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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枫竹马 第五章

二十六岁秋.英国

剑桥大学

听完上午的最后一堂课,启炫翻开随身携带的课程表浏览了一下,确定整个下午都没有自己需要了解的课程之后,他站起身准备去就近的餐馆里打发午餐。

“vic!”

刚走出教室,他的肩膀就被人轻拍了一下。转首,映入眼帘的是同为史密斯教授研究生的意大利留学生卡瑞斯.狄蒙的脸庞。

“什么事?”冷淡而不失礼貌地响应了对方,启炫的心思全在下午即将进行的研究上。

“一起吃午餐怎么样?”不曾刻意地掩饰住眼中流露出的感情色彩,卡瑞斯直率而热情地邀请眼前这个令他一见钟情的东方美男子。

不带任何情绪地注视了他三秒,启炫亦用直来直往的方式回绝了他,“午餐我只消几分钟的时间就可以解决,而且很抱歉,我想先前我没有说清楚,我已婚。”

震惊了五秒后,不相信自己用了整整两个月时间观察得出的结论会有错的卡瑞斯又追上了启炫——

“你真的已经结婚了?”

脚下的步子停了一秒,眸中是似笑非笑的神情。

“对,而且我已经有六年的婚史了。”

说完这句,启炫便丢下尚不能从打击中恢复过来的意大利籍帅哥,径自向距离最近的餐馆走去。

***

吃着简单的午餐,启炫一边阅读着有关地球生态的书籍,一边思忖着是否该去购买一对戒指。如果必要的话,找一间小教堂举行一下简单的仪式也未尝不可。

拜父母亲大人,尤其是老爸大人所赐的皮相所至,从小到大这一类的麻烦从不间断,以宁也是一样。所以即使不能从根本上杜绝麻烦,至少已婚的身份还是能吓退不少自命为风流种的家伙,而且对女性也特别有效果。

唔,什么时候跟以宁商量一下吧。

这样想着,启炫将杯中的咖啡一饮而尽,站起身向史密斯教授的专属实验室走去。

***

伦敦大学

同一时刻,罗以宁也在帝国学院的建筑系画室里遭受着同样的苦难和烦恼。

“Loyal,你的创意真的很巧妙呢!”

有着犹如德芙巧克力般优雅色泽的波浪长发和妮可.基曼式艳丽脸庞的莱娅弥.布朗站在以宁的画架前赞叹道。

在她的眼前,平铺着一张尚未完成的古罗马风格的花园设计草图——那是以宁最新的构想。

百无聊赖地打量了这个从上个用开始忽然热衷于称赞他的作业,并频繁地出现在他周围的二十二岁法国留学生一秒钟,坐在逃生梯式画椅上的以宁懒洋洋地说了声“谢谢”。

“可不可以跟我说说你的灵感是怎么来的?”顺手拖了张凳子,莱娅尔大有“我们来谈谈吧”的架势。

只听“秤”的一声,一本书落在莱娅尔的膝上,拿起一看,居然是《古罗马神话集》。

“这就是我灵感的来源。”高高同在上的以宁转动着手里的铅笔,“还有,布郎,你也看到了,我的设计草图还有一半多没有完成对不对?”

“现在是休息时间。”抬起腕上的表。

“但卡洛教授的限期是明天。”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那……好吧。”莱娅弥优雅地站起身,晃了晃手里的书本,“Loyal,就先拿去看了可以吗?”

“唔。”

如果一本书就能打发掉牛皮糖的话,真是求之不得!

快走吧快走吧!以宁在心里咕浓着。

“有时间的话,我下午还会过来这边的。”话音落,莱娅尔的倩影便消失在门背后。

不会吧~~

哀叹一声,发现自己正陷于水深火热中的以宁一边苦着脸继续作画,一边搅尽脑汁想逃月兑计策。

“好小子,送上门的艳-居然还亲手推出门丢。”先前一直蹲在一边看好戏的Jimmy走上前来,用手上的铅笔敲敲以宁的椅子。

“当然。这可是桃花劫,不是桃花运。”以宁咬住铅笔,用手里的黏土擦去多余的线条。

“桃花劫?不会吧,虽然莱妞尔不能算是帝国学院最美的女生,好歹也是前五名的。”Jimmy不解,“而且她的脾气也不错啊,更何况法国女人是世界有名的浪漫。”

“谢了,本人无福消受。”

“喔?”拖长了尾音,Jimmy攀上逃生画椅的前两阶,用暧昧的眼神瞅着以宁,“该不会是……你已经有女朋友了吧?”

