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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娘子 第一章

天微亮的時刻,街道上的行人還不多,泛著薄霧的空氣有些濕冷,隨著冷風吹打在人們的身上,讓人不由得想拉緊衣服,低頭匆匆趕路。

「日來客棧」的門前階梯旁,一個狀似乞丐的身影蜷縮在角落,一動也不動的,彷佛是死了一般。

往來的路人沒人多瞧他半眼,直到客棧的門被打開來。

一個女人帶著個十來歲的孩子步出門外,手里還拿著掃把,看起來似乎是打算清掃門口……

「娘,有人倒在這里!」小女孩眼尖地看見倒在自家門前的乞丐,不由得伸手往娘親的衣袖連扯了幾下。

接著,她也沒等大人回應,便大著膽子跨步走近了乞丐。

「喂……你還活著嗎?」她蹲在一旁,歪著頭往地上的人打量起來。

「哎呀!這人好像昏過去了,舞兒,你快去喊你爹跟佟生過來幫忙。」女人低頭瞧了下地上的乞丐,連忙推著女兒,要她去叫人。

「知道了。」舞兒從地上跳起來,腳步匆匆地奔進客棧里去,然後拉開嗓門嚷嚷了起來──

「爹、佟生哥,快來救人啊!」

※※※

「不礙事的,他只是多日未曾進食,簡單來說就是餓昏了,多休養些時日就行了。」

溫暖的房間里,方才被抬進門的乞丐正躺在床上,他的身上被水擦洗過,少了點狼狽落魄的模樣,顯露出他原本的面貌。

那是張很年輕的臉龐,皮膚曬得有些黝黑,劍眉帶了點剛毅的氣息,跟他稜角分明的臉孔顯得相當協調。

被請來看病的大夫一邊交代著,一邊收拾著藥箱。

「我瞧他應該是個練家子,要康復用不了多久時間的,不必太擔心。」大夫笑道。

「那就好。佟生,你先替我送大夫回去吧!」客棧老板出聲吩咐著一旁的少年。

「是。大夫,我們走吧!」少年點點頭,隨後便陪同大夫離去。

兩人出了門後,一張小臉從門後探出頭來。

「爹、娘,我可以進來了嗎?」最早發現乞丐的小女孩一臉好奇地向屋內張望著,烏黑的眼瞳不斷地往床上打量著。

「我得去忙了,這兒先交給你了。」客棧老板交代過後,便往門外走去,然後彎身模了模女兒的頭,「舞兒呀!你可別吵醒客人,他受傷了,需要多休息的。」

「我不會吵他,我會照顧他的,爹娘放心。」舞兒張著燦亮的眼瞳,大聲應道。

「還說不會吵呢!聲音這麼大。」女人苦笑著搖頭,然後端起一旁用來擦拭年輕人身上髒污的水盆跟巾子,「你替娘在這兒看著,不許吵人哪!娘去換盆水就回來。」

或許是意識到自己的聲音真的太大,舞兒這回只是用力地點了點頭。

在爹娘都走掉後,她好奇地走近床邊,趴在枕邊盯著自己撿回來的年輕乞丐瞧。

在她的印象里,乞丐多半都有些年紀了,再不然就是滿身髒臭,臉上長滿胡子,頭發還打結。

但是這個乞丐一點都不像乞丐。

他的樣子看起來很年輕,跟在他們家客棧里跑腿的佟生哥比起來,也不過大上幾歲而已,胡須也不長,偶爾爹太過忙碌,沒剃胡子時,也會像這樣,在下巴冒出短短的胡碴。

而他身上的衣服也沒有又破又舊,頂多就是染上灰塵,所以髒了點。

整體來說,他真的不像個乞丐。

那麼……他到底是什麼人呢?

