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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等女茶师 第七章 斗茶大会出问题

斗茶大会办在佛城的东市,这里是佛州最繁华的地方,各式店铺林立,熙来攘往的人车,一派热闹繁华。

时值盛夏,太阳高照,走在外头,炎热的风吹得人冒汗,姑娘家都撑着伞,行人也不忘站到阴凉处,但天气再热,也阻挡不了老百姓的热情。

除了茶青坊这个比赛会场人潮涌动外,在一条街外的十方赌坊,人流也不遑多让。下注押冠一向是老百姓热衷的活儿,今年显然有人不看好两届冠军晨光茶行,押了上千两给名不见经传的博群茶行,后来一连几天,又有人押了博群茶行,且金额都不小。

眼看风向不对,众人以为有人收到什么内幕,因此许多人到赌坊改注,然后就有传言流出,代表博群茶行参赛的林彦岑是什么百年一见的天才,在其他地方斗茶,未曾尝过败绩。

传言一出,更多人跟风,押注最高的变成博群茶行,一向在赌盘具有高人气的晨光茶行,若不是有人一次押上二万两,在下注排行榜上可能排不上前十了。

茶青坊是一座有株古老槐树的观景茶楼,今日为了比赛,张灯结彩,楼上设有观赛包厢,价格不菲。

上午时分,来客分别进入茶楼,而在更早前,主办的茶坊少东刘腾文亲自迎了一名贵客进到二楼最好的包厢才离开。

雅致包厢里,圆桌上备了茶水茶点,一名女子端坐桌前,前方有一楼台,可以居高临下的观看一楼比赛。

一会儿,一名青衣丫鬟快步进来一福,“姑娘,姜爷到了。”

池芳妤美丽的脸上不见波动,“那个贱人呢?”

“也到了。”青衣丫鬟连忙回答。

池芳妤绷紧了脸,“好,很好,我就看看在他眼中最好的女子是什么样子。”

一想到那张让她一见倾心,有着俊美脸庞的男子,她就恨!

池芳妤乃大家闺秀,一举一动、行进坐立皆守礼,父亲更是出身京城的权臣永宁侯池丞谦,因此她一来到佛城,点明自己的身分,刘腾文就巴结奉承起她,安排私人包厢,甚至听她的安排行事。

这样才是对的,见过她容貌的男子对她所求一向没有抵抗力,除了某人!

此时,参赛的茶行队伍一一进场,一楼除了架高的比赛平台,四周已坐无虚席。

池芳妤站起身,接过丫鬟递来的帷帽戴上,走上楼台,目光很快的落在第七队伍中的女子身上。

那女子头戴一支金花珍珠簪子,穿了一袭淡粉色的蝴蝶团花襦裙,整个人清丽月兑俗,温婉动人。

竟是这等绝色!池芳妤双手握拳,感到指尖戳进手心。

她从小到大一路顺风顺水,家人疼宠,要什么有什么,但在姜岱阳这里却行不通。

他为人爽朗,经商的分寸拿捏极好,霸气果断,她曾见过他与人谈生意,不需唇枪舌剑、快意厮杀,那从容的自信风采让他整个人散发着耀眼的光芒,瞬间夺了她的芳心。

然而他的成就与不近众所周知,不少与他交好的官家子弟都动念想将家中姊妹与之联亲,但他都婉拒,说心中已有佳人。

池芳妤本以为那只是借口,不顾女子矜持追逐他,没想到他竟坦言不喜欢她。

她脾气上来,质问,“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比我美,比我个性好,才情比我佳?”

姜岱阳反问,“与小姐何干?”

“你、你真的有喜欢的人了?”

“是。”他答得干脆俐落。

池芳妤自小被家人捧在掌心里长大,想要什么都能得到,难得喜欢上一个人,自然是不甘愿。

她想看看谁能赢得他的心,派人去查他的事,大小事都不许错过,于是,她知道这两三年来,姜岱阳都派专人搜集最好的布料及簪花首饰、杂书、茶叶、茶经书籍,还有海外的新鲜珍玩,一批批的往方家送,中间更是家书不断。

而那个让他魂萦梦牵的女人,就是与他青梅竹马的吕芝莹!

池芳妤不甘愿,她是真的喜欢上他,对他的执念已经入了魔,非到手不可。

这吕芝莹怎么能够顺风顺水的过日子,那不是太不公平了!

