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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会生财 楔子 天外飞来的弟弟

沿着沔水,秦襄儿乘着船来到沔阳城沿襄河最大的渡口。

一个多月的奔波令秦襄儿有些累,幸亏这偏远地界不似京城讲究,仕女们毋须戴着帷帽,于是她立在船尾,大大方方昂首迎着夏末的微风,理了理额际微微散落的细发,用帕子抹去一把薄汗后,船上渡客也下得差不多了。

落在最后的她,笑吟吟地对着撑船的老船夫说道:“谢了老爷子,一共多少银子?”

听到银子两字,老船夫露出一抹微妙的笑。

这姑娘仪态优雅,谈吐不凡,一开口就是银子,还是由邻近汉阳府的南河渡上的船,推测是来自北方大城的大家闺秀,身上那袭半新不旧的细棉衣,脂粉不施的面容,还有头上简单的木钗,显然只是为她的出身作掩饰。

年轻人还是女敕啊!这么一个娇滴滴水灵灵的姑娘家,靠着蹩脚的伪装,千里迢迢的来到这龙蛇混杂的地方,还没有出事,简直老天保佑。

老船夫意在言外地回道:“姑娘忒风趣了,小老儿在这沔水上撑一个月的船,都还见不着一块银子呢!只要十文钱就好。”

沔阳城四面环水,西北有襄河,东有太白湖,南有长夏河,全流入沔水。

因着沔水孕育了当地几百代人繁荣,所以不管大河小河,当地人一概称沔水,就像鲁省至圣先师后代,不会有多少人记得当代家主大名为何,但只要姓孔的都会说自己是孔子后代,是一样的道理。

然而船夫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却让秦襄儿惊出一身冷汗。

她毕竟还是未经世事,天真的以为装穷就能低调地混迹人群之中,殊不知遇到老练的把式,一开口就露了馅。

虽然她是真穷,由家里逃出本就带不了多少细软,加上个把月的赶路,她今天若再到不了地头,撑不了多久可要餐风露宿了。

即使如此,她还是感激地掏出了身上仅剩的一两银子递过去。“谢谢老爷子了!”

十文是船资,其他的就是赏赐了。

老船夫笑呵呵地接过,在她下船之后,摇摇头又将船撑走。他能帮的也只有这么多,这姑娘日后是福是祸,也只能靠她自己了。

这里应是沔阳城最大的渡口,放眼望去舳舻千里,岸边有几个巨大的砖屋,应该是造船厂,力工船夫们来来去去,渡客下船后马上又换上新的一批,也有一些走街串巷卖吃食的小贩,人声鼎沸。

而这样的热闹无端让秦襄儿松了口气,如此一来她一个独身少女出现在此,也不会显得太突兀。

就在她思索着该往哪个方向去寻前往杨树村的牛马车时,突然一个不到她腰际的黑影直扑向她怀中,撞得她趔趄了下,险险扶住旁边的路树才没被撞倒。

那抱住她大腿不放的,是一个双目灵动唇红齿白的小男孩,目测约莫五、六岁,瞧她与他对上眼了,小男孩女敕生生地道:“姊姊妳来了!小舶等妳好久了!”

姊姊?秦襄儿只觉莫名其妙,正待开口问,却又听那自称小舶的小男孩说道:“有位婆婆说要带我去找爹娘,可是咱们爹娘早就不在啦!我说我哥哥姊姊马上就来了,婆婆还不信呢!”

秦襄儿随着小舶手指的方向看去,就见一个长相猥琐的婆子在人群里躲躲闪闪的,却用着不怀好意的眼光直直打量着她与那小男孩。

似乎有些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秦襄儿在心中暗赞一声小男孩的机灵,顺水推舟的将他抱了起来,笑道:“是啊!姊姊等你好久了!小……小舶怎么才来!”

小舶一脸无辜。“小舶找不到回去船厂的路了,哥哥在那里造船。”

原来是船厂的孩子。秦襄儿环视了周边约四、五个大船厂,还有几个小型的只能承修小渔船、渡筏的工坊,余光又瞥见那婆子还在远处偷窥着,便不动声色地假意与小舶亲香,贴近了他的脸,而后在他耳边轻声问道:“你哥哥的船厂有什么特别的标志吗?还是附近有什么其他的摊贩店家?”

小舶似乎觉得这样脸贴脸很好玩,他也捧住漂亮姊姊的脸贴了回去,然后学着她,在她耳边低声回道:“我忘记了!不过哥哥常常在船厂门口向货郎哥哥买糖给我吃。”

秦襄儿颇感哭笑不得,这卖糖的货郎走街串巷的,哪里能做得什么准。不过她还是抱持着侥幸的心态,将这颇有分量的小男孩放回地上,然后牵着他的手往大船厂集中的地方行去。

这小舶的衣着虽不富贵,却也是细棉的,看式样针脚还是成衣,足见家境不差,再者他哥哥还有余力时常买糖,秦襄儿推测应该是在大船厂里工作的人,才有这种财力,于是一间间的逛过去。

小舶始终一脸迷糊,而后头那婆子还远远缀着,令秦襄儿益发警戒。突然,迎面来了个背着大箱子的货郎,她心头一喜,连忙拦住了人。

“小哥可有卖糖?”她朗声问道,得到确定的答案后,模了模怀里还有几文钱,便拿了几枚出来递过去,“这些全买了。”

在那货郎取物时,秦襄儿又状似若无其事地问道:“小哥,你可曾见过我弟弟?他说他常买糖,很好吃他很喜欢,就是我初来乍到,不确定是不是和小哥你买的。”

货郎笑道:“可不就是我嘛,这小弟是荣华号萧大师傅的弟弟吧!怎么成姑娘妳的弟弟了?”

