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钟飞鹞女 第四章
飞鹞拿出新买的苹果绿咖啡壶,将它摆在放公文的矮柜上,又拿出一罐咖啡粉和一组咖啡杯,当然还有糖包和女乃球。
既然李迫每天都会吩咐她泡咖啡,她索性买今电动咖啡壶来,一早就煮个一壶,不但可以让办公室弥漫着咖啡香来提神,她自己也可以喝。
还有,她觉得喝即溶咖啡简直没有品味至极,当电动咖啡壶煮出来的咖啡香开始散播在车厂的时候,很多人就会闻香而来了……
“咳。”
有人在清喉咙。
飞鹞抬眼看着声音来源处,胜利的笑容在她唇角泛起,他一定是被咖啡的香味吸引过来的。
李迫盯着她愉快的搅拌女乃精的动作,那精致的咖啡杯盘,精致的搅拌小汤匙,还有诱人香味……以及她乌亮动人的长发,很少见这样不需要特别打扮,便已明艳照人的女子。
“咖啡马上就好了,我会替你端过去。”飞鹞眼神清亮,语音轻快地说。
怪了,她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温婉了?莫非温婉婉三个字被喊久了,真的会使人转性?
“你是太闲没事干是吗?”他蹙起眉心,忽视她美得令人窒息的容颜,沉下俊容。“还有,你在会客室里铺那什么乱七八糟的桌巾,立刻拿走。”
心头像被刺了一下,飞鹞硬生生将反驳的话吞回去。
“是。”她闷闷地吐出这个字。
她是一片好意,但是他却不领情。
她闷闷不乐的想,怪谁呢?谁叫她自作主张。
她早该听婉婉的话,在公司里,女性职员就该做个没有声音、没有主见的人才对,弄什么咖啡壶嘛,自取其辱!
飞鹞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倔傲与漠然。
她冷冷的走过去将电动咖啡壶关掉,拿起整壶咖啡走到茶水间倒掉,再走到对面的会客室将桌巾怞掉,把咖啡壶等等的东西全部放入提袋里,然后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后,开始无声的办公。
这一切李迫都看在眼底,他知道这是种无声的抗议。
他没说什么,重回自己办公室。
飞鹞没有抬眼,但她知道他已经走了,她深吸了一口气,要自己别跟他一般见识。
他是个怪人,非常的怪。
每天,他至少要喝一千西西的水,不喝其他饮料,讨厌吃所有鱼类,对白斩鸡情有独钟,偏爱日本清酒。
据说他酷爱会大量流汗的运动,清晨在附近学校的躁场跑个十圈都没问题,他还是个游泳高手,跳水的姿势帅呆了。
他早上爱吃豆浆油条,这习惯至少维持两年没变过,中午则和大伙一块吃便当,总是点最不必花脑筋的招牌饭,至于晚餐怎么解决,那是一个谜,因为吃晚餐的时间,大家都下班了。
他不喜欢他的员工加班,该休假的时候一定休假,如果工作实在赶不完,他情愿自己留下来熬通宵。
这些都是她道听途说而来的,至于真实性有多高,她也不知道。
这什么她会特别留意他的事情?是不是因为她的世界里从来没有出现这样的人,所以她对他特别好奇?
他只不过是一个普通至极的男人,修车厂是他哥哥白手起家开创的,他不费吹灰之力就接过来管理,算不上什么大成就。
而他从台大电机系毕业,成绩傲人却在车行工作,简直就是白读了圣贤书;
至于他不愿入赘彭家而让彭若荷虚等了青春,这也算玩弄人家的感情,不是一个负责任的好男儿该有的行为。
她的手机在她天马行空乱想时响起。
“飞鹞吗?”欧阳荣雅温和的声音从彼端传来。“晚上一起吃个饭好吗?你有几个设计稿有问题,我要和你讨论一下。”
“有问题?”她一呆,不相信这种错误会发生在她身上。
对于珠宝设计这分工作,她向来是追求完美到极致的地步,怎么会出状况呢?
是了上定是近日她太投入会计的工作,以至于没有用心设计珠宝,才会出现问题。
“问题不是很大,你不必担心,我们见面再谈。”欧阳荣雅的声音有安定的作用,可惜却安抚不了飞鹞。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你现在就告诉我。”她向来求好心切,无法忍到见面再谈。
“一时之间怎么说得清楚呢?”欧阳荣雅笑了。“是不是连一顿饭都不让我请?”
“我不是那个意思。”她开始苦思自己交出去的设计稿会出什么问题。
会不会是茶花胸针那个设计图有问题?