“准确地说是爱人。”加深建筑物的阴影,抹匀几处层次尚不太分明的灰色。

“情人?”

“是——爱、人!按照你们的传统词汇,就相当于妻子,也可以称做‘另一半’!”

“哦……”还没等把这个音叹完,Jimmy便猛然瞪大蓝色的眼珠,“什么!你已经结婚了!?”

结婚?

是个好主意!

“可以这么说。”继续涂抹。

“哎!哎!哎……”

“干嘛这么惊讶?”

若无其事地望下看了Jimmy一眼,却愕然地发现:噪音远非只是Jimmy一人的杰作——近来渐渐熟悉的同学们全都聚集在他的逃生画椅下面。

“这是真的吗?”女性们一脸的不可置信外加愤慨。

“绝对不相信,这肯定只是个玩笑!”这是以Jimmy为首的数名男性朋友咬牙切齿的回答。

“本人亲口说的还会有假吗?我已经结婚六年了。”

“六年!?”众人惊讶。

“那……Loyal,你今年几岁了?”Jimmy好奇地问出大家心里一致的疑惑。

“二十六啊,怎么了?”不以为然地看了看目瞪口呆的众人,“你们以为我几岁?”

面面相觑,大家很有默契地同时摇摇头,然后分作鸟兽散,重新回到自己的画架前继续完成作业。

“完全看不出来,我以为你顶多二十岁……还是说,东方人看起来都小于实际年龄很多?”Jimmy在以宁的画椅上涂鸦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因人而异吧。不过,也许在你们眼里,所有的东方人都是如此。”

“……真是令人惊讶的民族。”Jimmy一边嘟?着,一边走回自己的画架。

“喂,Jimmy。”以宁忽然停下手中的作业,唤住这个新结交的死党。

“啊?”

“下午有段时间我可能要出去一会儿。”

先是一楞,继而便恍然大悟,“明白了,挡掉那朵建筑系之花对吧?——包在我身上好了。”

“谢啦!回来带冰淇淋和薯条如何?”

“再好不过了。”Jimmy朝他比了个OK的手势。

嘿,搞定!

也许,趁溜出去的时间去珠宝行挑选一对戒指是个不坏的主意|

***

史密斯教授专属实验室

雨止云开的午后,偌大的教授专属实验室里有两个身影在孜孜不倦地忙碌着,他们手中的实验器材偶尔会在空旷的房间里发出清脆而微小的声响,为冷清的环境增添几分热闹。

“vic,你是中国人吗?”

有点受不了长时间的安静,忙中偷闲的Martin回过头来,好奇地看了看这个外貌和体形都相当出众的同期生。

“对。”言简意骸,手中的动作依然谨慎。

“你来英国应该有一段时间了吧,你觉得英格兰如何?”

“不错。”

“天气的多变还能适应吗?”

“勉强。”

“有没有去一些景点游玩过?”

“有。”

“有意思吗?”

“尚可。”

浓重的挫败感……

“vic,你向来都是这么寡言吗?”单手托着头,Martin慢吞吞地清洗着试管。

“基木上是如此。”继续一丝不苟地实验。

“哦。”

再往下问,显然就是比较隐私的问题了,唔,转个话题也许效果会好一些。

“据我所知,很多中国的留学生来剑桥都会念经济系或者是医药医学系,再不然就是计算机,因为这对他们将来回国工作很有利;很少有人会来这里念地球科学地理这个冷门的系。你会选择这个系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吗?”

“兴趣而已。”依然惜字如金。

“不是因为仰慕史密斯教授吗?”

“仰慕?”稍稍转头看了一眼兴致勃勃的Martin?

