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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手不快乐 第八章

李芬妮说得没错,要面对性格严厉的齐夫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两天後,当程水莲在病房里一面削水果,一面和齐女乃女乃说笑时,齐夫人忽然出现了。

穿著高雅套装的身影一进病房,立刻卷动一室气流,暗涡不断。

「妈,好多了吧?」齐夫人首先走向病床,倾身给了齐女乃女乃一个西洋式的亲吻。

「我没事。」齐女乃女乃淡声应道,「家俊呢?」

「他在欧洲开会,一时赶不回来。」齐夫人解释,「我也刚从新加坡飞回来,一下飞机就马上赶来这里。」

「是吗?那真是辛苦你了。」齐女乃女乃唇角轻扬,半微笑半嘲弄地,「其实又何必这么麻烦呢?老骨头嘛,出点状况难免的,没什么大不了。」

聪明的齐夫人自然听出老人家言语间的讽刺,微笑堆上脸,语气也放柔,「可家俊很担心您呢。他一听说妈住院了,马上Call我回来照顾您呢。」

「那倒不必了。小京替我请了一个特别护士,而且他跟水莲放学後都会过来看我。」

「水莲?」齐夫人转过头,精锐的眸光仔细打量站在一旁的程水莲,然後嘴一撇,扯出一抹讽意十足的笑。「你就是小京的……女朋友?」

女朋友,不是未婚妻。齐夫人严苛的眼神清楚暗示了这一点。

她不承认她。

这是当然喽。程水莲在心底苫笑,一向注重门当户对的齐夫人,怎么可能喜欢她这个来历平凡的女孩?何况她外公从前还是齐家的管家,在齐夫人眼底,只能算是下人……

「伯母好。」

「长得还不错嘛。」

「还不错」,但还够不上「美丽」,不知道齐京喜欢她哪一点?

想透齐夫人话中意味,程水莲淡淡一笑,「谢谢伯母夸奖。」

齐夫人秀眉-扬,彷佛为她镇静的应对感到讶异。

「小京呢?」

「他下楼买东西,等会儿应该就上来了。」

「是吗?」齐夫人颔首,目光一转,不再理她,「妈,过两天是您七十大寿了,家俊跟我想办个寿宴,您觉得怎样?」

「不用麻烦了。我都年纪一大把了,还办什么寿宴?不是折腾人吗?」

「妈,您怎么这么说嘛。咱们家好久没办场热闹的宴会了,很多朋友也都说很久不见您,想看看您呢。」

「看我?我有什么好看的?一把老骨头罢了。」齐女乃女乃-脸不以为然。

「妈还记得周家吧?他们在这附近投资了一问五星级温泉饭店,我想我们正好可以在那里办一场宴会,也算帮他们带点喜气。」

「随便你们吧。」齐女乃女乃不耐地挥挥手,「反正要拉关系、做人情嘛,拿我生日当藉口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听闻老人家厌倦的讽刺,齐夫人眼眸掠过不悦辉芒,唇角却牵起妩媚浅笑。

「那就这么决定喽。」

寿宴会场布置得十分豪华,尤其是宴客厅中央一座设计高达三尺的玻璃锥,切割剔透的晶面在场内灯光掩映下,折射出璀璨梦幻的光芒。

据说这是日本某位大师生前的遗作,饭店上人花了一年多的时间与其遗族一再交涉才购得。

怪不得要如此得意洋洋地摆在宴客厅正中央了,甚至为了表现玻璃锥的特色,不惜斥下钜资在室内挑莴一道斜斜的天井。

视线掠过玻璃锥,程水莲望向角落平台上的一架白色演奏琴。

这台蓓森朵夫名琴据说也是该公司近年限量生产的精品,一般人就算有钱也买不到。

果真手笔不凡啊!

齐夫人之所以坚持她也来参加寿宴,大概就是想让她认清自己与齐京天差地远的社会地位吧。

程水莲轻声叹息,唇角刚勾起自嘲弧度,李芬妮尖锐的嗓音便在耳畔拂过——

「你觉得怎样?这里很不错吧?」

「是很不错。」程水莲旋过身,淡淡应道。

「你一定没见识过这么热闹的场面吧?会紧张吧?」

「嗯,有点。」

说不紧张是骗人的。即便好几年後,她穿金戴银、顶著齐家少夫人的身分,出席类似的公众场合时仍觉得不自在。何况现在?

