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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缉新郎 第四章

如干柴烈火煌烧尽后,台风也过去了,海洋犹如一块澄透的蓝水晶,折射著万里晴空。而他,像偶然飘来的一片云,短暂地勾留在这个宁静的小镇,她知道,有一天,流云会远扬,回到那个她不熟悉的世界,她没打算要挽留他,也留不住。既然是偶然的相遇,终归要分离,这样脆弱的缘分,牵系不到永远。

但她不会伤心,只会尽情享受这片刻的美好,享受在荒烟漫漫的人生路上,转角处的绚丽彩虹。她不问他要停留多久,只问他快不快乐。

「喂,你想去浮潜吗?」当他的脚伤完全痊愈后,某天,她兴致勃勃地提议。

「浮潜?」叶圣恩略显迟疑。

她以为他是担心脚伤,「放心,已经完全痊愈了,没问题的,听我这个前护士说的准没错。」

「我不是担心这个,只是……」他顿了顿,似乎在做好遭她取笑的心理准备。

「我以前没玩过这个。」

「你没玩过浮潜?」海的女儿震惊了,「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他瞪她,「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在海边长大。」

「你没玩过啊……」她喃喃沉吟,忽地,明眸闪过一丝慧黠,「那就更要教你玩玩了,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大自然的美好!」

语落,她不由分说地拉他出门,两人骑上自行车,到岸边的商店租了两套潜水服换上了,接著来到海滩。

「我们应该请个教练吧?」他犹豫地问。

「我就是教练啊!」她娇笑。

「你?」他怀疑,「你有执照吗?」就算她泳技再好,他也不信任一个非专业人士。

「呵,你可别小看我,我偏偏就有!」她打开皮夹,秀给他看,「我不但有潜水员的证照,还是合格的救生员。」

他微笑惊叹,「不愧是海的女儿。」

「那当然啦!」她骄傲地睨他,「哪像你连游个泳都会溺水!」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她又再次刺伤了他大男人的自尊。叶圣恩苦笑,更下定决心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学会潜水,不让这可恶的女人揶揄自己。

*****

经过几天的练习,他已经掌握诀窍,克服了对海的恐惧,学著去发掘未知的美丽。

于是白天,他们在五彩缤纷的珊瑚礁群里彼此追逐,夜晚,便在银白的月色下生起营火,踩浪听涛。

他们会一起去逛超市,采买食材,虽然镇民们总会在两人背后指指点点,但他从不认真去听那些流言蜚语,也不在乎。他学她过起不接触任何媒体的生活,不看电视,不看报纸,甚至把手机丢了,完全地放逐自己……

这天晚上,他们照例又在星空下吹风听浪,朱挽香在沙砾下意外地挖出某样东西,兴奋地招手唤他,

「喂,你快过来看!」

「怎么了?」他懒洋洋地躺在海滩上,不想动。她只好走过来,轻轻踢他一脚,然后在他身畔躺下,「我捡到一枚紫贝壳。」

「紫贝壳?」他其实不甚感兴趣,但还是侧过身,瞧她递上他掌心的贝壳--

正如她所说,颜色是很漂亮的紫色,形状呈小巧的扇形,「这个看起来好像是半片贝壳。」

「没错,只有一半,」她嫣然笑望他,「你听过紫贝壳的传说吗?」

他摇头。

「这是一个病人讲给我听的故事,从前从前,有一个王子!」

他蓦地嗤声一笑。

「笑什么啊?」她瞪圆眼。

「不是。」他摇手,拚命忍住唇畔硬要浮现的笑意,「我只是觉得这种童话故事,不适合由你来说。」

「怯!」她恼了,明眸映著火光,更显得透亮,「你的意思是说我是个现实的坏女人,心中不能有童话吗?」

「你有吗?」他刻意反问。

朱挽香一窒,像是被问住了,脸色一下刷白,一下又淡染红晕,「没有!不说了!」她别过头赌气。

他好笑地望她,伸手扳回她脸蛋,下意识地放柔嗓音,「好好好,你别生气,说来听听。」

「我不说了!」

「就当我求你?」这话一出,连叶圣恩也吓一跳,最不喜欢低头求人的他竟会哄一个生气的女人说出这种话?