高台上,所有参赛者一一入座,桌前备有笔墨方便他们作答,六名评审也已坐好,负责主持的刘腾文正式宣布比赛开始。

第一关,参赛者观茶色及碗底叶片就得分辨是何种茶,一共有十道题,答对八题者才能进入下一关。

侍茶者一一送茶到各个参赛者桌上,时间一到就必须写下答案。

场上静悄悄,众人关注的多是突然声名鹊起的博群茶行以及晨光茶行,吕芝莹与林彦岑几乎是同时写上答案,而两人也是近四十名参赛者中动笔最快的。

时间慢慢流逝,第一关结束,侍茶者收回每人的答案纸交到评审手上,片刻后,第一关留下来的有二十名,林彦岑跟吕芝莹都在其中,不少人大声欢呼。

第二关则是盲测,参赛者须在眼睛蒙上黑巾再品茶,这考的完全是舌头的辨识度,一共五题。

一样是静悄悄,考试结果出炉,只有七名可以进到最后一关。

引人注目的吕芝莹与林彦岑仍在场上,但成绩已让观众议论,众望所归的吕芝莹居然屈居第三,她错了两题,第二名是天惠茶行,错了一题,而林彦岑全对。

吕芝莹自己都难以置信,她极有把握,怎么可能错到两题?

位在二楼厢房的池芳妤得意的笑了,她就是看不得她好,第二关就落到第三,之后晨光茶行还要怎么以第一茶商的姿态在穆城茶街上横行?

她柳眉一皱,目光扫过一楼的群众,又看向两名丫鬟,“找到姜爷了?”

两名丫鬟摇头,其中一名道:“也许姜爷也在某一间厢房里。”

上等厢房共有二十间,楼台前都设有屏风,可以阻隔外面的视线,但坐在厢房里的人却可以一览比赛进行。

接下来,斗茶比赛继续进行到第三关。

侍茶师一次以托盘端上三杯热茶,杯口系上黑纱布,看不见杯底茶色,侍茶师站在离参赛者两步远的距离,由另一名侍茶师手执蒲扇将三杯茶的茶香往比赛者撮去。

这是高难度的辨识,考的是嗅觉,而且羽扇只能搧三回,一时之间,整个场更是静到彷佛连根针落地的声音都听得见,观众们屏息以待,没人说话。

成绩一揭晓,现场立即炸裂,议论声此起彼落,却也有了更多的欢呼声。

晨光茶行居然输了!林彦岑全对,吕芝莹竟又错了两题!

今年的赌盘多数人押注林彦岑夺冠,眼下成真,庄家可要赔惨了。

斗茶成绩攸关自家茶行未来的生意好坏,吕芝莹想到自己辜负家人期待,眼眶泛红。

即使心情沉重,她仍挤出笑容恭喜林彦岑。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她不敢说自己一定是最强的,可是她真的有把握。

输了就输了,但她想知道正确答案。

她刚要开口,就见在她进场后便不见的姜岱阳走上台来。

他一袭紫蓝色袍服,举手投足都带着一股从容自信,这份气度再加上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庞,与一些贵公子相比一点也不逊色。

“好一阵子不见了,刘少爷。”他大方跟刘腾文寒暄,丝毫没有半点打断比赛的自觉。

刘腾文见到他,眼神微微闪动,“姜爷,许久不见了,可眼下还没颁奖,姜爷要叙旧,可否稍待一会儿?”

来者是客,每一个人都不该怠慢,但身分不同,待遇总不同,譬如说,那笑得艳光四射的官家千金池芳妤,还有眼下神色淡漠却带着压迫、气势凛人的姜爷。

姜岱阳微微一笑,先向台下众人一揖,“今日大家齐聚这里,赛事结束了,但姜某总觉得不够精彩。本人对茶也挺有研究,所以想加码,让场上的七人再比一场。”

二楼厢房突然传出一道年轻的女声,“这不合规定。”

接着,一个戴着帷帽的纤细身影就站在二楼的楼台。

围观者纷纷议论,仰头齐齐投向那道身影,吕芝莹也看过去。

“我加码五千两。”姜岱阳连看都懒得看一眼,只看着第三关仍留在场上的七位参赛者,“当然,这场加码赛不会改变先前的比赛结果,只是多比一场,彩头多一笔而已。”

他顿一下,又开口,“这么吧,愿意继续留下参加的,本人送上千两银,算是我交了你这个朋友。”

“哇——”

众人惊呼,一千两可不少,更甭提姜爷是谁啊,出身晨光茶行,年少有为,敢冲敢拼,如今可是多家寻宝坊、车行及船行的大东家,成了他的朋友,脸上有光,日后真的有机会让他提携一下,还怕没前途?

