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谎缘 第九章

台湾的七月艳阳天,依旧那么热。这是邝求安回到台湾,踏上台湾土地后的第一个感触,闷热的空气,赤焰焰的日头,真的好热啊!

「怀念吗?这种会热死人的天气?」来接机的康健戏谵地问。

「嗯!」邝求安用力点头。「好怀念!」

康健不由哈哈大笑,顺手一把抢来小宝贝啾了一下,然后马上被康桥夺回去,横手臂在康健亲过的地方用力擦擦擦,擦得小宝贝咿咿唔唔抗议。

「唔要,唔要,讨厌,讨厌!」

「宝贝,不要动!」才不管女儿要不要,康桥继续擦擦擦,还放言警告「凶手」。

「脏鬼,不要随便用你那张养满细菌的脏嘴碰我的小宝贝,不然我杀你全家!」

「你这臭小子!」康健笑得更乐。「做了爸爸,那张嘴还是他妈的斓!」

「等你的狗嘴比我干净了,再来跟我说这种话。」

「我躁你×××……」

「去干你×××……」

表兄弟俩一路从桃园机场斗到台北,再从台北斗到康家门口,一刻也没停过,邝求安笑得喘不过气来,见到康爷爷时,她都还在笑。

「外公,我们回来了!」

「嗯嗯,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话说着,康爷爷两眼已飞向康桥怀里的小宝贝,「来,来,曾爷爷抱抱。」刚抱来软绵绵的小身躯,小宝贝立刻对他展现出最娇惑、最可爱的笑靥,一点也不怕生,他更是笑得阖不拢嘴。「会听中文吗?」

「我们在家里都说中文的。」

「好!好!很好!」最后一个「好」字说完,小宝贝已被挟持不见了。

「这样就给我『没收』了?」康桥喃喃道。

「就给爷爷没收一下吧,我那三个小子都是养小鸟的,没半个女娃儿,所以你这小宝贝就很希罕啦!而且……」康健拍拍他的肩。「去年听说你们生了个女儿,爷爷就一直在念着,说孩子会像谁,我想,爷爷可能是希望孩子像姑姑吧!」康桥沉默一下,耸耸肩。

「好,就给外公没收一下吧,我们还乐得轻松呢,对不对,老婆?」

「嗯嗯,外公喜欢宝贝,我也很开心。」

「那你们留在台湾的时候,孩子就交给我老婆照顾吧,爷爷一定会整天霸占不放的。」

「那就麻烦表嫂了。」

于是,康桥乐得把孩子丢给表嫂去照顾,自己带着老婆去做留学生回台湾时最爱做的事!

逛夜市,吃小吃。

「真好吃!」满满一桌蚵仔煎、猪血汤、肉圆、炒花枝、蚵仔面线,还有珍珠女乃茶、柠檬爱玉,康桥吃得一脸感动,眼角挂泪,邝求安却只是笑。「你不觉得好吃吗?不怀念吗?」

「台湾小吃本来就很好吃啊!」邝求安笑道。「不过在认识你之前,我根本没钱品尝,不知道它们到底有多好吃,所以我无从怀念起。」眸中掠过一抹怜惜,

「那你怀念什么?」康桥又问。

「泡面。」邝求安毫不迟疑地回道。「王子面、科学面。」

康桥失笑。「为什么是王子面、科学面?」说泡面他能理解,大部分的留学生也都会怀念台湾的泡面,但为什么是这两种泡面?

满汉大餐不是更好吃吗?

「因为王子面、科学面最便宜,」邝求安轻描淡写地解释。「五块钱就可以吃饱一餐了。」

又是一个令人心酸的回答。

康桥的笑容消失了,但只是三秒钟,笑容又回来了,「那么这次回来,我就要你回美国后开始怀念台湾的小吃!」夹着花枝的筷子转了个方向,迅速飞向邝求安的嘴。「来,啊!」

「我会自己吃啦!」

「你吃得比乌龟还慢,我喂你比较快,来,啊,快!」

「不要,我……唔唔!」半个钟头后,两人都吃到快走不动了,才手牵手沿着夜市悠闲地慢慢逛,有时候停下来捞捞鱼,有时候一起比赛射气球,或者玩钢珠台。

突然间,邝求安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有点怀念台湾了。

记得刚住到美国的时候,她只觉得很高兴能够远离台湾那块充满艰辛与失望的土地,除了探望康爷爷之外,她真的不想再回来了。

然而经过两年幸福美满的婚姻生活之后,再回到台湾来,她发现她不但怀念台湾的炽热气候、怀念台湾的泡面,也怀念台湾的一切,不管是好的,或不好的,这块土地终究是她永远的家乡。

