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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娘的替死鬼 第六章

「這是怎麼回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說,這到底是怎麼個怎麼個怎麼個回事!」風師叔拿著一張白紙,滿客廳團團轉。

吳氏公寓五樓B座,房東吳語凝的大本營。下午五點半,男人都工作去了,都還沒回家。這會兒除了一干女眷,和滿地爬的小鬼之外,就只剩下接CASE為生的風師叔了。

「風師叔,你怎麼了?」房東把老道士攔住,圓圓的女圭女圭眼亮晶晶的。

「跳針。」蕭繁紅仙氣飄飄的柔音。

「繁紅!」吳語凝受不了的望了狐仙美女一眼,又轉向老道士。「風師叔,有煩心的事就說出來,大家參詳參詳。」

「喏,你們來瞧瞧,這些可都是我一筆一畫記錄下來的。李,張,陳,方,趙,錢,鄭!」風師叔把筆記紙送出去。

孟祥琴接過來一看。「這百家姓的順序背錯了。」

「誰跟你們百家姓啊?」風師叔氣呼呼的搶回來,兩道白眉又糾成結了。「話說回來,再讓他們玩下去,說不定還真會組成一本百家姓。」

听他嘰嘰咕咕半天,也孵不出個蛋來,幾名女眷都失去興趣了。

「有沒有人要吃點心?」曹春衫切開剛烤好的小蛋糕。

「喝茶嗎?」蕭繁紅飄到茶幾上,替玻璃壺加熱水。

「你們听我說呀!」風師叔暴跳如雷。

老道士失控可是很難得一見的事,所有人全肅立致敬,瞪大眼聆听他的感言,連牆角打成一團的第三代都安靜下來。

「我問你們,小路、婉兒和王劬,這三個小孩里頭哪一個人最乖巧,哪兩個人最愛作怪?」

他都已經先歸類好了,人家還能不照著他的暗示回答嗎,「我知道。」蕭繁紅溫柔情笑。「王劬最乖,婉兒和小路最愛作怪。」

噗!咳咳咳咳——旁邊一干人噴水的噴水,嗆氣的嗆氣。

「不是嗎?」蕭繁紅不解的輕側著螓首。

「繁紅,你不能因為人家老拿一些茶葉茶點上門巴結你,你就投他召下,這年頭說話要看拳頭的。」風師叔陰笑著警告她。

「風師叔,你到底要說什麼?」女圭女圭房東暴躁的問。

「我想說,他們三個人里頭,乖乖牌是咱們家小路,比較愛玩的人是王劬和婉兒那兩只花蝴蝶。可是你們瞧瞧,過去兩年來,咱們小路交了多少男朋友?」風師叔把名單湊近了,一二三數下來。「十七個!兩年來,咱們小路居然交了十七個男朋友!而那兩只花蝴蝶呢?從頭到尾就他們兩只黏在一起,我說,這是怎麼個怎麼個怎麼個回事啊?」

「我看看。」吳語凝想想不妙,一把搶過名單,其它幾個女人全湊上來。

「咦,真的耶!」曹春衫憂心沖仲。她女兒居然是個花花女郎!

「和我當年有得比哦。」孟祥琴咋舌。

「李鄉武、張靖,陳亦升,方國志……這些人不都是王劬的好友或學弟嗎?」男性的嗓音驀然融進女人堆里。

「真的?」風師叔連忙擠進來。

「王鑫,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吳語凝拍拍胸脯。要現身也不配點音效,嚇死人!

「想老婆就回來了。」王鑫香了妻子的臉頰一下。「年輕人多交點朋友沒什麼不好,你們別太大驚小怪。」

看樣子王劬的連橫策略運作得相當順利。

話說他被這群叔叔伯伯拉到頂樓「聯絡感情」多了,終于發展出一套「爆力擊破法」。他深思熟慮後發現,公寓里唯一可能對他手下留情的人,當然就是血親的叔叔王鑫了。于是每次來訪,他必巴結這位深獲叔叔寵愛的叔母,好歹先把他們夫妻倆拉攏過來再說。將來即使又被其它大人合扁,叔叔的拳頭也不好意思握太大。

「哼,兩年十七個也未免太多了。當初那個小子拍胸脯擔保,教我們放小路去談戀愛,有事他負責。我就想,他們倆自小不合,怎麼他又忽然替小路熱心起來。原來!原來就是想把他推銷不出去的朋友塞給咱們小路。」吳語凝推敲出一串陰謀理論。

