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姝谋夫 第五章
第三章
“我肚子好饿喔。”顾青衿躺在床上“大声”哀号着。
赵大哥回来至今已经三天了,她不知演过几次挨饿受冻的戏码,想藉此牵引出他的同情心,但他却铁了心不理睬,全然无动于衷。
喊了超过十声,没人理她,她下床悻悻然往外走,内心纳闷不已,这个赵大哥是怎么了,她重生后外貌没变,内心对他的情意依旧如初,照理说,之前他喜欢她,现在应该也不会变才是,怎么他对她那么冷漠,丁点喜欢她的意思都没有?
重生后,地点和人都没变,只有相遇的时间提早那么一点点……思及此,顾青衿的心一突,该不会是这个缘故,导致事情有了些微的不同?
想想,极有可能,除了这点,她想不出别的原因。可她也是不得已,明知嫁给苏亮堂日后会间接害死自己,她哪可能还笨得往坑里跳,当然是要先逃再说。
她选择逃出来是对的,昨儿个秋菊让监视她的下人阿九给她带口信,说这会齐姨娘刚进门,极力讨两位夫人的欢心,一家和乐融融,秋菊要她委屈点,先暂时栖身在这儿,千万别再乱跑,若要移居,一定要先通知她,要不,她会找不到她。
这个秋菊还真是可爱,她若要跑,就是不想让苏府的人找到她,怎还会先知会她一声?
照这样看来,她目前是很安全的,应该还可以逍遥自在一阵子。
这几日,监视她的阿九常不见人影,也不知是姑母将他调回府,不再紧迫盯人,还是他自个儿偷懒去,不过都无所谓,没人监视她乐得轻松,且还能全心全意对付赵大哥。
夜色已黑,见他屋内没点灯,赫然发觉他不在,顾青衿双肩一垮,那方才她演的那出不就白演了?
这几日他似乎总是避着她,白天即便在家,门户依旧紧锁,不让她进去拜访,明显拒她于千里之外,她好怀念“前世”那个善解人意的赵大哥。
走近门前,从门缝中望去,想确定他是否真不在,手往门上一贴,门突然开了,她吓得往后退了一大步,低头歉然道:“呃,赵大哥,我、我是来问你吃饱了没?”
他现在对她这个积极想和他当好邻居的陌生人有点反感,甚至排斥,她还是收敛点,和他慢慢熟识再说。
等了片刻,漆黑屋里没半点声响,顾青衿偷觑一眼,确定真没人,往前走一步,朝屋里轻唤,“赵大哥,你在家吗?”
回答她的是一室空寂。
确定他不在,她大胆走入,环顾四周,屋内摆设和她重生前没有不同,只有简单的几张桌椅。
以前,白天他若不在,她就会来帮忙打扫和替他缝补衣服……忽地,她想起他若没出远门,只是上山去打猎,他通常不锁门的,是以她才能随意进出他家,帮做家事。
既然她已经进来,正好可以帮忙打扫一下,就当一切从头开始,只要她对他好,他一定能感受得到,进而再次对她产生情愫。
“你在我的房里找什么东西?”
随着嗓音响起,一把亮晃晃的刀子架在顾青衿的脖子上,不过她不像上回那般惊慌,只是怔了下,便缓缓站起身。
“赵大哥,你回来了。”敛下雀跃的情绪,她不卑不亢的说。
“我问你,你在我房里做什么?”赵文乐将刀又朝她雪白颈项紧压一分,低沉的声音比刀面还冰冷。
“我……”顾青衿无奈的道:“我只是在找看看你有没有要缝补的衣服。”
她才刚擦拭完客厅的桌椅,进入他房内想看有无破衣服要缝补,哪知他刚好回来,他一回来就撞见她在他房里翻箱倒柜,当然会误以为她想偷东西。
唉,重生后,她一整个活像流年不利,好不容易和他见到面,总会遇上有一百张嘴也解释不清的事。
“找着了吗?”他冷瞪着她。
他一点都不相信她,可不知为何,他总狠不下心对她下重手。
“没有。”她小声的说。他衣柜里的衣服没几件,大都有破损,不过都已缝补好。
“滚!”赵文乐绷着脸,恶声恶气地下逐客令。
“喔。”不想加深他的反感,顾青衿乖乖听话退出房外,走到客厅门前,脚步顿下,不甘愿就此离去,踌躇之际,忽见门外地上有一只中箭的野兔,她一时忘情的兴奋大叫,“赵大哥,你猎到野兔了,今晚又有三杯兔肉可吃了!”