因为艰辛的噩梦已淡然了、远离了,上辈子的绝望,也不可能伤害到她了。

「康桥。」

「嗯?」

「找个时间到南部去探望我养父、养母好吗?」

康桥怔了怔,然后,他笑了。「好啊!」他了解,她能够说出这种话,就表示对过去那一段艰苦的岁月,她已完全释怀了。

而接下来发生的一段小小的插曲,更可以证明她的不在意……午夜前十点,夜市依然热闹非凡抢抢滚,不过康桥他们已来回两趟,没什么新鲜的了。

「累了吗?」

「不累。」

「那我们去KTV?」

「好。」

不过唱KTV就是要人多才好玩,于是康桥打手机叫来康健和康艳两对夫妻,六个人一起上KTV,打算好好表演一下歌喉。但由于是暑假,又恰好是周末,上KTV的人很多,柜抬说要再等二十分钟才有空包厢。

「要等吗?」康桥转头征求大家的意见。

「等啊,为什么不等?」康艳说,既然出来了,不好好开心一下,打死她也不回家。「才二十分钟而已嘛!」

「好,那我先去洗手间一下。」

「我也要去!」

于是,康艳和康健的老婆,康桥和康艳的老公,分别上男女盥洗室去了,只剩下邝求安和康健坐在柜抬旁的沙发上闲磕牙,等候。不一会儿,自动门打开,又进来七、八位客人,清一色的女人,时髦的穿着打扮,一望即可知是那种事业有成的职业女性,邝求安不经意一瞥,怔住,但即刻,她又恢复正常,若无其事的继续和康健闲聊。

那一票人,正是邝求安的高中同班同学。

因为成绩特优,高二分班时,邝求安被编入成绩最好的班级,没多久,班上同学便分成了两派。

一派是有野心又有财力的同学,他们高傲而自大,把所有成绩或家境比他们差的同学都踩在脚底下,并誓言她们会出国、会留学,会拿硕士、拿博士,会凭实力站上高人一等的地位。

而另一派是安分守己的老实同学,她们不想跟任何人争,只想好好念书考上公立大学,毕业后找个好工作赚钱养家。

然而,由于邝求安总是「霸占」住第一名的宝座,因而成为野心派的眼中钉,不时找机会嘲讽她、欺凌她,而邝求安也总是忍气吞声的不敢做任何反抗,任由她们欺负她、亚心整她。

但是她更坚决地「霸占」住了第一名的荣誉。

从升上高二的考试到高三的毕业考,不管是大考、小考、段考、期中考、期末考、临时考,拿最高分的永远都是她。康桥若知道这件事,大概会认为这又是她在柔弱中展现韧性的另一明证吧!邝求安是永远的第一名,虽然不甘心,但事实就是如此,野心派的人最后只能在毕业典礼之后,摇下几句嘲弄。

「好,我们承认你厉害,但,那又如何?你也只能在高中赢过我们而已。」

「你以为你的养父母会让你去念大学吗?少作梦了!」

「告诉你,高中毕业之后,你就得去工厂做工,不然就是去餐厅端盘子了,而我们呢……」

「会去上大学……」

「出国留学……」

「在我们专长的领域里成为最出色的领导人物……」

「这一生,我们都会是最顶尖的!」

之后,她就再也没见过他们了,而她,也果真如他们所说的,高中毕业后就到日本料理店去端盘子了,根本没有机会念大学,直到去年。

至于她们,看来也如她们自己所预测的,很成功。

不过那也是她们的事,现在的她,已经不想和她们争第一了,因为她长大了、成熟了,也太满足了,所以她不想再去招惹她们了。然而,就算她想让过去成为过去,人家却不一定像她这么洒月兑。尤其是在竞争激烈的商场上存活过来的胜利者,她们已经习惯样样事都要跟人家争、样样事都要跟人家比,习惯斤斤计较、习惯记恨、习惯报复,习惯不放过任何曾经让她们难看的人……