她就说嘛,茶花的雅致并不是多数人能认同的,现在出问题了吧,若用玫瑰图案应该就没问题了吧?
“我有朋友去京都,我托他带了正宗的蜂蜜蛋糕回来,晚上见面拿给你……”
蓦然,飞鹞身后的玻璃窗被拍了两下,她扬着手机回过头去,看到李迫寒着脸在瞪她,那双眼睛黝暗深沉,笔直的望着她,好像她在做什么不可告人之事一样。
“欧阳,我不讲了,晚上见,我再给你电话!”
她匆忙切断电话,技师小方走进来。
“小仙女,可以麻烦你跑银行的时候帮我换些美金吗?我岳母出国要用。”
飞鹞把手机收进怞屉里,对小方嫣然一笑。“没问题,要换多少?”
她现在才知道原来会计的工作范围包罗万象,不止在公司做做账那么简单,还要替全厂员工当跑银行的跑腿,他们有什么大小杂事通通会托她办。
“换两百块,谢谢。”小方说完,突然神秘兮兮的压低声音。“小仙女,你看得出来吧,我们主任今天心情不好,非常的不好。”
飞鹞瞅着小方。“为什么?”
她还以为他是冲着她的咖啡壶和桌巾来的,难道不是吗?
“有家大厂的生意被同行抢走,主任不爽极了,可是又拿他们没办法,只能自己生闷气。”
原来如此,所以他才会迁怒于她啊。
算了,君子有容人的雅量,加上为了婉婉的饭碗着想,她决定原谅他,谁叫他现在是她的老板呢!
飞鹞看着满桌菜肴,怀疑自己和欧阳荣雅两个人真的可以把全部的东西都吃完。
“这家活虾餐厅很有名,生啤酒更是好得没话说,假日的时候,很多外地客慕名而来。”欧阳荣雅介绍得仿佛他有入股。
飞鹞讶异于他的了解。“我以为你只上西餐厅。”
看着她艳丽的容颜,欧阳荣雅不介意的笑了。“别忘了我是道地的东方人,怎么会忘了老祖宗留下来的烹调方法有多美味。”
飞鹞瞪着一盘盘不同料理法的虾大餐,迟迟没有动手。“这些炸虾看起采确实美味极了,只可惜要剥壳实在太麻烦。”
繁复的功夫她只肯用在珠宝设计上,对于剥虾蟹等吃食的壳就散谢不敏了。
“我来替你剥壳。”欧阳荣雅极为绅士的卷起衬衫衣袖,开始剥虾壳。
飞鹞并没有婉拒他的好意,反正是他自愿的。
当别人要表示好意时,拒绝就太没礼貌了这是每次相亲后,有人要约她,而她不答应,她大伯母的谆谆训词。
当然这句话用在这种时候不太恰当,但她还是很佩服的看着欧阳荣雅。
艺术家就是艺术家,连剥个虾壳都优雅得很,像他这样心思细腻的男子,就该娶个画家或音乐家之类的出尘妻子才适合。
“咦,这不是小仙女吗?”
一个惊喜的声音传入飞鹞耳里,来人还同时重重一拍她的肩膀,害她差点斜肩。
“李、李师傅?!”飞鹞看着眼前那张笑嘻嘻的面孔,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车厂的师傅。
李师傅眉开眼笑的打量着欧阳荣雅。
“和男朋友约会啊,很帅嘛!好体贴,还替你剥虾壳,看来你们感情很好哦!什么时候请我们喝喜酒啊?”
说完,他又扬起声音,往左后方吆喝着,“喂!咱们的小仙女有男朋友喽!你们这些小兔崽子别做大头梦啦!”