他讶然怔住。

朱挽香没有察觉他的惊愕,煞有介事地点头,「好吧,看在你这么诚心诚意的份上,我就勉强说给你听好了,这个王子呢,为了寻找一份永恒的真爱,跟巫婆立下契约——」

「怯!」一声短促的闷笑。

她又瞪他,「你刚刚发出声音了,对不对?」

「没有,绝对没有。」他坚决否认。

她很是怀疑地眯著眼。

「你继续说,我在听。」

她撇嘴,「总之,巫婆就给王子一半的紫贝壳,告诉他拥有另一半贝壳的女孩,就是他命中注定的恋人,把两片贝壳合起来,就会是一个完整的心,后来王子真的找到那个命定的女孩,两人幸福快乐地在一起!说完了,你可以笑了。」

他却没有笑,深深地凝定她,「你相信吗?」

「嗯?」

他牵起她的手,与她共执一片贝壳,在月色下细细赏玩,「如果能找到拥有另一半紫贝壳的男人,你相不相信他就是你的真命天子?」

她一愣,许久,才找回说话的声音,「你不是说,我这种女人不适合相信童话吗?」

「你还在生气啊?」他无奈地叹息。

「当然要气,气死了!」她怞回手,朝他扮鬼脸。

他朗声笑了,捏她俏皮的鼻尖,「小心眼的女人!」

「你不知道吗?女人天生就是小心眼的,」她嘻嘻一笑,跟著衣袖一拂,盈盈起身,「不跟你玩了,我要回去了。」

「这么早?」

「不早了,先生,都九点多了。」

「我还想躺一会儿。」

「你慢慢躺吧,到时著凉了我可不管!」她似嗔非嗔地摇头,转头就走。

他撑坐起身,目送她窈窕的背影,见她以为他没注意,偷偷将紫贝壳揣进口袋里,方唇觉浅浅一勾。

她嘴上说得倔,原来心里还是愿意相信童话的。

他躺回沙滩,闭上眼,思潮随海的呼吸起伏——

*****

时光如沙漏,缓慢却确实地流逝,几个月后,叶圣恩已习惯了闲散自若的过活,不追逐什么,也无所奢求,人生是随遇而安。他很喜欢这样的生活,或许是因为有个特别的她陪在他身边,而她每天总是教他发现不同的风景,领悟新的惊喜。

他知道,自己总有一天必须离开,他不属于这个小镇,不属于这片海,他的家,在遥远的城市。但现在的他,一点也不怀念自己的家,甚至怀疑有谁会真正牵挂自己。他只想在这里,与她一起找快乐……

