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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計魯將軍 第一章

靖國早朝

晨陽落在宮殿屋頂,暉映出耀人光芒,彷佛是在述說著靖國的燦爛新生。

新皇上任以來,國內動亂逐步平息,即使偶有宮內紛擾,清廉的宰相亦能以其高明手腕平服朝臣不滿。

只是,人們終究各有考量,平和的景象雖令人欽羨,卻也是最難以維持的和諧……

「今年靖國各地收成皆豐,因此,百姓亦按時繳納稅糧,使得國庫豐足。」稅官如實向新皇段曄虎稟報著各地送來的稅收情況。

段曄虎的眼神露出些許欣慰,畢竟前皇,也就是他已去世的皇兄,因為貪圖享樂而弄得靖國民不聊生,所以在他繼位後,著實費了好一番工夫,才教逐步走向滅亡的靖國重回正軌。

因此,能夠听見各地豐收,就表示百姓今年可以有個豐衣足食的好年可過,讓他安心不少。

「皇上,既然今年稅收穩定,國庫充足,不如在柊鎮一帶建築灌溉水道,令連同柊鎮在內的東州一帶成為我國的農業產地。」一旁的宰相慕曉陽听了稅官的報告,立即出聲上奏。

「微臣認為,東州地帶氣候溫暖,平原廣闊,適合栽植作物,唯一問題是水源只能由邊境的冬瞿河引入,取水不易,才使當地務農人口不多,因此令土地閑置,如今既國庫充足,不如全力發展。」慕曉陽對于靖國各地的情況可說是了如指掌,現在既有機會令百姓獲取包為豐足的生活,他自是不遺余力。

「就依慕宰相所奏。」段曄虎允道。

「皇上,微臣認為建水道僅是畫蛇添足,並無作用。」听見皇帝允諾,朝臣崔藍突然出聲打岔。

「微臣以為,既然當地務農百姓少,就表示務農並非他們慣有的生活方式,特意建水道教他們改為務農,僅是勞民傷財之舉。」崔藍雙手一拱,敬道。

「崔令史,建水道不是為了硬教百姓去務農,而是閑置豐美平原太過浪費,加上鄰近柊鎮的盛城、良鎮,流民亦多,當地工作機會卻少,使他們生活不易,所以才希望召集流民建築水道,再使他們務農謀生。」慕曉陽應道。

「宰相大人言之有理,但流民四散,多半是為了到外地依親,若無親戚的話,反正天無絕人之路,他們會自己找尋適合的方式謀生,下官認為倒不必為他們做此額外安排。」崔藍駁道。

「崔令史,為官者即為百姓父母,若什麼事都由百姓自己想辦法,朝廷卻不照顧百姓,豈不形同虛設?百姓又何須年年上繳貢糧?」慕曉陽搖搖頭,有些不以為然地續道︰「今天若僅是一、兩個百姓的家務事,朝廷自然用不著費心思,但整個縣城、一整州都有流民四散,就是朝廷該出面干涉的時候了。」

「宰相大人說得好,果然是勤政愛民,不過若宰相大人真願意為民著想,那可有件事比建水道更加緊急。」崔藍轉向段曄虎,徑自說道︰「皇上,邊關漠海一帶,一直缺少護衛靖國的城牆,過去國庫不豐,無法修建,如今稅收充足,理應築城牆、設哨站,方能保衛百姓,否則一旦外族入侵,反倒造成更多百姓流離失所,屆時不只東州一帶,恐怕流民會比現在更多……」

崔藍滔滔不絕地陳述著情況的嚴重性,听在段曄虎耳里著實是左右為難。

當皇帝就是這麼累人,真不曉得為什麼人人都想當皇帝?

瞧他,國庫空空也煩惱,國庫豐盈也煩惱,現在慕曉陽與崔藍又各持己見,各有道理,他要是不能想個好的應對方法出來,還真難開溜。

飛快地瞥了慕曉陽一眼,段曄虎有些頭大地把希望寄托在曾是自己師父,如今是宰相的慕曉陽身上。

他明白慕曉陽別的沒有,就鬼點子最多,現在遇上崔藍的堅持,他這個宰相也該發威一下,別老站著等挨打。

而慕曉陽許是接受到段曄虎的示意,他清清嗓子,正想開口打斷崔藍的長篇大論,冷不防地,站在他的對邊,打從上朝以來就一臉凶樣又殺氣騰騰的虎威將軍戈楚,卻搶先他一步──

「你這混帳家伙!成天針對宰相想干啥?」

粗魯的吼聲爆出,像要把皇宮屋頂給震裂,更教戈楚身邊幾個朝臣不由得伸手捂起耳朵。

瓣楚往崔藍瞪去,魁梧而壯碩的身形居高臨下地瞧著這個小老頭兒,臉上寫滿著不悅,而他一聲聲與皇宮內苑不相搭襯,又毫無禮節可言的抱怨,則是硬生生地打進崔藍耳里。

「之前宰相要設官學,你就說什麼發展刺繡工藝比較好,接著他要設官窯,你又嚷著該疏通河道,現在他想蓋水道,你又喊著蓋城牆!你專找他麻煩想干啥?」氣急之下,戈楚連尊稱都給省去了。

