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诈欺交易 第六章

电话没有人接。

陶安洁垂下头,幽幽望着手中的电话。

打从陪着昏倒的颜皓萸去了医务室之后,他就没再回到办公室,她打电话上去医务室间,才知道颜皓萸苏醒、而他送她回家了。

她有事急着想眼他商量,所以顾不得人还在公司,就急忙拨电话给他,但却没有找到他。

她挂上话筒,握住鼠标,移动箭头开启自己的邮件匣。

信箱躺着一封信,那是她英文教室的同学寄来的。

嗨!Angle,我是Jenny,上礼拜大家一起去吃饭,真的很开心。

是这样的,有件事想问问你。

目前我们公司有个职缺,是派驻海外的事务员,录取之后头两年将可派驻美国华盛顿,薪资与补贴都相当优渥,而且绝对是增广见闻、充实自己语文能力的大好机会。只可惜我再过两个月就要结婚了,无法争取这个职缺。我觉得你英文能力不错,发音也很漂亮,很适合这份工作,不知你觉得如何?如果你有兴趣,请跟我联络,我舍帮你安排面试。

今天,她收到同学寄来的这封E-mail,不可否认,一开始一读这封信时,陶安洁真的很高兴。

有机会可以派驻到美国,确实是个难得的大好机会,她几乎想立即回信,表明自己非常愿意。

英文是她的专长,而老实说,目前的工作无法让她发挥专长,她真正想做的工作,并非眼前这些繁琐的杂务。

如果能有机会转换跑道,又是派驻海外、能发挥自己专长的工作,她真的很想尝试看看。

但,冷静下来思考,万一她去面试而且被录取了,就表示她得辞去目前这份工作。对于这份工作,她留恋的不多,最最牵挂的,是自己的情人。

一旦顺利换了工作,去了美国,那么他们将相隔两地,原本就不算炽热浓烈的感情,还维持得下去吗?

这是她最担心的,所以她犹豫了。

可是,她还是很想要那份工作。若硬生生让机会从眼前溜走,她万般不舍,所以她急着想和他商量,想问问他的意见。

只要他肯给她一句承诺,表明愿意等她回来,那么她便会毫不犹豫去应征。

但——

从中午一直连络到现在,他不但没接电话,就连回拨也没回拨一过,她不觉生起闷气来。

带着赌气的意味,她回了信。

谢谢你,Jenny。

我很愿意接受这个机会,麻烦你帮我安排面试。

下午,何书晏总算回来了,不过立即又前往会议室开会,陶安洁连想跟他说一句话的机会都没有。

一直到了下班时间,他都还没回来,陶安洁只好先回家。

回到家后,算算时间他应该也已离开公司,她又试着再打他的手机,这回他终于接了。

“安洁,有什么事吗?”

他似乎正在移动,声音有点喘,好像走得很急的样子。

“你下班了吗?现在人在哪里?”她不是想象侦探一样查勤,只是纯粹好奇。

沉默了会,他才回答。“我刚替皓萸买了晚餐,现在正要送去她家。”

“喔,是吗?”陶安洁想假装大方,想装出自己一点都不在乎的样子,但却藏不住语气里的酸涩。“那很好啊。”

“安洁,你别乱想!我跟皓萸只是朋友,她生病了,没体力自己弄东西吃,所以我才替她送过去,就只是这样而已。”他有些急切地解释。

只是这份急切,听在陶安洁耳里,却只觉得有些心虚。但,她不想跟他争执。

“没关系,我没有要跟你吵,我打电话,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他疑惑地问。

“我——可能有换工作的机会。”

何书晏猛然停住前进的脚步。“什么意思?”

“有朋友介绍我一份工作,是驻美国的海外事务员,如果顺利录取了,将会被派驻到华盛顿两年时间。”说完,她屏息等待他的回应。

她虽然回复同学愿意面试,但其实心里还在等待着,等他开口——挽留她。

只要他要她别去应征,那么她就不会去。

对她来说,在爱情与事业的天平下,爱情这边,总是比较重的,为了爱情,她可以牺牲自己的前途。

话筒那端有片刻的沉寂,好一会儿之俊,他开口了。

“好,你去试试看也好。”

他居然说好。

“你……要我去?”她愣住了,万万没有想到,他会如此爽快答应。

“能出去增广见闻是件好事,既然能有比现在更好的发展,那就别错过了,好好把握。”

“你……不在乎我就要去美国、就要离开你身边了吗?”她的声音颤抖,几乎无法把话说好。他对她也太不在乎了吧?