除了林彦岑,包括吕芝莹在内的参赛者都点头了。

吕芝莹倒不是在意那一千两或五千两,她想再比试一场,若仍有错误,代表她对自己的自信出了问题,得努力再努力才成。

林彦岑迟迟没表态,令大家不解,他是冠军,不是更应该爽快应战?

“林公子是怕自己失常?不敢点头?”姜岱阳勾起一抹浅笑,“老实说,很多人知道我出身晨光茶行,参赛的吕姑娘是我妹子,我这也是想给她个机会,让她知道她错在哪里,所以题目与刚刚是一样的。”

他继续说来,同样是那三壶茶,但刚刚搧茶香,不论顺序,只要写出三种茶,现在一杯一杯的搧,让她知道自己错在哪里,这完全是他这个兄长对妹妹的心意。

原来是一样的茶,那有什么问题,林彦岑毫不迟疑的点头了。

见七名参赛者坐好后,姜岱阳回头看了梁汉一眼,只见他一拍手,七名侍茶师便端着茶走出来。

这显然是做好安排的,见状,池芳妤蹙眉,有种不太好的预感袭来,她不悦的瞥向一楼的刘腾文。

刘腾文刚好看过去,即使隔着薄薄帷帽,他也接收到她那不快的一眼,可他能怎么办?

姜岱阳掌控全场,他根本没机会插话。

比赛开始进行,奇怪的是,每一位参赛者在闻得三种茶香后,除了林彦岑外,几乎都做了一样的动作,愣了一下,下意识想转头看旁边。

姜岱阳的声音适时的响起,“请自行作答。”

参赛者不好再看他人,只得提笔沾墨,写下答案。

林彦岑想着既然是刚刚那三种茶,顺序有错又如何?他也没细闻,很有自信的写下三种茶品。

侍茶者要收走桌上的纸笺,姜岱阳阻止了,他突然看向评审席里的两名评审,再看向席间的观众,“既然是姜某个人加赛,就不麻烦大会评审了,在大众眼前揭露答案就好。”他左右两手,直接揭开吕芝莹跟林彦岑的答案。

众人一看,惊呼声陡起,“怎么完全不一样!”

没错,两人的答案没有一个相同,这代表其中一人全错!

姜岱阳忍不住笑了,“看,多精彩,一位是刚刚出炉的斗茶冠军,另一位是连两届的冠军,答案竟没有一个相同,我这加码赛比得很值得啊。”

众人频频点头,交头接耳的说,没错,太不可思议了!

此时姜岱阳又主动邀请泡这三壶茶的老茶师上台,一起见证台上这些茶师的水准。

众人议论纷纷,不知道他这是要做什么,但他俨然成了掌控全场的人。

吕芝莹没有说话,她心里已有答案,而坐在另一边的林彦岑则额冒冷汗。

一名白发苍苍,看来温文的老先生走出来,向众人一揖,他也是斗茶比赛的老面孔,是一名资深茶师。

“请先生将正确答案交给我。”姜岱阳又说。

老茶师将手上一只信封交给他。

“谢谢先生。”姜岱阳再看向未翻开答案的五名茶师,“请你们直接把答案翻过来吧。”

五人刚刚看了林彦岑的答案后,皆露鄙夷之色,这会儿翻开答案可是动作俐落。

不意外的,席间众人的惊呼声再起,还起了一阵骚动。

五人的答案其实也不尽相同,但至少有两种茶品重复,且跟吕芝莹的答案有交集,反之,夺冠的林彦岑写的完全是另外三种茶品。

若吕芝莹一人就算了,其他参赛者都跟他不一样,这就大大有问题了。

林彦岑慌了,刘腾文更是脸色发白,反射动作抬头去看二楼厢房的纤细身影。

蠢货!池芳妤放在裙边的双手握拳,倏地转身走进厢房。

姜岱阳还觉得事情闹得不够大,将老茶师交给他的纸笺展开给众人看。

这一看,众人又是一阵惊呼,老茶师的答案与吕芝莹的一模一样。

“怎么回事?太奇怪了,林彦岑的答案全错!”