「邝求安!」

闻声,邝求安回过目光来,柔和的微笑。「曹庆玲,好久不见了。」

那七、八个衣着入时的女人不约而同朝她围拢过来,而刚刚叫她的女人,曹庆玲,就站在她正前方,惊讶地打量她。

「你……变了!」

正确的说法应该是,邝求安变漂亮了、迷人了,也不再那样畏畏缩缩地像只令人厌恶的小老鼠了,但曹庆玲不甘心说出口,更不愿增长「对手」的「气焰」,所以她把话简化了。

「当然会变,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幼稚的高中女生了。」邝求安莞尔道。「我结婚了,还有一个女儿,应该是变成家庭主妇兼职妈妈的模样了吧?」

「结婚了?」曹庆玲挑了一下精心描绘的眉毛。「韩颂奇?」

「不是,」邝求安淡淡道。「他退伍后,我们就分手了。」

不是韩颂奇?那么,应该就是坐在她身边那个一看就知道是黑道混混的男人啰?真是可悲,竟然嫁给黑道混混,不过,太好了,看来邝求安也只能在高中时代风光一时而已,之后,邝求安可比她预料中更惨呢!

「嗯嗯,你果然很适合做家庭主妇呢!」曹庆玲愉快地说。

「谢谢,我自己也很喜欢。」嫁给康桥那种男人,任何女人都会安于家庭主妇的身分吧!

「那么,请教这位先生贵姓?」邝求安不好意思介绍,她自己不会问吗?

康健有点困惑地瞥一下邝求安。「呃,康健。」

「原来是康先生。」曹庆玲转眸看向邝求安。「那你就是康太太啰?」

「嗯嗯。」邝求安颔首。

果然!

猜测证实了,曹庆玲简直是心旷神怡。「就你们两个来唱歌?」

「不,还有我老公的家人,他们上盥洗室去了。」邝求安指一下盥洗室方向。

喔喔,原来是一大票黑道混混一起来唱歌,真是同情她!「那我们先进去了,我们有预约。」

「好,ByeBye!」原本事情应该就这么结束了,此后天南地北各一方,她们应该不会再有机会碰面了,但是,好死不死的,康桥就在这时候自盥洗室出来了,曹庆玲那一票女人的目光立刻被那个帅气迷人的年轻人所吸引,各个赞叹不已。

倘若他不是那么年轻,她们一定会倒追他!

可是下一刻,她们就被自他嘴里吐出的圈圈叉叉泼了一大盆冷水,整个人从最high点降到冰点以下。

「我躁你×××!」

七、八个女人张口结舌,继而面面相觎,不敢相信那样出色帅气的年轻人,竟会吐出那样不堪入耳的脏话来。

再下下一刻,她们更因为他的举动而傻了眼。

「康健,谁说你可以坐在她身边的?」

年轻人怒气冲冲的一把揪起康健的后衣领,往上一拎,再往旁一丢,然后自个儿坐到康健原先的位子,亲亲热热地揽臂搂住邝求安。

「她是我老婆,除了女人,只有我可以坐在她身边!」

邝求安是他老婆?!七、八个女人难以置信地掉了下巴,怀疑她们是不是在作梦,还是刚刚有不小心撞到脑袋了?

「他妈的臭小子!」康健啼笑皆非的爬起来,「你到美国去念大学、念博士,就给我念出这种成果来吗?还是一样随时都满嘴脏话,心眼比老鼠屎还小!」他愤慨地臭骂。「我是你表哥,坐在你老婆旁边又是怎样了?」

「不怎样,就是不可以!」康桥吊儿郎当地说。

「你……」康健气结,直翻白眼。

「好了,好了,别故意气表哥了啦!」邝求安笑不可抑地推推康桥,然后指指一旁的服务生。「有空包厢了啦!」

「那我们走吧!」

于是,三对夫妻一对接一对跟在服务生后面,康桥和邝求安走在最后,在经过那一票呆若木鸡的女人时,邝求安笑着对她们挥挥手。

「我们也有包厢了,先进去了!」

「她们是谁啊,老婆?」

「高中同学。」

「干嘛?找你开同学会?除非是在一个月之内,不然不行喔!别忘了我们还要去日本见我老爸,开学前要赶回美国,你们旧金山大学应该比我们加大柏克莱分校先开学吧?」

「不是啦,我们只是偶然碰见而已啦!」

「嗯嗯,那就好。」

他们进包厢了,那票女人却还呆在那里。

旧金山大学?

那个「永远的第一名」……还是第一名吗?