“即使你去了美国,我们之间还是一样啊,你依然是你,我依然是我,不会改变。况且只有两年时间,很快就会回来了。再说——虽说是个机会,但是能不能被录取,还是得看运气。”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

她原以为他一定会大力反对,没想到他却爽快地一口应允。

这让她心里好慌,像一只被狠心母鸟推出巢袕的小鸟,羽翼还没长丰,就要被迫学习飞翔。

他到底是真的对她宽容,还是根本不在意她?她完全不敢去想。

“别担心,我会等你回来,安心去吧!”

他的保证,终于让她稍微放下心来。

“嗯,我知道了,我会去面试的。”

接下来,一连串漫长的煎熬与等待。

因为竞争者很多,所以陶安洁必须先经历书面审核,然后还有初试、复试、再试,最后才静待结果的通知。

在她参加面试期间,发生了一件让人跌破眼镜的震撼大事。

“你们知道吗?颜副理要结婚了!”

这天,陶安洁一进公司就发现整个部门吵得像菜市场,号称广播电台的同事一见到她,就急忙广播最新消息。

她听了先是一愣,立刻急忙追问:“你说什么?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颜皓萸竟然要结婚了……

“喜饼都送来了,还开什么玩笑!”同事指指堆在后头办公桌上像山一样高的红色喜饼盒。

“她真的要结婚了?和……和谁?”

不会是……他吧?

“说出来吓死你,那个人你我都认识。”

“我们都认识?”果然是他吗?

“那个人啊,就是咱们伟大的代理总经理。”

“诶?”代理总经理?!

幸好不是她以为的那个人,不过也够让她震惊了。

“他们暗中在交往吗?”她完全不知道!

“听说他们以前曾是一对恋人,后来因故分开了,当初颜副理生下的孩子,就是这位代理老总的,唉,只可惜没了。不过没关系,现在他们又复合了,将来要生多的是机会。”

同事说得口沫横飞,八卦的人永远都能掌握最新情报。

陶安洁听了又是一阵惊奇,没想到他们之间的故事,竟然有着那么曲折离奇的过去,简直可以拍成一合电影了。

只是——

颜皓萸要结婚了,那就表示——有人彻底失恋了。

她转头望向何书晏的办公室,只见那扇门扉紧闭,没有任何动静。外头兴奋的交谈讨论,吵得都快将屋顶掀了,也不见他出来制止。

他现在一定很难过吧?

再怎么样,他也只是个凡人,心碎了,仍是会痛;失恋了,也会想哭的。

奇怪的是,她以往的嫉妒,在此时全部隐退,只剩满满的心疼。

爱一个人那么多年,最后却只能眼睁睁见她投入别人的怀抱,那种疼,绝不是一般人可以想象的。

她懂得他的痛,因为如果是她,她也会一样痛苦。

他和她一样痴傻,执意去爱一个永远也不会爱上自己的人。他们真的好笨!为什么不早点清醒呢?

此时的她,不想追究他是不是还爱着颜皓萸,她只想抱住他,好好地安慰他。

转头看看同事,他们仍在热烈讨论着这桩备受瞩目的喜事,陶安洁旋身,悄悄地走向何书晏的办公室。

轻敲门板两下后,她立即推门进入,然后在无人发现前,又飞快关上。

何书晏站在窗前,背对着门,不动如山地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与高楼大厦。

听到门扉开合的声响,他僵硬地转头,朝她望来。

他眼中的空茫与悲痛令她心痛,她无声地走过去,小手轻轻抓住他的大手。

“如果你想哭,就哭出来吧,不会有人看见的。”

