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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穿水晶鞋 第2章

直到蜜月回来,林静还是不太适应自己已婚这个事实。为期两周的欧洲蜜月旅行,实际上她和雷拓两人相处的时间不超过四十八小时……而且大多是在往返的飞机上。一到达巴黎,他便不见人影,只留下一位专业随行导游兼翻译,陪语言不通的她度过了在异乡的时光。

这大概是世界上最奇怪的蜜月旅行了,新郎新娘各过各的,最后再碰头一起回来。刚下飞机的林静自嘲一笑,试图放松紧绷的神经。

从今天起,她就要到雷家去住了。

走到机场的出口,迎面碰上一男一女。

“拓。”那女子有一张空山灵雨般的脸庞,美目流转,扫了一眼林静,“又从哪里回来啊?”

“法国。”

寒暄几句后,清丽女子迟疑地问:“听说你结婚了?”

他们的婚礼很简单,知道的人并不多。

雷拓揽揽林静的腰,“我们刚刚蜜月回来。”

“你……”娇怯秀美的脸渐渐变色,“和她结婚了?”

不可思议地看着林静,这么平凡普通的女人,走在马路上随时都可以找出一大把这样的女人,雷拓就是和她结了婚?

“呃,是啊。”林静看着她激动的反应,有些不知所措。

翦水双瞳泫然欲泣,“拓,你真的不要我了?”

他只是耸耸肩,“我有这么说过吗?”

“可是你结婚了!”她疾声,却连质问都如泣如诉,让人心折。

“你觉得,结不结婚会对我有什么影响吗?”他波澜不惊地淡道。

“当然有。”

他笑了笑,转头朝林静问道:“你不介意吧?”

介意什么?林静有些恍兮惚兮,却莫名其妙地慌慌张张起来,“嗯,你们随意。”

“那就好。”他依然慵懒微笑,将那窄窄香肩揽进怀里,低下头在花瓣般柔软的芳唇上印下一吻。

繁忙嘈杂的候机厅里人来人往,可他们这对俊男美女的组合还是吸引了周围不少的眼光,林静睁着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这幕热辣场景。

他在新婚妻子面前吻别的女人!

亲吻之后,雷拓毫不留恋地松开手臂,“小月,你该入关了。”

那位不胜娇弱的小月小姐离开他的怀抱,面色酡红如醉,最后还是和她同行的先生将她拉进海关的。

坐上雷家派来的房车,她抽出一片纸巾递过去,“你的嘴唇上有口红。”

他拭了几下,然后随意扔在车厢内。

“她是谁?”过了一会,她还是忍不住疑问。

“你有什么意见?”

“没有。”她白了他一眼。这个无聊的男人,她都眼睁睁地看他和别人亲热了,还想怎么样啊,学古代人的妻妾姐妹相称吗?“我只希望以后你不要在公开场合做这种无聊的事。我才不在乎你和谁暧昧不清,可是请你记得,不要在我面前,不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我给你留余地,希望你也给我留下几分薄面。”

“没有最好。虽然我们结了婚,并不代表我要为你付出忠贞。”

林静抿抿唇,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继续。

他说得很对,一纸婚书能改变什么?婚姻本是天底下最不可信的契约。

她没有任何权利去管束他?

成年多时,自己竟还有这种无聊的少女梦幻,真是傻,她无趣地看向窗外。再转过脸时看到雷拓仰靠在椅背上,双目合拢,睫毛长而浓密,像是睡着了。

他会真心地笑吗?他有没有专注温柔地看过一个人?他有没有狼狈失措的时候?他仿佛对什么都不在乎,会有人能让他心动吗?他会爱吗?

车子停在大宅门口,她轻轻抬手想叫醒他,伸出了一半的手却被他猛然格开。

“别随便碰我。”

她讪讪地收回手,“原来你没睡着啊。”

“我从不在别人面前入睡。”

原来如此,难怪在飞机上几乎没看到他合眼。

为什么就没有人说话呢?