按照康桥的计划,他原是打算先在台北待个十天左右,再到南部去探望邝求安的养父母,结果,不到一个星期,他们就慌慌张张的逃离台湾了。

不是形容词的「逃」喔,而是真正的逃亡,因为……

「喂喂喂,你们听我说,别说我才国中毕业没知识,我也有那种高水平的笑话喔!」

无聊的某一天,大家很无聊的聚集在无聊的客厅里啃无聊的西瓜,小宝贝啃得最用心,满头满脸满身都是西瓜汁,连最疼爱她的康爷爷都不敢碰她,离她远远的又笑又摇头,突然,康健很无聊的这么说。

「什么笑话?」

「说说看,」胸脯挺得高高的,康健得意地提出很有水平的谜题。「世界上最矮的山是什么山?」

大家相对一眼,既然是很有水平的问题,就应该是很有水平的答案。

「李茂山?」康艳第一个举手喊答。

「错!」

「枕头山?」康健的老婆笑问。

「老婆真笨,又错了!」

「女人胸前那两座山?」康桥暧昧的眨眨眼,马上被好几只花拳绣腿K到爆。

「还是错!」康健一本正经地猛摇头。「唉,真是,还说我没水平,你们才有水平,结果连一个最简单的谜题都猜不出来,真是令人失望啊,叫你们好好念书不听……喂喂喂,你们干什么?」所有的西瓜皮全飞到他身上来了。

然后,大家散场。

「喂喂喂,答案呢?」

继续散场。

「好好好,我说,我说!」散场暂停,大家回过头来,各个都一副「爱说不说随你,要说就赶快说」的表情。

「正确答案是……」康健故意停了一下。「富·士·山!」

一阵静默,然后,众人相顾茫然。富士山很矮吗?

「负四十三嘛,都是负数了,当然最矮了呀!」康健理所当然地说。

另一阵静默。

「真冷!」康桥喃喃道。「老婆,去泡杯热茶来让我驱寒!」

「北极的冰山又长高了!」康艳的老公咕哝。

只有邝求安在笑,而且她不是捧场的笑一笑而已,是真的笑到肚子痛。

「喂,老婆,你不是真的水平那么低吧?」康桥狐疑地问。

「不是啦,我是觉得……」邝求安擦着眼泪。「表哥有时候真的很搞笑。」

「是在耍白痴吧!」一拳头飞过来,康桥低头拉着老婆逃开,哈哈大笑,「表哥,承认吧,你是智障……咦?有什么事吗?」紧急煞车,望着门口的人,他问。

那人是大门守卫之一,会进来一定是有什么事要通知。「外头有人找,呃,应该是找你的吧!」

「应该?」

「是洋人,说英文,我们听不懂,不过既然是洋人,一定是找你的吧?」

康桥皱了皱眉。「好,我去看一下。」

他出去「见客」,屋里的人都好奇地从落地窗望出去,包括邝求安在内,也只有她一眼就确定来人的确是找康桥的,因为来人就是常常去找康桥的那两个人。

她心中突然浮现一股不安的预感。

「What?」康桥大吼,紧接着又暴跳如雷地骂了一句。

「他说什么?」康健问。

「呃,他叫他们统统下地狱去!」邝求安解释。

「……喔。」

片刻后,康桥转回屋里来了,脸色说有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小安安,回房去,待会儿我有事要和你说。」

「喔。」邝求安顺手要抱女儿一起回房,却被阻止了。

「宝贝交给表嫂,你自己回房就好了。」康桥拍拍她,催促她上楼。

「喔。」邝求安愈来愈不安了,但她还是温驯地顺从了康桥的命令。不知为何,她有种幸福生活即将结束的预感……

二楼的卧室里,邝求安不安地等待了半个多钟头后,康桥才出现,但是他并没有马上跟她说什么,而是一脸不知该如何开口的表情,眸中更是满满的歉意,就那样站在那里看着她。

他不要她了!

突然间,这个思绪闪过她脑际,使她不自觉地冲口而出,「你要跟我说什么,快说吧!」反正早在他们结婚那天起,她就有心理准备了。

迟早有一天,他也会抛弃她的!