“对啊,因为史密斯教授今年已经获得了关于地球环保的第五项诺贝尔奖,而且他看上去很年轻,最多只有三十多岁吧。”

“准确地说,已经四十了。”随着略带笑意的低沉嗓音由远及近,史密斯教授穿着白衣的身影准时地出现在实验室的门口,“Martin,谢谢你的广告。但如果你能把聊天的时间用在实验上,我想我可能会更加高兴。”

干笑着吐了吐舌,Martin立刻转过身去认真地清洗试管。

“Vic,最近你对于平衡土壤里化学元素的实验已经控制得相当得心应手了。”仔细地研究了放置在启炫面前的一排试管一会儿,史密斯教授满意地点点头,“进步很快啊。”

“那是当然的唳,因为Vic的时间跟您一样都用在实验研究上了。”Martin探过头来插嘴道,顺便再仔细地瞄了教授两眼,“嘿,老实说,我真的很怀疑……”

“怀疑什么?”史密斯教授轻轻松松地拿起体积庞大的地质分析仪放到实验桌上。

“教授你真的有四十岁了吗?”

怎么看都觉得不像呐!

临近中年的英国人很少会有像年轻人般充满光泽的褐色短发和健美挺拔的身材,更不用说那双炯炯有神的蔚蓝色鹰眼了——呵!史密斯教授还真是个不折不扣的英国俊绅。如果他是女生的话,说不定还真的会迷上教授。

“Martin,咱们来打个赌如何?”史密斯教授爽朗地笑,“如果你输了,那你就得在三天里做完梆戈多岩石的分析报告。”

“啊!——不要!”Martin立刻夸张地惨叫一声,“我相信,我绝对相信您老已经四十高龄了。”

闻言,史密斯教授的胸膛振动得更厉害了,连启炫也不禁微微地扬起了嘴角。

“教授,您的幽默真是教人郁卒啊!”Martin卖力地洗刷完试管,将它们一一整齐地排放在木架上后,开始着手下一个实验。

“会吗?”史密斯教授笑着走到两人身后,观察两人的实验情况。

“当然会……”

尾音渐渐消失在越来越认真的眼神里,三秒钟后,Martin已全神贯注于手中的实验,丝毫不再留意其它的事物。

真是两个十年难得一见的优秀人才,很有可能他们会成为未来世界地理环保的先锋。

思及此,史密斯在莞尔的同时开始轻轻地踱步,然若有所思的视线却不觉停留在那头迷人的黑发上多了几秒……

亦在不知不觉中,这几秒的停留,一如这一月来的每一天那样,竟成了深深的凝视……

***

周六的午后,一场惯例性的雨刚过,乡间的空气被雨水过滤得格外清新,数分钟后,缕缕金色的阳光也自云的缝隙中透出,将蔚蓝的天空点缀得更加晴朗。

屋内,气氛亦是盈满着矫旋的晴朗。

懒懒地伏在轻软的地毯上,色色的目光却停留在身边同样是一丝不挂的恋人身上,尽情地欣赏着眼前那充满弹性和力量的迷人躯体。

为什么会这么美呢?

无论是那光滑优雅的背部曲线,还是小巧诱人的臀部形状,或者是修长优美的双腿,都叫人简直无法挪开着迷的视线。可要是看得再久一点,八成就会被冠上“万年发情魔”的美名,唉~~

不过,话又说回来。确实也不能看得太久,否则他马上就会再冲动起来,到时,咳……唔,就真的名副其实了……

仔细回想近来和启炫亲热的场所,好像十有八九都是在地板上……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们已经彻底沦落到“地板派”的境界了?或者再说得准确一点,是“夏季地板派”!?

呵,其实地板也没有什么不好,至少面积广阔,选择的地方就比较多,而且比较凉快又容易清洁,对吧对吧?

“以宁。”

哦,亲密爱人在叫他。

“什么?”

“我在想一件事。”转了个身,转头凝视着恋人。

学习软件动物速速挪动到“美神”身边,还趁机吃了两口美味豆腐,“是让我猜吗?”

“你要猜的话,我也不反对。”

修长的手指自然地插入以宁张开的指间,然后两人同时握拳,彼此的手便牢牢地密合在了一起而在同一秒发生的,还有犹如靖蜒点水般的唇与唇之间的相触。

“是不是关于这个?”以宁的无名指轻轻地摩掌着启炫的。

诱人犯罪的唇顿时呈现了一个完美的弧度。

“猜对了?”

