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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头 二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他们就是对头。

肖野与殷卫都是以游泳特招生的身份进入市一中的。头一次见面是在游泳馆内,恰好站到一块的两人挨个做完自我介绍之后,因为初中的时候在比赛中都混得小有名气而曾经不止一次听到过对方的名头,于是彼此对视一眼,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类似的感叹:

“原来那个什么肖野(殷卫)的就是他啊……哼。”

一开始无意识的轻哼在两人的不断接触当中逐步变化,或冷嘲或热讽或意味深长或复杂难辨,唯一保留至今的大概只有从最初便埋下的隐隐的不服气吧。

较着劲在训练中死咬对方不放,齐头并进的架势看得其他纯粹玩票性质的小队员们止不住的咋舌。

“好厉害哦!”

“游得那么快吔!”

赢得的声声赞赏始终分不清究竟是在夸谁。于是头一次的不分彼此,便是在这一池荡漾碧波之间,众口钦佩不断。

笑吟吟爬上岸的肖野忍不住就要展现一番他的谦逊大度。他朝同样水淋淋从水里爬出来的殷卫伸手过去,姿态亲密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错嘛。”

虽然随口夸赞的话听不出一点诚意。

殷卫瞪他一眼,毫不客气地扒拉开他的爪子,径自往更衣室走去,像个哑巴似的没吭一声。

而肖野则愣住,随即觉得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了脸面而忿忿不已地用力甩了甩沾满水的手。

似乎是天生犯冲,两个人几乎从最初的见面开始,就已然把彼此关系搞得糟糕透顶了。

第一天训练过后,疲惫的肌肉充分享受着热水沐浴,肖野美滋滋地在更衣室里大洗特洗了好一阵子,然后非常沉痛地发现……自己竟然忘记带浴巾了……!

乐极生悲。

正暗自懊丧着,突然眼前一亮,肖野心中立刻生起了几分柳暗花明的惊喜:只见自己身边触手可及的椅背上搭着一条干干净净的浴巾,又大又白的浴巾令他垂涎三尺。他放开喉咙大喊:

“这谁的毛巾啊?有主儿没有?……没人认,我可就不客气了!”

一连问了好几声也没人答应,肖野环视更衣室一片乱糟糟的景象,大家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顶多只是闻声往肖野这边扫一眼,没人应声。于是肖野更不管三七二十一,抓过来浴巾裹住身体,就开始上下擦拭起来。

舒了口气,肖野顺手将用过的浴巾往椅背上一搭。前一刻还干爽洁白的浴巾此时湿答答地耷拉着,肖野心存感激地望过去一眼,穿衣服的动作仍在继续,随着套头T恤刷的一下蒙住了脑袋,视野当中的浴巾也紧跟着消失在柔软的深色棉布之后了。

好奇心始终作祟的想知道浴巾的主人究竟是谁,已经成为肖野大幅度减缓穿衣速度的最大原因。

而直到肖野连运动鞋都穿好了的时候,那个令他期盼已久的神秘人物才姗姗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浑身湿漉漉的,从洗浴间出来的殷卫缓慢走到肖野身边,逐渐聚焦到明显被人用过的浴巾上的目光一怔之下,顿时迸射出十分愤怒的光芒,整个人也越发的阴沉起来。

肖野仿佛瞧见一缕缕标志着“怒火!”、“愤恨!”的青烟自殷卫的头顶袅袅升高,他使劲闭了闭眼,再张开的时候,只见面前光果的男孩已经抓起搭在椅背的浴巾,脸色阴霾非常。

浓重的压迫,不由自主叫人感觉有点张口结舌的说不出话,肖野咽着唾液,指着对方手里的浴巾,讪讪地笑了笑:

“不好意思啊,因为我没带毛巾,所以就借用了一下。”

殷卫的视线缓慢从浴巾转移到肖野的脸上,好象很艰难似的,一字一顿地说道:

“是你干的?”

“啊?啊啊,当时我也有问这是谁的呀,不过半天都没人回答,所以我就先用……”

话还没说完,就被重重的一脚踢中他作为男人来讲最最应该宝贝的部位,肖野生平头一次与断子绝孙的巨大痛苦如此接近。

捂住痛处,肖野疼得龇牙咧嘴。

“你……不就……不就是一块浴巾而已,你他妈……你他妈至于吗你!?”

回答他的是一声不屑的冷嗤:

“呿!”

……从此两个人正式结下梁子。

其实肖野决不是小肚鸡肠的男孩,从他的身上,完全可以体味出些许的豪爽大气的男子汉风范,对于与殷卫结仇的所谓导火索事件,用他的话来讲,就是:“大老爷们犯得着为区区一块浴巾撕破了脸吗!?”

生性爽朗、并且一向以“大老爷们”自居的他又怎么可能为了那么一丁点小事就跟队友相互仇视!?虽然浴巾事件的确差一点便导致了他下半生性福不再的可怕结果没错,但是造成他与殷卫之间恶劣关系上升至战略性高度的,却是另外一件,说起来很有些……惭愧的事情。

不过不是连古人们都广为宣扬这种精神了吗,说什么“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所以肖野在意思意思而已的稍稍惭愧了一下下之后,很快就理直气壮地挺起了他傲气十足的胸膛。

……确实是因为一个女孩的关系。

十分庸俗十分无聊的戏码,两个敌视的男人之间,夹进去的一个女孩,加剧某一方对另一方单向敌视的女孩,那个叫作赵赵的女孩。

这种近似三角的关系,简单来说,就是肖野看不惯自己最喜欢的女孩总跟自己最讨厌的对头凑到一起。

肖野与殷卫被分在不同的两个班级,而一眼就把肖野的七魂六魄迷去了大半的赵赵不但与殷卫同班,而且更是同桌、好友。

于是想多瞧瞧“心上人”几眼而在对方附近不住晃悠的肖野,则很不幸地、但又是不可避免地同时看见自己最为不想见到的死对头的身影,尤其叫他所不能忍受的是,那两个人常常是以一副十分“亲密”的姿态走在一起。

非常不爽!(不爽自己喜欢的女人跟自己讨厌的男人靠得那么近!)

更加反感!(反感那个阴沉的总是一脸类似便秘表情的男人!)

肖野捶胸顿足牢骚冲天,一个劲的埋怨起老天爷的不开眼:怎么可以不把可爱的女孩安排到痴情若此的自己身畔呢?!一朵娇艳的花朵与一个就算转世投胎一百次也不可能懂得怜香惜玉的阴郁男的亲近,苦了悄立一旁的温柔似水情意如火的大好男儿……天下哪有这种道理!?

他实在忿忿难平。

无故找茬的次数一下子增多,几乎是一见面,肖野就忍不住对那个始终黑着一张脸的殷卫挑三拣四起来。

看不顺眼!