众人议论纷纷,刘腾文脸色更难看。

评审席上,两名评审脸色发白,其他评审则是雾里看花,一脸莫名。

台上的老茶师突然走到林彦岑面前,“林茶师的第一名,恕老朽无法认同,三款茶除了其中一款龙品贡茶鲜为人知外,其他两款,你身为茶行代表不可能不知道。”

“是——是姜爷误导,他明明说是同样三壶!”

“姜爷是这么说,但他在请我泡三壶茶时也说了,他尊重我的想法。”老茶师冷冷的看着他,“我想了想,已比过的茶再比也没什么意思,因而自作主张,另备三种茶。事实证明,除了你之外,其他茶师都以他们闻到的茶香来作答。”

“我是——不,不对,这个加赛,我有些疲累,不太上心才写错的,怎能说我的第一名你无法认同。”林彦岑只能胡乱解释。

“比赛的正确答案早就有人给你了,是不是?”老茶师咄咄逼人的又说。

“作毙!”台下有人吼出来。

“没有,没有,我是凭实力竞争的!”

林彦岑急于解释,但神情发虚,他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他在斗茶上虽有几分实力,可是要过第二关已有困难,既然有人给他扬名的机会,何乐而不为?

眼下出了状况,他只能咬死不承认。

刘腾文也急急澄清绝无作弊事宜,斗茶大赛办了多届,是以公平公正闻名。

突然,入口处起了一阵骚动,众人看过去,就见一名着石青色袍服的少年走进来。

少年有一双狭长凤眸,神情间带着些风流潇洒的味儿,全佛州的人都知道,他是十方赌坊的少东家曹天宇,而这次斗茶大赛就是十方赌坊开的赌盘。

“刘少爷说没有作弊,那就是说,光这次比赛……”曹天宇手一伸,身后一名帐房就将一本帐册交给他手上,他翻开一看,“唷唷唷,我的赌坊可得赔上三十万两银啊。”

他冷笑的看着脸色发青的刘腾文,“若说公平竞争,三十万两自然认赔;若是人为,这三十万两谁作妖谁就要给本少爷吐出来,而且曹某还要将他告官,不关上个几十年,来个杀鸡儆猴,十方赌坊怎么开下去?”而后突然看向林彦岑,“你说是不是?”

林彦岑面如土色,浑身发抖,“不不不,不是我,我什么都没做,我什么都不知道,刘——刘少爷,都是他帮我的!”

门口处,几名衙役走进来,其中三人很快上台,走向林彦岑,另外几人则走向刘腾文。

刘腾文吓得抬头对着厢房大喊,“别抓我,不是我啊,池姑娘,你说你会搞定这一切的,你说你可以,我才透露答案给林彦岑的!”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楼上的池芳妤咬牙切齿,她简直要气疯了,几步走出厢房,对着楼下怒道:“堂堂男子出事却找我顶罪,刘少爷有人证吗?若没有,我就告你污蔑。”

刘腾文怔怔看着那戴着帷帽的纤细身影,他哪有什么人证物证,什么证据也没有,她只是用了美人计并许他一个光明未来。

他哑口无言,与吓呆的林彦岑被衙役带下去问话。

之后,因池芳妤的身分,再加上刘腾文什么证据也拿不出来,她全身而退。

即使如此,她仍是憋了一肚子怒火无处宣泄。

佛州衙役很快査清楚,刘腾文是主谋,是他动了手脚,重金贿赂其中两名评审,所以吕芝莹的答案被换掉,在第二关及第三关时,她的答案全对,如今真相大白,第一名毫无悬念自然是她。

刘家老爷得知这事,急匆匆的跑去衙门处理嫡子惹下的祸事。

会场照常举行颁奖,众人交头接耳,可以想像这件丑事绝对会传得沸沸扬扬,成为老百姓茶余饭后嚼舌根的大八卦。

当时刘腾文向厢房的那一喊让众人的八卦魂沸腾了,好奇他为什么要让林彦岑胜出?官方说法是他收贿拿了博群茶行一大笔银两,但信者恒信,不信者不信,各自联想。姜岱阳言而有信,该给各参赛者的一千两一文钱也没少的给。

吕芝莹拿了共六千两的彩头,心里暖暖的,还来不及跟他说谢谢,便受曹天宇邀请前去参加庆功宴——原来曹天宇跟姜岱阳是好朋友。

尚未到用午膳的时间,再加上吕芝莹喝了一肚子茶水,曹天宇贴心的让她跟丫鬟先进到客房小憩。

他则勾着姜岱阳的肩,晃到自己的院子,坐在亭台笑咪咪的看着他道:“兄弟啊,我总算看到你的心上人了。”