「要不要出去走走?」他兴致勃勃地问。

这天,灿阳照暖,海风微微,是适合出游的好天气。

「去哪儿?」朱挽香懒懒地问,有一搭没一搭地咬著烤吐司。

「去哪儿都好,爬山也行,潜水也不错,」他顿了顿,「好了,好久没去潜水了,去吗?」

「不了,你自己去。」她毫无兴致。

他打量她略显苍白的容颜,「你怎么了?最近好像一直无精打采的,身体不舒服吗?」

她垂下眸,迟疑片刻,「也没什么,就是……女人的问题。」

他了然地挑眉,「MC?」

她一震,似乎有些窘迫,挥挥手,「男人不必研究这种问题啦!你要去潜水就快去,回程顺便到超市补充点粮食回来。」

「知道了。」见她慌成那样,叶圣恩不觉好笑,她害羞的模样,挺可爱,「那我走喽,你在家好好休息。」

「嗯。」

于是,他独自在海里沉浮了一早上,戏耍珊瑚礁,捡回几枚他认为她会喜欢的贝壳,然后开车到超市购物。

他取出她列的清单,一样样地找出来丢进购物车里。以前他并不擅长购物,不过陪她逛了几回超市,已是驾轻就熟。

他甚至学会了拣选新鲜蔬果的方法,拿起哈密瓜,敲了敲,确定声音饱满,又嗅了嗅果肉散发的香气。

不远处,几个三姑六婆正在交换街头巷尾的八卦,他漫不经心地听著,直到一道尖锐的噪音夺取他的注意。

「你们知道吗?我有个外甥女嫁到台北去,她前几天去看病,去的刚好就是朱挽香以前工作的医院。」说话的人很明显是阿西婶。

叶圣恩暗暗叹息,这欧巴桑不知又要散布什么不利挽香的遥言了。

「我外甥女就跟一个认识那丫头的护士打听消息,结果你们知道她听到了什么?」

「什么?」大伙儿超有兴趣。

「她说啊,跟那死丫头订婚的男人在入院以前,早就有个女朋友了。」

「这什么意思?你是说朱挽香抢人家的男人?」

「抢男人也就罢了,她还哄骗那男人更改遗嘱呢!」阿西婶冷哼。「而且更可怕的还在后头。」

「什么可怕的?你快说啊!别吊人胃口了。」

「听说后来那男人陷入昏迷为,她以未婚妻的身份,坚持拔掉他的呼吸管--」

「什么?!」

一阵惊骇的尖叫,震落了叶圣恩拿在手中的罐头,落了地,发出清脆声响。

一群婆婆妈妈这才发现他就站在附近,尴尬地面面相觑。

叶圣恩面无表情地拾起罐头。

「你都听见了吧?」发话的是阿西婶,凉薄的口气令周遭的氛围更僵凝。

他没答腔。

「我知道你一直住在那丫头屋子里,奉劝你一句,最好离她远一点,不然哪天被她害死了都不晓得!」

他冷冷地瞪她。「刚刚那些话,是你故意说给我听的吗?」她明知他就在附近,却刻意拉高嗓音,是否摆明了挑拨离间?

「对,我就是说给你听的!」阿西婶毫不讳言。「你不觉得那丫头很可怕吗?为了贪图人家的遗产,不惜害死一条人命,连他的未婚夫的妈妈也恨她,说她简直就是个魔女!」

魔女。

叶圣恩倏地全身紧绷,森冽的眸光一一扫过面前几个欧巴桑,她们一个个都露出深有同感的表情,其中还有人跟进劝他。

「对啊,阿西婶说的没错,那个丫头太危险了,天生就是扫把星,真的,先生,你还是赶快离开她比较好。」

他僵硬地站在原地,如一尊石化的雕像。

镇上的人都说我是魔女,你怕不怕?

她不是开玩笑的,这镇上的人确实都把她当蛇蝎,厌而远之。

她被孤立了,不论在这个小镇,或这个世界,她都是孑然一身,独来独往,除了那片她钟爱的海,什么也没有。

海不会背诵你。

原来她比他想像的还寂寞--

*****

好难受!

朱挽香靠在床边,调匀短促的呼吸。

她一向以自己的身体为傲,总以为自己是健康的,体力充沛的,不料只是连续几天的恶心呕吐便几乎击败她了。

都怪那个叶圣恩,最近也不知发什么神经,老爱买些油腻腻的小吃回来,他说是为了体验乡间生活。

可苦了她了,没想到自己嗅觉变得如此敏感,味蕾也好脆弱,一点点刺激都禁不起。

不过也不能怪他,毕竟他不知道她怀孕了。

一念及此,朱挽香淡淡一笑。

没错,她怀孕了,连她自己也料想不到,她的经期一向不准,也没太刻意去算,等发现不对时候,已近七、八周了。

思及前阵子居然还不时去潜水,她便心惊胆颤,幸好胎儿平安,否则她一定恨死自己。

因为这可是上天赐予她的礼物呢!