而殷卫更不是什么没脾气的好好先生。什么“隐忍”、“温吞”、“退让”、“以和为贵”……这些对于个性倔强的殷卫来说,根本是无法想象的行为。强硬的针锋相对,那才是他的一贯风格。

瞪眼、怒骂、出拳、抬脚,动作一气呵成,从不拖泥带水。

……于是,梁子越结越紧。

谁也不知道肖野心里如此这般的甜蜜又曲折的心事,外人看到的只是彼此之间战争越演越烈的两个人。他们始终弄不明白,同样都是以游泳特招生的身份进入市一中,按理说,这样经历相似的两个人应该会相处得很融洽吧,可是为什么他们偏生对彼此看不顺眼,话不投机,说不上几句便会大打出手!?

然而好容易把他们俩拉开,远远地分开了,紧接着却又会发生最最让人模不着头脑的事情:一不留神,两个不叫人省心的家伙又凑到一起哼哼唧唧地不停拿鼻孔出气,没过多长时间,再度拳打脚踢,闹了个不亦乐乎。

明明相看两相厌,却偏偏还净往一块凑,又是骂又是打的,折腾得旁边众人唉声叹气,却始终无法可想。

唯一让众人觉得庆幸的是,两个不同班级的男孩,也只有下午的课后训练才能碰见,战场局限在游泳馆内,大大减少了争斗的覆盖面与影响力。

每当他俩闹起来的时候,教练萧驭南总是笑呵呵地呆在一边看戏,婉言拒绝有人想要拉他过去劝架的提议。

他会气定神闲地说:

“呵呵,就当是看戏、大家一起乐和乐和不好吗,干吗非得过去搅和了他们!?”

队员们汗倒一片。

如果情况到了实在难以收拾的境地——比如快要打到头破血流却碍于面子问题谁也不肯先停手,而围观的众人又都闹不清他们心里转的那点小心思,不敢盲目过去劝架,只是在一旁干着急——这个时候,就轮到教练大人出马了。

悠悠闲闲地送过去一句:“再不停手你们俩就给我下去游三千米蝶泳,不是都有力气没处使吗?好办,三千不够再来三千,就不信你们扑腾完了还有力气打架。”

一般来说,话还没说完,两个人就已经乖乖地停住了,虽然仍旧互不服气地瞪视彼此,不过在他们本身都没有力气再闹的内因与教练大人可怕的威吓这种强力外因的共同作用之下,终究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不敢乱动。

于是,教练大人所谓的“扑腾三千米蝶泳”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也不过是一种威吓的口头禅罢了,直到后来的某一次,据说是教练更年期提早到来而无征兆爆发的某场迅猛的暴怒中,两个没一丁点眼力价的家伙终于正正地撞上了枪口。

早忘记了争吵的原因,一切的一切无休止吵闹都源于彼此看不顺眼的事实,俗话说“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他们之间也的确只需要火星一点点,就足以点燃两座巨型火药库。

虽然肖野早已瞧出了教练大人的不对劲,但是面对殷卫那家伙的挑衅:斜斜地拿眼角一下一下地瞟来撇去的,仿佛不屑以正眼看人——而那个“人”往往专指肖野一个;不但如此,那家伙嘴里还哼哼唧唧的不断发出充满嘲讽意味的轻嗤。

这是挑衅啊,挑衅!相信任何一个稍微有点血性的男人都忍不下这一口气!

坚信着自己是个血性男儿的肖野顿时就把教练大人古里古怪的情绪抛到某个不起眼的小角落里去了,此时此刻的他只想朝着眼前那个叫人讨厌得咬牙切齿的家伙挥出去代表着男儿尊严的力道十足的一拳!

——这么想着,也这么做了。

肖野正中对方眼眶的一拳很快换来了意料之中的对方暴怒的拳打脚踢。他闪过殷卫的拳头,瞧见被自己击中的眼眶迅速呈现出的乌青的淤痕,不禁得意地笑了起来,恶意的嘲笑从咧大的嘴巴里逸了出来。

“眼睛肿得什么都看不到了吧?你还凭什么跟我打啊!?”

接住殷卫的一记直勾拳,肖野抓着他的拳头往边上一扯,随即抬起脚就向他的重点部位踹去。而高高提起的大脚却迟疑着在中途停滞大约一秒,想了想,终于改变轨道,落点稍稍上移,狠狠踹中殷卫柔软的月复部——放过了毁灭对方下半生性福的机会。肖野正暗暗为自己的善心感动得痛哭流涕,就感觉自己足够弹性的上被人印了一个大脚印,还没来得及叫嚣“谁敢踹我!?”,整个人便扑通一声,没入水中,半张的嘴巴随即咕噜噜灌进去不少池水。

狼狈的姿势狼狈的境地,不过唯一值得大肆庆幸一番的就是——殷卫随即也以同样狼狈的姿势跌入同样狼狈的境地。

连续的两声扑通之后,溅起了无数水花的水面平静片刻,又喀喇喇地裂了开来,冒出两个水淋淋湿答答的脑袋。

肖野抹了把脸,在教练暴跳如雷的怒吼声中淋漓着一身的水珠爬上岸,瞟一眼身边的殷卫,看到他和自己一样倒霉的模样,心里顿时平衡许多。只是被水砸得晕沉沉的头脑仍然恍恍惚惚,以至于足足花了三秒半的工夫他才反应过来教练大人说的最后一句话:

“你们俩!常规训练后一人给我游三千米蝶泳。”

一呆。

三、三千米……蝶泳?那么多……会死人的啊!

想要嬉皮笑脸地讨饶几句,可是却在不经意间瞥到旁边一言不发地走开的殷卫之后,及时抿住了嘴巴。

——哼,怎么能叫那个家伙看自己的笑话!?

肖野气哼哼的跟殷卫朝同一方向跑去,“不小心”地撞了他一下。瞟见那具跟自己相比略为瘦削的身体被自己撞得向前扑去,踉跄了好几步才勉强站住,肖野不由得十分恶劣地翘高了唇角。

不理会落到后背的几乎可以灼烧掉一层皮的愤恨眼神,肖野步伐轻快地站上了出发台。

常规训练过后。

队员们都走光了,连教练大人也只扔下一句“互相监督!”转过身就离开了。偌大的一个游泳馆里只剩下肖野与殷卫两人。

如果殷卫不是殷卫,而是另外一个人的话,肖野绝对会嬉皮笑脸地凑上去,亲亲热热地搂着他的肩膀好好的打个商量,将彼此的三千米蝶泳干脆一笔勾销。可惜,面对那个阴沉得简直有点诡异的殷卫,肖野就算再不情愿,也只有咬紧牙关,抱持着“跟他拼了!”的坚定信念,与他先后跃入池中,开始了两个人漫长而又疲惫的旅途。

肖野叹一口气,朝殷卫瞥过去一眼,却不由自主地愣住,直到被对方入水所溅起的水花打到脸上,这才恍然惊觉,紧跟着矫健的一个鱼跃,刷的一声,破水而入。

虽然和对方较着劲拼命游动,可是心里却仍回想着刚刚令他不自觉怔住的那一幕——其实也只不过是殷卫的一个眼神而已。

……那种眼神,入水前下意识偏过头去所瞄到的,殷卫的那种燃着斗志、透出浓浓的倔强的不服输的意味的眼神,殷卫他不知道,他的这种坚硬的眼神,会叫人忍不住就想要狠狠地折服他、彻底地压倒他。

一个成天到晚阴沉着面孔的人,怎配拥有那样粲然的眼神!?

