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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镖局 第七章

第三章

乔妍今儿个的心情非常差,因为这个该死的年代还没有引进咖啡,她就算是想被俗称的“中药水”毒死,也没有机会。

好想喝咖啡……

她来到清朝已经一个星期,这一个星期她从震惊到失望,从失望再到绝望,让她觉得人生没有希望的,不单是必须被迫回到工业革命前的生活,更是她接下的烫手山芋,她没事和人家逞什么强,当什么CEO啊?真是有够烦的。

经过二镖头这几天的恶补,她大概了解“镖局”是什么性质的行业。说穿了镖行就是古代的保全公司,做的事跟现代的保全公司没两样,只是时空背景不同,交通工具不同,押送的东西不同,现代是运送花花绿绿的钞票,这里押送的是白花花的银子,本质都一样。

至于在一些专业用语方面,则有很大差别,相较起来古代的用语更有意思。执行业务在这儿叫做走镖,其中又分信镖、票镖、银镖、粮镖、物镖、人身镖等六种镖,每一种镖收的费用标准都不同,需要费心的程度也不一样,根据镖局兄弟的说法,他们最恨押人身镖,因为责任最重大,万一镖物有什么闪失赔不起,因为事关生命,而且会找上镖局押镖的人大多有钱有势,光告官就可以告死他们,所以能够不接镖就不接镖,省得日后麻烦。

乔妍也怕麻烦,可惜它自己硬找上门。

想起丹伦那张欠扁的脸,乔妍也不得不承认慵懒的神情很适合他,如果换成她做同样的表情,看起来大概就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绝对显现不出他那种韵味。

啊,好想喝咖啡!

忍了一个星期,乔妍对咖啡的渴望已经到达极限,几乎快忍不下去。在现代时,她除了运动以外,对历史也小有研究,所以她知道这个时代中国还没有咖啡,她要嘛被咖啡瘾折磨死,要嘛戒掉咖啡,以她目前的处境来看,后者比较可行。

走在繁华的街道上,好奇地看四周尽是来往人潮,乔妍意外发现清朝拥挤程度不输现代,只是街上的交通工具由汽车换成了她最恨的马车,在道路中间喀啦喀啦快速跑过。

“咳咳!”她用袖子遮住口鼻,以免被马车扬起的灰尘呛到。

平安镖局就位在北京最热闹的北城,离琉璃厂很近,乔妍在现代时就不爱逛街,出国执行任务也只想着怎么完成任务,也没时间闲逛,而且比起逛街来她更喜欢泡在图书馆,阅读一些冷门书籍。

那么今天她为什么特地出门逛街?错!她不是来逛街的,而是找当铺。这两天和二镖头长谈,并把前账房留下来的账本仔细研究了一番,乔妍归纳出一个结论,那就是当初她选错降落地点。

镖局的情况比她想象中还要糟,欠了一堆钱不说,就连该给镖师们的薪资也发不出来,还要镖师拿钱出来倒贴,有好几个镖师家里的米缸都已经见底。虽然破病贝勒已经先送来二十两,但那是给这次走镖打点用的钱,不能动,她如果想发薪就得另想办法,但她能想什么办法?她才刚来到清朝七天!这七天度日如年,每天早上一睁开眼,她都希望能够看见台北小套房那贴着清爽壁纸的天花板,但迎接她的只有破旧的木头天花板,和彷佛随时会垮下来的横梁,说起来她还住在镖局里,真有够悲情的。

更悲情的是她还放话说要当CEO,想想看,她的梦想竟是开设一家保全公司,真是疯了。

乔妍嘴巴抱怨归抱怨,心里还是着急该怎么筹钱,至少不能让兄弟们的米缸没米,就算不能填满,至少也要填一半。

因为突然间被拉回古代,乔妍身上没有带任何值钱的东西,只有脖子上的项链还卖得到钱。但是说实在的,她也没有把握项链能卖多少钱,因为这条项链是她请熟识的金饰店帮她打造的,使用了黄金以及白金,黄金她有信心可以卖钱,但白金她就不清楚,因为白金是现代才大量开采的贵金属,正确说法应该是铂金,白金只是俗称。

乔妍光顾着烦恼,没发现有人尾随在后,她跟镖局的兄弟打听过了,这一带有一家叫做“实富兴”的当铺专收奇货,只要东西够特别,往往能当得好价钱。

她着实走了一段不短的路才找到这家当铺,出门前二镖头曾问需不需要帮她备马,被她一口回绝。开玩笑!她这一生中只怕两种东西,其中一项就是马,她宁可走上一天的路,也不要和马儿打照面。

站在实富兴当铺的门前,看着入口处前方屋檐下那块写着“当”字的大门帘,乔妍发现即使相隔两百多年,现代的当铺和古代的当铺并没两样,连门开的方向都一样,真有趣。

乔妍是第一次到当铺,感觉很新鲜,忍不住多瞧了几眼。

“这位姑娘,您是要赎还是要当?”