飞鹞这才发现左后方坐了一大桌人,而且全部都是她认识的人,其中有一双她熟悉的湛黑目光,那是属于李迫的。
她连忙站起来,拖着李师傅离开。
“李师傅,你别胡说,那个不是我的男朋友!”飞鹞压低声音解释。
李师傅笑嘻嘻的说:“别害臊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看你们很相配啊,你男朋友穿西装又打领带,是个斯文人对吧?难怪你会对车厂那几个小鬼没兴趣。”
“李师傅,我说了,那不是我的男朋友。”飞鹞头大的再度解释。
“我也说了,有男朋友是很正常的事,你不必害羞啊。”李师傅回到座位,劈头就大咧咧的说:“我们小仙女的男朋友称头得不得了,人就坐在前面,还穿西装,很配得上我们漂亮的小仙女。”
“有男朋友了啊!”一群男人看着飞鹞灿亮的窈窕身影,此起彼落的失望声几乎要掀了餐厅屋顶。
“而且我看他们好像快结婚了哦!”李师傅自以为是的发表意见。
飞鹞特意维持平静无波的美眸淡淡眯起,心头袭上一阵莫名其妙的烦躁。
她完全无法控制场面,有点年纪的人果然很爱倚老卖老,叫他不要说什么,他就越说,拿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
“小仙女,今天是我们每月一次的员工聚餐,下次你也一起来吧!”小林好心的告诉她。
“小仙女,叫你男朋友一起过来坐嘛,让我们好好看看他。”小吴灵机一动地说。
“对啊!对啊!一起坐比较省位。”有人热烈的跟着起哄。
对于这个提议,飞鹞只有一个表情秀眉倒竖。“不必了,你们慢用,我们吃饱了,要走了。”
从头到尾,李迫都不发一语,他拎眼斜睨着她,有时不经意的喝一口黑麦格啤酒,有股放肆的男人味,叫人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飞鹞尽量漠视那双幽黯的黑瞳,她挺直腰,优雅的走回座位,如坐针毡的开始吃。
有生以来第一次吃饭吃得这么难受。
有人在看她吗?还是她太敏感了?
总觉得有道炙热锐利的目光在后方,像要穿透她一般。
“快点吃吧,我都帮你剥好壳了。”欧阳荣雅催促她,还替她盛了一碗热鱼汤放在旁边凉。
飞鹞用她毕生最快的速度将东西吃掉,匆匆拉着欧阳荣雅离开,连头也不敢回,生怕又瞧见那双令她血脉会小小失常的黑色眼瞳。
“为什么走得那么急?”欧阳荣雅气定神闲的开着车,笑问:“那个人叫你小仙女,他是你的亲戚长辈吗?”
他心中打着问号,因为顾氏家族显赫无比,看刚刚那个男人的穿着谈吐,怎么都不像国家的亲友。
“说来话长。”飞鹞轻蹙着眉心,对刚才在餐厅里发生的一切很在乎,甚至还有微微的恼火。
这不像她的个性,为什么她会在乎?那个人……
在她心里应该没有份量才对,她何必介意李师傅说她有男朋友。
欧阳荣雅微微一笑,好风度的表示,“我很愿意听你说。”
飞鹞正考虑要怎么告诉他,毕竟她对他有一份抱歉,现在的她,完全把珠宝设计的工作摆在一边了。
手机响起,打断她的思绪,飞鹞瞪着来电显示,敛紧了秀眉。
李迫怎么会打电话给她?他从来没有在下班之后还打电话给她。
“为什么不接电话?”欧阳荣雅看了她一眼,发现她的表情好凝重、好认真,像在思索什么重大要事。
飞鹞按下通话键,心脏却毫无节制地加速跳动。
李迫低沉的嗓音不疾不徐的传来,他简洁扼要地说;“温婉婉,不要忘了明天七点到公司。”
“我知道,我会准时到。”
说完,她心口顿时涌起两种情绪,一种是松了口气,一种是莫名的失望,两种情绪使得她耳根燥热。
他们明天要到好几个县市视察业务,他昨天就已经交代过她出发的时间,其实他没必要再提醒她一次,馀非他认为她很健忘,或者只是找个理由打电话给她?
“明天见。”他没有再说什么便切断电话。
欧阳荣雅观察着她不寻常的奇怪神色,脸色微微晕红,美丽的水眸像是蕴含了些什么他不明白的东西在里头,她是怎么了?
“你刚才说,有件事说来话长?”欧阳荣雅试探地问。
飞鹞看着他,考虑了一会,简单的把自己在本事汽车修护厂当会计的经过告诉他。
听完之后,欧阳荣雅扬起眉,嘴角的笑纹勾深了。
“你是说,你一直顶替温婉婉在车厂当会计,而且已经超过两个礼拜了?”
这是件不可由心议的事。
一开始的顶替,可以说是“义气”,可是照飞鹞的说法,温婉婉的母亲病况转恶,明显已经不知道出院日期了,飞鹞还继续留在那间车厂做什么?她不可能真的对会计工作产生兴趣吧?
或者,车厂里有什么令她留下来的理由?
飞鹞的美眸白了他一眼。“你的表情不必如此讶异。”
“你不是骗我的吧?”欧阳荣雅啼笑皆非的看着她。“鼎鼎大名的珠宝设计师到修车厂当会计?你不觉得很不妥吗?”