怎么配呢!?

纤细的身材,连一块块肌肉也都是精瘦精瘦的,他平时朝自己使劲抡过来的一巴掌就跟幼豹的小爪子在脸上挠痒痒差不了多少;倒是自己,健壮的自己每一拳都包含着足以把那具身体打得摇摇欲坠的力道,正如刚刚的毫不留情的一拳,他顿时乌青起来的眼眶就是自己强大力道的绝好明证。

在水中一起一伏的肖野回忆起当时殷卫的表情,不禁微笑起来,高高扬起的手臂激起水花四溅。

一脸不服气的表情,咬牙切齿的盯住自己,眼睛里写满了“绝对不饶你!”的坚韧执念,似乎对痛楚一无所觉的样子……不可能!不可能对那种劲道的拳头毫无感觉,一定是太过要强的他忍耐着把疼痛层层叠叠裹进心底最深处,不肯让任何人瞧见。

肖野突然很奇怪于他究竟是如何撑过来的,在捱过自己那么多拳之后?

……三千米游到最后,的确诚如教练大人说过的那样,已经不能称之为“游”了,只是机械性地运转全身,顾不得什么姿势的标准性啦什么速度的一致性之类的细微末节,完全就是在水里扑腾,一米一米地向前扑腾——大概初学者的姿势都要比这种“扑腾”游得漂亮吧。

可是即使累得不行了也还要分出些心思关注邻近泳道的“对头”,生怕一时疏忽,被对方超过去。

于是在好容易游完之后除了累就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在水里放松了一下,然后觉得稍稍缓解了一些肌肉酸痛的肖野顺着扶梯慢慢上岸,下意识扭头朝殷卫投过去的视线瞧见他正无精打采地趴在池边,迟滞的目光死死盯住扶梯,却一动不动。

刹那间转动起过去拉他一把的念头,肖野迈上一步,但终究还是没有把手伸给对方。

感受到肖野的视线,殷卫好象想到了什么似的浑身一震。

居高临下的肖野只看见他抿紧了嘴唇,随即就被两道尖锐清利的眸光笔直地射中,甚至连他扬头的动作都没有注意到,只是一下子被他的坚硬又倔强的眼神抓住,而全然忽略了其他。

不知怎么的,心尖就漏跳了半拍。大概是疲乏过度的缘故吧,喘不上气的感觉伴随着紊乱的心跳而来,肖野不得不深深地吸了一大口气。

殷卫瞪住肖野,意带不屑地轻嗤一声,稍微有些颤抖的手指扶上扶梯,紧紧地握住。肖野只听见平静了好久的池水发出喀喇喇的柔和声响,平滑地裂开的水面钻出一个纤瘦的身影。

肖野怔忡的望着,直到对方低哑的疲惫声线打破了两人之间这种难得的静谧。

“喂……让开,别挡着道。”

肖野这才省悟到自己正好杵在殷卫的跟前,与扶梯的两侧扶手一道,将殷卫圈在当中。

原本就比肖野矮一点的殷卫此时累得缩着身体,腰也略微弓了起来,更显得矮了不少,他垂低的目光正好落到肖野的胸膛,平稳地起伏着的麦色胸膛带给他不少压迫感。殷卫几不可觉地微微瑟缩了下。

看了看殷卫明显因为疲劳而不耐烦地皱紧的眉头,以及紧抓着扶梯来保持身体平衡的双手,甚至他的皮肤也泛着疲劳的不健康的白色,肖野不禁咧齿一笑。

“累惨了吧?谁叫你那么拼命的跟我较劲?!——活该!”

幸灾乐祸的肖野迎上殷卫蕴涵着极大怒气的眼眸,嘿嘿的不停笑着。

“啧啧,瞧你累成这德行,还不自量力的什么都想赢过我?你知道什么叫做不自量力吗?”

苍白的脸色,还有不断喷着火焰的倔强眼神,无一不激发着肖野体内潜在的凌虐愿望。他伸出手指,在殷卫的胸脯上玩笑般地轻轻戳了戳,随即口气恶劣地嘲讽道:

“肌肉倒还有点嘛,可是……不中用就是不中用!”

轻易地抓住殷卫挥来的拳头,发觉他根本不剩下什么力道可言的身体正在颤抖,估计是因为突然发力而造成的肌肉痉挛吧,肖野这样想着,随即动作粗鲁地帮着他在他的胳膊上大力捏了几下,觉得殷卫的痉挛缓解了这才停止揉抚,而嘴里的嘲弄却是始终不绝。

“得了吧,就凭你也想胜过我?少作梦了。”

已经没有力气挣扎的殷卫抖动着嘴唇,要强的个性即使是处于困境也不肯服输。

“你算个屁!……告诉你,肖野,你只不过是一头只有蛮力的猪!”

肖野不怒反笑,阴桀的笑声听得叫人头皮隐隐发麻。

“哈!你说的没错,我他妈就是一身蛮力!——你丫要不要试试?”

“滚!放手!”

眯起散发着危险讯号的眼眸,肖野一把扯住殷卫的手腕,拽着他就朝更衣室大步走去,没有回头的一路,肖野丝毫不理会被拖着走动的殷卫的不住踉跄,只是在他腿软得几乎跪到地上的时候,蛮横地扯着胳膊,将他提拉起来。

“你丫不是不服吗?很好,来反抗我啊!”

把殷卫甩到铺着细碎瓷砖的地板,肖野扭开水阀,顿时从头顶的花洒中喷出汩汩的水来,浇了两人一头一身。

殷卫挣扎着想要站起,被推倒时与硬冷的地板猛烈的冲撞磕得膝盖骨阵阵疼痛,身体好几处破皮的小伤口在水流的抚触下更是煞疼煞疼的,他拼命的使劲,可是最终也没能站立起来,反倒惹来了旁观的肖野轻轻的一阵嗤笑。

昂起头,殷卫凶狠地瞪过去一眼。即使身处逆境,也绝对不可以示弱,殷卫的行为将这一点贯彻到底。

肖野微笑着向殷卫俯体,以优胜者的姿态朝他伸出手。

“我来帮你吧!”

殷卫理所当然地拒绝了对头的示好,哼的一声,拍开肖野的大手。

“滚!”

