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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情 第九章

昕岑站在荒漠中,恍惚間,他仿佛听到了君印的聲音。

「不可能的。」他自嘲一笑,嘲笑自己竟因太過思念她,而產生了幻覺。

「皇上,怎麼了?」近身侍衛警覺地詢問道。

「不!沒事。」

他一揮手,仰起頭看著飄忽不定的雲朵。

北境的戰事,早在他到達前就獲得勝利,但他仍決定要到前線去探探。所以這段路,走得沒有他想像中的艱辛,故他常在扎營後,到荒漠中仰望天空的麗色,想著那個愛哭的女子。

沒想到一晃眼,已是寒春三月,而他離開君印也已經兩個多月了。兩個月了啊,一低頭,他似又听見那個聲音,漸漸變大地向他奔來。

「不會的。」他失笑道。笑自己因為過度思念君印而出現幻覺。

他轉頭看向南方,地平線的那端出現了一個小小的點,似乎是個馬車隊,車隊越奔越近,代表著御天皇室的龍旗也越來越大。

遠遠有匹馬先行,向著軍營奔來,他的眸光卻離不開為首的那輛車。

「皇上,我們要不要先進帳?」雖看到是皇室的旗,近身護衛仍不放心地想要他先進營中。

「我去看一下。」他不顧護衛的反對,一躍上馬就往車隊奔去。

「不可能是她的,這里可是戰場啊——」一面跑,不禁一面祈望著,而馬上再度笑著自己的傻,但沒見到車中人前,他實在放不下心來。

奔得近些後,眼前的情景,讓他睜不開眼來,再睜眸時,發現自己竟落下淚來。

在強風的吹襲下,簾布大大地被掀了開來,而君印清麗的面頰就在其中,安安靜靜地看著前方。

胸口劇烈地跳動著,他原只求能再見到她,只求她有接納他的一天,從沒想過,竟有這麼一日,她不遠千里地來荒漠中找他!

「君印。」

他一蹬馬,飛奔到君印身側,前方的侍衛本想攔下他,卻在看清他的臉後,紛紛讓開。

「停車。」君印連忙叫車夫停下來,亦奔出車中。

看到他挺拔的身形,她只覺心口好痛,痛得淚霎了出來,痛得讓她叫不出聲。

從前都是他奔向她,執著地想讓他們相知相愛,這一次,她堅持自己迎上去。

看見君印走出馬車,他快速地跳下馬來,奔向君印並緊擁著她。

「我想你,我好想你。」她原有好多好多話想向他說的,卻都化成一句想念。

「為什麼來?這里離京城好遠。」雖然想她,但昕岑仍最關心她的身體。

「我來找你,我好想你,好想見你。」君印將頭埋入他胸口,害羞地訴著思念。

再抬頭,卻驚詫地發覺,昕岑面上帶著晶瑩淚光。

「你哭了,為什麼?」她輕柔地為他拭去淚痕,就如同輕拭去他們之間長長的傷痕般。

「想你。」昕岑只淡淡地答了二字,卻飽含著他長久的相思愁緒。

昕岑的回答,語氣落寞得令她再度落淚。為何從前她一心只想著剃度出家,竟傷得昕岑這麼深重……

隔了半晌,她輕輕抽著鼻子,抬眸看著他眼底的溫柔。

「我有話想跟你說。」

昕岑沒有接腔,等她繼續言道。

「師太圓寂了。」她停頓了下,決定從頭說起。

「師太圓寂後,庵中為了處理師太的後事,忙了好久。我一直好傷心好難過,難過得茶飯不思,什麼也無法做。後來明王爺知道了,他說你還沒出關,想差人帶我來見你,希望這能讓我好一點。」

「所以你來了。」听到君印是為了方圓師太的死才來,昕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可轉念一想,時間上不對啊!離未出關已是兩個月前的事了,君印現在才來……

「不是的,明王爺第一次提時,我沒有答應要來。後來,好不容易我好了點,想起師太臨終前的交代,于是我去見了張伯伯數面。」提及師太的死,她仍然傷心。

「張伯伯?」他想不起來,君印有什麼張伯伯可見的。

「尚書令張力恆,他是我爹生前的好友。」君印淡笑著解釋,環抱著昕岑的手更加用力。

「我跟他談了很多,也和朝中不少大臣見過面,他們沒有我想像的可怕……」

「見面。」他不敢置信地看著君印,不懂她為何忽然想和他們見面。

「師太說過,我若真想和你相守,就要拿出勇氣來。因為和你在一起,本就該承受母儀天下的責任。若是無能如此,又怎麼和你相守?」

听到這里,昕岑不禁笑開了。沒想到,他向來了無敬意的方圓師太,竟會幫他勸君印!

