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水求嫁 第十六章
寻思间,伫立在湛常军面前的佟若绫,张了张红唇,柔媚的眉眼之间可见一抹局促。
“我想告诉公子,我与卫王过去凭借鱼雁往返,偶尔在诸侯国宴上碰面,我与他向来待之以礼,未曾有过超乎礼节之外的举措。”
见她神情坚定的解释起与卫王的关系,湛常军心下有些诧异,却又不免感到欢喜。
早在迎娶佟若绫之前,他便以为佟若绫与兄长已相恋多年,两人必定已有肌肤之亲,毕竟卫国与敖国素来交好,敖国的势力远不及卫国,为了讨好卫国,一直是极尽所能的奉上好处。
如今听见她亲口撇清与卫王的关系,明明这事与他无关,可他竟是没由来的深感喜悦。
湛常军眸光烁烁,道:“郡主为何向我解释这些?”
佟若绫不自在地掩下双睫,眨了眨,略显窘色的答道:“我只是觉着……生怕公子误会我与卫王有私情,不论怎么说,如今我已是公子的妻子,即便公子待我无心,出于夫妻之道,我仍是应该解释清楚。”
听见她抬出夫妻之道,湛常军故意挑了挑峻眉,刁钻的质疑道:“郡主口中的夫妻之道,指的是什么?”
佟若绫抿了抿红唇,窘赧的望向他处,道:“我明白公子不认我这个妻,可我——”
娇嗓未竟,湛常军忽尔一把握住她的皓腕,将她扯至自己怀里。
与此同时,外间传来金铃与银铃的交谈声,且越来越近……
佟若绫靠在他伟诗的胸膛里,耳畔尽是他如雷鸣似的心跳声,一声接一声,强悍有力。
绯红染上了白芙蓉般的颊,佟若绫却是立即意会过来,他这么做无非是在为今夜布局。
金铃与银铃一绕过大插屏,入到内寝里,便撞见自家主子与湛常军亲密相拥,两人先是一愣,涨红了脸,不知所措的退出去。
湛常军一手扣握住她的皓腕,一手按住她纤细的后背,那来自于他手心的灼热,似是渗透了薄料锦绸,教她感受到阵阵温热。
佟若绫的娇颜贴在他胸口,好片刻方听见他凑近耳旁,沉朗低语:“今夜这一计若想顺顺当当,恐怕还得有劳郡主无视我的种种放浪之举。”
闻言,佟若绫心底掠过一抹失落。
明知他是为了帮她,方会故意让金铃与银铃撞见他俩的亲密之举,可她仍是免不了对他心生一丝悸动。
见她迟迟未答,湛常军以为她是在生闷气,连忙松开了双手。
待两人站走身子,湛常军才发觉她颊边的霞霓,不由得一怔。
佟若绫生怕被他察觉自己的情愫,匆匆别开丽容,神色仓皇的道:“多谢公子愿意牺牲色相助我破除流言。”
语落,她绕过高大人影,红着脸往外间提步而去,留下正欲张嘴喊住她,却迟迟无法拉开嗓门的湛常军。
湛常军怔然的目送那抹袅袅背影,脑中浮现方才她一脸的娇羞媚态,胸中不由得发烫,握过她皓腕的大手亦滚烫难耐。
他收紧五指,复又将双手负于腰后,有股欲藏起受佟若绫动摇的欲盖弥影之意,甚是突兀。
所幸寝房里并无他人,这一幕若是让徐公公撞见,他对佟若绫的那份情愫,怕是昭然若揭,藏也藏不住。
湛常军在寝房里来回踱步,俊颜难得浮现一抹懊悔。
他真不该出这样的谡主意,佟若绫的清誉与他何关?他何必这般帮她?且万一这事让徐公公知情,老人家肯定又要不高兴了。
抑或,若是徐公公察觉他对佟若绫怀有情愫,难保他不会再使法子让佟若绫误会他……思及此处,素来与徐公公无所不谈的湛常军,竟是头一次心生犹豫。
外间陡然传来徐公公的笑嗓:“公子也该起了,宫人们已备妥早膳。”
湛常军一凛,随即抑下心思,俊颜戴上若无其事的面具,笑笑地迎了出去。
这一次,他帮着佟若绫的事,他已决定不与徐公公说……反正,徐公公若是真以为他酒后乱性,对佟若绫用强,应当不至于发怒,毕竟,他终究是个男子,出这样的祸事在所难免。
可若是让徐公公知情,他是为了帮佟若绫撇清传言,方会出此下策,依照徐公公的性子,肯定会生怒。
湛常军笑着迎上外间的徐公公,大手对空一挥,道:“今儿个心情好,我想随公子渊一同出宫玩乐,公公今日不必伺候了,我会让小李子随我出宫。”
徐公公自然不疑有他,笑笑的躬身领命退下。
徐公公年事已高,地位亦非同小可,湛常军经常打着徐公公身体不适的名义,让徐公公退下歇息,如此一来,众人便也不会发觉徐公公经常不见人影。
曼殊宫里的眼线与探子,只当徐公公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阉人,又见他年事已高,自然不会放太多提防。
这些年来,外边的探子与芳儿,全是徐公公躲开褚王的眼线,暗中张罗,徐公公犹如他的左臂右膀,当真不可或缺。
望着徐公公离去的背影,湛常军心下竟有些内疚。
他不该瞒着徐公公……可徐公公对佟若绫的敌意什深,如若让他知悉此事,他就怕徐公公对佟若绫的成见会越发的深。
“公子?”