“还真他妈倔强啊……唉……”

发愁似的摇晃着脑袋,而始终挂在唇角没有消失的笑痕则充分彰示出处于优越地位的得意,肖野兴味十足地一下子钳住殷卫的下巴颏。

“喂,你倒是反击啊!一身蛮力的家伙正在期待着你的反抗呢。”

“放开!”

“难道你只有一张嘴巴能动?”

加大力道的手指抵制住殷卫不断的挣动,肖野索性蹲,和殷卫平视。

“来吧,像平时那样挥出你的拳头!别告诉我区区三千米蝶泳就叫你累得抬不起胳膊……呜!”

没想到殷卫还有力气动弹,肖野一个不防备,竟然让对方一脚踹中。自下而上踢过来的大脚几乎断送了肖野未来的大好性福。

……第第第二次了……疼疼疼啊……呜……!

再一次疼得龇牙咧嘴的肖野双手捂紧痛处,仰面坐倒下去的同时听见一个扬眉吐气十分得意的声音忽悠忽悠地飘进耳朵。

“笨蛋!”

殷卫轻轻往地上啐了一口,撑住地面,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肖野咬牙切齿的想,这家伙绝对与自己天生犯冲!绝对是天生的死对头!

绕过躺在地上的庞大躯体,殷卫眼看就要走出洗浴间,却非常突然的被一只强横的大手捉住了脚踝。他急忙连续甩动小腿,可是连站立都很勉强的身体疲软得再没有多少力气可以挣月兑,殷卫只感觉到抓住自己脚腕的大手使劲一扯,顿时立足不稳,朝着肖野的方向就倒了过去。

心里发狠的想干脆就这样把他压死算了,殷卫狠狠地将自己全部重量随着歪倒的身体一并向仰面朝天的肖野压去。倒地的一瞬间,不可避免的胆怯令他闭上了眼睛,等到再睁开的时候,一下子映入殷卫眼帘的便是肖野咧得大大的嘴巴还有里面的一口白灿灿闪亮亮的牙齿。

有点晃眼。

殷卫眨了眨眼。

“你可真够狠的啊……”

肖野感叹着。此时的殷卫正侧躺在肖野的身上,由于两个人之间过近的距离,肖野说话时喷出的热气正一下一下地扑打在殷卫脸上。

觉得不大自在,殷卫稍微挪了挪身体,却让对方误以为想要逃开,而被倏地抓住腰部,强硬地固定着。

“两次了,两次你都踢到我同一个部位,你真他妈的想叫我断子绝孙?咱们之间有那么深的仇吗,够狠的呀你!”

眼前的肖野的大脸扭曲了一下之后五官迅速回归原位,捉在自己脚踝上的大手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自己的,殷卫大吃一惊。

“干吗你!?”

腰被死死地固定住,殷卫拼命挣动却毫无用处,真正意识到对方异常强大的蛮力而头一次感到沮丧以及绝望,只好以大声的叫嚷质问来缓解这种令人难堪又无法可想的窘迫。

“你……你干吗!?”

拖长的尾音隐隐约约带出些微的哭腔,但是各自心有旁骛的两个人都没有觉察到。

肖野捏了捏手里的海绵体,一抬眼,看到殷卫惊惶失措的表情,不由得心情大好。

“哟,瞧你紧张的,原来你也知道这玩意的重要性啊,我还以为你不懂呢,三番五次的踹我这里……”

用力一捏,换来殷卫急促的尖叫。

“啊啊啊——!”

疼痛混合着点滴的强烈刺激,殷卫粗重地喘息着,再也无力支撑自己的身体,瘫软地伏在肖野的身上,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只、只有两次……而已……”

近似于讨饶的言语听得肖野止不住笑了起来。

“哟哟,你还记得挺清楚嘛!的确是两次没错,换句话说,你他妈有两次机会可以叫我再也起不来!”

不明白肖野究竟是什么意思,殷卫只是张大一双渐渐染上了水雾的眼眸疑惑地望向对方。而他的这副失去常态的模样则让肖野微微有些愣神。

……一直以来,殷卫都是以阴阴沉沉的姿态出现在肖野面前,倔强要强又别扭的个性很讨人厌。他本来偏白的肤色也因为一贯阴郁沉闷的表情而留给大家一种压抑的黑沉颜色的印象,在背后提起到“那个殷卫”,随后总会跟上一句“就是黑着脸的那个”。

于是猛然间见到眼底混合着脆弱与惶惑的殷卫,肖野无法避免地呆滞了几秒钟的工夫,不明所以的情绪迅速流过心头。

回过神,他一下子握紧了手中的海绵体,在殷卫短促的“啊——!”的一声叫喊中,暧昧地将嘴巴凑近了殷卫的耳朵。

“求我吧!求我的话,我会考虑放开你的。”

“……美、美的你!”

毫不留情地斩断对方慷慨给予的生路,肖野忍不住想这么决绝的行为恐怕也只有眼前的这个家伙做的出来吧。

……他好像什么都不在乎呢!除了涵养着一颗好强的心,似乎再没有什么足以令他动容。

可是,他真的什么都不在乎吗?

这样想着,肖野猛地扯掉殷卫的泳裤,接着一把握紧对方立刻暴露在空气当中的性器,像对待自己的玩意一样,轻挑慢捻地逗引着,极富耐心的挑逗动作令他如愿地觉察到手中物体的缓慢胀大,肖野不由得微笑起来,望着肌肤上逐渐泛起潮红色的殷卫,轻咬着他的耳垂说道:

“你是第一次吧,巧得很,我也是。”

面对身体不住颤抖的殷卫,虽然他为了防止逸出不该有的申吟而紧紧咬住下嘴唇,可是含春的脸蛋还有渐渐迷离的水漾眼眸却更加激发出自己心底凌虐的,肖野感到自己已然硬挺起来的玩意正抵住了殷卫的月复部。

如、如果是个女人……

额角开始渗出汗滴的肖野不由自主胡乱思想起来。

如果殷卫是个女人,自己绝对会立马把他压倒在身下,畅快淋漓地大战八百回合。

……如果他是个女人!

忍耐不住的肖野一把扒掉自己的泳裤,肿胀高挺的玩意立刻顶到殷卫的小月复。吓了一跳的殷卫惊讶不已的望向肖野。

一手继续在殷卫的揉弄不已,另一只手则像是拥有了自我的意识一般模索着探向到殷卫的后穴。顺着尾椎骨滑下的手指找到缝隙似的一下子捅进穴洞,突如其来的刺痛令殷卫身体一阵痉挛,同时大叫出声。

“啊啊啊——!”