顺势又亲吻了一下,美食当前,还能按捺住的不是好男人——至少,不是好情人。

“有没有奖励?”得寸进尺,食髓知味。

斜月兑了一眼某人已经开始蠢蠢欲动的“爪子”——

“你现在做的……是什么?”

“回味余韵。”脸皮之厚唯有犀牛可以媲美。

双手环上“犀牛”的脖子——其实更像是掐上,稍稍一用力,某人的脑袋便直直地下降到启炫的眼前,彼此的脸部大特写顿时映入对方的眸中。

温热、柔软、淡淡的,只属于启炫的好味道,缠绵彷佛亚热带的清澈海水抚慰白色的沙滩,一层一层,细细的,柔柔的,让人深陷其中而无法自拔……如果这只是唇的魅力,那灵活挑动的舌尖便是予人极致快感和冲动的罪恶之源……——

冷静,冷静啊!

被爱人高超的吻技诱惑到不知今夕何夕的以宁终于在最后一线理智崩溃之前清醒了过来,不行!今天说什么也不能再沦落到“万年发情魔”的地步,不然这个“美名”就和“罗以宁”的名字划上等号了,虽然……这样真的很难受,唔……

侧着身自得地看着恋人千变万化的挣扎表情,启炫黑如子夜的眸子里闪过忍耐不住的笑意,“你觉得平安夜那天怎么样?”

“啊?”太过专注于内心的斗争,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的以宁呆呆地看着启炫嘴角的揶揄,“哦——”

“如果没有意见的话,我打个电话通知爸妈。”

终于明白启炫在说什么的以宁俊脸上满是欣喜的神情——

“求之不得!”

“哪里的教堂?”

“哪里都可以,我完全没有异议。”只要能和启炫交换今生相守的誓言,哪怕是在山洞里他都甘之如饴。

“那时间暂时就这样决定了,至于教堂,我们可以再研究一下。”启炫单指关节轻敲地板,神情温和而满足。

基于“饱暖思婬欲”的至理名言,即使胃里的午餐经过地板上的激烈运动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但俗话说:有情饮水饱——可以与挚爱盟誓的好消息再度使某人的神经处于高度兴奋状态,更何况就在一分钟前这个某人就已欲火焚身,万般忍耐了。

然而,令人扼腕的是,身为运动对手的爱人已经识破了某人的司马昭之心——

“明天我要去史密斯教授的实验室担任助手。”

当头一盆冰水凌空而下。

“什么!?”欲火顿熄,怒火上升,“明天不是星期天吗?”

“是没错。但教授的邀请我没有立场拒绝。”顺手拾起T恤环于腰间,启炫从容地站起身,“何况卡洛教授的设计作业你还没有完成,我记得你有说过最后的期限是下周一。”

被逮到弱点的以宁顿时矮了半截,“但我可以抓紧时间在今天晚上把它完成。”

“在别人的国土上,我们必须做到最好。”启炫推开浴室的门,“这是我的观点。”

“……明白了。”

沮丧啊,沮丧。

“那就好。”

满意的微笑消失在关上的门背后——

决定了!

等到回国的那一天,他一定要在出发到机场前去一趟卡洛教授的宿舍,在他的玻璃窗上画一只忍者龟;还有那个剑桥的史密斯教授,他也铁定会在他的专属实验室里留下点什么令他终生难忘的“纪念品”,哼哼!

***

阳光灿烂,云淡风清,美好的周日却只有他一人坐在美丽的湖畔,支起画架努力完成枯燥的设计作业。

其实说枯燥过分了点儿,但!没有启炫在身边,再有趣的作业也等同于鸡肋。

画画画,抹抹抹,擦擦擦……

站远一点,看看效果——

还不错!他想要表现的空间感、光感和质感都已在设计效果图上显现出来了,剩下的细节部分只需再稍作修饰就可完成。

由于沉浸在工作气氛中,以致于以宁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一辆汽车已经在湖的对岸停了下来,然而从中走出的却是明艳照人的莱娅尔.布朗。在第一时间便发现了以宁所在地的莱娅尔露出愉悦的笑容,迈开优雅的步子朝置身在河畔花丛中的小别墅欣然而去。

悄悄地来到以宁身后,伸出纤纤玉指猛然蒙住了心上人的眼睛,“猜猜我是谁?”