「兩年之內失戀了十六次,嗯……這種滋味可不好受呢。」孟祥琴將心比心——是將當年那些被她-棄的男人心,來比小路的心。

「反正這件事情我們非管不可。」風師叔很憤慨。「小路可是我這一生道法上最偉大的成就,將來更是我『道門三十三絕技』的唯一傳人,怎麼可以平白送給那小子亂用?」

王鑫听到眾人慷慨激昂的言論,決定大義減親。「好,下次王劬上門來,我們再找他好好談一談。」

「談什麼?」一個好奇輕快的男聲加入他們。

眾人,緩緩的,緩緩的,回頭。

「風師叔,吳阿姨,孟阿姨,曾媽媽,叔叔,嬸嬸,大家都在?」王劬笑出一口白牙。「我有事找小路,她回來了嗎?」

空氣間刮起一股颼寒的風。

每位大人臉色陰慘慘的,嘴角逐漸往上一勾,勾成一抹森涼的微笑。

王劬的寒毛全豎起來。呃……他來的時間不對嗎?

「王劬,來,叔叔好久沒和你『聯絡感情』了。」王鑫搭著佷子的肩,親切和藹的往門外走去。

「對啊,少年郎,這麼久沒聊聊,咱們都快生疏了。」風師叔提起吃飯家伙,跟了上去。

「叔叔,我……我忽然想到,家里還有事……」王劬瞼色慘白。

「沒關系,待會兒我替你打電話回家。」

門外,尹承志和沈楚天也正好走上樓來。

「你們要上哪兒去?」

「沒什麼,大家一起到頂樓賞賞月。」王鑫突然勾緊了同自己一般高的佷子,指了指上頭。

「那個……風師叔,尹伯伯,我待會兒和朋友有約……」現在已瞼色如土。

「不急嘛!時間還很充裕,先聊聊再走。」

他的爆力擊破法顯然功效有限,防防身還可以,想神功護體還得加把勁,嗚……——

月兒漸漸東上。

在餐廳里用完了餐,小路和最新一任男友社程遠相偕,沿著路旁的林蔭長道漫步,來到國父紀念館前。

清風破暑,夜晚的仁愛路上,分外覺得舒暢。

「小路,我們坐一下。」杜程遠體貼的挽住她。

「好啊。」小路微笑,先坐入人行道上的便椅。

她和杜程遠的交往,今天滿六個月。高一那年,杜程遠的一言之差讓她對他的觀感落到了谷底,可是五年後再往來,他給人的觀感大大不同了。

他和王劬同校不同系,今年大四,即將畢業;到底是幾年過去了,性情比較穩重一些。不像她前幾個被王劬和婉兒剔除的男友,交往幾周就想動手動腳的,讓她對男人的印象大打折扣。

「小路,我今年要大學畢業了,你會想我嗎?」杜程遠露出迷人的笑。

今天交往滿六個月,依據王劬的「家規」,他可以吻小路了。

「你大學畢業和我想不想你有什麼關系?」小路奇道。

「因為我要到英國念書了。」他耐心的提醒。

「你不用服兵役嗎?」她有些訝異。

杜程遠被她這麼不上道的問題問得一愣。

服兵役是「普通男人」應盡的義務,卻沒听過台灣哪家富家公子也要當兵的。基本上,若不是像他這樣生在國外,拿外國護照,再回台灣長大;就是像李鄉武、王劬這些子弟們,由家中大老出面關說一下,再找知名醫師開張不適役的證明,一年十個月的兵役出自然變成國民役。

听起來或許不公平,但這是貧富差距下的特權。台灣並不腐化,但也不特別清高,舉凡世界各國都有的特權階級,在這里自然也跑不掉。

「我不必服兵役。」他揚起含蓄的微笑。

「對喔。」小路忽而醒悟。「王劬也要去洛杉磯念碩士了。」

如此花好月圓,她還提起其它男人,真殺風景。

杜程遠重新整頓一番,再接再厲。

「小路,我向你討一個畢業禮物好嗎?」他執起她的縴縴小手,眼中有無盡的情意。

「好。」小路順便在心頭做個筆記,明兒別忘了打電話給婉兒,兩人也一起挑個畢業禮物送王劬。

「我想要一個吻。」杜程遠溫柔的說。

吻!