痛楚同样让他原本已经微微渗出液体的性器也在肖野的手中萎靡不振。

肖野却猛然坐了起来,暂且放开抓着殷卫的大手,再次捉住他的脚踝,一手握紧一只,扯动着将他的两条大腿分到自己身体两侧,就这样坐着抱住了殷卫。

“乖乖的,别乱动啊。”

喃喃地小声嘀咕,肖野的眼里闪烁着异样的光彩,紧紧扣住殷卫的骨盆,试探着继续扩充他后面的小洞。

殷卫失口叫出了那一声之后,随即便觉得耻辱以及后悔,他极力强忍着痛楚,死咬住嘴唇,对于肖野开发着自己隐秘部位的行为,也惟有扭动身体不住挣扎,坚忍着从未经历过的痛苦。

“放、放手!出去……出去!”

手指在体内不停地探索,即便再不情愿,即便再难以忍受,可是后庭部位的肌肉却不听话的在肖野持续不懈的揉弄下渐渐松弛下来,殷卫为这样的自己感到羞耻。

然后便是猝不及防的扯动,身体随着脚踝处传上来的大力突然扯向坐在自己两腿当中环抱着自己的家伙,顿时就觉得从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巨大疼痛,疼得自己不由自主地把两条长腿紧紧夹住了对方的腰。

“唔……你里面还真他妈的又热又紧!”

粗俗的话语传进耳朵,殷卫只是皱了皱眉头,再没有气力反击过去了。

被一个又粗又大又硬又热的玩意一下子顶到肠壁,殷卫疼得几乎失去了意识。他像要逃离似的身体向前扑去,搂住肖野脖子的同时,也在他的肩背处留下了好几道五指抓痕。可是却没有想到,这样的动作反而如同将自己送上门一样,两具相连的身躯贴合得越发的紧密,插进到体内的那玩意也更加深入地直捣黄龙。

不知不觉间,自己软趴趴的性器重又挺立起来,殷卫简直有些沉浸在肖野的中而无法自拔了。

因为姿势的缘故,无法进行更为猛烈的,肖野难免有点沮丧地咬住对方正好送到自己嘴边的乳首,感受着对方几乎从胸腔内发出的急促而粗重的喘息声,这才略微满意了些。

肖野小幅度的顶进,在深度上达到了满足,殷卫的身体痉挛着达到高潮之后,随着一声嘶哑的低吼,肖野也在殷卫的体内冲进的激流。

……如果殷卫是女人的话,大概很有可能已经怀上自己的骨肉吧。

沉浸在激情的余韵当中,肖野再一次胡乱地思想起来。

“如果殷卫是女人的话”,“如果殷卫怀孕的话”……这样的假设光是在头脑里稍微的想一想,就不由得兴奋起来。

而始终只是个男人的殷卫被自己像对待女人一样侵犯的事实,则让自己不仅仅是简单的兴奋而已了。

——没有什么,再能比得过拥有着连同样身为男性的死对头也能够顺利压倒的绝对性力量,更为叫人雀跃万分的事情了。

肖野顿时觉得自己膨胀的男性自尊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殷卫四肢无力地挂在肖野的身上,濡湿的浏海一绺绺的盖住了眼睛。带给他未曾有过的巨大刺激的玩意并没有从他的体内拔出去,不过那个刚刚被狂猛地使用不绝的部位俨然已经麻木得失掉感觉,他也就不十分在意对方一直保持着这种状态到现在了。

以被搂抱的姿势贴紧了肖野胸膛,迷茫的视线找不准焦点,软绵绵的身体连抬起一个小手指头都觉得费劲,殷卫老老实实地一动不动,只是喘息不断。

“如果你是女人就好了……”

肖野微微带点遗憾地叹息到,这样的话语听到殷卫的耳朵里则难免成为了一种变相的侮辱。他半闭着的眼睛一下子瞪圆。

肖野敏感地觉察出怀里的男孩细微的变化,对自己刚刚出口的言语完全不加反省,反而恶劣地笑弯了眉眼,顺着殷卫脊椎骨蜿蜒滑下的手指最终流连到彼此相连的部位。

“这里……就像女人一样为我张开呢!又紧又热,夹得我都不行了……”

殷卫忍无可忍地在肖野的肩头用力一咬——抬不起的胳膊举不动的腿,剩下的也只有一口尖牙利齿可以教训教训眼前的这个嚣张的家伙!殷卫恶狠狠地拿肖野的肌肉用来磨牙霍霍。

肖野则倒抽一口凉气。

简直要咬下自己一块肉一般的疼痛令肖野不及多想,两手抓住殷卫的肩头就全力往外甩去,叭嗒一声,殷卫斜着摔了出去,湿滑的一块块小瓷砖细碎地铺成的地板蹭破了胳膊以及背脊处的表皮,侧倒在地上的殷卫将嘴唇咬得更紧,挣动着身体,却始终没能起来。

肖野只顾着检视自己的肩膀。疼得很厉害的地方留下两排齿印,如果没有及时扯开那个家伙的话,那么自己的肩头便真的会变得血肉模糊了。

这么想着,顿时就觉得庆幸之余又有些后怕,肖野朝地上的殷卫瞟去,忿忿地啐了一口唾沫。

“妈的!”

骂骂咧咧的同时,肖野很随便的站到花洒下,冲洗掉身上的污物,没再理会仍歪倒在地板上的殷卫,径自走出了洗浴间。

殷卫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全黑。

终于踩上家里的地板,脑海中闪过“居然真的撑到家了!”的念头,殷卫不自禁为这样的自己而感到不可思议。

……第一次尝到赤果果的滋味,而颇具讽刺意味的是,自己确如肖野那只一身蛮力的猪所说,像个女人一样!像个女人一样被人侵犯,却与入侵者同样体尝到了无上的快感,这一场激烈的性事已经没法被归类于“强暴”了吧,虽然的确是对方以压倒性的力量将深重的耻辱与激越的同时加诸到自己身上的。

那样强大的力量令自己根本毫无办法抵抗。

被折磨得又累又痛的身体简直如同散了架一般,四肢百骸全部叫嚣着长时间的休眠——可是不行!

将一切弄得一塌糊涂的那个家伙离开之后,被留在空荡荡的洗浴间里的自己不能就这样躺倒不动。让晚场前会进来打扫的工作人员瞧见自己的狼狈模样吗?——这怎么可以!?

用尽全力挣扎着站立起来,勉强把全身上下冲刷干净。随着肌肉的收缩,从隐秘的部位不断流出来的白浊液体提醒着自己像个女人一样被人入侵的事实,殷卫强忍着屈辱与痛楚,手指颤抖着探进自己身后那个红肿胀痛的部位,将里面残留的污秽物清洗干净。

然后拖着千斤重也似的躯体回家。殷卫从来没有如此庆幸过,还好这个世界上有计程车的存在。

一进门,就看见迎面过来的妈妈,殷卫想要掩饰一下几乎是一眼可见的伤痕也来不及,已经听到了妈妈的惊呼。

“啊呀!怎么弄成这个样子?有人欺负你吗?”