现在的她什么也不是,只是齐京的学校同学,一个平凡的乡下女孩。

丑小鸭落入美丽高傲的天鹅群中,不紧张才怪呢!

「这件衣服很漂亮。」李芬妮忽然落下视线,打量她身上的白色小礼服,「是齐哥哥送的吧?」

「嗯。」

「齐哥哥很有眼光呢。」李芬妮眼中掠过一抹妒意,「这项链也是他送你的吧?蒂芬妮的新款,不便宜呢。」

「嗯,我想是吧。」

「人要袕装,佛要金装,这句话说得还真有道理。」李芬妮甜甜一笑,「本来不怎么样的女生,打扮起来也满能看的嘛。」

这是在讽刺她吧?

程水莲自然听得出她话中的含义,却选择保持沉默。

若她还是那个不解世事的少女,也许会被这样的言语刺伤,可她早已不是了,也早已习惯这样的讥讽。

相反地,她为李芬妮感到些许悲哀。

其实她也只不过是一个嫉妒的小女孩而已……

「你这是什么眼神?干嘛这样看我?」认出她眼底的同情,李芬妮忽地发怒了,「你不要以为齐哥哥现在喜欢你,就有什么了不起!他只是人太好,没看出你这么会要心机。其实你只是因为齐家有钱,才缠著他不放对吧?」

「我没缠他。」

「哈,你还真会睁眼说瞎话啊!这话骗得了齐哥哥,可骗不了我,也骗不了齐妈妈。」说著,李芬妮目光一转,见齐夫人与齐京就在不远处,容颜立即一整,换上娇俏笑靥。「你跟我过来。」

她拉住程水莲的手,不由分说地将她带往两人面前。

「齐妈妈,齐哥哥,你们在聊什么?」

「没什么。」见到她,齐夫人的面色无疑是和善的,「Fanny今晚真漂亮呢,像个小仙女一样,一定有不少男孩子为你失了魂。」

「哪有?」李芬妮红了脸,「齐妈妈就爱逗人家。而且,我才不管其他男生怎样呢,我只要——」娇羞的眸悄悄睨了齐京一眼。

话语末尽,可谁都明白她的意思。

齐夫人笑了,转向儿子,「我记得小京初中毕业舞会就是请Fanny当舞伴的吧,你们俩肯定很有默契了。」

「齐哥哥舞跳得很棒。」李芬妮眼中漾满崇拜之色。

「要不待会儿你们跳一支舞吧?」

「好啊。」李芬妮兴奋地点头。

可齐京却神色漠然,「女乃女乃一个人一定很无聊,我想多陪陪她。」他转身就要走。

「等一下!」齐夫人喝止他,「你没看女乃女乃正跟一群老朋友聊天吗?别去打扰她比较好吧。」

齐京蹙眉。

「我看你是怕跟Fanny跳舞,女朋友会不高兴吧?」齐夫人笑得诡谲,「这样吧,不如你先跟水莲跳?」

「我……」

没等程水莲说完,齐京便凛著下颔开口,「她不会跳舞。」

「不会?怎么可能?」齐夫人假装讶异,「这不是基本社交礼仪吗?」

「台湾的学校不教这个。」

「所以我说啊,台湾的学校教育根本跟不上时代,真不该让你回来念书的。」齐夫人跟经过身旁的侍者拿了一杯香槟,浅啜一口,「我跟你爸老担心你被这边的同学给带坏了呢。」

慢条斯理的言语一出口,李芬妮不禁噗哧一笑,她望向程水莲,明眸满蕴嘲弄。

程水莲保持静默,神色丝毫未变。

倒是齐京见母亲如此不留情,面色微微一白,直直瞪著母亲。

「怎么啦?这么可怕的眼神?」齐夫人又抿了口香槟,浅浅地笑,「我宝贝儿子该不会生气了吧?」

「不要这样找麻烦。」他压低声嗓。

「找谁麻烦?」

「你知道我的意思。」他咬牙,一字一句从齿问进出。

「我没有找她麻烦的意思,只是想给她个机会表现表现而已。」齐夫人目光一冷,不再打哈哈,「她是你亲自挑上的女朋友,不至於连跳舞也不会吧。」她冷着声调说道,彷佛当程水莲不在场。