所有雜亂的思緒全沖出天外,小路專心一致的盯住他。臉孔,慢慢泛紅。

雖然她的唇以前也不慎被其它前男友偷啄過幾下,可是……他忽然直勾勾的向她索吻,還真令她羞躁得不知該如何回答。

「呃……嗯……」和人家交往六個月,連個吻都沒有,好象也說不過去。「我……好……好啊。」

杜程遠微笑,黑瞳在月色中閃閃生光。

他老早便听說王劬在相「妹婿」,條件苛刻得很,已有一堆人陣亡,其中不乏連小手都沒牽到就中箭落馬。于是,在眾傷亡將士的慫恿之下,他挺身而出,對抗王劬的暴政。

這六個月來,他按部就班,中規中矩,等的正是此時此刻。

兄弟們,雪恥復國的時刻到了!

「小路……」他溫柔輕喚,兩手輕輕將她攬人懷里。

「我們這樣,坐著吻,就好了,你……你不用抱我。」小路連忙掙開他的手。

她不習慣和別人太接近,雖然他們已交往了半年,但以往杜程遠頂多牽牽她的手,連肩頭都沒攬過,今晚他忽然又要親又要抱的,她一口氣虧太多了,不行!

「不抱在一起怎麼接吻?」杜程遠一愕。

那怎麼成?他已經在朋友面前夸下海口,今天晚上鐵定能凱旋而歸。杜程遠急了。

「小路,你自己答應要送我畢業禮物的。我什麼都不想要,只要你的一個吻就好,拜托嘛!」他好聲好氣的輕哄。

小路心里很為難。想想以後總歸也是要被男人吻、跟男人結婚的,干脆就讓他試試吧!

她眼一閉,牙一咬,心一橫。

「好,來吧!」——

微缺的月,微帶點悲傷。

王劬把車子停進車庫里,並不急著進屋去。繞過門前短廊,來到自幼玩慣了的秋千前坐下。

這秋千經過十幾年風吹雨打,仍然穩固如昔。它不只是個無生命的玩具,更像個童年玩伴,在記憶中留下不少歡笑,同婉兒一樣。

今天晚上,他和婉兒算是談開來了再過一個月,他便要動身往洛杉磯而去。這一出國,要待多久很難說。

有可能兩年的碩士念完,有可能再加兩到三年的博士,青春苦短,這樣絆住花朵般的婉兒,顯然是不公平的。

今晚兩人開誠布公,氣氛並不悲淒,相反的,還充滿了笑聲。

他們一起回顧了成長以來的點點滴滴,甚至連那次慘敗的性經驗都成了笑聲的一部分。

「我發覺,當你的朋友和小妹,比當你女朋友更好。」婉兒老實說。

有時連,他自己都覺得他們倆的交往情況很奇怪。很難想象一對情侶可以像他們這樣開放的,他有性伴侶,婉兒也不吃醋;婉兒有其它發展,他也覺得無所謂。或許兩人只是順著兒時的願望開始交往,潛意識里,並沒有把對方當作『情侶』過。也因此,就少了情侶間的那份計較和佔有欲。

他們之間有關懷有友情有親情卻缺少了那分情人間的曖昧難明與其說是『男女朋友』,到不如說是毫無任何密密的好朋友,甚至手足。

不可否認,他還是有一些惆悵的。

終究他們倆是彼此的初戀,而今,這份戀情結束了,彷佛兩人也正式告別了年少輕狂的歲月,不得不長大。

以後他們仍然是彼此生命中最重要的朋友、家人,在所有情侶的分手中,這算是最幸運的一種情況吧!

他交換腳間的重心,擺動秋千。

X檔案的手機音樂響起,在這特殊時刻,他其實有點歡迎電話聲的打擾。

「喂?我是王劬。」他做一個簡短的發語詞。

「王劬,我……」手機一陣噪聲。「……杜程遠」又是一陣噪聲。「小路,打……我……醫院……急診……」

噪聲亂的一塌胡涂但幾個字足夠讓他的心髒從嘴里蹦出來。

「杜程遠?小路發生了什麼事?誰掛急診?」他緊張的連聲問。

「我……吃飯……急診……哇!」、彼端不知怎地一聲慘叫,「輕一點!

輕一點!」啪!信號斷掉。

老天!出了什麼事?小路掛急診嗎?該不會是杜程遠那家伙愛耍帥,帶小路去 車,結果飆出禍事來吧?