殷卫一下子偏开头,躲避着妈妈的碰触。

“没事!”

粗声粗气的回答反而加重了妈妈的担忧。

“很疼吧?你的眼眶青了一大片……到底是怎么了啊……”

执意伸过来的温暖的手指轻轻抚过殷卫乌青的眼眶,突然掠过的一阵神经性疼痛叫他狠狠地倒吸一口气,脑袋别开。

“我没事!”

“骗人!都肿成这样了还说什么没事!?……是学校里有人欺负你了吗?”

……也许是年少叛逆的缘故吧,面对妈妈忧心忡忡的注视以及唠唠叨叨的关心,殷卫总会有一种想要立刻避开的冲动,即使对方再怎么关切再怎么爱怜,始终也只是事不关己的隔靴搔痒而已……什么都不知道的他们偏偏又非要摆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让人忍受不了!

殷卫嗓音粗嘎的不耐烦地说:

“我说没事就没事!……是我不小心摔了一跤才弄成这副德行……都说没事了!”

没再给妈妈说话的机会,殷卫逃似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再站在那里的话,真担心自己下一秒就会支持不住地倒下,劳累过度的自己已经预料不到这具被过度使用的身体的极限了。

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殷卫月兑去外衣,钻进被窝,疲倦到了极点的身体瘫软在床,不一会,随着意识的逐渐涣散,铅一般重的眼皮再也没力气掀动,他沉沉地进入梦乡。

肖野有些心神不宁。

确切地说,直到上午第一节上课铃打响,也没有看见殷卫出现的肖野越发的心神不宁起来。

肖野与殷卫分别所在的班级正好处于斜对面的位置,赶上两班班门大敞的时候,完全可以看到彼此。而此时的肖野正抻长了脖子往对面班里张望不停。

心仪的女孩赵赵身边空空如也的情况若放在平日,一定可以让肖野兴奋万分,可是,今天,此刻,没看到某个一直讨厌的家伙,他不由得感到有点惴惴不安了。

一切的一切,尽数源于前一天晚上发生的那一场突如其来的性事。

虽然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的第一次居然会给了一个男人,但是到目前为止可以确定的是,肖野并没有被“懊恼”、“郁闷”,或者是什么“悔不当初”等等等等的情绪所笼罩,不后悔发生过的一切,甚至隐隐约约地觉得,既能带给死对头绝对屈辱的经历、又能使自己获得巨大快感的性事,这样一举两得一箭双雕的事情,又何乐而不为呢?

所以……再来一次也无妨!

脑海里隐隐转过如此念头的肖野不可能单纯的只因为那段不出一个钟头的经历而感到心神不宁。

那么……又是为了什么呢?

……好吧好吧,承认就承认了呗,自己的确是有点担心那个家伙——真的真的只是有微乎其微的一丁点而已啦!

肖野叹着气趴倒在课桌上,飘渺远遁的神思,对于老师的讲课完全充耳不闻。

前一天晚上,临走时回头觑了一眼倒在地板上的殷卫,那家伙与平常迥异的又狼狈又虚弱的模样就这么一下子刻进头脑,无论自己怎么努力也清刷不去。然后走着走着,始终在那副模样的殷卫身上打转的思维忍不住就叫自己反省起自己的铁石心肠了。

肖野觉得那样有始无终的做法实在不符合自己的一贯表现。

于是小弯一拐,转身踏上回头路。一路上忍不住胡思乱想地琢磨起殷卫见到自己时会有的反应——

感动得痛哭流涕吗?

不不不,不可能的,那家伙宁愿流血也不流泪,坚硬倔强的个性磨擦着对方的同时,也不由自主地虐待着他自己。

肖野几乎可以预想到最后的那个两败俱伤的结果,不由得摇起了脑袋,真不明白,那个家伙怎么会笨到这种程度,讲求双赢的时代干吗还不放弃使用战争时期所谓“敢死队”的那一套,真是笨得可以!

不会感动,不会谄媚,不会服软……大概最有可能的还是拿他那一双清利的眸子恶狠狠地瞪视着自己!

那么等到自己不管三七二十一就一下子把他给抗起来的时候,一定可以瞧见他明明惊慌失措可是偏偏要努力拿凶狠来掩饰的矛盾表情吧?

肖野不禁微笑起来,然而十分期待并且雀跃的心情却瞬间冻结于见到早已空荡荡的更衣室的那一刻。

已经……人去楼空。

水流将一切冲洗得一干二净,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

看来自己还是太低估他了,被伤成那个样子还有力气支撑着离开,坚韧得叫人不可小瞧呢。

当时没多加深想,打完一个呵欠的肖野就轻轻松松地继续回家的路程了。然而第二天,到了上课时间也没有看见殷卫,肖野这才微微觉得有些不安起来。

不管多么讨厌、多么反感那个家伙,可他毕竟是被自己猛搞了一次之后“消失”的,并且第二天连学校都没到……

一想到倘若那家伙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追究起责任来一定会牵连到自己头上这点,就不得不让肖野感到心神不宁了。

……他没有出现的原因,应该不是失踪吧?也不应该会像个被强暴的女人那样跑去投河自尽吧?依他的个性来说,卷土重来、做个绝地大反攻的可能性倒是极大,他不可能甘心留一个耻辱的污点作为人生的最后句点的!——不过自己绝对不会允许他反攻成功就是了。

全盘否定了“自杀论”,稍稍放松些神经的肖野又一次习惯性地天马行空乱琢磨起来,荒诞不经的念头一个跟着一个蹦进他的头脑,灵光闪来闪去,不由得他不咧大了嘴巴迎接灵感的撞击——

该、该不会……殷卫那个身材纤瘦、力量不足(以肖野为参照物而言)的家伙,该不会因为“做”的太刺激太强烈而一命呜呼了吧?

虽然自己立刻便否决了这种荒谬的想法,不过思想的痕迹依旧保留在大脑回路之中。

想着如果那样的话,殷卫就有可能成为世界上第一个被男人搞过一次就死掉了的男人,肖野忍不住噗嗤一声喷笑出来,顿时惹来讲台上任课老师颇为凌厉的一记警告眼光。他赶忙吐着舌头,随便捧起一本课本遮掩过去。

“这种程度的‘凌厉’……跟那个家伙差太多了啊……”

喃喃的小声嘀咕淹没在陡然拉响的下课铃声当中。

肖野掩住被铃声吵到的耳朵,在穿透力极强的金属质地的响动中,头脑里某一个大胆的决定迅速成型。

事不宜迟!