畢竟他與慕曉陽、段曄虎三個人,曾在段曄虎尚未繼任為皇,還是落難皇子身分時,有著似兄弟般的濃厚感情,他們更在邊關漠海當過一陣子土匪,結合當地百姓之力抵抗惡官差,照顧漠海子民,所以在懷抱這段情誼的感情下,自然會對煩擾自家兄弟的人格外不滿。

偏偏這個崔藍,平日里就專找慕曉陽的碴,讓他相當看不過去。

在戈楚眼里看來,大哥段曄虎是個道地漢子,值得他尊敬,二哥慕曉陽則是機智聰敏,決策從來沒出過亂子,所以他認定慕曉陽說的絕對沒錯,有問題的一定是崔藍。

「漠海那里好端端的蓋什麼城牆!那塊地方雖是邊關,卻從來不用打仗,說什麼防外族?連人都不想住的地方,你以為會有外族來打嗎?」

瓣楚是個道地的漠海子民,若不是因為後來慕曉陽使了詭計,令段曄虎起兵回京,重奪皇權,他也不會跟著段曄虎入京生活,因此,他很清楚漠海的情況。

除了黃沙荒漠,還有一批在高原上的牛、羊、狼,除此之外,啥也沒了!

連種東西都難生長的地方,誰會來搶啊?別笑死人了!

「戈楚將軍請息怒,雖然漠海平靜,但關外還有範倉、黎海兩族,他們物產不豐,一直蠢蠢欲動,想攻打邊關,如今我國豐收,繁盛景氣自然更容易吸引他們進犯,所以應該未雨綢繆,總不能等他們打進來了,才干著急吧?況且……」崔藍邊說,視線還在慕曉陽與戈楚兩人身上來回打量了一眼。

「看什麼看!有話就說,拖拖拉拉的作賊心虛啊你!」戈楚極度惱火地瞪著崔藍。

「下官只是認為,城牆就算不防外族,也能防土匪,畢竟漠海一帶土匪猖獗,這點我想戈楚將軍與宰相大人應該都很清楚。」說著,崔藍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靖國里,人人皆知當今皇帝段曄虎,也就是從前的五皇子,曾經落難至邊關淪為土匪頭子,若不是後來起義回京,九成九還在漠海當地下皇帝。

不過段曄虎現在已是皇帝,不是他惹得起的對象,因此土匪這身分,自然只能用來戳戳戈楚與慕曉陽當諷刺話講。

只是,崔藍拐彎罵人,戈楚這直率性子倒也非真的不懂,一听他這意有所指的響應,戈楚立刻爆出怒吼。

「你說這是什麼屁話!別以為我听不懂。」戈楚沒好氣地喝道︰「你指責我們欺壓百姓?你這糟老頭!我們兄弟當初拚了老命在照顧漠海兩郡六縣十七村的百姓,跟一般的攔路土匪可不同!哪像你這種狗官!除了仗勢欺人之外,啥也不會!」

他氣上心頭,眼瞪得老大,雙拳緊握,活像是隨時隨地都能沖上前把崔藍給掐死。

「我?狗官?戈楚將軍說這話可要憑良心……」崔藍對于戈楚的無禮已是習慣,所以他僅是不以為然地搖頭。

「叫我憑良心?你才該模模自己胸口,看你的良心還在不在?是不是被狗啃了!」戈楚瞪著崔藍一副氣定神閑的表情,氣得舉起拳頭呵了口氣,大有想把崔藍打出宮門外的意圖。

「戈楚將軍……」慕曉陽沉默了好半晌,看著兩人一來一往的爭辯,終于忍不住出聲想喝止。

餅去他好歹也是土匪窩里的二當家,論兄弟排名,戈楚這三當家還在他之下,就算不顧大殿上的禮儀,戈楚也該听听他這二哥的話吧!