他臉色發白,顧不得什麼月色、夜色、離緒和惆悵了,一個箭步跳起來就往車庫沖。

他遠遠按開車庫門的遙控鎖,鐵門外停下一部出租車;他才沖進自己車道前,計程車上蹦出一道縴弱的人影,往他家門口闖進來,沒頭沒腦的撞進他懷里。

「小路?」他看清小人兒的瞼。

「嗚……哇……嗚……」小路哭得像是心碎了,一張小臉緊緊埋進他胸前,無論他怎麼扳,就是不肯抬起來。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你為何哭得這麼傷心?」一股釋然感飛快拂過,接著就是滿心的焦慮。

「我……我……我被欺負了,哇︰!」小路又放聲大哭。

王劬大驚,所有最差的情況在他腦中火速掠過去。

「被誰?!」他怒吼。

「杜程遠。」小路控訴,她終于仰起頭,眼楮鼻子嘴巴全紅通通的一團,看樣子是一路哭過來他家。

他心頭一涼。「杜程遠人呢?」

今天是她和社程遠認識滿六個月,老杜事前知會過,今天想動用「吻」

的權利,他見他們倆平時處得不錯,也就默許了。難道老杜想做的不只是「吻」而已?他終究看錯人了嗎?

方才杜程遠打電話來,又提到醫院,又想說些什麼呢?

「他在醫院里……」小路哭得鼻水往下流,他順手替她抹掉。

「醫院?」王劬愕然。搞了半天,掛急診的人是杜程遠?!

小路垂著淚,恨恨不息的敘述。「他想輕薄我,我不答應,就用力推他;誰教他自己不站穩,跌到馬路上,有一輛TOYOTA正好靠向路邊停車,就撞倒他了。」

「那……他究竟對你做了什麼?」他小心翼翼的問,怕又掀起她丑惡的記憶。

「好嗯心!」小路捂著臉,沒臉見人的大叫︰「他想把舌頭伸進我的嘴巴里。」

「然後呢?」王劬開始在心里凝聚暴力的思想。姓杜的是不是進而對小路上下其手,把她推倒在地上,既強吻她,又想不顧她的意願硬上,再對她始亂終棄……「然後?」小路愕了一下。「這樣不夠,還要『然後』嗎?」

腦中所有限制級的畫面統統消失!

「人家只想給你一個普通的吻,你就讓他撞成豬頭三?」王劬震驚的望著她。

「普通?」小路尖叫。「他把舌頭伸進我嘴巴里還叫普通?」

王劬真想昏倒。可憐的老杜!原諒哥哥我無法幫你申冤,她背後有許多叔叔伯伯,拳頭都很硬。

「小路,男人身上有許多東西可以伸進女人里面,舌頭是最普通的一種。」

「你、好、嗯、心!」小路驚駭的望著他。

「那是很自然的接吻和調情,一點都不嗯心!」這女人簡直說不通!

「又不是你吃杜程遠的口水,你當然這麼說!」一想到那根黏黏膩膩的舌頭,她只覺得反胃。

「我干嘛去吃杜程遠的口水?你才嗯心,」王劬傲人的自制力差點潰堤。想了想,又重重加了一句,「而且,我也不是沒吃過其它人的口水——女人的!」

「嗯心嗯心嗯心!」小路用力-住嘴唇,悶聲怒喊。「我絕對不會讓任何男生把他的不管是什麼東西伸進我嘴里,永遠不會!」

王劬徹底拿她沒轍。唯今之計只有一條路了。

「你過來。」他勾勾手指頭。

「干嘛?」

「過來!」

「過去干嘛?」滿瞼防備的她還是乖乖走近。

「我示範一次,你要記住了。」

「示範什麼?」

「把舌頭伸進你嘴里。」

啪!兩只手又重重飛上她的唇,護住!

王劬差點笑出來。他只是想吻她而已,她有必要打自已巴掌嗎?