「你——」齐京眉峰攒得更紧,瞥了默不作声的程水莲一眼,伸手将母亲拉到一旁,「妈,你够了吧?-定要这样当面给人难堪吗?」

「看来这女孩在你心中地位不一样呢,居然为了她跟我顶嘴!」齐夫人怒颦秀眉,「坦白说,女乃女乃告诉找,你决定以後要娶那丫头时,找吓了一跳。你从来没主动要过什么东西,这还是第一次。」

「……水莲不是东西。」他语气不悦。

「我当然知道。」齐夫人讽刺地掀唇,「我只是很好奇你究竟看上她哪一点,又不漂亮,在学校功课也只是中等,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齐京不语。

「比起来,Fanny好多了,又漂亮又温柔,家世也跟我们齐家匹配,真不晓得你对她有什么不满意的?」

「……」

「说话啊!」齐夫人拉高声调。

齐京只是看著她,深邃的眸底淀著难以窥透的思绪。他看著母亲,好一会儿才说:「我对Fanny没什么不满,只是不喜欢她而已。」

「为什么不喜欢?」

他耸耸肩。

「那你又为什么喜欢程水莲那丫头?」

还是耸肩。

齐夫人恼了,「这是你对妈应该有的态度吗?你在耍我?」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他敛眸,神态深沉,「找不到理由而已。」

「找不到理由?」

「喜欢或不喜欢一定要有理由吗?」他反问。

「嗄?」

「事情就是这样,没有理由。」齐京扬起眸,坚定地迎视母亲。

齐夫人怔了。

「让我带她回去吧,她不习惯这种场合。」

齐夫人定了定神,「想当齐家的媳妇,就得习惯这种场合。跳支舞算什么?我还没要她弹个琴来听听呢。」

齐京不理会她,迳门旋过身,定向程水莲,「我们走!」他拉住她的手。

她却轻轻挣月兑。

「水莲?」齐京微讶。

她朝他摇头,「我不走,齐京。」

「为什么?」

「你母亲不是要我们跳舞吗?那我们就跳一支吧。」

「嗄?」齐京愕然。

她盈盈一笑,璀亮的眼眸带点调皮地眨了眨,「我应该有这个荣幸邀请你跳舞吧?」

他愣愣看她。

他很俊美。

端正的五官,细致的肌肤,身上一袭紫蓝色漾银光的礼服,完美地衬托出他修长的体格、比一般少年挺直的肩线,以及两条运动家的长腿。

他一进会场便成为众所瞩目的焦点,不只青春年少的女孩,就连那些已婚的成熟妇人也舍不得移开视线。

他长得帅,家世好,聪明优秀,十项全能,简直是百年难逢的完美人物。

而她,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孩竟主动邀他跳舞?

可想而知会造成全场轰动了。

还没踏进舞池,程水莲已感觉後头一道道锐利的目光直射而来,宛如芒刺在背。

尤其是齐京的母亲,她表面微笑优雅,丽眸里潜蕴的严厉冷光却让人凉意直透骨髓。她冷冷看著,眉宇间评估意味浓厚。

齐夫人在等著她出丑吧?等著她在一阵手足无措後,羞愧欲绝地掩面而去。

这情景似曾相识,当年她与齐京也是在齐女乃女乃的寿宴上第-次共舞,而她,出了个好人的糗,难堪得直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可这一回不会了,她已经不是从前那个胆怯的少女了,既然上天给了她再一次机会,她决定好好把握。

这回,她不再逆来顺受了,就让他们看看这个崭新的她吧!