蓦地,立于寝房门口的佟若绫,娇颜扬着一抹盈盈浅笑,轻唤了他一声。
湛常军心口一震,扬目望去,灼灼眸光一时无法自那张倾城笑颜挪开。
“宫人们已经备妥早膳,就等着公子前来一同用膳。”
湛常军淡淡颔首,不由自主的迈开步子,朝着门口的娇美人儿走去。
这一刻,他已然彻底遗忘了对徐公公的歉疚,只余下想好好守住佟若绫的念想
直至来到佟若绫面前,湛常军这才因这抹心念而深深震慑。
佟若绫自是浑然未觉,她兀自微笑凝视,初雪般的肌肤几乎不见一丝瑕疵。
湛常军心跳微乱,脑海浮现无限遐思,却是只能不着痕迹地藏起。
他当真没想过,自己竟然会对佟若绫萌生异样心思,如若两人不是身在这样的乱世之中,如若两人不是质子与郡主,如若两人不是出于守己才遇见彼此,兴许一切皆会不同……
入夜后的曼殊宫,一如往常的熠熠闪耀,仿佛一头沉眠的金龙,随时要翻腾于云雾之中。
迦楼阁的花厅里,灯火炽亮如白昼,铺上柔软狐毛的太师椅上,一身雪白丝绸深衣的佟若绫手里捧着一册书卷,另只手撑着额角,低掩的美眸透着一抹慵懒媚态,漫不经心地阅览书上文字。
蓦地,院子里传来吵闹声,依稀可闻宫人与太监们此起彼落的劝阻。
佟若绫搁下手里的书册,扬目望去,看见湛常军挥开了太监的搀扶,步履凌乱且有丝虚浮的直朝这儿走来。
“走开……我不要你们扶,我要夫人来扶……”
湛常军一身浓浓酒气,俊颜亦满布潮红,他看上去神智已有些不清,嘴里含糊的嚷嚷有词,却也足以让旁人听清他嚷的都是些什么。
原先欲搀扶湛常军的太监们,一看见他跌跌撞撞的直冲花厅而去,便也不再追上前。
花厅内随侍的金铃与银铃见此景,不由得有些慌乱的望向主子。
这个公子军隔三差五便出宫喝得酩酊大醉,每次回宫后便经常大闹,宫人太监们被他酒后的种种醉态折腾得苦不堪言。
最可气的是,翌日醒来,公子军便会将昨夜的醉态忘得一干二净,做过什么亦一概不认,活月兑月兑就是个无赖。
“郡主,让太监们前来带公子回房歇息吧?”银铃贴心的建议道。
孰料,佟若绫却是掩上了书册,缓缓起身,迎向踏入花厅的湛常军。
金铃与银铃皆是一脸诧异的望着主子。
佟若绫一把扶住了脚步踉跄的湛常军,温声叮咛道:“公子且留心脚步,一会儿若是摔着了,那可就不好了。”
湛常军俊颜笑得乐呵,张嘴便是呛人的酒味儿,嚷道:“夫人,我今夜在棋坊赢了两个人,又在赌坊赢了两局,公子渊都没我厉害呢!”
金铃与银铃听罢,双双皱眉。这些事哪里值得拿来夸耀自个儿?!更遑论是他这般身分,居然还有脸嚷嚷,真真是丢人现眼!
佟若绫笑了笑,道:“公子当真厉害。”
闻此褒奖,湛常军乐得开怀,一把抱住佟若绫,当着金铃与银铃的面亲上了她的粉颊。
金铃与银铃当下俱是红了脸,齐刷刷别开了眼。
湛常军眼角眸光一觑,嘴角悄悄上扬,随即又张扬的嚷叫起来:“夫人,我美若天仙的夫人,今儿个这么好的日子,咱们赶紧把洞房圆了吧!”
“公子!”
金铃与银铃急得喊出声,不敢置信湛常军竟然把这样的事拿来大声嚷嚷。
佟若绫亦不由得面露几分赧然,边搀扶住湛常军边好言劝道:“公子喝醉了,我且扶你回房洗漱更衣吧。”
湛常军忽尔反手抓住佟若绫的柔萎,像个大孩子似的怪叫:“我不管!是你自个儿说过,让我给你日子缓一缓,你说等你忘了卫王,方能真正接受我,如今咱俩都已经成亲数月,难道这样还不够你忘了卫王?”
花厅外的太监宫人闻此言,纷纷不着痕迹的暗自惊诧。
原来这两人压根儿尚未圆房,莫怪乎新婚夜的锦褥不见瑞懿郡主的落红。
佟若绫探出另一手捂上湛常军口无遮拦的嘴,她双颊已见红晕,神色透着困窘,媚态中自有三分怒气。
“公子莫要再胡言乱语!”她低斥道,心下却有几分迷惘。
湛常军故意编派出这样的谎话来,只为了替她洗刷那些难堪的流言,他何故这般卖力的帮她呢?湛常军却一把抓下捂住嘴巴的柔荑,就着身上酒气冲天,态度蛮横的耍起赖来。
“我哪里胡言乱语了?”他不满的搂近她,薄唇凑上她白若初雪的颊。
纵然明白他这些全是在演给旁人看,佟若绫仍是不由自主的心口一跳。
她双颊绯红,娇软的身子由着他紧搂在怀,柔荑紧扯住他袖袂一角,难得一见的羞怯神态,与平素沉婉无惧的模样大相径庭,教人见之迷了双眼。
湛常军抑下胸口略微紊乱的心跳,逼自己莫要放太多心思在她身上,今夜他得演好这出戏,从此一劳永逸,彻底堵上那些好事者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