她才走进当铺,柜台后方立刻就有人出来招呼她,不过是隔着一道类似现代监狱的木头墙,好像怕被抢似的只留一个小窗子,伙计就从那窗口探头。

“要当。”她拿下项链交给伙计,伙计接过项链看了一下,黄金部分是看懂了,但白金部分就没看懂,也没见过。

伙计研究乔妍的项链,越看眉头皱得越紧,乔妍都等得不耐烦了。

“究竟能不能当?”如果不收的话她找别家当铺,别浪费她的时间。

“姑娘,您稍等一下,我跟掌柜的商量商量,一会儿就回您话。”伙计先安抚乔妍几句,然后拿着她的项链进到后面的房间,乔妍想阻止但前面有道墙挡着,她只得放弃。

她有点不安,怕自己身上唯一有价值的东西,就这么给吞了。

“掌柜的,您快瞧瞧这条链子,我见都没见过!”

那头乔妍担心万一要是项链被私吞,可能得动手拆了当铺才要得回来,这头当铺掌柜却是瞪大眼睛,仔细研究乔妍的项链,怎样都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坠子是金子做的没错吧?”当铺掌柜问伙计。

“是金子做的。”伙计答。

“这部分是金子做的,但这两圈是啥?”掌柜的看不懂。“说是银子做的我看也不像,比银子亮多了。”

“小的也是这么想,您看,会不会是洋人的玩意儿?”伙计想了半天只想到这个答案。

“如果真是洋人的玩意儿,那咱们可就赚到了。”掌柜听见伙计的话以后,眼睛为之一亮,高兴极了。

“这些年几乎没有洋人来,既有的珍品也大多送到宫里去了,现在想找到洋人的玩意儿,可得看运气哪!”

没错,自从康熙五十九年禁止西洋人传教以来,洋人就越来越少了。期间乾隆爷虽然曾经放宽过限制,但冲突毕竟已经发生,弥补不易。再加上去年和英国使者马戛尔尼不欢而散,和西方国家的鸿沟越来越深,现在别说是人,就连物品都来不了。

“那咱们还犹豫什么?赶紧收了吧!”当铺掌柜够机灵,懂得先下手为强,免得这没见过的珍稀好货被别的当铺收去。

“掌柜的,您打算给多少?”

当铺掌柜张开五只手指,伙计点点头,表示了解,随后回到柜台。

“姑娘,您这条链子想当多少?”伙计请乔妍开价,乔妍暗暗松一口气,这表示他会收下链子。

“你要给多少?”她反问伙计。

伙计愣了一下,比了五根手指头。

“五十两?”乔妍随口问道,伙计差点没昏倒。

“顶多五两。”伙计答。

“项链还我,我不当了。”这点钱根本不够发薪水,她得再去别家当铺试看看。

“姑娘,五两银子已经够多了,就算您到别家当铺,也当不到这么好的价钱。”伙计试图说服乔妍这已经是最好的价钱,乔妍冷哼。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货比三家不吃亏。“最少也得三十两银子,否则我不当。”

“三十两?”伙计倒抽一口气。“姑娘,您这不是为难我吗?”

“少废话!”谁为难谁?“要嘛三十两拿来,要嘛项链还我,本姑娘没这么多时间跟你耗,赶快决定。”

乔妍够霸气,三两句话就震慑住伙计。这若换做平时,伙计理都不会理她,问题是现在洋人的玩意儿难找,女人戴的链子更珍贵,因为来的西洋人几乎都是传教士,带来的东西都是一些硬邦邦的测量器具,甚少有女人的饰物。

“姑娘您稍等,我再去问一下掌柜。”伙计回道。

乔妍点点头,双手抱胸等待伙计。丹伦在当铺门外从头看到尾,不禁对她的大胆感到佩服,她好像从来不知道妥协是何物。

伙计到后面的房间和掌柜商量,两人讨论了一会儿,最后伙计拿了三十两银子出来。

“我同掌柜商量过了,就三十两吧!”伙计将钱给乔妍,同时给乔妍开了一张当票,言明三个月后赎回,如过了期限还不赎回,项链就直接归当铺。

乔妍当然希望能赎回项链,只是她也没有把握三个月后自己有没有能力拿回项链,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过几天就回到现代,谁知道呢?