程水莲仰起头,坚定的面容迎向正蹙眉凝视她的齐京。

「你会跳舞吗?」他低声问。

「你会吗?」她反问他。

「我当然会。」

「是啊,你当然会。」程水莲迷蒙微笑,「你是十全十美的齐京嘛。」

「你在讽刺我吗?」表情微僵。

「不,不是讽刺。」她瘘头,打量他的眼神带点俏皮意味,「只是在想,你老是这么完美会不会很累?」

「什么意思?」他问。

「你从来没在公众场合出过糗吧?」她眼神灿亮。

「当然。」

「介不介意丢脸一次?」

「什么?」他不敢相信地瞪她。

「偶尔丢脸一次,不至于要了你的命吧?」她浅笑清甜。

「你想……怎么做?」

她没立刻回答,侧耳听了一下室内乐团演奏的音乐。「是华尔滋啊。」

「嗯。」他点头,深眸狐疑地盯著她,等著她道小真正企图。

「一、二、三,一、二、三,踏步、转圈,唉。」她摊摊双手,-副好无奈的样产。「真无聊的舞步。」

「你不想跳吗?」

「我是不想。」她微一耸肩。

「那你想跳什么?」

「这个嘛——」星瞳一转,「探戈如何?」

「探戈?」他一惊,瞪视她好一会儿,「你会?」

「嗯哼。」

「真的?」他显然不相信。

「那你呢?会吗?」她反过来挑衅。

他一窒,半晌,才不情愿地应道:「我大概知道怎么跳,可是没正式跳过。」

「没关系,跟著我跳就行了。」她温柔睇他。

他呛了一下,「你要找跟着你?」

「对啊。不行吗?」

「我……从来不曾让女人带舞。」他语调陰沉。

「那么今晚就会是你的第一次了。」她丝毫个以为意,微笑粲然得像-朵盛开的花。

他咬牙,「你……真的想跳?」

「你不敢吗?怕丢脸吗?」她继续挑衅。

他怒视她,数秒,伸手招来一个服务生,在他耳边吩咐几句。

服务生奇怪地瞥视两人一眼後,领命离去。

不一会儿,华尔滋舞曲落下了最後-道音符,乐队停顿几个拍子后,接著演奏起一首热情奔放的曲子。

「比才的『卡门』。」程水莲扬起一串清脆笑声,「这个好。」

「来吧。」齐京朝她伸出手。

两人手牵著手,在众目睽睽下走向舞池,原本打算跳舞的人此刻都已识趣地避开,留给他们恣意挥洒的空间。

一踏进舞池,程水莲立刻甩开齐京的手。他微微惊愕地瞥她一眼,她却高傲地抬起下颔,星眸以一种绝对妩媚的角度睥睨他。

开始了。

她恬了恬玫瑰色菱唇,藕臂如水蛇扭动,无声地暗示他。

他冻立原地,难以相信她竟在公众场合做出如此烟视媚行的姿态。

「怎么?快跟上拍子啊!」她拍了拍手,脚尖轻巧在地上一点,跟著纤躯一旋,白色裙摆摇曳美丽弧度。

他定了定神,总算记起要跟上,凭著课堂上跟老师学来的舞蹈技巧,微微僵硬地摆动身躯。

她是美丽浪荡的吉普赛女郎,他是臣服於她致命魅力下的可怜男子。

她的舞姿狂放骄纵,他却有些迟疑踯躅。

勾引、诱惑、痴迷、抗拒。

两人的舞路几近天衣无缝地演绎出舞曲的意涵,众人看得皆是讶异万分。

「跳得真好!」

「真是天生一对!」

「没想到十几岁的孩子探戈跳得这么好!」

赞叹声此起彼落,人们看到的只是他们奔放优雅的舞姿,却没想到一向高高在上的王子,这同可是乖乖地跟随灰姑娘的舞步。

「你说得没错,果然很丢脸。」两人擦身而过的刹那,齐京不甘心地抛下一句。

「哪里丢脸了?」她唇间噙起的笑意好放肆,「我们跳得很好啊!」

「跳得好的人是你。」他抿唇。

「你也不错啊,第-次跳能有这种表现很棒了。」

「谢谢你的鼓励哦。」他没好气地瞪她一眼。

「别这么小气嘛。」她扬手送了个飞吻给他,星眸璀亮俏皮,「每次都是你带舞,偶尔让我带-次会怎样?」

「我们不是第一次共舞吗?」他迷惑了。

「啊。」她差点忘了,对齐京而言,这支舞可是他们的「第一次」呢。「我一时兴奋,冲昏头了。」随意编了个藉口。

他却没那么好骗,深深望她,「其实我一直想问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她佯装不懂。

「你变了。」他随著一个猛然强烈的节拍揽过她臂膀,一面低声道:「自从那次受伤昏迷後醒来,你好像就跟以前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