肖野连书包也顾不上收拾,从座位上跳将起来就往门外奔去,直直冲到对面的班级。

肖野极为喜欢做一些可以一举N得一箭N雕的事情——虽然大部分情况下N小于等于二,可他始终不放弃将N扩充到二以上的机会。

比如这次。

以关怀殷卫的队友自居的肖野十分轻易地与心仪的女孩赵赵成功地搭上了话,不过寥寥几句,但也足够令他兴奋一段时间的了。同时又用“很担心他,想去他家看望他!”的借口,从赵赵那里拿到了殷卫的家庭地址。

赵赵是个爽快的女孩,很痛快的就把地址给了肖野,还免费附赠肖野一个甜美大方的微笑,软软的嗓音拜托肖野顺便代自己问候殷卫一声。虽然很为这一嘱托而心里不舒服,不过看在女孩的笑容还有可爱嗓音的份上,也就勉为其难的重重点了点脑袋,当然,更随手把那一番叫他高兴不起来的拜托抛得要多远有多远了。

信使吗?才不会做那么白痴的事情!为他人做嫁衣并将心上人拱手让人的大度,肖野自觉极度缺乏。

按图索骥地找到最终目的地,肖野吃惊地发现殷卫家竟然是一幢独门独院的House,于是乎,浅浅淡淡些些微微的嫉恨不平便一下子涌了出来,将心尖挠得痒乎乎的不好受了。

——而因为殷卫家“家庭不合”所产生的些许的优越感,则是在肖野与殷卫逐渐深入的接触之后。

肖野上去摁了摁门铃,不一会便从屋里走出来一位优雅的妇人。

“请问您是哪位?”

隔着院墙,传出来女人有礼的询问。

肖野回答:

“我是殷卫的……朋友,听说他病了,有点担心。”

俨然一副友爱同学的好学生模样。

喀啦一声,铁门打开,客套地微笑着的女人掩不住眉宇间的忧心。

“你好,我是殷卫的妈妈。真没想到这么早就有人来探望他了,你不用上课吗?”

肖野以暧昧的微笑暧昧的单音节应付过去。

“啊……嗯嗯。”

“你们一定很要好吧!”

肖野依旧暧昧地微笑着,既不否认也不承认。

称不上“要好”的关系,但却拥有着比寻常“要好”关系更为紧密的身体关系,于是对殷卫妈妈的敷衍并不仅仅是难以回答的原因,更基于连肖野也弄不清楚此时与殷卫的关系是否算得上所谓的“要好”的缘故了。

女人引领着肖野走进大屋。

“你知不知道昨天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殷卫他……好象伤得不轻……”

“啊……啊啊……”

知道倒是知道,可是就这么说出口的话,不被殷卫的家人打死才怪呢!

肖野再次以意义不明的笑容蒙混过关。

“问他吧,他死也不肯说——从小就这么一副倔强脾气,长大了更变本加厉起来了。”

女人不由得对着儿子“要好”的朋友发起小小的牢骚,叹了口气,又说:

“他非说是摔的,可是怎么可能摔跤摔得连眼眶都弄成青紫青紫的!?你说,学校里有人欺负他吗?”

“啊……没有,阿姨您放心,哪有人敢欺负殷卫呀?”

肖野咧开嘴巴,意味深长地一笑。

“殷卫啊……在学校很厉害呢,没人敢欺负他的!”

赞赏对手的实力,同时也是对自己的一种褒扬。

明显深谙此道的肖野笑容中渐渐加重了得意的味道。想到那个“很厉害”、“没人敢欺负”的殷卫就在前一天晚上,被自己当作女人来使用,肖野忍不住觉得自己膨胀的男性自尊又一次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听肖野这么一说,女人略微放心了些,指了指二楼的房间,对肖野说道:

“那是他的房间,他有点发烧,不喜欢别人过去打扰——啊,不过如果是你的话,我想他应该会很高兴看到你来探望他的。”

肖野想大概下辈子吧,估计下辈子那家伙才有可能如您所说啊!

“要是有什么事,叫我一声就可以了。”

殷卫妈妈客客气气地冲肖野微笑。

肖野一边答应,一边轻手轻脚地推开殷卫的房间门。顿时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宽大的双人床,如果说几乎占了房间三分之一空间的大床叫肖野不由自主地瞎想了好些有的没的,那么床上那个被一张薄被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颗小脑袋呼呼大睡的家伙,则令他止不住的浮想联翩了。

血气方刚的十七八岁正是精力犹为旺盛的年纪,刚刚体尝过禁果滋味还不足二十四小时的现在,肖野面对那么一副“煽情”的画面,忍不住食指大动起来,也算得上情理之中的事情了吧。

肖野吞一口口水,随手关上门,刚往前迈出一步,又想到什么似的回手插上插销,这才放心大胆地朝房间中的大床走去。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所谓男人,在床中央。

肖野曲膝半撑半跪在床上,探手贴住殷卫的额头,触手确实很热,看来果真是发烧了。正沉吟着自己下一步该做些什么,就听见裹进被子的男孩嘟嘟囔囔地埋怨着说:

“不是叫你不要进来嘛,出去啦!”

估计把自己误认为是妈妈了吧。肖野啼笑皆非的顺手胡撸胡撸他的一头黑发。

“傻瓜,我又不是你妈妈,你什么时候叫我不要进来了?”

简单的话语似乎过了好久才传递到对方的思维中枢,肖野等得有点不耐烦了,才如己所愿地看到殷卫的长睫毛几下扇动之后,张开了惺忪的睡眼,眼珠也跟着骨碌骨碌的十分茫然地转动不停。

……觉得这样的殷卫很可爱,竟然!

瞬间的感觉很快掠过,在肖野有意识的放逐下,再也找不到痕迹。

他缓慢地俯去,凑近殷卫。

“发烧把你的头壳都给烧坏了吗?就连我也认不出来了吗?”

殷卫楞了楞,因为高烧而明显迟钝许多的身体好半天才作出反应:他短促地“啊!”了一声,沙哑的声带几乎找不到往常熟悉的腔调,肖野不由一呆。

殷卫随即想要往后挪动的动作却被床板挡住了后路,再加上酸痛不已的身体缺乏气力,无奈的只好老老实实地一动不动。

“你……你怎么来了?”

依旧是沙哑难辨的声音。

肖野一笑。

“想来就来了呗。”

而回应他的是饱含着不信与不屑意味的轻嗤:

“呿!”

典型的殷卫风格。

殷卫朝肖野努力瞪得滚圆的眸子没多一会就开始觉得又酸又涩,眨巴眨巴眼睛,还是不大好受,索性紧紧地闭了起来。

肖野凑得又近了些。

“喂,昨天你怎么回家的啊?”

顿了顿,闭着眼睛的男孩给出简单答案:

“计程车。”

“不是那个啦!我是问你……嗯,你那里没问题吧?”

直白的语言直指核心。浪费时间不是肖野的作风,要在最短时间内达到最大效果,才是他一向的准则。

只见那双紧闭的眼眸一下子睁开,愤愤然地瞪视肖野。

“哼!”