「手放下。」

「不要。」

「小路,你可以將來被一個陌生男人的舌頭伸進去,也可以被我的舌頭伸進去,你自己選一個。」他很有耐心的說。

听他的說法,好象也有道理。他是熟人,身上又不會有奇奇怪怪的味道,被他摟著的感覺也比較習慣。

小路不情不願的松開手。

「你今天是不是想強吻哪個女生,也被打成豬頭三?」她好奇的問,終于注意到他滿頭包。

「不關你的事就別問太多。」王劬白了她一眼,又想到前半晚被那票叔叔伯伯拉到頂樓痛毆的慘劇。

「好吧。但是我覺得太嗯心的時候,你要立刻伸出來。」小路先談好條件。

「答應。」

「那……來吧!」小路僵在原地,滿眼閃著提防,宛如他隨時會色心大發的撲過來。

王劬啼笑皆非。

牽起她,走向秋千架。他先坐定,再擁著她坐在自己腿上。

小路微感到彷徨,不曉得他會做什麼,自己又該如何反應,才算合作。

他先握住她細致的下巴,一根大拇指柔柔撫弄她的唇,讓她習慣嘴唇上貼著外來物的感覺。

只一會兒,感覺他的動作沒有侵略性,她明顯的放松下來,偎靠在他胸前。

拇指繼續柔挲著一個不慎分開她的唇,觸到兩排貝齒。

小路連忙把他的手拉下來,拎起衣角替他擦一擦。

「沾到口水了。」她紅著臉,不好意思的說。

「沒關系。」待會兒要沾到的口水才多呢!王劬溫爾微笑。

天上的星芒躍進他眼里,跳進她心里。

小路忽然明白,那些女生為何會如此戀慕他。他有著很男人的外表,卻沒有男人的粗率隨便;他有足夠的縴細體貼,卻不會太過婆媽;他意志堅定,又不讓人覺得受威迫。

俊雅的瞼在靠近,她閉上眼楮。

唇上烙下一個淺淺的印。

他並不急著攻城掠地,只是輾轉印著她的唇,讓她熟悉他的滋味,他的氣息。

舌尖探出一點點,畫過她的嘴角,輕拂她的唇瓣。

她微顫了一下,卻沒有驚惶的跳開。

他的舌繼續在她的唇外忙碌,細細描繪她的唇線。直到交纏的四片唇都濡濕,直到她習慣他的味道。

她的呼吸失去了正常的秩序,和他交融,織成紛亂的音符。

終于,他的舌探進一點點,輕觸她咬緊的兩排貝齒。她震撼了一下,牙關自然而然松開來。但他仍未急匆匆的攻進去,只是畫過她的唇,她的牙,然後,才輕巧的探進去。

一旦這最艱困的一關突破,接下來便容易許多。

王劬吮著她,也開始誘惑她吮著自己。一開始並不容易,她仍然很被動。因此,他用舌挑弄她的舌,讓她習慣他的存在,當他想退卻時,她很自然的吮住,沒讓他撤離。

這個吻持續了許久,直到她的呼吸太過急促,已失去了提供氧氣的韻律。

他伸出舌,退開身,稍微拉出一丁點距離。

「沒有你想象中那麼難受吧?」他輕笑,臉龐和她一樣泛著逼人的紅,眼眸閃閃,明亮得出奇。

她漲紅了瞼,腦海仍然暈陶陶的,連話都說不出來。

心頭隱隱有一道高牆倒下來。

于是,如同他先有過兩次虛擬的「第一次」,最後才在女學生身上嘗到歡情一樣,她也在被前男友們偷啄了幾下之後,才擁有了一個真材實料的初吻——在她雙十乍滿的芳華——

無論多麼不願,離別的日子總歸是要來的。

一個月快得像一眨眼。接著,便是王劬收拾行囊,離開國門的時日了。

登機的那一天,親友家人全來送他,連吳氏公寓那票叔叔伯伯阿姨嬸嬸堂弟堂妹都來了。

和家人話完別,接下來便輪到親友團。

「小子,念完書就早點回來。」沈楚天先湊上來叮嚀。「听說洋妞帶病的不少,如果你非上不可,記得全程使用保險……喔!」

他被暴君老婆扁了。

「是,我知道。」

輪到風師叔擠上前。「小子,這張護身符送你。它能趨吉避凶,開厄解煞。還有,另外這些待你每天化一張在水里,把它喝了,可以解百毒、去百病。來,我給你準備了一千零九十五張,夠你三年用。」

「謝……謝謝。」這……隨身行李塞得下嗎?

自家叔叔交代的就比較正規一點。「王劬,自己凡事小心。如果出了事,你有臉說,就打電話回來求救,否則自已能處理是最好的。」

王劬非常感動。這些叔叔伯伯平時雖然常「教導」他,可私下待他還真是不錯。

「接下來幾年,公寓頂樓會很寂寞。」尹承志忽然迸出一句,其詞若有憾焉。

「對對對!」、「唉!」、「可惜可惜。」一群點頭附和的嘆息。

王劬的頭上冒出一堆黑線。

難怪人家說︰「老來情味減。」這票老頭子果然越老越沒人情味,他實在感動得太早了!

