的受贿犯法,他可以保证他绝对不会心软,等待他和她的,是决裂的场面。

到时候,他和她之间的关系……就一点也不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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