“那里……还能用吧?”

肖野阴险地笑起来,嘴里说着语带双关的话语,不过很可惜,病弱的殷卫没能察觉出言语中更深一层的含义,只是看不惯那张自以为是的大脸而异常愤怒地进行回击。

“废话!我好的很!你远没有你自己以为的那么厉害!少在那儿自以为是了!混蛋!”

“啊啊,也就是说……那里没问题,还能用啦?我还真怕一时没掌握好分寸,把你弄坏了呢。”

“混蛋!”

殷卫发誓,如果不是自己身处病中,烧热的身体抬不动胳膊举不起腿,那么自己绝对会狠狠地朝眼前这个笑得痞了吧唧不怀好意的家伙扇过去一巴掌,再踹断他的命根子!——这次一定要彻底让他再也“起不来”!

“既然没坏,那么……”

诡异地笑笑,故意停顿了一下,肖野十分得意地瞧着死对头隐约现出些慌乱表情的脸蛋,接着,他神情暧昧地补足了没有说完的话。

“那么……我们再来一回吧!”

然后殷卫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笑嘻嘻的混蛋迅速月兑光了衣服,哧溜一下,钻进了自己裹得死紧的薄被,顿时一个凉意沁人的躯体便贴上了自己又热又烫的身子。

……不可否认,真的是很舒服很舒服的感觉。

殷卫忍不住像猫一样将眼睛眯成了两道缝,混沌的意识带领身体向舒服的境地靠近。

肖野顺势一把搂住绝对有“投怀送抱”倾向的殷卫,三下五除二地扒光他身上的睡衣与睡裤……

那天肖野直到下午开始上课的时候才出现在教室门口。

对于殷卫妈妈留自己吃饭的邀请,肖野没多作拒绝就欣然接受,三人围坐一桌的午饭吃得他异常兴奋。天生活力四射的肖野嘴巴又甜,没几句便哄得殷卫妈妈心花怒放、喜笑颜开,他们两个人撇开沉默不语的殷卫,彼此相谈甚欢。

殷卫在一边愀然不乐,垂低了脑袋闷头往嘴里扒饭。

而他的这种表现,则直接导致了肖野嘴巴越咧越大的好心情的形成。

所谓对头,不就是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对方的痛苦之上、因对方的微笑而痛哭的同时更因对方的眼泪而大笑的两个人吗?

肖野与殷卫不约而同以他们的行为充分证明了这一条论断。

快乐的一顿午饭之后,肖野更为快乐的目送殷卫神色困顿地回到二楼他自己的房间。他颇为兴奋地挥舞着胳膊大声说出“好好休息!”的话然后得到对方饱含了怒气的摔门声——意料之中的反应,所以一点也不介怀,倒是殷卫妈妈在旁边一个劲地对他表达歉意。

谢过殷卫妈妈的款待,肖野精神饱满地踏上了回学校的路程。

……一进教室就挨了班主任老师劈头盖脸的一顿训斥。

点头哈腰的不住称是,肖野俯首帖耳的态度让老师很快消气,又数落了几句,挥了挥手,就叫他回到座位上去了。

安然逃过一劫。

身体的疲劳再加上课程十分无聊,肖野一直趴在桌上香香甜甜睡了一个下午,只有在第一个课间的时候,跑到斜对面的班级,把赵赵找出来说了一会话,虽然彼此的话题无非是殷卫如何如何,不过能够借此结识心仪已久的女孩,肖野很满足得连睡梦中都带着甜蜜无比的笑容。

放学后进行常规训练,很奇怪的是,一向身体倍儿棒的教练大人也没有到,据说是因为发高烧而休养在家,队员中除了殷卫没来之外,那个暴力份子俞陌津也没有出现。肖野的脑袋里忍不住转过莫非高烧是今日潮流的荒唐念头。

前日挨罚的三人今天仅仅来了肖野一人,于是他不可避免地得到了业余小队员们仰慕的目光。

肖野得意的嘿嘿直笑。

然后游泳队的队员们由队长屈曜带领,稍微做了一些运动量不大的调整训练便宣布解散。冲澡时,不由自主回想起前一天晚上的情景,肖野偷偷笑了起来,他异常诡谲的笑容看得旁人不禁头皮一阵发麻。

再一天早晨,肖野很巧的在校门口碰见了殷卫。如果是平常情况,他绝对不可能主动上去招呼对方,但是,发现与殷卫并排走着的正是赵赵,肖野顿时眼前一亮,快步赶了过去。

“嗨!”

绽放的亮灿灿的笑容在两人面前大闪特闪。

赵赵仿佛很高兴看见他的样子,笑着回应:

“是你呀,真巧!”

殷卫理所当然没有开口,稍稍朝肖野斜了一眼,一声不吭。

为了在女孩面前圆谎,肖野不得已作出一副跟殷卫“哥俩好”的模样,伸长胳膊勾住殷卫的肩膀,亲亲热热的说:

“哥们,气色不错哇,看来你的恢复力很好嘛!”

……肖野完全可以指天发誓,自己说这句话的时候,头脑里绝对没有转过一丁点嘲弄讽刺的念头,绝对没有!所以说,殷卫听了这句话而迸发出被羞辱的愤怒那绝对绝对不干他肖野的事,只能说殷卫太敏感太小心眼了!……可是倘若继续追究下去,造成殷卫此时敏感过度的罪魁祸首……转了一圈事件重又回到原点,确实肇事者非肖野莫属。

于是肖野的月复部立刻挨了殷卫毫不留情的一肘子,那也只能说他自作自受。

肖野抱住痛处,忍痛弯下腰去,咬牙切齿地在肚子里乱骂殷卫这个不是东西的东西,接着就听见了赵赵的声音像柔软的羽毛一样轻轻搔动起自己的耳膜。

“咦?”

赵赵略带疑惑的目光在肖野与殷卫之间打转。

“殷卫你干吗打人家啊?他可关心你了,昨天还特意为了你来找我要你家地址!这么好的朋友你怎么能什么话都不说就打人家呢?!”

殷卫一怔,却没办法辩解,愤恨难平的眼睛瞪得老大。

终于直起了腰的肖野倒份所应当似的颠倒黑白,附和连连起来。

“就是就是,殷卫你这个没良心的,亏我昨天大老远翘课跑去看望你,你今天就这么恩将仇报?!良心叫狗给吃了!”

美女终于站到了自己这边,肖野不住偷笑,甚至觉得自己捱这一肘子非常值得,苦肉计换来心爱的美女一个,简直赚翻了!

肖野得意地扫了殷卫一眼,只见他正目光怨毒的瞪视自己,顿时发觉自己的心情越发的爽利起来。他的一口白牙在清晨的日光中闪亮得晃眼,殷卫受不了似的别开了脑袋转开了视线。

“……呿!”

满腔的不忿也惟有化为冷嗤出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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