舞兒忍著想拍醒這個人問話的沖動,趴在枕邊努力地盯著他瞧,彷佛這樣就能叫醒他似的。

不到一刻鐘,她就對這個人膩了,見他一直沒醒,她干脆從口袋里拿出早上打廚房里模出來的烤甜餅,一口口地咬了起來。

本來掃完門口,她跟娘就要去吃粥了,結果一忙起來,時間就往後延了。

啃啃啃地咬掉半塊餅之後,她忍不住又想起這個人餓昏的事情來。

「嘿!你要是現在醒了,我可以分你半塊餅喔!」舞兒把烤甜餅拿到他嘴邊晃了晃,想看看這樣會不會讓他醒過來。

爹娘雖然說了別吵他,但這個人不是餓昏的嗎?那他總該起來吃點東西吧?

當然啦!最好他還能順道回答她,他到底是什麼人,怎麼會倒在他們客棧門口……

「嗯……」

舞兒正思索著的時候,就听見一個細微的聲音自眼前這個年輕人的唇縫間逸出。

果然!他真的餓壞了呢!一聞到食物的味道就醒了。舞兒雙眼晶亮地又把餅往他嘴邊湊去。

「來來來,別客氣,盡量吃,廚房還有很多,我可以多拿一點來給你。」她自言自語地說著承諾。

也不曉得年輕人是不是真的听見了她的話,那雙劍眉微微擰起,接著眼楮就這麼緩緩張開了。

「你真的醒了!」舞兒得意地迸出高音。

這人醒了呢!那她現在大聲說話,就不算吵到他了吧?

「這里是……」年輕人有些迷惘地看著陌生的床頂,然後循著聲音轉移了視線,一雙亮晶晶、圓滾滾的黑眸就這麼映入了他的眼簾。

襯著黑瞳的,是張充滿興奮神采的笑臉,看起來就好像發現了什麼寶物似的,顯得相當有精神。

稚女敕的皮膚透著桃粉的色調,像初熟的桃子,看起來軟綿綿又女敕女敕的,讓人忍不住想掐上幾下。

不過離他最近的,還是那半塊烤甜餅,他一回頭,就正好撞上了他的唇。

香甜的味道讓他的肚子忍不住咕嚕了幾聲。

「你好,我叫程思舞,你叫我舞兒就好。」舞兒見他看向了自己,連忙自我介紹著,然後晃動著手里的餅,「來,听說你餓了,這給你。」

年輕人一臉茫然地從被窩里探出了手,接過那塊烤甜餅。

雖然不曉得這是怎麼一回事,但他卻下意識地把餅一口送進嘴里。

「好吃吧?」程思舞眨了眨黑瞳,笑道︰「廚房里還有很多,還有粥,等一下你跟我們一起吃吧!」

「舞兒……」年輕人納悶地問道︰「這里到底是……」

「這里是我家的客棧,叫日來客棧,就是希望客人天天上門的意思。」程思舞笑應道。

「客棧?」年輕人吐出帶點干澀的嗓音,「我怎麼會在這里?」

「因為你昏倒在我家門口,我爹跟佟生哥就把你扛進來了。」程思舞盯著他問道︰「你怎麼會餓昏在那里啊?」

「我是……」年輕人正想回答,但腳步聲已先一步傳入房里。

「舞兒,我不是教你別吵人嗎?」老板娘見到女兒趴在客人枕邊,連忙出聲制止。

「不是我吵醒的,是他自己醒的。」程思舞連忙為自己辯解,「我有照顧他,分他餅吃喔!」

「這種時候應該吃粥對身體比較好。」老板娘把手上的托盤放下,上頭有香噴噴的米粥跟小菜,還有熱湯,她將這些都擺到房內的圓桌上後,才轉向了床邊。

「你好,我是這家日來客棧的老板娘董悅,你喊我董姨就行了。」董悅搬來椅子坐到床邊,仔細地打量了下年輕人,「听大夫說你是餓昏了,我替你準備了些清粥小菜,不嫌棄的話就多吃點。」