她的眼神是那么地温柔,充满了仁慈与体谅,何书晏心底一颤,几乎要如她所愿,放声痛哭起来。

但他没有哭,反而给她一抹难看的苦笑。

颜皓萸闪电结婚,他是很震惊,但不是没有心理准备。

她从来就不是他的,他很清楚这一点。所以虽然一直仰慕着她,却没想过自己可能有机会独占她。

从来没有独占她的贪念,就不会觉得锥心刺骨、疼痛难当。

只是,伤心是难免的。

虽然他也诚心给予她祝福,但毕竟是自己爱了这么多年的女人,却即将披上嫁衣,让另一个男人接替他的位置,呵护她剩余的人生,心,当然很痛。

他倏然转身抱紧陶安洁柔软娇小的身子,紧得让她几乎快喘不过气来。

她的身体,好温暖。

“让我抱你一下!只要一下就好……”他紧闭着眼,沉痛地喃喃低语。

陶安洁没有喊痛,只是默默地贡献出自己,今天她愿意当他的大布偶,她以同样的力道回抱他,给他无声的安慰。

阳光从窗外照入,落在紧紧拥抱的两人不同色泽的发上,映出一片耀眼金光。

之后,就连阳光也悄悄隐没,把空间完全留给两个彼此恬舐伤痕的人。

二月,颜皓萸出嫁了。三月,陶安洁的生日来临。

陶安洁万分期待这一天,老早就开始策画了。

而问她最想一起共度的人,当然就是何书晏。

自从颜皓萸结婚之后,他似乎真的死了心,逐渐把注意力拉到她身上,陪伴她的时间也变多了,为此陶安洁感到欣喜万分。

原来努力不是白费的。等久了,爱情也会是她的。

现在她真庆幸自己当初有耐性,一等就是两年多,虽然过去让她痛苦万分,但如今也算苦尽甘来,可以享受爱情甜美的果实了。

而且,她还同时有另一个消息要告诉他。

想到这儿,她不由得微蹙眉头,充满喜悦的心底,泛起浓浓的不舍……

“安洁。”忽然有根手指点点她白净的额头,她讶然回神,才发现何书晏不知何时来到她面前。

“在想什么?”他都来一会儿了,她都没发觉。

“唔,没什么啦。”她很想立刻告诉他,但那是秘密,怎么可以先说呢?还是忍住吧。

“是吗?”何书晏向来就没有太多好奇心,所以也没多问,只说:“那我们走吧,肚子饿了吧?先去吃饭。”

“嗯。”陶安洁主动把手腕探进他的胳臂弯里,甜蜜蜜地贴紧他。

在他家弄了点简单的炒饭,吃饭时,她有点担心地再次确认。

“下礼拜三是什么日子,你没有忘记吧?”

生日对她而言是很重要的一个日子,她绝不希望他忘记。

“是你的生日不是吗?我怎么会忘记?”他吞下嘴里的炒饭,宠溺地笑笑。

她每两三天就提醒一次,他想忘记都很难。

“那可难说喔!你常常一忙起来就昏天暗地的,什么都抛到脑后,我不知被你放过几次鸽子了。”她是最直接的受害者。

看她瞪圆眼睛扁起小嘴、一副委屈得不得了的模样,何书晏歉疚之余,也不由得感到好笑。

“是是,过去都是敝人在下的不好,我往后一定诚心诚意、改过迁善,用我的后半生竭力弥补对陶安洁的亏欠。”他低下头,假装难过地喃喃说着誓语。

陶安洁睁大了眼,讶异地看着他。

“你这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好稀奇喔!他居然会跟她闹着玩耶!

“不好笑吗?”何书晏脸上有点尴尬。

唉,他果然不适合走搞笑路线。

“怎么会?原来你也很幽默嘛,我居然到现在才知道。”她一副“相见恨晚”的惋惜表情。

“你这是在挖苦我吗?好啊,看我怎么教训你!”他佯装生气地扑上前,十指灵活地攻击她全身上下的痒袕。

“哇!不要——”