“你怎么知道这里的?”一惊过后,以宁无奈地放下碳笔,拉开莱娅尔的手以策安全。

“查你的学籍资料啊。”

对了,他怎么忘了曾经在八卦中听到过莱娅尔的某一个远房亲戚是伦敦大学三皇学院的教授,同时也是帝国学院的主任。

“你来我家有什么事?”既然不能有违英国绅士风度明目张胆地赶人,那只好旁敲侧击地下驱逐令。

“没有事就不能来看你吗?”大小姐一脸的不乐意。

在心里咬牙切齿,表面依然是不冷不热的木头脸,“可是你也看到了,现在我没有什么时间招待你。”

“卡洛教授的作业快完成了不是吗?”端详了设计效果图几分钟,莱娅尔轻弹手指,“我不会打扰你的,我只要站在你身后看着就好了。”

难缠的女人!

以宁当下决定以拖延作画的时间来杜绝莱娅尔想要进屋一窥究竟的非份念头。

***

太阳随着一分一秒地流逝沿着既定的轨迹缓缓向西边的天空一步步走近,瞥了眼手表,发现时针已在两小时后的位置,但莱娅尔却仍是气定神闲地坐在他身后欣赏着湖畔美丽的景色,偶尔也会回过头来看看他作画的进度。

设计图只差最后一笔就要完成了,以宁抱着必死的决心将这一笔慢慢地画了上去。

“太好了!Loyal,你终于完成了卡洛教授的作业,而且真的是很棒的作品!”莱娅尔像是捏着码表般准确地在他落笔的那一瞬间站起身来赞美道。

可怕的女人!

正所谓绝处逢生,就在莱娅弥准备开口提出要进屋参观的前一秒钟,一道灵光闪过以宁的脑海——

“布朗,这里的景色很漂亮吧?”

“对啊,想不到伦敦的郊外会有如此怡人的地方。”环顾四周,莱娅尔陶醉地说道说。

“既然你喜欢这里的景色,那我以你为模特儿画一幅画送给你如何?”

“真的吗?”惊喜顿时跃入莱娅尔的绿色眼瞳中,“那真是我的荣幸。”

“一进指引莱娅尔走到远处,一边暗自庆幸自己的灵机一动。

开什么玩笑!谁要让不请自来又别有企图的不速之客参观他和启炫的爱之巢啊!

示意莱娅尔摆好姿势,以宁便装模做样地开始了他百年难得一见的人物风景素描。

***

史密斯教授专属实验室

全神贯注地看着分析仪中慢慢呈现出来的变化,将每一个变化数据都仔细地记录在实验册上并及时地画下曲线图。专心于此项工作的启炫没有注意到那投诸在他背影上的那两道蕴涵着许多复杂情绪的视线。

从来不曾想到,在岁月已匆匆地走完二十年后,他会再遇上令他心动的对象……

史密斯轻轻地自白衣口袋中拿出一块古老的怀表,轻轻地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早已不在人世的容颜。

黑色的短发,黑色的眼眸,一如面前的这个孩子,可相片上那灿烂的笑容却在二十年前成为了他心中永远的痛与怀念……

并非在这二十年里没有遇到过出色的东方男子,只是,没有人能令他如此深刻地回忆起已逝去多年的挚爱,那种感觉……彷佛时光回到了当初他们相识的那一天……

是不该多想的……他知道……

毕竟这孩子太年轻、也太优秀,他不能因为一己的私念给他带来不必要的困惑和烦恼。更何况,他也看得出来,这孩子的心里……早有所爱。

“vic。”温柔地唤着这个名字。

“什么?”回过头来,年轻的脸庞生动地展现着东方男子特有的俊美。

“现在已经是下午三点了,今天就到这里吧。”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实验器材,史密斯温和地向他微笑。

深遂的黑色眼撞里浮现起淡淡的疑惑,“但析数据表还未完成……”

“本来今天就是假日,我却还是硬拉你来做助手,因此觉得愧疚的人该是我。”史密斯用净水装置冲泡了两杯英国红茶,将其中的一杯递给启炫。

“谢谢。”接过红茶,“没有关系,因为我也想尽快地熟悉研究,以便能尽早地完成学业。”

史密斯打了个轻松的小手势,“现在回忆起来,就我指导的历届中国研究生,好像十有八九都是这么拼命又优秀这是不是中国人的传统?”