「治平,你知道吗?我真的好开心--」她对著相框里的男人喃喃低语。「叶圣恩不积善成德这个孩子,我也不会告诉他,但我一定会把孩子生下来。宝宝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

从今以后,她不必怕寂寞了,她会有个很可爱很可爱的宝贝,她将给予自己的所有。

「我要当妈妈了……」

心弦,不停地,不停地揪紧,泪意在眼底酸楚。

她真傻,哭什么呢?她该笑啊!她要当妈妈了,这世间还有比这更美好的事吗?她还能得到比这更大的幸福吗?

她真的好幸福--

可是,孩子没有爸爸。

一道心音在她耳畔回响。

没关系,有她这个妈妈啊!是有些遗憾,但她会努力用更多的爱来弥补,她不会让孩子不快乐。

朱挽香甜蜜地想,夹杂著一丝丝心酸,她慢慢地拾级下楼,忽然很想吃那又甜又酸的酿橄榄,尝那复杂的滋味。

她来到吧台前,捧出那一瓮橄榄,还来不及拈一颗出来,眼前蓦地一眩。

她急忙伸手扶住吧台边缘,缓缓坐倒在地,等待突如其来的晕眩过去。

*****

叶圣恩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一幕,她倚墙坐著,臻首埋进双膝间。

「挽香!」他惊愕地喊,随手放下满满的购物袋。「你怎么了?」

她扬起脸,盈盈浅笑。「没什么,只是忽然有点头晕。」

「怎么会头晕的?」他扶她坐在椅子上,斟了杯温开水给她。「是不是感冒生病了?」

「可能有一点吧。」

「要不要我带你去看医生?」

「不用了,又没什么。」她制止他。「别这么大惊小怪的。」

「可是……」他蹙眉。

「你东西都买回来了吗?」她转开话题。

「嗯。」

「那我们来做午餐吃吧!你一定饿了。」语落,她逞强地起身,身子又一晃。

他连忙搂住她。「不要乱动,坐著休息。」又将她压回椅子上。

她自嘲地弯唇。「我真没用。」

他定定地望她,忽地哑声唤:「挽香。」

「怎样?」

他在她对面坐下,湛眸依然持住她。「你应该知道,我迟早有一天要离开。」

她僵住,芳心无声地沉落。「你的意思是,你要回去了?」

「我不能待太久。」

他要走了,要离开她了!

朱挽香悄悄地捧住胸口--好奇怪,明明早就知道的事,为何临到了,会这么痛?

她勉力牵起微笑。「那你走以前,要不要来个短程的旅行?总不能让你除了这个小镇什么都没看到,去洗温泉好吗?还是!」

「我什么地方都不想去。」他温声打断她。「这里很好,我很喜欢。」

可他还是要走,就算这小镇再美再好,这片海再蔚蓝辽阔,也留不住他,因为他不属于这里,不属于她。

朱挽香将双手藏在桌下,偷偷地抓紧裙摆,她抓不住他,只好抓住自己想哭的情绪,绝对不能,不能流眼泪……

「你什么时候走?」

「不是现在。」

「那是什么时候?」

「那得问你。」他凝望她,双眸犹如她最眷恋的海,温柔而深邃。「你愿意嫁给我吗?」

*****

他居然向她求婚!