她的脸蛋蓦然又是一阵嫣红。“我知道不妥,我会好好想想解决之道,可是目前我希望你替我保守这个秘密。”
“当然。”
虽然他会替她守密,但还是希望她早点离开车厂。
毕竟她是他京盛的首席设计师,怎么可以一直去做那些枯燥乏味的会计工作,万一会计工作扼杀了她的艺术天份可就不妙了。
车身在高速公路急驰,南下驶向竹苗。
飞鹞脸色苍白的靠在椅背上,昨晚她失眠了一整夜,早餐又没吃,一个小时之前她就已经感到不舒服了,一直强忍到现在。
她皱着眉心,旁边的李迫依然以高速在驾驶车子。
她的眉头越拧越深。
这里虽然是高速公路,但他的速度不能稍微放慢些吗?她的胃翻腾得好难受,而且高速也让她神经紧绷。
车身弯下交流道,飞鹞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你……可不可以靠边停一下?”她虚弱的说。
“什么事?”他看了她一眼,惊觉她脸色的难看。
她强忍住难受的感觉,咬着苍白的唇。“我……想吐。”
闻言,他立即打方向灯,将车身往路边靠。
车一停稳,飞鹞马上冲下车。
她蹲在路边,无法顾及形象,瞬间呕吐不已,只是她早上根本没吃东西,所以呕不出什么来,只吐了此一苦苦的清水。
“不舒服为什么不说?”他把面纸递给她,剑眉蹙得比她的眉心还紧,怪罪意味浓厚。
“我……以为自己撑得住。”她擦拭嘴角,直起身子,觉得舒服了一些。“我好多了,走吧。”
让他看见自己这副没用的样子真丢脸,她身强体健,很少生病,也不知道怎么搞的,今天突然变这么娇弱,才小小失眠一下,就整得她七荤八素。
“女孩子不必太逞强。”他替她打开车门,盯着她苍白的脸颊。“要是再不舒服就告诉我,找家诊所检查一下。”
她在厂里向来是傲然的,他不喜欢她病恹恹的样子,也看不习惯她这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虽然平时她在他面前没有表现出高傲的态度,也“尽量”像个下属,但她的眼神总是流露出与他针锋相对的气势,这说明了她的个性根本一点也不温婉。
她一点也不像个会计小姐,她比较适合走上伸展台,当个耀眼的明星或模特儿,会计这个刻板的形象加诸在她身上显得格格不入。
对于她,他一直有疑问。
她的出色外貌及不凡谈吐、育谈间流露出来的气质,不管从哪一方面看来,都像个矜贵的千金小姐,而不像她履历表上写的那么普通。
“如果有药房,我想买颗晕车药吃。”
她提出要求,而他也很快的找到药局,买了晕车药给她吃。
可是药吃下去,药性发作之后,她开始昏昏欲睡。
每每到了一间分厂,她总瘫软在车里休息,让他一人独自下去考察业务。
隐约之间,她知道他上车了,车于发动,然后车又停了,他又下车,如此循环着。
他忙着巡视本事汽车修护厂在中部以北的各个分厂,顺便检核账目,汇听业务简报,可是她这个会计却渴睡欲死,根本睁不开眼睛。
到最后,她懊恼的发现,她跟来除了完全没帮上忙之外,还要让他照顾。
傍晚,到了台中站,她已经完全像只病猫,成药非但没有让她好一点,反而因为昏睡太久,开始觉得头疼,还觉得畏寒。
结束最后一厂的视察,李迫上了车,凝视着她苍
白的容颜。“你脸色很难看,我带你去看医生。”
她气若游丝的模样引发出他莫名的柔情,她平时犀利冷漠的样子都不见了,现在的她……只是个生了病的女孩,一个需要他照顾的女孩。
“不必了,我买颗综合感冒药吃就好了……”
“你必须要看医生。”
他不容置喙的打断她的话,立即发动引擎上路。
飞鹞闭上了嘴。
看他那副誓在必行的样子,她根本没有反对的余地,再说现在她也没反对的力气,车躁控在他手上,他要开去哪里不是她能控制的。
他替她挂了号,看诊后拿了药。
“别理我,我吃了药睡觉,你专心开车吧,到了再叫醒我。”回到车上,她鼻音重重地哼说。
医生居然说她是重感冒,需要好好休息,不可以躁劳过度,不要熬夜,也要忌口,因为她的喉咙已经发炎了。
天哪,居然这么严重?!
莫非是她连续两个礼拜熬夜苦学会计惹的祸,身体才会变差了,虚弱的才一夜没睡就变成重感冒,
“主任……到了记得叫醒我……”她又开始头晕了,索性闭上眼睛休息,等一下醒来就到台北了。
“你不适合再上路。”
她勉强睁开眼睛,窗外已经夜幕低垂,秋风轻轻吹动行道树上的绿叶,车水马龙的台中市街头,人潮开始汹涌。
飞鹞看着一脸严峻的李迫,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