“对,是她。”姜岱阳喝了口茶,笑得很开心。

曹天宇挑挑眉,“真坦白。”

“谢谢了,今日。”姜岱阳直视好友,那最后出场的贡茶可是这个好友临时贡献的,老茶师怎么舍得不拿出来比赛。

曹天宇勾起唇,举起茶杯,“该说谢的是我,你可帮我省下了三十万两,只是——我怎么看,你妹子好像不知道自己是你的心上人?兄弟,爱了就要大方表示,爱得无声无息也太憋屈了吧。”

姜岱阳没接话,只笑了笑,喝手上的茶。

上一世,他的爱意直白而浓烈,可结局不好;这一世他不急,感情不需要轰轰烈烈,他用温水滋养,只要她愿意慢慢喜欢上他就好。

说是庆功宴,一桌子的好酒好菜,主人家却没在场。

“天宇本来就没打算跟我们一起用餐,赌坊那里还有好多事要处理。”姜岱阳跟坐在对面的吕芝莹说。

她点点头,连续三年来这里参加斗茶大赛,也知道每年有赌盘,但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十方的少东家。

“今天开心吗?”他问。

她笑得明媚,“输了,一颗心七上八下,怕你们失望,觉得自己没做好,可后来就好了。”

“小傻瓜,你从来就没让我们失望过。”

她想到今天,模模鼻子,“谢谢二哥,若不是你——”

“没事了,只要我在,就没有人可以偷走你的荣耀。”他说得极为郑重。

她突然说不出口了,得努力压抑心里翻腾的感动。

姜岱阳看到她眼眶红了,十分心疼,笑了笑,“吃吧,这是天宇的心意,咱们别浪费了。”

点点头,两人一边用着山珍海味,一边聊着这次舞弊。

吕芝莹只要提到那位没见到真容的“池姑娘”,姜岱阳就以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为由头带过,她便知道,他不想提到她。

姜岱阳是真的不想讲“她”,于是主动聊到他跟曹天宇认识的事。

那是三年前,他四处游走看商机,在一处码头看到洋人,他们带来不少洋玩意儿,东西很奇特,像玻璃制的镜子、会发出乐曲的小盒子,这两样就是他第一次托人送回给她的礼物。

那时刚解海禁,这些洋人中有人会大魏朝的语言,开口说他们是到大魏朝的第一批外国人,运来很多海外物品,却不知如何贩售。

他是第一个感兴趣的,而游走到那里的曹天宇则是第二人,两人一拍即合,吃下洋人的货。

姜岱阳说得云淡风轻。

曹家的内宅有些乱,曹天宇是被打压的那一个,在合伙开了第一间寻宝坊后,两人都狠狠的赚了一把,但曹天宇同父异母的大哥可不乐见他出头天。

上一世,他晚了一步,曹天宇被毒死了,这一世,他及时将这个朋友救下来,反而是那同父异母的哥哥,自己误喝毒酒,没死可也从此卧床,再也折腾不了弟弟。

这后半的事当然就不用告诉吕芝莹了。

另外告诉她的是,贡茶竞赛,晨光原本不在名单内,是由几个交好的朋友联名推荐的,其中一人就是曹天宇。

“那我得好好谢谢他了。”吕芝莹说。

“不用,我已经谢过了。”他不希望她跟曹天宇有太多的接触,不是他对自己没信心,但喜欢曹天宇的小姑娘家真的很多。

她哪知道他的小心思,乖巧点头。

两人吃得差不多时,一名侍卫模样的年轻男子在曹家总管的带领下过来,拱手道:“姜爷,此人说有人——还是旧识,想与你一叙。”

姜岱阳一看,原来是池芳妤身边的一名私卫。

该名私卫上前一揖,“姜爷,大小姐说有事相谈,请姜爷跟小的走一趟。”

“没空。”

他皱眉,“姜爷,请别为难小的——”

姜岱阳冷笑一声,“你是什么身分,要本爷为你屈就去见你那个矫揉造作的主子?”