刚听到的时候,她整个人呆住了,恍恍惚惚的,如坠五里雾中。一开始,她以为他也许是知道她怀了身孕,才决定负起一个男人该负的责任,但一番试探下,他显然毫不知情。

如果不是因为孩子,她想不到还有别的理由。

「我们不是说好不爱了吗?」她怔怔地问。她以为,他们只是朋友,不是恋人,或许有关系,但没有爱。

他却不以为意。「不恋爱,不代表不能结婚吧?」

「没有爱怎么结婚?」她好懊恼,不明白他究竟是何用意。「你为什么不干脆去娶你爸妈要你娶的那个女人算了?至少她还能为你跟你家带来利益!」

「说得有理。」他眨眨眼。「但我不想娶她。」

「为什么?」

「因为我就是想娶你。」他坚定地声称。

「不可能的,你又不爱我!」她快疯了。

「我不知道自己爱不爱你。」他若有所思地更正。「根据我某个好朋友的说法,我这个人根本不懂得爱情。」

他戏弄她吗?「叶圣恩,我不想跟你玩游戏……」

「这不是游戏。」他严肃地反驳。「我是认真的。」

她不相信,气恼地瞪他。

他悠然叹息,凝望她的眼神很真诚。「别说你觉得奇怪,其实我自己也不明白,我做事从没这么冲动过,跟你求婚完全不在我计划当中,只是,我真的很希望你能答应,因为我想一直跟你在一起。」

他说,他愿意给她时间,等她的答案。

他要她好好考虑。

*****

「考虑什么?治平,他到底要我怎么回答?难道我真的能够答应他的求婚吗?我连他到底是什么来历都不晓得。」

朱挽香苦涩地喃喃自语。

夜深了,她提著一盏灯,独自来到海边,伫立在沙滩上,听那永不止息的潮声。

或许,她是希望海能给她一个答案-

「你说,我该怎么做?」她低声问,取出怀里一只小瓷瓶。那是个天使女圭女圭,是她的前未婚夫送给她的礼物,瓶里装的,是他的骨灰。

有一天,当你愿意放下我的时候,就把我的骨灰撒进你最爱的海里吧!我一定会出来与你相见。

他曾经对她如是说。

「你不可能会出来的吧?你只是哄我,死人怎么可能再出现?」她颤抖地紧握瓷瓶。

她知道,他只是哄她,那是另一个谎言。

可是,她很想相信,绝望地想相信,若是他真能出来与她相见,若是他能告诉她该怎么做--

她打开瓶口,抓一把骨灰,撒进海里,撒进月色如银的夜里。

治平,你出来,出来吧!

骨灰如细碎的雪,在风中无声地飘落,落在波光邻邻的海面,落在她冰冷又灼热的心。

她知道,这一切很可能只是徒劳,这世上没有童话,人们编织著一个个谎言瞒骗自己,瞒骗心爱的人。

她不相信童话,又怎么天真到相信谎言?她不该那么傻……可她真的看到了。

在近在咫尺又远在天涯的海面上,看见他的形影,看见自己曾经爱过的那个男人。

她看到了。

是梦吗?还是错觉?或者,是她一厢情愿成就的幻影?

「治平,真的是你吗?」

是他吗?他实现了他最后的诺言,来与她相见了?他的表情究竟是喜是悲?他怨她吗?

她抚住酸痛的喉头,拚命地睁大眼,辨认他脸上的表情,他好像……笑著!

是的,他在笑,温暖的微笑,他无怨也无悔,一遍又一遍,对她挥手。

她知道,他是在向她道别,很温柔也很慎重地道别。

热泪在朱挽香眼里泛滥,她迷蒙地望著那蒙胧却又无比清晰的身影。「真的可以吗?治平,我真的可以把你……留在过去吗?」

她真的可以,再爱一次吗?