送行隊伍來到倒數第二位。婉兒一襲湖綠色的連身長裙,鮮女敕得似欲滲出水來。

「婉兒……」王劬開口想囑咐些什麼。

「且慢!」婉兒看看腕表,再看看他。「距你出關的時間,還剩下九分二十秒,我建議你把握所有時間,叮嚀在該叮嚀的人上頭。」

一根縴縴玉指往旁邊一歪,小路。

王劬想想,也覺得有道理。

婉兒天生機變百出,不去欺負別人就很好了,誰還能佔得了她便宜?倒是小路,天生沒心眼,老是吃了虧都不知道,更讓人放心不下。

他腳跟一跨,往隊伍最末端移去。

小路愣愣看著他,打從踏進機場起,便木無表情的發怔,只除了臉色比往常蒼白。

「小路,不要跟不熟的男生出去,不要太晚回家;如果遇到危險,別顧著哭或臉紅,先跑到人多的地方去;踫上煩惱的心事,打電話給婉兒商量,再不然打給我也行。」他把王家在洛杉磯的公寓地址和電話號碼寫下來,硬塞進她手里。「東西收好,別弄丟,弄丟了就再找婉兒要;想交新男朋友一定要先跟我報備,等我說他過關才可以;平時少跟鐘美德那票同學廝混,她們私下在吸安非他命……我想想看還漏了什麼。」

怎麼辦?有這麼多事要吩咐,卻只有這麼少的時間。唉唉!早知道昨晚先寫一張清單,直接交給她貼在書桌前。

「對了,寒暑假多待在家里,別出去找麻煩,或讓麻煩來找你……算了,保險起見,寒暑假讓婉兒帶你來美國找我吧!我帶你們出去玩。」

「咳咳!」旁邊被點到名的某人,尷尬的咳了幾聲。對于平時大愛玩的學生,暑假正是暑修的好時光。

王劬白了她一眼,回頭繼續對小路交代,「如果婉兒沒空,你就自己來。反正飛機從台灣直飛洛杉磯,中間不用轉機,我會到機場接你,方便得很,你不必怕迷路。」

小路愣愣的點點頭。

「好了,你有沒有什麼話要對我說的?」王劬先歇口氣。

祝你一路順風?前頭的人已經說過了。

珍重再見?這太廢話。

她看著一堆親戚朋友,再看看他,嘴巴張了又合,合了又張,終究是搖搖頭。

不知道該說什麼。

王劬要飛走了,彷佛直到現在,他的負岌遠行,才滲透進她的思維里,根深成一個事實。

從小到大,這十年來,他和她和婉兒,從來沒有真正的分開過。而今,他要一個人飛走了……听王鑫叔叔說,王爺爺安排他寒暑假在王家美國的公司實習,這一去,直到畢業為止,都不會回來呢!

沒關系,她可以去找他啊!王劬也叫她和婉兒去找他。方便得很,她不必怕迷路,他說。

「沒有,那我要走了。」王劬深深看了她一眼,眼底有幾許失望。他回頭向大家道最後一聲再見。「大家有空來找我玩,我先入關了。」

「BYE-BYE」一群人揮手。

他提起隨身行囊,走了。

拜拜,王劬,一路順風哦!我明年暑假去找你。明年就去……明年才能去……「哇!」她突然放聲大哭。他走了!他走了!王劬走了!時間還這麼長,還有好幾分鐘,他怎麼眼也不眨就走了?還走得好快,頭都不肯回一下……嗚嗚……王劬……一群人手忙腳亂的圍過來。她藏進婉兒懷里,大聲號哭。

王劬飛快走回透明玻璃前。可是已經入了關,再出不來了。

哎,都二十歲了,怎麼哭起來還像個小孩子呢?他唇角掛著無奈的笑。

婉兒偷偷朝他擺擺手,要他快走,免得小路抬起頭來看到他,又哭得更傷心。

他只好點點頭。

哭聲猶如一塊無形的錨,絆扯著沉重的步伐。

唉,別再哭了,再哭下去,她又會哭到打嗝,連氣都喘不過來。

「王劬……嗚……王劬……嗝!」果然打嗝了。

唉!真令人放心不下。

他搖搖頭,命令自己走開來。

在二十二歲那年的夏天,初次嘗到離索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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