私卫一噎,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曹家总管也是人精,见姜岱阳不待见来人,果断一揖,冷着脸示意私卫跟他走人。

不知怎么的,听到矫揉造作四个字,吕芝莹就想到二楼厢房那个戴着帷帽的纤细身影,但她还挣扎着要不要问。

曹家总管又过来了,这次来找姜岱阳的是佛州船行的管事,直言有急事,他只能先行离去。

“二少爷真的很忙耶,来这里两天,附近产业的管事知道他来,都一一过来拜见,不过……”晓春突然笑眼眯眯的看着主子,“二少爷这么忙,却排除万难陪姑娘参加斗茶大赛,这份心意真是——啊,曹少东来了。”

吕芝莹听得脸红心跳,见曹天宇过来了,连忙起身朝他一福,想到贡茶竞赛一事,又向他称谢。

曹天宇的嘴角总是喰着一抹邪笑,极有魅力,他摇头笑道:“我只是出张嘴,眼下过来打扰,也是趁好兄弟不在来告诉你一些事,算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如何?”

她一脸困惑。

“男人谈生意,去的地方自然有姑娘陪酒,酒过三巡,凡事好商谈,再有美人儿寻欢,生意怎会不成?但酒色对川玉来说从来都不管用,生意圈中,他的自律是出了名,因而入了更多人的眼,我也是其中之一。”他停顿一下,微微一笑,“其实世上美人很多,我家嫡妹也是一个,还是公认的美女,贤淑温婉,不是老王卖瓜,是真的很好。”

吕芝莹没见过他妹妹,也不知该怎么回应,不过见他五官长得极好,相信他一母同胞的妹妹一定也是绝色。

“我不敢说自己是宠妹之人,可身为嫡亲大哥,自然要给自家妹子找个最好的良人,仗着我跟川玉的友谊,想说开了口,肯定水到渠成,没想到他拒绝了。”

他双眸注视着她,此时日渐偏西,夕照柔柔的洒在她身后,不得不说,她真的很好看。

“他说,世上美人很多,但他眼中只看到一个,心里也只装得下那一个。你说,是哪个美人儿这么幸运,让那么出色的男子死心塌地?”

吕芝莹深吸口气,“我一定得回答吗?”

曹天宇一挑眉,出乎意料,她居然是个有脾气的,那更好,他眸光微闪,“算是替我好友探的,我可听说了你是方家的童养媳,所以,你会嫁给方家唯一的嫡子?”

吕芝莹可以拒绝回答这个问题,不过想到他是为了二哥,还是道:“我娘亲——也就是我养母跟我说过,不管是大哥还是二哥,都是她跟爹爹的孩子,没有一定是谁配了谁,强扭的瓜不甜,这个道理谁都懂。”

曹天宇眯起眼,这后两句应该是她自己加的吧,“好吧,是我冒昧,这问题有些踩线了,只是我不希望有人仗着他的喜爱,不把他的真心当一回事,我会替他不值。”

他顿了一下,又道:“川玉在审时度势总比旁人精明,虽然是有目的与一些权势人物交往,可友谊都是经营出来的,时间一久就能见人心真假。他把我当兄弟,我亦然,所以提醒你,他都二十岁了,身边连个知冷暖的女子都没有,你可别让他等太久,这男人忍太久,身体会出问题,到时候有你哭的。”

吕芝莹很想说,你这大男人跟我这小姑娘说这话题适合吗?她简直无言。

“我听不懂你说的,眼下我只知道我要做得更好,我要继承晨光茶行,做晨光最大的依仗。”她说得坦然,更似在起誓。

闻言,曹天宇的神情变得正经,眼下的吕芝莹灿如春华,皎洁如月,也难怪好友的一颗心全扑在她身上,“好吧,我提前恭喜,方家绝对可以在你的努力之下成为皇商。”说了这句话便起身离开。

她静静坐着,晓彤、晓春因离了亭台几步远,并没有听到他的话。待丫鬟过来收拾桌面又上了茶,姜岱阳才回来。

她注意到他的表情有些不好,“怎么了?”

“没事,只是有人不自量力。”他坐下喝了口茶。

见她拧着眉头,知道自己不说清楚,她定会瞎操心,姜岱阳只得将有人到码头上找碴,不让晨光船行的船离开的事说了,由于那人有官职在身,因此船行管事过来找他讨方法。

“解决了吗?”她问。

“嗯,很简单,我只要管事去告诉那个官,船上有佛州知府送给他丈人的五十岁寿礼,还有刑部尚书托运的一批洋人刑求的刑具,他若想让船不动,就看他的命够不够硬。”姜岱阳说得流畅,却突然笑了,“不过,这是假的,我唬他的。”

吕芝莹杏眼圆睁,“这也行?”