她咬着下唇,有点受不了雷家这种“高贵”的静穆。

雷天律仿佛是父亲的翻版,深沉不苟言笑。好不容易有个周日的下午,还要一边喝下午茶一边和父亲处理公文。薛月桦只是端坐如仪地喝着炭烧咖啡,并不说话。雷拓显然也无意打破沉默。

“呃,还是这边的天气凉爽,巴黎热得像只烤箱呢。”她实在忍受不了客厅里的死寂,没话也找话说。

善体人意的天彻顺着她的话题问了问旅行见闻,大家这才开始聊了几句。

天依提起地中海沿岸的欧陆小镇很是向往,仿佛恨不得和他们一起去度蜜月。除了二哥以外,林静最感亲切的就是雷拓这个还在上学的异母妹妹。殊异于想象中的千金小姐,天依既不娇弱也不骄纵,一张甜蜜的女圭女圭脸,性格很单纯,对雷拓也不像别人那么冷淡。

最后,连雷百川也开口问林静:“你会下围棋吗?”

“学过一点,下得不好。”这是雷老爷子第一次主动和她说话呢。

“有时间陪我下盘棋。”

林静简直是受宠若惊地答应。

“比较喜欢哪幅作品?”

“呃,那幅海上浮木吧,色彩很有张力。”

她随口扯了一个答案,事实上,她对所有看不懂画了些什么的所谓后现代主义,都只有一个感觉:莫名其妙。

出了这家新开的画廊,林静还是不知道天彻约她来这里有什么用意。

“二哥……你有什么事吗?”天彻是雷宇建设的首席副总裁,可称日理万机,哪来的空闲陪她单纯看画展。

“你们也结婚一个月了,在我们家住得还习惯吗?”

“还好。”林静有些感动。这样的话,竟是由丈夫的哥哥来说的。而雷拓,大概不会关心她过得怎么样、和家人是否相处融洽吧。

“你不要觉得三弟他不关心你。其实,他自己也不太会处理感情问题,所以阿姨才看不惯他总是吊儿郎当的样子。”天彻的声音煦如和风,令人心生暖意,“阿姨看起来很冷淡,其实心里比谁都热情。多接触了你自然就会知道,千万不要怕她,阿姨是很喜欢你的。”温和地拍拍她迷惘的脸,“要对自己有信心。”

看着他诚恳的笑容,她却有些走神。雷拓也惯常微笑,但那笑却总是清嘲淡谑,全不挂心,毫无温度。

“谢谢你这么关心我。”

“别嫌我烦就行了。”

“怎么会呢?”她仰面急着澄清自己,突然脚下一滑,差点摔倒,还好他反应迅速快手扶住了她。

上帝啊,怎么会这么倒霉?趴在他胸膛上的林静手忙脚乱地站直身子。

“对不起啊。”

“没摔着就好。”他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还是我去把车开过来吧。”

她懊恼地闭上眼睛,怎么这样没有形象?唉,看来她永远也难成为大家闺秀。

“林静?”

她闻声睁眼,正对上一张俊逸的脸孔。

是雷拓!

整天都看不到他人影,怎么偏偏就在这里碰见?

“天彻呢?”顺了顺她额前有些凌乱的细软发丝,雷拓淡淡开口。

“二哥去停车场取车了。”

那么,刚才他都看见了?

她忽然有种背叛了他的错觉,愧疚地低下头,恰好看见一只挽住他胳膊的雪色玉臂。

他的身边站着一个女人。

呵,谈何背叛呢?反正谁也谈不上忠诚。

白色宝马缓缓驶到路边,“小静,可以上车了。”看到雷拓,他有些微愕,随即露出惯常的斯文浅笑点头致意。

小静?雷拓玩味着他的称呼,眼中充满戏谑,“看来你们相处得很融洽。”

“呃,还好。”

“快上车吧,别让他久等了。”

不知怎的,她突然不想上车,缓缓移动双腿,走到车门边,她回头望向雷拓,正对上他审视般的目光。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对她究竟抱持何种心态?那临去一瞥究竟是善意抑或不屑?

他毫不在乎她和二哥单独约会吗?

“其实我约你出来,是想请你帮个忙。”

啊,她终于从乱七八糟的思绪中回过神来,“我能帮什么忙?”