史密斯幽默的说辞令启炫忍不住扬起剑眉,“也许是吧。”

“这样的话,我以后一定要向学院申请多一点的中国研究生。”史密斯开了个小玩笑。

“那中国留学生就有福了。”启炫的嘴角扬起一个弧度。

像是想起了什么,史密斯教授看向启炫,“Vic,不介意的话,可以写一下你的中文名字吗?”

拿过纸和笔,启炫很快地写下了三个中文字,递给史密斯。

“殷、启、炫。”史密斯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出了他的名字。

“史密斯教授,你对中文也有研究吗?”有点讶异。

“也不能算研究,只不过是请以往的那些中国研究生们教了我一点而已。”史密斯的笑,爽朗而又带着点孩子气的得意,“怎么样,启炫,下次你要不要也教我两句?有奖励哦。”

“哦?听听奖励是什么?”

“下个月到瑞士白朗峰去考察地理状况时,给你一天时间滑雪怎么样?”史密斯想了想后答道。

“成交。”启炫将喝空的茶杯轻敲桌面,眼中有着愉快的神情。

“就这么说定了。”

史密斯也将红茶一饮而尽,“好了,茶也喝完了,我们走吧。”

洗干净茶杯后,史密斯月兑下白衣挂在实验室的衣架上,两人并肩离开实验室。

***

回到居住的村庄时,已是下午四点多了,放慢车速驶向岸边,却有几分意外地发现一辆陌生的火红色法拉利停在以宁的爱车旁边。

锁上车门,走向木桥,视力颇佳的启炫一眼就看到了正在画画的以宁,而在他的正前方约五公尺左右的金盏花丛中还有一个薛丽的女性正在搔首弄姿。

“好雅兴。”

安静地走到以宁身后,启炫双臂环胸,似欣赏状。

“嗳!”

大吃一惊的以宁险些推倒面前的画架。

“很投入嘛。”

嘴角虽然上扬,眼中却没有笑意。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啊!惨了,惨了!

“五分钟之前。”冷冷的视线在画面上移动,“很漂亮的人物风景画。”

“启炫,我等一下跟你解释……”话音断落在看见莱娅弥走近的前一秒钟。

“Loyal,不帮我介绍一下吗?”莱娅尔露出动人的微笑,“这位是——?”

犹豫了数秒——

“他是vic,我的室友。”

“你好。我是莱娅尔.布朗。”伸出手,“很高兴见到你。”

稍稍碰触了一下,“彼此彼此。”

“以后还要请你多关照。”

莱娅尔靠近以宁,且;言下之意已不言而喻。然等到以宁反应过来时,却早已错失澄清的最佳时机。

“哦?”似笑非笑的表情,“为什么我没有听他说起过?”

还没等以宁开口,莱娅尔便自信满满地再度接上,“虽然我尚在努力之中,但我一定会成功的。”

“这样啊。”意兴阑珊的口吻。

发觉到散布在启炫周身的压迫感似乎越来越浓重,以宁连忙打断两人的对话。

“布朗,天色已经不早了。你该回去了,虽说这里离伦敦不远,但开车也要一个多小时。”半推半拉地将莱娅尔送上石阶。

“哦,那好吧。虽然有点可惜没能参观成你的房子。”

因为下午以宁为她画画,再加上他刚才虽不承认,但也没否认的态度,莱娅尔在高兴之余也就毫无异议地顺着以宁的意思朝车子所在的方向欣然而去。

“有机会吧。”

唉,希望这个机会永远都别来!