“行,那个官就是个没胆的人,哪敢去问明白。”他让自己看起来更轻松一些,她很敏感,一不小心就能感觉到他的情绪不好。

这一世,他已经尽力避开一些讨厌的人事物,但老天爷显然另有安排,有些人还是纠缠不休,像是他那个亲生父亲,收了别人的船资,叫那个官直接将货送上船,却连知会都没有,而他怎么可能因为这人就卸了别人的货,让那官的货上船?

这事会不了了之,但他有预感,不久以后他就会见到生父。

由于穆城还有好多事要做,姜岱阳跟吕芝莹一行人只歇了一晚便返回穆城。

吕芝莹连续三年拿到斗茶冠军,晨光茶行热热闹闹的办了活动,只要前来购买任何商品,都有小赠品。

这赠品只送不卖,由寻宝坊独家提供,是名为香水的小琉璃圆瓶。

晨光茶行这一回能拿回斗茶冠军,要说没有姜岱阳,可真没办法,因此他比吕芝莹更知名,穆城大街小巷沸沸扬扬说的都是他的事。

那天去参赛的茶商不少,也有人提出关键人物“池姑娘”,不过由于姜岱阳不曾有过回应,众人只以为那是心仪他的姑娘中的一位,想引起他的注意而闹出荒唐事。

姜岱阳一回穆城就有不少事得亲自处理,因此一连几日都没回方家。

寻宝坊又到了一批新货,尤其一批半人高的红色珊瑚更是奇珍,姿态各异,极为漂亮。

消息一出,寻宝坊日日涌现人潮,不少权贵官家都想要红色珊瑚。

因货品有限,价格偏高,但穆城有底气的富贵人家多,怎么卖、又卖给谁,是姜岱阳要伤脑筋的。

姜岱阳没办法做到见者有分,不过如何让人人都满意,他还是有办法的,毕竟洋人稀奇的玩意儿那么多,投其所好,总能拿到满意的。

这一天,悦客茶楼的胖少东胡彬彬又往方家来了。

“送东西给莹姊儿啊?”

沧水院里,孙嘉欣抿唇轻笑。

胡彬彬心里暗暗叫苦,怎么也没想到那个管家会直接把他带到内院,眼前几名眼熟的夫人全是茶街的老板娘,其中一个还是他刚回家在自家门口被他爹痛骂时正好经过的杜夫人,她可是穆城出了名的长舌妇!

“叫你趁机护花赢得好感,结果一去佛城人就往青楼钻,你怎么不死在女人肚子上就好,回来做什么!”

父亲的怒吼声彷佛还在耳边回响,又见那杜夫人贼笑的模样,胡彬彬想想不妥,留下恭喜吕芝莹夺冠的礼物就连忙离去。

他一走,杜夫人就将那天她听到的八卦说来给众姊妹听。

胡彬彬比赛那天根本窝在青楼,一个睡过一个美人,对于比赛如何,完全不关注,直到把带来的银两花完,出了青楼,才发现斗茶大会早就结束多日,而他又错过什么好戏后,忙急匆匆的返回穆城。

胡隆气得半死,他眼谗吕芝莹这个儿妇媳,奈何儿子不争气。

其实眼谗的又岂止他一人,在场的夫人有大半是为了吕芝莹来的,她成了连三届的斗茶冠军,又传出几个月后将有一场贡茶竞赛,她正忙着找新茶,一旦入了皇家眼,方家一跃成皇商,居功厥伟的吕芝莹届时只会更抢手啊。

“姊姊,莹丫头已经十六岁,也该替她打算了吧。”

“就是,我们几个的儿子可是任姊姊挑选,就没看中意的吗?”