“我们久没见了,今天刚相认。”秦襄儿含糊带过,也不多作解释。

那小哥瞧她也不像个坏人,把糖给了小舶后,揉了揉他的头,便收拾货箱离开了。

小舶看了看手里一大把的糖果,莫名地有些心虚,便塞了一半回秦襄儿手中,然后自己才塞了一颗进嘴里,那甜中带酸的滋味,让他大眼儿满足地都瞇了起来。

秦襄儿很想笑,但想到后头那个怪婆子却又笑不出来,纳闷地忖着这孩子懂得向旁人求助避开那怪婆子,却又怎么如此相信她,随便就跟她走了,还毫不设防的吃她买的东西?

模了模自己的脸,她想到先前下船时老船夫的反应,看来自己真是生了一副人畜无害的长相,说的好听是平易近人,说的不好听就是善良可欺。

君不见不仅这孩子不怕她,卖糖的货郎被她一糊弄就信了她是小舶的姊姊,那婆子到现在都还没有放弃跟踪,说不定连她都成了那婆子的目标呢!

这下她真有些心急了,随手将小舶给的糖塞进荷包里,直接拦下一个路人,问明了荣华号是街底最大的那一家船厂,红砖黑瓦的大建筑十分醒目,她索性抱起小舶,说道:“走,姊姊带你去找哥哥。”

她这一路的作态,只怕那婆子要看出不对了,跟得越来越近,她的脚步也越来越快,最后几乎是抱着孩子奔向荣华号,而后头婆子也跟着跑起来,颇有几分势在必得的姿态。

秦襄儿直冲进荣华号,气喘吁吁的连话都说不出来,而船厂里的工人们就这么莫名其妙地看着一个少女抱着孩子闯进来,原本手里正在做的事也全都停了下来。

或许是没看过这么标致的姑娘,厂里一群大男人们有些不知如何反应,而其中一个大娘却是眼睛一亮,推开挡在前面的工人,快步来到秦襄儿身前。

“唉呀小舶!我的小祖宗啊你可回来了!你哥哥找你找得快发疯了!”

秦襄儿见这大娘认识小舶,小舶也脆生生喊了声许大娘,终于松了口气,将怀里的孩子交给许大娘。

“姑娘妳是……”许大娘接过小舶,这才问起秦襄儿来历。

秦襄儿却是无暇解释,直接指着还在船厂外鬼鬼祟祟张望的婆子说道:“外头那婆子恐怕是拐子,要拐带这孩子被我遇着了,还一路从渡口跟着我们来到这里,你们快去将婆子拿下问个清楚!”

许大娘闻言脸色大变,这渡口一带一向混乱,拐子不时出没,这类人都是百姓最痛恨的,要抓到了当场打死都有可能,如今拐子居然把脑筋动到他们荣华号的家眷身上,简直孰不可忍!

“你们聋了?还不快抓人!”

厂里的工人们这才反应过来,一个接一个往外头冲去。

躲在外头的婆子见势不对就要跑,可一回头就被一个高出她几乎两个头的高大男子挡住。

“哪里来的刁货,快滚开别挡了老娘的去路!”婆子大骂。

然而她还来不及闪过那人,就被男子拎住了后领整个提了起来,接着她便听到一个冷到了骨子里的声音,令她全身控制不住地颤抖。

“敢抓我萧远航的弟弟,妳算是有勇气的。”

接着那婆子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自己已经被五花大绑,嘴里还塞了块臭烘烘的布,越挣扎,那绳子就绑得越紧,惊吓之余,她被拖到了众目睽睽之下,终于看清了制伏自己的男子。

那男人又高又壮,一身腱子肉却不显赘庞,很是精实,生得浓眉大眼,鼻子高挺,五官也算端正,就是那股子冷硬之气,硬生生的让他多出一股不好惹的气势。

我老命休矣!那婆子心想。

刚刚上街去寻弟弟的萧远航未果,本想回船厂看看弟弟是不是自己回来了,却在门口就听到了秦襄儿的话,自然是不会放过那对自家弟弟心怀不轨的拐子。

然而当他抓到人回船厂后,却发现厂里只剩许大娘及小舶,而那惊鸿一瞥就令他心头悸动的美貌少女却已杳无踪迹。

“那姑娘呢?”他沉声问。

未待许大娘回答,小舶已摇着满手的糖说道:“姊姊走啦!她还请我吃糖呢!”

许大娘连忙接口道:“是啊,她走了。那姑娘真是难得一见的好性儿,你不知道,是小舶自己找上她求救的!我听小舶说了姊姊这一路是怎么帮他的,都听得我冷汗直流……”

听着许大娘叙述那姑娘做的一切,小舶还不时在旁补充。

萧远航渐渐厘清了整件事的轮廓,想到地上那奄奄一息的婆子,可能把那姑娘都当成了拐带的目标,看往那方向的目光又多了几丝冷意。

他揉了揉弟弟的头,忍住了教训他的冲动,只是认真地问道:“你知道那姊姊叫什么?住哪里吗?”

小舶摇了摇头,小脸一片茫然。

萧远航沉默片刻,看向了人来人往的大街,而后沉声道:“你放心,哥哥一定会把她找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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