她哽咽地扬起手,跟浮在海上的男人挥别。

「再见--再见--」她用尽力气,嘶声裂肺地喊,好痛,却也感受到难以言喻的幸福。

再见了,我的爱,谢谢你,一次又一次地跟你挥手道别,谢谢你愿意让我把你留在过去。

她不能停留在原地,她必须前进,也许这么做很傻,可他想要再一次,对未来还有梦。

「谢谢你。」她擦干眼泪,握著空空的瓷瓶,往回家的方向走。

*****

那栋孤立的小屋,亮著暖暖地灯光,有个男人正在等他,他说要亲自下厨准备宵夜,她不敢期待他会做出什么了不起的成品,但就算只是一碗泡面,她也会珍惜地品尝。

她推开门,走进厨房。

「回来啦!」他笑著迎接她。「你猜我做了什么?是你最爱的山药五谷粥。」

她不说话,忽然依偎进他怀里,紧紧地、紧紧地拥抱他,拥抱这个即将与她一起迎向未来的男人。

「我们……结婚吧!」

接下来的日子像梦一样,像最甜的棉花糖,恬进嘴里,满满的都是抓不住却又确实存在的幸福。

他们手牵手地踏沙、踩浪,走过街头一扇又一扇的橱窗,指指点点。

他们到水族馆,与悠游于荧光中的海豚打招呼,请过路的游客为两人留下快乐的合影。

夜里,他们逛热闹的夜市,吃过一摊又一摊小吃,比谁能撑得下,他用空气枪射击,打下一只可爱的绒毛兔宝宝送给她。

婚礼当天,她便是抱著这只可爱的绒毛兔与他成婚,当他为她戴上婚戒,低头要吻她时,吻到的却是兔宝宝的圆鼻头。

他又好气又好笑,索性拦腰紧紧锁抱她,不许她再淘气,乖乖地由他吻到天长地久。

新婚之夜,他们睡在一家温泉旅馆,她喝醉了,快乐地偎在他的怀里。

「喂,我有个很棒的礼物……要送你。」

「什么礼物?」他与她脸颊相贴。

「嗯……」她轻轻捧著自己的小月复,迟疑著,脸蛋嫣红如桃。「还是明天早上……再告诉你好了。」

「到底是什么啊?神秘兮兮的。」他捏她的鼻尖。「快告诉我!」

她羞怯极了,却装出倔强的表情,嘟著嘴。「就跟你说了,明天再说。」

「好好,那就明天再说吧。」他也只能无奈地同意。

「这才乖!」她笑嘻嘻地勾住他肩颈,细腻地吻他。

那夜,他们温柔地相爱,彻底缠绵,而她一直傻傻地以为,他们将拥有许多个明天可以挥霍。

她竟然忘了,老天总是喜欢跟他开玩笑。

*****

隔天早晨,当她迷迷蒙蒙地醒来时,他已经不在她身边了,只留下一张字迹潦草的便条。

他告诉她,家里发生某件急事,他必须马上赶回去处理,等他搞定一切后,再来接她。

她瞪著字条,不祥的黑雾瞬间笼罩脑海。

但她告诉自己,没事的,他一定会回来接她。

两天后,他打来一通电话给她,并未交待他为什么匆匆离开,只是问候她,怀念这他们曾共享的点点滴滴,再次保证他一定会回到她身边。

大概是他的父母不赞成这桩婚事吧?

朱挽香猜测著。她想,他身上具有某种贵族气质,想必家世良好,他父母不可能答应他在外地随便娶一个乡下女孩,或许他正在努力说服他们。

而他怕伤她的心,不敢跟她多说。

难道每个她爱上的男人,都会有个恨她讨厌她的亲人吗?这仿佛是她的宿命,注定了不受欢迎。

她害怕去确认真相,说她逃避现实也好,她选择什么都不问,静静地等他。

又过了一阵子,电话渐渐少了,他不再与她对话,改定期寄包裹给她,有时是书,有时是营养品,有时是一些精巧的小礼物,虽然包裹上从不留下他的联络方式,她仍说服自己他决不会抛弃她。

她一直告诉自己,要相信他,相信这份爱,相信他会为她克服一切困难。

她安静地等他,耐心地等他,直到月复部一天天隆起,而流言蜚语如野火肆卷整个小镇,某天,她忽然在信箱里收到一本八卦周刊。

那不是谁寄给她的,是直接投递进她信箱。她原本不明白为什么,但翻开一看,立时恍然大悟。

周刊里透露了一桩商业联姻的消息,而八卦的男主角正是他。

他即将跟某个富家千金订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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