战场从沙发前的小茶几转移到沙发上,陶安洁逃到沙发上,但他随后追过去,持续追杀。

“啊,饶了我……啊……不要了……”她笑得浑身无力,不断地求饶,浑然不觉自己的叫嚷声有点暧昧。

何书晏被挑动了,呼吸开始急促。

他封住她的唇,原本单纯的玩闹,不知何时变了质……

陶安洁坐在办公桌前,把各项档案分门别类,她最近总会利用空档时间,把自己所负责的工作内容整理成档案,让人一日了然。

这也是她为了不久后的将来,所预先做的一项准备。

目光偷偷瞄向何书晏的办公室,想起那晚的疯狂,整张脸立即染上红晕。

那天他们真的太疯狂了,居然在沙发上就……

她急忙抓起一册档案朝脸猛扬,好降低脸上的温度。

“安洁,准备下班了?”同事兄她桌上已干干净净,只剩一本档案簿,便好奇地问。

“嗯,今晚有点事,要早点回家。”说着,她的心已忍不住溢满了兴奋。

今晚,不是什么伟大的日子,但是,是她二十四岁的生日。

她从小就爱过生日,况且这次有恋人相伴,更让她特别期待,而今天,终于来临了。

“今天是你的生曰吧?生日快乐!”同事们纷纷围拢过来,把准备好的生日礼物送给她。

“这些都是给我的?我不知道……”她既惊喜又感动。

中午,她请大家吃了蛋糕跟珍珠女乃茶,也告诉大家她过生日,但她不知道大家偷偷准备了礼物。

“你的生日,我们当然没有忘记啊。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但是谢谢你平常帮大家倒咖啡、跑腿影印送档。”

几个平常跟她没什么往来的男同事,也为她准备了礼物,更让她感动万分。

“谢谢……谢谢你们!”

这一刻,心里突然浮现了不舍,如果有一天她必须离开……唉,那她真的会很舍不得。

下了班,她用大袋子把同事们送的礼物装起来带回家,而何书晏从下午就去开会,直到她离开时都没回来。

所以她用简讯告诉他她先回家,要他开完会赶快过来。

回到家,她连拆礼物的时间都没有,赶紧先下厨准备好菜。

料理好了饭菜,把事先准备好的蛋糕端上桌之后,她赶忙去洗澡,换上新买的漂亮洋装,再拿出最新添购的化妆品仔细上妆。

今晚,她要把最完美的自己呈现在他面前。

末了,她在胸前、发上喷上淡雅的香水,红着脸想象他嗅闻这迷人的香气……

打扮好了,她回到客厅里,小心地为自己的生日蛋糕插上二十四根粉红色的小蜡烛,打算等他一到,立刻点燃它们。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她抬头看看时钟。

七点二十三分。

有点晚了,他会还没开完吗?

要不要打通电话问问他?她犹豫着。

七点半过了。

她传一封简讯问他:会开完了吗?

但他没有回复,人也没到。

到底怎么回事?她提醒他好几次了,今天要离开时也发了简讯给他,他应该不会忘记吧?

八点钟。

她忍不住又发了一封简讯:你人在哪里?离开公司了吗,我等你好久了。

她的语气已经有点抱怨,但这封简讯也没人回,当然人也依然没到。

准备好的热腾腾菜肴,早就变冷了。

她不知道他是怎么了,是不是有事绊住了,还是怎么了?

她好担心、好焦急,也好生气。

就算是有急事,也该打通电话告诉她啊!今天是她的生日,他却让她悬着一颗焦虑的心等待他。他到底有没有把她放在心上?

耐着性子继续等到八点半,她忍不住又拨了电话给他,但还是没人按。于是她又再打一次——

这回手机响了很久,终于接通了。

但是才一接通便有道急促的声音喊道:“不管你是谁,我现在在医院,我的朋友昏倒了,有事请留言,我会再拨给你!”

说完随即匆匆收线,陶安洁甚至还来不及发出任何声音。

可是在收线前,她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类似医护人员的叫喊声:“颜皓萸?颜皓萸的家属?”

颜皓萸?又是她!

是的,只有她!只有她!

陶安洁隐忍已久的情绪突然爆发,她抓起桌上精致的香槟酒杯,狠狠地甩向墙壁。

她一直不让自己去恨任何人,但这一刻,她真的对颜皓萸生起了恨。

她所有的痛苦根源全部来自于颜皓萸!颜皓萸什么也不用做,就能轻易左右何书晏的心,让她也跟着他们欢喜跟着悲,只有颜皓萸,才拥有这种令人憎恨的神奇力量。

她急促喘着气,望着满地碎片,还有被红色酒液污染的白色墙面,忽然捂着脸失声痛哭。

“我是怎么了?”她问自己,抑止不住阵阵颤抖。

她居然去恨一个无辜的女人!她很清楚颜皓萸从头到尾不曾存过恶心,而她竟然把罪名强安在对方身上?

她好可怕,她何时变得如此丑陋了?

嫉妒,使她变成了个可怕的女人。

“我不要……我不要变成这样!”

她真的好害怕,怕她会彻底发狂,变成连自己都不认得的疯狂妒妇。

“我真的好怕……”

她抱紧双臂,缩起膝盖,把自己蜷缩成一只小小的虾米,默默地垂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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