“我想拜托三弟,跟拓扑投资的总裁情商一下,退出新闻中心那块地皮的竞标案。”

是公事啊,“我对公司里的事不怎么懂,再说雷拓他……也不见得会听我的,你不如让爸爸跟他说吧。”

他们结婚之后,雷拓就被调回总公司任市场部主管,可是二哥是副总裁,级别还是比他高啊,怎么反倒要下属帮忙。

他放缓车速,眼露无奈之色,“如果不是没有其他的办法,我也不想来打扰你。这件事的确是我的下属考虑不周。三弟和尹总交情深厚,恐怕只有他出面才能挽回僵局。”

“可是我恐怕真的不行。”雷拓是娶她来讨好父亲的,可不是为了让她搞好兄弟关系。

“你可以。”

“我……”

天彻在路旁停下车,转过头对林静认真地说:“虽然雷拓从来不说,但我看得出来,你是他很重要的人。”

很重要的人?在看到他和别人出双入对后。二哥还能这么认为吗?

雷天彻温暖如春阳的眼神给了她信心。

雷拓很晚才回来,进起居间时有些诧异地发现林静还没睡。

林静一向比自己睡得早、起得晚。

“有什么事吗?还不休息。”

听到他进房间的声音,她仿佛吓了一跳,接着摆出一张笑脸,“这么晚才回来啊,要不要我叫厨房准备点消夜?”

“不用。”他月兑下西装,悠闲地松开条纹领带,一口回绝她的贤慧,“你等我到现在,不是为了让我吃消夜吧,有什么事就直说。”

她不敢直视他,“也没什么。”

“是吗?”他垂眸浅笑,掩住锐利的目光,“想不到你也会欣赏抽象画,有什么喜欢的作品就订下来,让他们把账单直接寄给我。”

“噢。”

她踌躇半晌,终于开口:“二哥他让我问问你,能不能跟拓扑投资的尹董商量一下,让他们退出新闻中心投标案的竞争。”

雷拓犹带笑意的眼中滑过一道诡光,天彻这样心高气傲手眼通天的人,怎么会突然需要拜托起他来了?“好。过几天我就去谈这件事。”

“那——他能答应吗?”

“当然。”

她松了一口气,浅浅地绽开笑颜,“尹先生是你的好朋友?”这么三言两语就搞定了!二哥真的说对了,她是他很重要的人?林静几乎被喜悦冲昏了头脑。

“是尹小姐。”

“呃?”

“蜜月回来时,你不是在机场见过尹月吗?”

她心中锋利一割,忽然呼吸困难,拓扑投资的总经理是那个似弱柳扶风的小月小姐?

“你和她交情深厚?”

“谈不上什么情谊,不过有时候一起吃吃饭上上床。”

她蓦地倒抽一口冷气。

“别这么大惊小怪的,成年人或多或少都会有这种需求,不是什么肮脏的事。你若想找个情人,我也不反对。”他从沙发起身,“放心,今天只是个意外,我不会让你在公众场合失了面子就是。”

林静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明天我要去香港公干。”挺拔的身躯走向书房,“我不在的时候,希望你过得愉快。”

晚饭桌上,一样的鸦雀无声。

她用眼角余光看看身边的优雅进餐的男人,希望你过得愉快?是他自己过得很愉快吧。不知道在香港又有什么艳遇了。

佣人撤下主菜,甜品一道道摆上长餐桌。

雷拓将一匙紫米布丁举至林静的嘴边,“吃一口,乖,不要再和我生气了。”

生什么气?

她吃惊地想张口询问,却正被那一勺布丁堵住。咽下唇齿间柔软而微甜的味道,她为自己辩护:“我没有生什么气啊。”

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他是个花心大萝卜,她才不会因为这种下流的人让自己不开心。

“还在埋怨我不许你随行到香港吗?”

“你少胡说八道。”怎么这样扭曲事实,谁想跟他去香港了?

“好好好,都是我的错。”他无可奈何地露出一个宠溺笑容,看得林静傻了眼。

“嫂子,二哥现在真的很忙啊,他也很想陪你的。”天依也来凑热闹,“你就别介意了嘛。”

“我本来就没有……”天,她是跳进太平洋也洗不清了!