「你不用說,我替你說。這老家伙就是欠人教訓!以為全天下的人都能給他蒙著眼騙。」戈楚只當慕曉陽是想叫自己要收斂點,有些規矩,所以他頭也沒回就將慕曉陽的話頂了回去。

「戈楚將軍,你先听我說句話。」慕曉陽真是哭笑不得。

其實對于崔藍老愛針對自己提意見的事,他早就習以為常,也不是沒有應付的方法,只是他這個人不愛以爭吵收場,拿迫力壓人,他慣用的手法是辯到對方下不了台,卻不是拿拳頭吆喝。

今天他提出建水道的主意時,早就料定崔藍會大加阻攔,心里亦有決定,也想到好主意來堵崔藍的嘴。

只是沒料到戈楚這虎威將軍,明明就有不上朝的特權,卻偏偏選在今天上朝,而且還沉不住氣地大發威風。

「你們這些讀書人說話總是文謅謅,我來說比較快。」戈楚打斷慕曉陽,連珠炮似地對崔藍吼道︰「你這老家伙少在那邊假惺惺了,說什麼為了防外族、防土匪,要護衛靖國百姓,你根本是為了叫你手下魏德夏接手建城牆的工程,然後借機從中撈油水。」

連番指控爆出,教朝臣們听得面面相覷,崔藍臉上更是青一陣、白一陣,氣得不知道該先響應戈楚哪一句。

「戈、戈楚將軍……你這是污蔑我。」崔藍硬撐著老臉想擺出冷靜樣,好讓人瞧瞧他與戈楚這粗魯漢子的不同,可他的臉皮已經明顯地在抽動,像是隨時都有可能跟戈楚撕破臉相對罵。

「誰那麼閑!這分明就是……」戈楚臨到嘴邊接尾的「你自己做過的惡行」還來不及出口,寶座上的段曄虎已先出聲大喝。

「夠了!」段曄虎拿出皇帝威儀,沉聲制止道︰「早朝議事不是用來爭吵的。今天就到此為止,有事明日再奏,退朝。」

火爆的氣氛因為段曄虎的命令而被打散,戈楚心有不甘地對退出宮門的崔藍揮舞著拳頭,彷佛是在給他警告。

只是在戈楚身後,慕曉陽與段曄虎這君臣兩人,卻是相望一眼,同時迸出了無奈的嘆息……

「戈楚,我跟你說過幾次了,要上朝可以,但不許吵架。」

御書房內,段曄虎將閑雜人等趕到外邊,只留下戈楚和慕曉陽,好讓他能以過去兄弟的身分勸說戈楚。

因為光搬出皇帝架子來,對戈楚其實沒什麼用,戈楚向來只信服實力,就像他這個大哥,當年也是因為善待漠海子民,才換來如今戈楚的衷心佩服。

所以段曄虎每逢需要對戈楚說些心底話時,總會卸下皇帝身分,拿兄弟態度來面對他。

「戈楚,大哥明白你慣于漠海自由自在的日子,受不了宮內禮法,也不想你涉入宮中爾虞我詐的奸險中,所以才特許你這位起義有功的兄弟可以隨意決定自己上不上朝,但你也不能因此就仗著兄弟情分亂來啊!」慕曉陽搖搖頭,有些無奈。

「曉陽說的沒錯,戈楚,朝上議事是講道理的,用吼的只會壞事,你若耐不下性子,就交給曉陽處理,別意氣用事跟人爭吵。」段曄虎跟著續道。

由于是義弟,又是助他這皇子回宮繼位的功臣,因此,他這皇帝給戈楚官做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況且,他也明白戈楚只是脾氣大,直率過人,骨子里單純,可說到保家衛國,戈楚絕對義不容辭,有事喚他,也肯沖第一,所以段曄虎實在不希望戈楚在朝臣面前留下壞印象。

到時候若是逼得他這皇帝得將戈楚革職查辦,身邊少個得力助手,那是最劃不來的事。

「我哪里是在吵?我說的都是實話!」戈楚面對兩個兄弟的勸告,只覺得滿肚子惱火。

「有些話不能在人前說,這道理你又不是不懂。」慕曉陽冷眼一擺,低聲應道。

「我是在替你出氣!」戈楚火爆地喝道︰「大哥心里想什麼,我不懂,可每回上朝他都放任那些狗官欺負你這二哥,我哪看得過去?」

就像今天也是,那崔藍講得口沫橫飛,慕曉陽與段曄虎卻只是互使眼色,半聲不吭的,所以他才替慕曉陽出頭,這又是哪邊不對了?

「欺負?」慕曉陽失笑,迸出了一聲冷哼,「你跟我們在一塊兒幾年了,戈楚,你何時見我真放手給人欺負來著?」

他這個宰相,當年可是靖國最年少的才子,先皇夸他聰敏過人,並延請他入宮為段曄虎的師父,後又因皇子落難他鄉而一路跟隨至今,什麼樣的風浪他沒見過,相較于在漠海當土匪的經歷,與朝臣針鋒相對不過是小意思。

「你也真胡涂了,戈楚,曉陽的狡猾你又不是不曉得,就算沒有你替他出氣,也沒人欺負得了他,你安心吧!」段曄虎往戈楚肩上拍去,希望這個率直過頭的三弟能夠輕松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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