「脾气变差了,可也……变得比较有主见了。」低沉的嗓音掠过难以分辨的情感。

她心一跳,扬眸迎向他复杂的眼,「那又怎样?你……讨厌吗?」

他不语。

「以前的我,跟现在的我,你觉得哪一个比较好?」不知怎地,她忽然很想知道答案,迫切地追问。

「……不知道。」

「不知道?」她舞步一晃,感觉一股莫名的失望攫住她。「什么意思?」

他没回答,忽然停下舞步,静静凝望她。

她跟著停下来,屏息等待他的回应。

终於,他开口了,沙哑的声调让她的心一阵怞痛。「我想……我宁愿要以前的你。」

她心跳一停。

「为、为什么?」以前的她有什么好的?又胆小、又懦弱,除了对他唯命是从外,根本一点也不了解他!「你为什么要以前的我?」她白著脸瞪他,全身发颤,「以前的程水莲根本是……根本是白痴一个!什么都不会,又爱哭——」连她都讨厌那样的自己。「为什么你宁愿要她?」

「因为她——」他闭了闭眸,衍佛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说出口,「喜欢我。」

「什么?」

「因为那个程水莲……喜欢我。」俊颜掠过一丝自嘲,「可现在的你,却巴不得离开我。」

他说什么?

程水莲脑海倏地一片空白,什么也感觉不到,只除了蕴藏在齐京话中那股说不出的沉重与哀伤。

她觉得透不过气,也说不出话来,只能怔怔地望他。

「不用这样看我,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他别过头,涩涩苦笑,「只是我……终於懂了。」

「懂、懂什么?」她心慌意乱,有种不祥的预感。

「你不想被我束缚,对吗?你有自己的梦想想完成,对吧?」他低语,「所以我决定……放你走。」

她一震,「什么?」

「我们解除婚约。」他回过头凝望她,唇角微笑淡然,若有似无,「我不再强迫你了。」

语毕,他旋过身,大踏步离去。

她怔望著他逐渐消逸在人群中的背影。

他竟然就那样走了,将她一个人抛在空荡荡的舞池里,抛在这窃窃私语的人群中。

因为他说要放她自由,因为他决定不再束缚她了,所以把她一个人抛下……

什么嘛!这自以为是的家伙究竟是什么意思啊?他要帅吗?装潇洒吗?以为他说放过她,她就会开心吗?

他竟然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把她一个人丢在这种地方!

他简直……莫名其妙!

程水莲绷著身子,感觉血流里一股强烈的怒意激动滚窜,从脚底直街上脑部,遍及四肢百骸。

「过……过分!」她咬牙,恨恨低语,握紧了双拳,拚命忍住体内排山倒海而起的激颤,一次又一次深呼吸,-次又-次强迫自己冷静。

可太难了!一想到他就这样头也不回地走开,她心绪便无法平静。

他是什么意思?要跟她说再见吗?或者以後再也不见了?

以後,再也见不到他了,永远见不到他了……

好痛!

程水莲忽然感觉胸口一阵揪疼,彷佛一只手正毫不留情地撕扯著,要让她的心四分五裂。

她的心要碎了……

「笨蛋,你这个笨蛋!」她喃喃骂著,泪水不争气地烫上眸,凝成一团伤心薄雾。「不许走,不许离开我,不许丢下我……你听到了吗?」

极度的伤痛如巨石般狠狠压住她胸口,她细细喘气,双腿一软,无助地跪倒在地。

周遭,响起了嗡嗡议论。

他们在笑她吗?她迷蒙地想,可却什么也听不见。

随他们说吧,她不在乎,她不在乎其他人想什么、说什么。

她在乎的只是那个无情抛下她的人……他竟然就这么走了!

她睁大酸涩的眼,拚命想看清那个慢慢淡去的人影,可却抓不著、见不到。

命运的巨轮终於转动了,如她所愿地改变了方向,可为什么他离去的背影令她如此苦痛?

她,就要失去他了……

极度的惊惧,在她体内以令人恐慌的速度蔓延,迅速占领她的身、她的心、她扎魂。

她无法忍受,扬起泪眼,用尽全身残余的力气喊出声——

「不——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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