她把银子及当票收好后,说声“thank you”人就走了,留下伙计一个人傻眼。

三三三三啾?

听起来像是洋文,果然收她那条链子是对的,肯定是洋货!

伙计喜孜孜地将项链放进木盒子里,还没能收进库房,又有客人上门。

“哟,二爷!”

当铺伙计一瞧见上门的客人是丹伦,热情瞬间提高十倍,嘴巴都快咧到耳边。

“今儿个吹什么风,您怎么有空来?”这是北京商家最常用的招呼语,听久了都麻痹了。

“这还用问吗?无聊就上你这儿逛逛了。”丹伦打开扇子搧了几下,想起乔妍打招呼的方式,虽伤自尊却很刺激。

“我说,张兴。”

“是,二爷。”

“刚刚从你铺子走出去的姑娘,是不是当了什么东西?”丹伦漫不经心的问张兴,张兴下意识地拿布把盒子遮起来,怕被丹伦发现。

“那位姑娘没当什么贵重的东西,只是一只不值钱的玉镯子,很普通的。”张兴汗流浃背的陪笑,可惜效果不彰。

“是吗?”还真能胡掰。“拿来我看看。”

“呃……”

“你不是说只是一只普通的玉镯子吗?”丹伦伸长手。“那么借给二爷鉴赏一下,应该没关系吧!”

“这,二爷……”

“拿来!”

枉费张兴再怎么藏,都逃不过丹伦那双眼睛,白忙了一场。

张兴只得打开盒子,悻悻然地把项链取出来交给丹伦。

“好你个兔崽子,竟然敢骗你二爷。”丹伦拿起项链,用手指缠住链子,沉甸甸的坠子从他手掌直直下坠,在空中摇晃。

他眯眼打量乔妍的项链,两个同心圆的造型不多见,外面大的圆圈由黄金打造而成,小的圆圈中央镂空,刻着四个数字——2011。这是洋人用的数字,一般人不懂,更不会用在项链上。

“二爷,您见多识广,能不能给小的说说,那两道发亮的圈圈和链子是用啥做的?小的看了半天,怎么都没看懂。”张兴好奇地伸长脖子,也想弄个明白。

是呀!这两道镶边和链子像是同样材质,乍看之下像银,但比银要亮多了,也比较硬。

这个时代还有玻璃镜,已经算不错了,虽然是水银做的老古董,就凑合着用吧!

看着晶亮的项链,丹伦不禁回想起几天前他们第一次见面,乔妍的自言自语,越想越觉得奇怪。

“张兴,我要这条链子。”他不能让这条链子落到别人手里,得先保护起来。

“不行呀,二爷。”张兴摇头,紧张得不得了。“这条链子可是有写当票的,三个月后还得还给那位姑娘——”

“得了,跟我唱什么哭戏?”丹伦把扇子合起来,珠玉般的眼睛瞬间射出精光。“你什么时候瞧见有人来赎货?十件有九件都教你们这些黑心当铺吃了去,以为二爷我不知道?”

别看丹伦年纪轻轻,又生长在吃穿不愁的王府,就以为他像一般游手好闲的满族子弟一样好骗,在买卖方面,他可精得很,不同于其他贝勒。

“没的事儿,二爷。”正是因为丹伦够精明,所有古玩铺、当铺都怕他。“咱们这间小铺子——”

“四十两,别再跟我讨价还价。”丹伦从挂在束腰带下面的荷包,拿出一包银子丢给张兴,张兴用两手接住银子,暗暗叫苦。

“二爷,四十两太少了,这可是珍品呀!别的地方没得找的。”张兴一点儿都不想收丹伦的银子,嫌没赚头。

“正是因为别的地方没得找,才给你四十两,只是转个手,十两银子便哗啦啦的入袋,怎么不好赚呀?”丹伦随便一句话,就说得张兴哑口无言。

“二爷说得是,那么那条链子就归您了。”张兴一听丹伦的口气,就知道他恐怕瞧见一切,再想抬高价钱,怕是没门儿。

丹伦冷哼一声,将项链收进袍子内的暗袋,而后转身离开当铺。

掌柜闻声赶过来关心,却已经来不及,珍稀项链已经被丹伦收了去,他们只能痛心疾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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