「那麼你是答應要嫁給我了?」他既欣喜又不安地問道。

「其實那時我的腦子還是一團混沌。什麼也搞不清楚。他們對我說了什麼,我又回答了什麼,我也全不知道。等我再回過神來時,他們全都接受我了。」君印沒有回答他的話,只是再度續道。

「後來呢?」他知道君印不可能這樣就來找他,京城到這里遍地都是荒漠,沒有一定勇氣的人,是不可能來的。

「後來,我又回到庵中,就泡在那個水泉里。忽然有人踢了我一腳,嚇了我一大跳,卻也讓我醒了過來。」

「踢你一腳?」他陡地暴怒了起來,到底是哪個混帳,竟敢踢君印!

「師太跟我說的時候,我一直不信。直到他踢了我一腳,我才想起有他的存在。然後不知道為什麼,我突然好想念你,我想見你。」她笑著伸手按著小月復,雖然已經五個月了,身體卻仍沒有什麼變化,就連孕吐不適都不曾有過,就是因為這樣,銘徽才會在一無所知的情況下,送她出關來到昕岑身邊。

大夫也說過,她是頭胎再加上身形瘦小,所以更加看不出來有孕在身。

「怎麼——不可能的。」看著君印按著小月復,听岑又是驚喜又是不信。

「五個月大了,是在小廟那日有的。你是我第一個告知的人。」

她原本一直很愛昕岑,愛他的同時,也害怕那日的情況會重現。可是知道有了孩子後,那股懼意漸漸被懷孕的喜悅所淹沒,她發現她越來越能坦然地面對昕岑,現在終于能緊緊相擁,他們之間再也沒有距離。

「師太說他將來會是皇帝。」她笑著轉了個彎,將心里的答案述出。

「君印!」昕岑欣喜若狂地抱緊她,如果孩子能當上皇帝,那不等于他的娘親是帝王的妃後。

君印亦是笑著,她懸在半空中的心,終于落了地。也終為自己找到了幸福。

大漠的天空仍藍,永久地不曾改變,就像他們的愛情,持續到永恆。

知道君印懷有身孕後,昕岑立即決定要回宮處理此事。不然再等幾個月,孩子都出生了,娘卻還沒嫁給爹,那實在太……

回宮後未久,君印就被張力恆硬是帶回家中,說什麼新嫁娘要由他家出嫁,且婚前雙方不得見面……更可恨的是連銘徽都幫著他,理由是君印有孕在身,大家怕他欺負君印,會影響到胎兒。

反正無論在婚禮前,所有有理的無理的要求,他全部糊里糊涂地照做了,而且直到一刻鐘前,才將朝臣們全趕出宮去,走入寢宮中。

寬闊的內室中,燃著使人心情沉靜的香料,且不似平常奢華地燒亮一室光明。

唯有床畔點著兩簇火光,燃著那象征長久幸福的紅燭。

君印獨坐床畔,正巧笑情兮地望著他,眸中帶著他盼望了許久的溫柔笑意。

「君印——」他輕聲喚道,一步步慎重地走向她。

听見他喚她,君印微微頷首,依然笑顏如故。

知道她的存在,是真實而確切後,他激動地一個箭步向前,緊緊地擁抱住她縴細的身子。

終于……她終于是他的了,用了他二十年的生命,而最終,她在他身邊。

「張伯伯說了,明天就要我搬離寢宮待產。」君印似不知他的思緒,柔柔地回擁後,說出早被交代好的話。

「我都忘了。」被君印一說,他才想起,君印月復中還懷著一個小生命。快速地放開她後,他低頭檢視君印微微隆起的小月復。

「怎麼這麼小?」都六個月大了,小得像是不存在般。

「御醫說我身骨底子差,加上懷胎初期心情郁結,所以孩子長得較差。張伯伯才說我最好住到離宮去,好好調養。」她並不擔心這個孩子,師太既然說過他將來會是皇上,那麼這孩子必能活著看她和昕岑走到最後。