就在这一瞬间,她恍然顿悟自己对他的爱为何会有所保留,因为在她心底深处的某个连她自己也没察觉到的角落里,隐藏着对他的不信任。

她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九的信任他,但还是有百分之零点零零一是不相信的。

亲生妈妈抛弃了她,院长妈妈不要她,养父母也不要她,男友也抛弃她,有什么理由康桥会跟他们不一样?没有。所以,总有一天,康桥也会跟其它人一样抛弃她的!而现在,那个「总有一天」终于来临了,就如她所料想,不过没关系,她早已有心理准备了,所以,说吧,尽管说吧……

「我……」康桥迟疑一下。「呃,我想只要到学校上过课的人都知道,每所学校里至少都会有一个专门惹是生非的不良少年,我上小学的时候,学校里就有那么一个学生……」

有片刻间,邝求安脑袋里是一整片的空白,眼神茫然,满头雾水,雾水里淹着一拖拉库的问号。

他……说这个做什么?

「高我五年级的库克,」康桥一边说,一边拉着她的手到床畔并肩而坐。「他真的很坏,捣蛋、打架、欺负同学、考试作弊,每个老师都对他头痛得很,要不是他父亲是议员,他早就被退学了……」

邝求安依旧不解他为何要说这些,不过她还是静下心来认真聆听着。

「记得那年我小三,在校庆前夕,学校里闹了一件很大的事,大到连警察都跑来了……」康桥顿了顿。「由于要准备校庆活动,很多老师、学生都留校到很晚,结果有一位指导老师在校园里被抢劫,还被杀伤了……」

邝求安轻轻怞了口气,康桥笑笑。「因为是夜晚,受伤的老师也认不出是谁,但当时,大家一致认定就是那个库克,虽然他一再否认,说他一直在体育馆里的球具室里睡觉,还说他做的事他都会承认,不是他做的事,别想逼他承认,但是没有人肯听信他的辩解……」他又停了一下。「只有我……」

「咦?」

「只有我知道他没说谎,所以……」他耸耸肩。「我就骗警察说我跟妈妈吵架赌气,也躲在球具室里睡觉,和库克一起……」

「耶?」

「半个月后,警察抓到真正的抢劫犯了,之后库克问我,为什么要替他作假证?我告诉他,因为我知道他没有说谎……」

「你怎能确定?」邝求安月兑口问。

康桥哈哈一笑。「你是第四个这么问我的人。从小,我常常跟人家说那个人在说谎,或者这个人没有说谎,但是从来没有人认真听进我的话!包括老妈在内,只有库克,他是第一个认真的问我怎能确定的人,老爸是第二个,表哥是第三个,现在,你也这么问我了……

「我……不该这么问吗?」邝求安不安地问。

「不,不是不该,而是这么问我的人真的很少。」康桥自嘲地笑了一下,「而我的回答是,」他又笑了,但这回是顽皮的笑。

「没有任何理由,我就是知道,是真实或谎言,我就是知道,甚至文件是真是假,我就是知道,名牌是真品或仿冒品,我就是知道……」

双眸愈睁愈大,邝求安满脸不可思议的表情。「你……你是说……」

康桥歪着脑袋想了一下。「我想,这应该是天生异能吧,真实或虚假,在我面前是遁不了形的!」

换句话说,就是没有人能对他说谎?邝求安两眼瞠得老大,眨不动了,蓦地,她不晓得想到什么,双颊热辣辣地涨红了。「你是说……你是说……每次……每次我说不要的时候,你……你都知道我是在说谎?」

康桥呆了呆,豁然大笑。「天哪,小安安,你就只想到那种事吗?」

「不然……不然要想到什么?」邝求安面红耳赤地嗫嚅道。

「人家……人家只有那种时候有说谎嘛!」

笑意转温柔,康桥怜爱地抱住她,唇瓣亲昵地贴在她鬓发边。「我知道,你对我一直都很诚实……」顿一下。「只有那种时候不老实。」「讨厌!」邝求安不依的捶他一下。

康桥笑着亲亲她,再往下继续说。

「总之,库克是第一个知道我拥有这项异能的人,之后,我跟他就没有任何交集了,直到十年后,他突然来找我……」他感慨地轻叹。「谁也料想不到,当年的不良少年,十年后竟然变成国际刑警了!」

「耶耶,真的?」邝求安惊呼。

「真的,他还说,就是因为当年那件事,他才想到要去做警察的。」康桥颔首道。「他突然来找我,也是想请我去帮忙,判定自首的毒贩所吐露的情报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如果是真的,那是最好,国际刑警将能够破获南美最大的毒品供货商之一,但若是假的,前去围剿的国际刑警就是自投罗网了,而那将是一次大规模的进袭,死伤人数起码会有两、三百人……」