连雷百川也看不过去,皱着眉教训刚结婚的小夫妻:“谈生意怎么能随便就跟去,工作是男人们的事,你只要在家等着他赚钱回来就行了。”

这是什么大男子主义!她无力地放弃争辩,道不同不相为谋,她才不会浪费精神气力妄图改变一个六旬老人的固执。坐在另一头的莫君桦却冷冷地起身,走出餐厅。

阿姨最近闲来无事开了家珠宝店,生意竟然还算好,忙得有点乐不思蜀,雷百川的话多多少少有些含沙射影的意味,难怪她听了不高兴。

气氛突然僵了起来,林静垂下脸,不情愿地道歉:“我知道了,爸爸。以后我不会再任性了。”

回到房间里,她一关上门就质问他:“你刚才是什么意思?”

“你不开心得这么明显,我能看出来,父亲也一定能看出来。我可不希望他来关心我们的婚姻生活。”

“我没有不开心。”

他默不作声地凝视她,目光湛湛,仿佛能看透她所有内心隐秘。

林静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慌张地扯开话题:“你一定累了,快去休息吧。”

雷拓不置可否,“父亲对你怎样?”

“嗯,谈不上特别好,也没有特别不好,就像对待别人差不多。”她努力思索着,“偶尔会找我下盘围棋,”沮丧地皱起脸,“每次我都被杀得落花流水。”

她的围棋是结婚之前雷拓教的,刚学会没多久,水平自然很差。

“爸爸他干吗不跟你下啊?”雷拓的棋弈水平可比她高多了。

“我?还不够资格呢。”能跟雷百川下棋的人不到五个指头,“这是他信任你的标志。你的样子,他永远无法漠视。”

“……这么爱,却还是抛弃了恋人。”盛夏溽暑,她却怕冷地抚着双臂。

在商言商,利字当头。这世道的生存如此艰辛,爱情总是最先被抛弃的负担。

“但他从此活在对她的追忆中,被抛弃的人反而解月兑。”

“他有没有去找过张锦若?”

“前妻去世之后,他曾想过要和张锦若结婚。可惜已经人家已经罗敷有夫,不打算重续前缘。”

她不可思议地抚上自己并不娇艳的容貌,“男人真奇怪,有的时候不珍惜,要失去了才后悔。”

“人都是这样的。”他只是讪笑,“我说过不必质疑我的眼光,从没有我看错的人。”

“那你怎么看我?”

他一脸空白,不知自己该怎样回答,“我对你没什么看法。”

这种回应比批评更令人失落,他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

和妈妈通完电话,林静放上一盘CD,翻阅着新一期的周刊,虽然结婚后辞掉了工作,她还是挺关心这个待过几年的杂志社,每期杂志出版后都会第一时间买来看。奇怪的是,她并不觉得做全职太太很无聊,不用每天奉献八小时工作,生活还是很充实的。除了花钱可以随心所欲外,生活好像和结婚前没有什么不同,她常常会觉得自己还是个单身女子。反正雷拓一向早出晚归的,实在也碰不上面。

因此,听到雷拓进房间的声音时,她大大地吃了一惊。

他居然准时下班回来,更奇怪的,他不是回来换衣服再继续出去,反而若有所思地看着林静,“你进来一下,有件东西要给你看看。”

她疑惑地随他进了书房。他不是不让人随便进他的房间吗?

蜜月回来后,他一直在书房里隔出来的休息间睡觉。真是难为了这个大少爷,虽然他晚上在雷园的日子实在寥寥可数,多半凌晨才会回来更衣,和她一起下去吃早餐。

书房格局开阔,比卧室还要大一些,看着占据整整两面墙壁的书柜,让她觉得有些可笑。

有钱人真是爱附庸风雅。

她随手拿起摊开放在桌上的一本书,“这是——德文吧?你懂德语啊。这是什么书?”

“《辩证理性批判》。”

“康德的《辩证理性批判》?这么枯燥艰深的理论,你也会有兴趣?”

“我大学时读哲学,看看康德很正常。”

“哲学?你?你只懂伊壁鸠鲁派享乐主义哲学吧。”她心情愉快地调侃,“怎么,高考成绩不好,只能上这么冷门的科系?”