「離宮。」昕岑听到這個名詞,不禁錯愕。怎麼沒人和他說什麼離宮的事。

「沒和你說過嗎?不是說你答應了?」君印疑惑地看著昕岑的不悅。

昕岑轉而一想,銘徽似乎真有和他提過此事,只是他當時被一堆瑣事煩得心亂,隨口就答應了。

「呃……好像是真有此事。」他孩子氣地怒道。

好不容易他得到君印了,現下又為了孩子,他要再度和她分別。

「臭小子,等你生出來,我一定把你吊起來打。」他憤然地向著月復中的孩子威脅道。

而君印只是輕笑著,恍惚間她仿佛看到光陰開始流動,她和昕岑的傳奇,才方要開始。

他的新婚之夜,全被這小子給破壞了。不過,不久的將來,他會比孩子的娘更加寵溺孩子,這大概是他始料未及的事吧。

一名端莊雍容的少婦,正倚著另一名中年男子的胸膛,淡笑著看著湖上雪景。

「冷嗎?要不要加件衣服?」昕岑溫柔地握著君印冰冷的手,邊說邊將衣服披在她身上。

二十年的歲月,只在他的臉上增加了幾道皺紋,挺拔的身形依舊,看不出他已是四十開外的中年人了。

而歲月亦將君印的清秀,化為雍容華貴的氣質。二十年來的安穩幸福,令她此生了無遺憾。

「最後一次了,再冷也無所謂啊。」君印笑道,卻仍接受了昕岑的照料。

二十年間,她共生了兩男一女,長子沉穩而內斂,次子機敏而聰穎,麼女則安適自得,個個都沒讓她煩心過。

而昕岑亦如眾人所期,有她在身邊安撫心性後,成了天朝史上,值得記下的名君。

「嗯——最後一天了。」昕岑點頭坦然道。

生死之間他原就看得極淡,何況生能和君印相廝守,死時亦能相依相隨,他的一生也沒有什麼遺憾了。

「你在想什麼?」低下頭,他才發現君印陷入了無邊的沉思中。

「師太臨終前說過,若有緣我仍會和她再會,不知道我們轉生後,會不會再遇見她。」

「不知道,遇見也好,不見也好,只要來生你仍是我的伴侶,我則心願足矣。」昕岑笑著拉起她的縴縴玉手,輕輕一吻。

「二十年了,你不會厭煩嗎?」君印沒好氣地抽回自己的手。

「不煩,我下輩子再下輩子,都還想握這雙手。」說著,昕岑趁君印听得面紅耳赤時,在她頰上偷偷一吻。

君印紅著臉,聞道︰「你曾後悔過嗎?如果不將壽命分一半給我,你能活得更久。」二十年來她一直想著這個問題。

「不那樣做我才會後悔,為什麼因那一點壽命,而放棄我最愛的女子?」昕岑篤定地說,凝視著君印的眸光,仍和初見時一般熾熱。「我愛你,願以生世起誓,永不改變。」

「嗯——」她安適地笑了,這一生短暫也沒有什麼不好。

入夜後,她緊擁著他躺在床上,而窗外星光燦爛,明月皎潔。

「我在想,如果我們再活得長一點,你會不會變心,不再愛我而愛別人?」黑暗中,君印依稀辨認著昕岑的輪廓,輕然撫上他的面頰。

「我不知道,不過不會有那個時候的,就算有,大概也不會有人敢像你一樣委身于我。」昕岑輕笑道。

他會不會變心,來世如何,都不是他所能掌握,他唯一知曉明白的,只有此刻,他愛著封君印。

聞言,君印笑了,主動吻上昕岑菱角分明的唇,輕然一印,隨即離開,只是眸光仍依戀在他面上。

「這張臉,我永遠都不會忘記。」她凝視著昕岑,試著將他的面容刻入心底。

「我亦然。」說著他深深地在君印的額上印下唇跡,代表著他的永不改變。

兩人相對無聲,心底卻漾著溫暖幸福。二十年來,他們一直都珍惜地過,只求今生相守,來世亦相伴。

「我愛你。」她靜靜地閉上眸子,在腦中反覆記憶他的身形,唇角勾起微微的笑。

「我亦愛你,生世皆然。」他輕聲道。

時空就將這一刻,永久地凝在他們心中-

本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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