「那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邝求安忙问。

「骗人的。」康桥泰然自若地说。「不过,利用问话技巧,我还是套出了真正的情报,而国际刑警就根据我套出来的情报,成功地破获了他们锁定的目标……」

「之后,他们就常常来找你帮忙了?」邝求安若有所悟地喃喃道。

「对,那两个来找我的,泰生和杰特,就是专门负责和我联络的。」

「那他们今天来找你,是又要请你帮什么忙吗?」

「不是,」一提到这个,康桥的表情又一整个陰沉到不行了。「他们是来通知我一件麻烦的。」

「麻烦?」

「记得我上个月出差两个星期吗?那是国际刑警捉到了走私武器的军火之王的左右手,他们想从他身上套出情报以便捉拿那个军火之王……」

「成功了?」

「成功了,但是国际刑警在行动的时候,不慎打死了那家伙的两个儿子,虽然那是无可预料的,毕竟是在枪战之中,但是……」康桥苦笑。「可恨的是,我们好不容易捉到了那家伙,国际刑警却又在押送途中被他给逃了……」

没来由地,邝求安打了个寒颤。「然……然后?」

「而那家伙一逃走之后,就立誓要为他儿子报仇,因为没有我的帮忙,就不会有那场捉拿行动,所以那家伙就锁定我为他的目标之一,又因为他死了两个儿子,所以……」康桥低头歉然以对。「他也把跟我最亲密的人,就是你,我的妻子,列为目标了……」

邝求安呆呆的看着他,好像连话都不会说了;康桥以为她被吓坏了,忙将她紧搂入怀。

「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我说过要给你安稳幸福的生活,却反而把危险带给你,真的真的很抱歉!」他不断地说。「但我保证,我会尽全力保护你的安全,绝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请你相信我好吗?好吗?」

他焦急地想让她相信他,邝求安却呆在他怀里发怔,脑子里想的是风马牛完全不相干的事。

他……不是要抛弃她?

「你……就是要跟我说这件事?」

「是的,请你相信我,我是真的很抱歉,也请你相信我,我一定会尽全力保护你,相信我,好吗?」

原来……原来……只是这种事,那……那……那又有什么好在意的?

她笑了,「不必说抱歉,我相信你!」因为安心了。「但是孩子……」

「我想过了,那家伙的目标是我们,孩子跟着我们反而危险,所以我打算把她送到老爸那里,我也跟老爸联络过了,老爸说他会立刻派人过来接孩子,最慢晚上就会到。」康桥扶起她的脸儿,仔细端详她的表情。「你……没有生气吗?」

邝求安漾开柔软的笑。「帮助国际刑警捉拿罪犯,那是好事,就算因此而惹上麻烦,那也是无可奈何的,我为什么要生气呢?」

康桥凝视她半晌,蓦而又把她紧紧地搂回怀里。

「老天,我怎么会这么幸运能够娶到你呢?」

这辈子,他最幸运的大概就是娶到了她吧!

傍晚,老人家派来的人就赶到了。「交给我们吧,我们一定会好好保护她的!」是康桥的大姊、二姊亲自带人赶来的,浩浩荡荡十几个人,而且,征夫还派出了他的义长子勇志。

「义父要我跟在少爷身边。」换言之,就是要保护康桥和邝求安的。

「这……不用了吧!」康桥为难地道,要是勇志出了什么事,他要如何跟大姊夫交代?「义父说,如果我保护不了少爷,就没资格做他的义长子。」

「但……但……」

「好了,老弟,」康健用力拍两下他的肩。「人家的好意,你就心怀感激的领受下来吧!」

康桥一怔。「请等一下,表哥,不会是你也要……」

康健故意拉下脸。「怎么?我没出国过,想出去玩玩也不行吗?」

「可是……」

「这也是爷爷的意思喔!」

康桥顿时无言,如果这是康爷爷的命令,那他说什么都没用了。

「但,你没有护照……」

「谁说没有,去年你们没回来,爷爷就说了,如果今年你们还是不回来,就要我过去看看你们,所以啦,我的护照早就办好啦!」

「……」好,他认输!

晚上,康桥的大姊、二姊就带着小宝贝搭机回日本了,等到她们平安抵达的讯息传来之后,康桥才带着邝求安、康健和勇志,跟着那两位国际刑警搭上飞往欧洲的班机,因为他们最安全的保护地点在阿尔卑斯山。康桥有点想哭。原本是打算有机会要带老婆去阿尔卑斯山滑雪的说,结果,现在却要跑到那里去玩躲猫猫!真是人算不如天算,以后都不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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