怎料她话音方落,冰冷的刀面又重回她脖子上。“说,你到底是谁,又是何人派你来的!”
“我是顾青衿,你的新邻居……”
“我们素昧平生,你是如何知道我会料理三杯兔肉?”
“呃,这个嘛……”她两眼清亮的看着他,睁眼说起瞎话,“如你所言,我们素不相识,我怎可能知道你会做什么料理,刚才是你听错了,我只是一时忘了自己逃家,以为自己还在家里。”
随即表情顿转委屈的又道:“我大哥他偶尔也会去猎野兔,只要他猎到野兔,当晚我们家的餐桌上就会多一道三杯兔肉。”
赵文乐半信半疑地瞅着她,好半晌默不作声,似在琢磨她话中真假,她则睁着大眼,天真无邪的对他猛点头。
“真好吃!这是我离家以来,吃得最好的一餐。”饱食过后,擦拭嘴角的油渍,顾青衿露出满足的笑意,没多久又敛起笑容,抱怨道:“天天啃馒头,不只腻,还食不知味。”
虽然她已经不再重美食,但每天三餐都啃馒头,长久如此,哪受得了。
见她露出甜甜憨笑,赵文乐的心莫名微微悸动,这感觉似曾经有过。他非常确定之前他不认得她,但她却让他有一种无法置之不理的吸引力。
甩掉这些杂思,他板着脸,冷冷地道:“吃饱了就快滚出去!”
他是看她一个人住在隔壁陋室,没有饭菜可食,一时善念,才留她一起吃饭。
他想过了,不管她是真的逃亲,还是某个贪官派来刻意接近他的奸细,一个小女子能奈他何?
他屋里简陋,没藏任何奸细想找的机密文件,至于想套他的口风,那是难上加难。
“蛤?”被赶的滋味真不好受,她还不想走,开始用她最会的一招——耍赖。“不,我还没吃饱,难得有饭有菜,我还想多吃两碗。”
还好他一次都煮一大锅饭,别说两碗,再添五碗都有。
顾青衿起身去添饭,不忘招呼他,“赵大哥,你要不要再添一碗?”
她纯真的神情让赵文乐卸下心防,下意识地拿起面前的空碗递给她。
添好饭,坐回原位,夹了一块三杯兔肉入口,连扒了几口饭,尽管已经吃饱,她还是吃得津津有味。
见她吃得开心,他不自觉勾起嘴角,但随即察觉自己不过和她才相处没多久,情绪居然轻易被她牵引,他警觉的敛起笑容,故作漫不经心地道:“吴大人的儿子上个月成亲,场面应该很热闹吧?”
“谁知道。”顾青衿顾着吃饭,随口应了句。
他狐疑的看着她,不死心地再问:“镇守边关的李将军,上个月过六十大寿,听说收到不少奇珍异宝,其中光是貂皮裘衣就有五件。”
“五件貂皮裘衣?”原本猛扒饭的她,停下吃饭动作,瞠目惊呼,“这些人也忒残忍,五件貂皮裘衣,那得扒多少只貂的皮?为了自己要御寒,却害貂没命,真是没天理!”说完,她继续和碗中的饭奋斗。
闻言,赵文乐惊诧的微微瞪大眼。
他原是小村猎户,十年前在山上打猎时,因缘际会救了身受重伤的太子,太子见他身手不错,为人重信义,拉拢他成为幕僚,待太子登基后,无心于仕途的他婉拒出仕。
新皇上任,朝中很多事还不定,虽有心月复重臣,但打探贪官蠹役之事不能明目张胆进行,是以他便成了执行此任务的最佳人选。
刚才他说的吴大人和李将军,便是他这阵子暗中调查的两名贪官。
虽他以土匪之名将真正的身份掩饰得极好,但他不得不提防任何接近他的可疑人物,他猜想,她可能是这两名贪官其中之一派来的,目的就是想搜查他有无找到他们贪污的证据,因为见她吃饭吃得极为专注,想趁机套她话,想她兴许会说溜嘴,未料她却说了这么一番连他都未必深思过的大道理。
“赵大哥,”顾青衿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停下吃饭的动作,抬眼看着他片刻,小声嗫嚅道:“我先声明,我没有歧视你的职业,你当土匪也许有不得已的苦衷,但我想向你建议一点,那就是你在工作时,可不可以挑选一下对象?”