“这是父亲的意思。”

可是,父亲不是坚持子女都应对家族事业有所了解?连女儿都要选修金融,她还听天依抱怨过几次呢。

好像看出了她的想法,雷拓闲闲解释着:“他怕我将来干涉公司运行。”

“你本来想学什么?”

“我本来也不打算学商。”他嘴角微扬,笑容诡异莫测,“没有人能让我做不想做的事。”

“你不是想做雷宇集团的老板吗?”现在可不是个有胆量和运气就能发迹的时代了,没有专业知识怎么行?

“这个世界,不过是人的游戏。”雷拓模模她的头发,“不说这些了,我要给你看的东西在那里。”

他仰起下巴示意窗边的古董架。

林静茫然地看着那些似乎价值不菲的古玩,精工雕刻的象牙仕女、嵌满宝石的锋锐短剑……

心中一动,她伸手从第三层拿起一只式样陈旧的男戒。

雷拓好像不戴戒指的。

“这是——”

“前几天在香港买回来的,没有戴过。”

她愣了一下,高价买下一个不会用到的饰物,“有什么纪念意义吗?”语气轻柔,有些犹豫。

“据说这枚戒指有个故事。”他望着窗外,“伟大的所罗门王曾经做过一个梦,梦中的智者告诉他一句至理名言,记住这句话可以让人在得意时不骄傲,失意时不痛苦。但是所罗门王醒来时却忘了这句话是什么,他召集了王国里最有智慧的长者,并且给了他们这只戒指,告诉他们如果想出这句梦中的话,就把它刻在这枚戒指上。几天后,戒指被送还给所罗门王,上面刻着:一切都会过去。”

一切都会过去?

她震惊地无意识地重复,这个浮华浪荡的大少爷,这个只会奢侈享受的纨绔子弟竟然学哲学,竟然也懂得“一切都会过去”。

她摩挲着指环内侧古老英文的深深刻痕,好像触到他某种不为人知的真实面貌。

看她紧紧捏住手中的指环,他扬眉,“要是喜欢就拿去吧。我也是一时兴起才买下的。”

“谢谢,不过这是男戒,我的每根手指尺寸都不合适。”

“没人规定戒指一定要戴在手上。”雷拓突然散漫一叹,“你的观察力实在糟糕,这么长时间还是没有发现我要你看的东西。”

“嗯?”

他从古玩架的最下层抽出一个长方形的精巧黑色物体,“你猜这是什么?”

她端详了一会儿,然后摇摇头。

“针孔式红外线摄像机。”他善良地答疑解惑。

“给我看这个做什么?”

“前几天,你偷进过我的书房吧。”他的笑容温存得令人毛骨悚然,“要不要我把那段录影带调出来看?”

他用摄像机监视自己的书房?她强辞夺理:“你又没锁门,我在家无聊进去看看有什么大不了的!”

“不是心里有鬼,刚才何必装出这副第一次进来的样子?”

一语点中她的死穴!

“想到这里来找什么?商业犯罪的证据?公司的机密文件?还是我初恋女友的照片?”

“没有没有都没有,”她拼命摇头,言之讷讷地补救,“我就是——想多了解你一下而已。”

“了解我?”他只是噙着半嘲弄半有趣的笑意,“那我就拭目以待,看看你能有多了解我。亲爱的,只要你不后悔。”

愚蠢的丫头,终有一天她会知道,试图了解他只是一桩徒劳无功的事。

这世上根本没有人能了解他,他也不需要任何人的了解。

她深深呼吸,“你为什么在自己的家里装监视器?对亲人也需要这样提防?”

“亲人?我没有亲人。”

“你不是父亲的儿子?”

“别胡乱猜测,我确实是做过基因检测才被认养的。但是我不认为自己有亲人。只要有血缘关系就可称亲人吗?”他居然还投给她一个勾魂摄魄的笑容,“这世上没有人让我觉得亲近。”

她怔怔无语,“你——”未竟的话被敲门声打断。

“三哥,你在吗?”天依清脆的声音从起居间的柚木门后传来。

“等一下,我给你开门。”

他扬声回应,转头看着林静,“你在这里好好待着,我和天依有话要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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