“哎哟,真是折煞我了,你们几个儿子又俊又有才华,我全都看中意了,但我能嫁吗?”孙嘉欣半嗔怪半开玩笑的看着偏厅的夫人们,“我家老爷可说了,他当莹姊儿是亲闺女,婚事她自己看中意才算,你们可别给我出难题,日后我可是见一个躲一个了。”

孙嘉欣一抬出方辰堂,在场所有夫人都闷了,她们可没胆子去跟他说啊。

众人又聊了些话,孙嘉欣就起身笑咪咪的送这些爱嗑八卦的夫人们离开。

初秋的庭园景致不错,孙嘉欣慵懒的坐在亭中,丫鬟端上一盘方辰堂派人送来的葡萄,她没什么心情吃,而是唤来轩格院的路奇,知道长子又在画图时,揉揉眉头让他下去了。

古嬷嬷站在她身后,替她揉揉肩,“夫人别担心大少爷,这回叶大夫走了,他没拿自己的身体折腾。”

“我知道,他想开了,可就是心疼他。”

以前为了留住叶瑜的脚步,刻意染上风寒啥的,这次的表现的确让她放心,但也让她这当娘的更心疼,就怕从此他的心再也装不下任何女子,方家香火就此断了。

“夫人,二少爷回来了。”

一名丫鬟过来禀报,不一会儿,姜岱阳便走过来。

“真是的,一个个都不让人省心。”孙嘉欣嘀咕一句,那些夫人没几天就又找个名义聚会,聊的都是儿女婚事,偏偏她家里两个香饽饽,人人都想咬一口,这两个香铮铮凑在一起不就好了,至少她的耳根铁定清静。胡彬彬是没能耐,她也看不上,而养子有能耐,却是个龟速的慢郎中!

姜岱阳上前一揖,却发觉养母的眼睛盯在自己的脸上久了些,且还不自觉的带了点嫌弃。

这次回来,他也送了一株红珊瑚装饰,红得耀眼,品项极佳,但他发现养母没啥兴致,只说了句漂亮,然后就看着他。

他暗暗思忖,他是做了什么让养母不喜的事?才想着,孙嘉欣就开口了。

“后天你可有事?”

“要去参加一个商界聚会。”他说。

她皱了眉,“这样,真不凑巧。”

“母亲那日有事?”

“不是我,是莹姊儿。”见他神情变得慎重,她娓娓道来,“许家别庄有个宴会,由咱们家提供茶,指名要她过去。你也知道,她泡的茶一绝,不过某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那许家大公子频献殷勤,莹儿最是善良,怎么好明面上拒绝他。

“我还想着你当一次护花使者,可你不能去,这……其实士贤那孩子是真的不错,但莹儿是我的贴心小棉袄,总觉得可以找到更好的,她对士贤也有点想法,若真的动心,呃——也是他们的缘分吧,是不是?”

她眉头皱得紧紧,对姜岱阳脸上的凝重却是视而不见,甚至还说:“连你爹都说过,士贤那孩子是真的不错啊。”

事实上,方辰堂打从收养吕芝莹,从没想过一定要她嫁给长子,男女情事上,他一向迟钝,不似自家妻子门儿清。

古嬷嬷抚额,有点无言,夫人是觉得近期看戏看得不够精彩,添把柴火吗?

许士贤的娘亲昨天才喜孜孜的过来透露,已经跟看中意的女方交换庚帖,等着下个月家中祖母大寿时宣布,让老人家高兴呢。

连城许家,姜岱阳知道是书香门第的大族,家风极清正,许士贤本人也极为优秀,聪慧有才华,却对经商有兴趣。

许家人丁兴旺,主旁支系的儿女多,长辈也宽厚,不低看商人,在穆城落脚后一直享有声名。

他知道许家几次向养父母旁敲侧击,在得知并没有真的要将童养媳变儿媳后,但凡有什么宴会,茶品都是来晨光茶行购买,说是方家大客户都不为过。

他这几年让人盯着吕芝莹的大小事,自然也清楚这事,这许士贤就算有嫡亲妹子许玉兰助阵,也是无功而返,反而在吕芝莹有意的牵线下,与另一家千金渐生情意,难道他资讯有错?

极有可能!要说内宅圈子的事,没有人会比八面玲珑的养母更清楚,穆城内宅的女眷,不管老的小的,都与她交好,吐露的秘密没有上千也有上百。

他越想越不安,在向养母一揖离开后,满脑子就想着要怎么将后天的事给推了。

孙嘉欣笑眼眯眯的捏了颗晶莹剔透的葡萄入口,“真甜。”

古嬷嬷想到姜岱阳离去前俊脸上的凝重,“夫人——”开了口,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这什么恶趣味啊,让个孩子心惊胆颤,能好好干活吗!

“臭小子慢吞吞,歹戏拖棚,不推一把怎么成?何况真的有很多夫人都求到我面前,臭小子再不长进,好媳妇被抢走了,我跟谁哭去?”

古嬷嬷不敢吐槽,媳妇就算被抢,女儿总不会被抢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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