“挑选什么对象?”赵文乐顺势问道,好奇她究竟想说什么。
“贫苦人家一定不能抢,还有,善良老百姓也不能,你若真逼不得已一定要行抢,那就抢为富不仁、没善心、没道德的那种人。”她一脸正色的道:“土匪这个头衔虽然不太好听,但你可以选择当一个有道义、具有侠义心的好土匪。”
见她说得正经八百,他不禁莞尔。“好土匪?我会慎重考虑。”
“那就好。”顾青衿松了一口气。
她这副放下心中大石的模样令他嘴角笑纹加深,一双黑眸透着锐光细细打量着她,她若不是天真太过,就是城府太深,使这招让他以为她心思单纯,导致松懈防备,她好达成偷取他搜来的贪污证据,以便回去交差。
才重新举箸伸向三杯兔肉锅上的她,突又顿下动作,支支吾吾地道:“呃,赵大哥,我还想跟你建议一件事……”
“你说。”赵文乐一脸淡然,内心充满好奇。
“那个,以后你可不可以少猎野兔?”顾青衿用筷子指着锅中的兔肉,细眉微微皱起。
“为何?”
“我们为了饱月复杀害野兔,这种行为和那些为了自己要御寒,枉顾貂儿性命的人,有何不同?”
惭愧的是,她不只吃了好几块,还吃得津津有味。
他不禁蹙起眉头。“不猎野兔,那吃什么?”除了购买白米外,他鲜少上街买吃食,饔飧泰半都是上山打猎而来。
“有很多可以吃,鸡、鸭、猪都可以。”
“吃这些和吃野兔有什么不同?”
顾青衿一时答不出来,只好随口道:“在现代,我们都吃这些。”
“县带?哪个县?”见她似乎说溜嘴,他防心又起。
“蛤?呃,就这个县。”她含糊带过,并赶紧将话题拉回来,“因为鸡鸭猪都是专门养来吃的,量很多,吃它们没有关系。”
“只要量多就可以吃?”
顾青衿有些呆愣的点点头,老实说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山上野兔其实挺多的。”赵文乐眼神锐利的凝视着她,似是想从她的表情变化窥探一二。
被他瞅得心慌,以为他发现她不是这个朝代之人,她语无伦次的道:“这样啊,那、那偶尔猎一点应该无妨。”说完,她低头猛扒饭。
“你碗里没饭了。”
“啥?真的耶,那我再添一碗。”
“你还吃得下?”
他没说她没感觉,现下这么一提,她才发觉肚子好胀。“真的有点撑,赵大哥,我不吃了,你、你自己慢慢吃,我回去了。”放下碗筷,她急匆匆离开。
盯着她离去的背影,赵文乐不禁莞尔,照理说她这样的反应举止应该让他更加起疑,可他却反倒觉得她既天真又可爱。
照她所言,只要是豢养的牲畜便可吃食,那他抓几只野兔回来养,不也一样可食?思绪顿了下,惊觉自己完全被她牵着走,且还想为她养野兔,他心头的警戒登时升高。
他不能松懈,一掉以轻心,非但无法完成任务,身份一旦被识破,日后便不能再帮新帝解忧,另外,他不能坐以待毙,得主动出击探查她的身份,正好今晚没有月光,最适合进行这事。
想到这儿,赵文乐的心头莫名涌起一丝担心,外头黑漆漆的,没掌灯,她看得到路吗?下一刻察觉自己的心事,他用力闭上眼,深吸一大口气,想甩掉不该存有的关心,这时,屋外传来乒乓响声和一声低咒——
“唉唷,谁把东西乱搁,害我差点跌倒。”
他反射性的起身想出去查看,但最后仍是铁了心的坐回原位,来个充耳不闻,同时再一次在心中告诫自己,可千万不能再被她牵着情绪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