“哎,你为我画的画!”忽然想起遗忘了重要的东西,莱妞尔猛然回头,却不料刚好碰上因为急着要催促她快走,所以几乎已经贴到她背后的以宁——

虽没有任何音响效果,但一个唇印确实已经扎扎实实地贴在了他胸前心脏所在的位置,更要命的是,艳丽的玫瑰色泽此时在白色背景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刺目。

“啊呀,糟糕了!我用的是不褪色口红,那个如果印在衣服上的话,几乎是洗不掉的。”话虽这么说,但莱娅尔的语气却是兴奋的。

在心里咒骂了一千遍,以宁快步走回来取画,递给莱娅尔后顺势将她塞进车里。

“你生气了?”

以宁冷下的脸色已经说明问题的严重性。

“关于衣服,明天我会赔偿你的,所以别生气了好不好?”

话音刚落,莱娜尔眼捷手快地点了个吻在以宁的唇上。下一秒钟,红色的法拉利便乘风而去,只留下脸色愈加阴霾的以宁恼怒地站在原地。

走进屋内,迎接他的是一脸平静,彷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的启炫坐在沙发上,边闲适地看着报纸,边喝着微带橘香的红茶。

见此情景,以宁不觉心一沉。以他对启炫个性的了解,这绝对不会是什么好的征兆。

抬起头,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以宁胸前那刺眼的暧昧记号,又转首继续翻阅报纸。

漫长的几分钟里,空气中持续流消着僵持的气氛,但却始终无人开口。

“启炫……”

“把衣服换掉。”启炫不带任何情绪的嗓音在屋内响起。

征了片刻,以宁几乎是自暴自弃地月兑下T恤朝浴室走去,随后,门就被“砰”地关上了。

放下手中的报纸,视线停留在那扇紧闭着的门上好一会儿,才慢慢地收回。

为什么在感情问题上,人的情绪与理智会是两个完全对立的方面?

理智可以容忍的,然情绪却始终无法抑制。

其实自小到大,这一类的“意外”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发生一次,次数多到他已经倦了、厌了,全然不想再去理会。

可是……为什么总会在事发的同一时刻,那种心烦意乱的情绪就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卷土重来?……

二十六年了……无论是对于世间的情人也好,夫妻也好,都是一段漫长的岁月。一个人的一生究竟会有几个二十六年呢?……

之于普通的夫妻,古来就有七年之痒的俗语,然对于他和以宁这一对从出生起至今从未分离过的恋人而言,是不是也会有二十六年之倦的说法?

真的……是有点累了……

浴室的门开了,浑身滴水的以宁披着干毛巾走了出来,俊挺的眉字间依然残留着尚未平息的怒气。

“启炫,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能收起那种毫无意义的冷战?”扔下毛巾,以宁猛然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我没有生气,你多心了。”本来已不再温和的表情此时显得更加冰冷。

“你有!”

突然地站起身,以宁自觉无法再压抑自己即将爆发的情绪。

“从第一次出现这种无聊的把戏开始,你总是用这种不冷不热、不愠不怒的冷静态度来表示你的不满!”

“抱歉我不习惯碎碎念。”

目逼不是碎碎念的问题!而是你从来就乐于保持沉默,站在一边看我像小丑一样费劲心思揣测你心里真正的想法!”

“我从来没有那么想过。”

“多少次我用尽心力去猜、去琢磨,却都是事倍功半。还常常得靠澄筱帮忙才能让你气消……我真的很累,你知不知道!?”

“然后?”启炫修长的剑眉扬起一个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弧度。

“就是这样!”

以宁用几近犀利的视线盯着启炫。

“就是这种表情和语气!——是!是我不够聪明!是我迟钝!所以才会老是猜不出你在想什么,才会老是被天才的你操控在指掌间——但是,现在我真的受够了!”

眼中的温度骤然降至最低点。

“这——算不算是要求分手的表示?”

彷若突然被启炫一针见血的话语震醒般地,以宁犀利的表情终于慢慢地、慢慢地缓和了下来。空气中弥漫着令人尴尬的沉默。

好久——

“对不起,启炫,我没有这个意思……”像是这两个月来所有等待的疲惫都涌上了心头,以宁合上眼帘低喃。

冰雪骤然融化,但冷例的温度依旧残留,站起身,落寞的背影向二楼缓缓而去——

“……我想,我们都需要冷静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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