「我娘手藝很好的。」程思舞在旁邊打岔。

「謝謝你們……我叫應和尉。」年輕人勉強從床上爬了起來,想向董悅道謝。

「不用急,我看你也沒什麼力氣,我把粥端過來,你在床上吃吧!」董悅制止了他的動作。

「不好意思。」應和尉半撐起身子,讓自己靠在床邊,然後接過了托盤放在腿上。

熱粥的香氣竄進了鼻尖,讓人胃口大開,所以應和尉沒幾下就將粥喝得碗底朝天。

「我就說娘的手藝好吧!」看他吃得急,程思舞不禁得意起來。

「你這丫頭。」董悅寵溺地抱過女兒,一邊向應和尉問道︰「應公子,我能不能請問你發生什麼事了?怎會餓昏街頭?」

「說起來真是不好意思……」填飽了肚子的應和尉終于有力氣開口,他苦笑道︰「我是要進京赴考,但身上盤纏不多,所以一直都是一邊打零工,一邊在野外獵點東西來填飽肚子,不過越靠京城附近,市鎮越大,獵物越少,要想靠打獵填飽肚子就變難了。」

「原來是要赴試啊!」董悅頗能理解地點頭,她指著床角那件月兌下來的外衣跟疊在上頭的小錢袋笑問道︰「這麼說來,你身上的那筆錢是為了入京時能繳交應試費用,才拚命忍著沒花吧?」

畢竟上京城就是為了赴試,到了考場卻交不出費用,那這一路吃的苦就完全白費了。

「是的。」應和尉看見錢袋平安無事地放在自己的衣服上,心里可真是松了口氣。

這戶人家真是老實人啊!能遇上他們真是太幸運了。

「非常不好意思,給你們添麻煩了。」

「麻煩倒是不會,但你這樣也不是辦法,接下來往京城還有段長路哪!不吃不喝的,你到京城前又會垮掉的。」

「那麼娘,把我的烤甜餅給他吧?」程思舞仰起臉望著董悅,「我上回打破盤子時,爹也罰過我不準吃中飯,那好難過喔!所以把我的餅給他好不好啊?娘。」

她軟女敕的嗓音引得董悅跟應和尉都忍不住想笑。

「傻孩子,那些餅哪能熬到上京?這一去還有半個月路程呢!」董悅掐了下她的臉頰,又朝應和尉笑了笑,「我看你先在我們客棧里暫住幾天,等養好身子再走也不遲,至于盤纏的事,我替你問問吧!看能不能找個什麼工作的湊點錢給你上京赴考。」

「謝謝你們,承蒙你們幫我這一回,我真的很感激……」應和尉感動得不知道該怎麼才好,「各位的大恩,我一定會回報的!」

「不必這麼客氣,要說恩情哪……我想你應該先謝謝舞兒,是她先發現你的。」董悅笑道。

「對啊!是我先發現的。」程思舞得意地露出了笑容。

「原來是這樣,那麼……謝謝你了,舞兒。」應和尉伸手與她交握。

不及自己一半大的手掌握起來綿綿軟軟的,那股微溫讓應和尉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不用客氣啦!爹常說助人為快樂之本嘛!」程思舞開心地拉著他的手掌,有些粗糙的感覺令她忍不住低頭探看。

應和尉的手指上有不少硬繭,不像她或爹娘的,讓她好奇起來。

「怎麼了?」見程思舞一直盯著自己的手掌,還翻來覆去地打量著,應和尉不禁想笑。

「你的手……好硬。」程思舞用力按了按他的手掌,「我爹或佟生哥都沒有像你這樣耶!」

「這是長年練劍的關系。」應和尉應道︰「我入京是為了考武舉。」

「哎呀!怪不得呢!大夫說過你是個練家子,原來你是去考武舉啊!」董悅笑道︰「那麼你有可能是將來的武狀元了。」

「武狀元!」程思舞听得雙眼發亮,「听說能當武狀元的人很厲害耶!應大哥,你很強羅?」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這個要等考過才知道。」應和尉謙虛道。

「可是你會功夫吧?」程思舞興奮地問道。

「我是練過。」應和尉不明所以地問道︰「舞兒對功夫這麼有興趣?」

「才不是這樣哪!」董悅沒轍地搖頭,「這丫頭只是太野了,老愛跟附近的孩子起爭執,說他們都太弱了,不是她的敵手……」

「那些男孩子是真的很弱啊!打沒兩下就哭。」程思舞輕哼,「那麼弱也想娶我?我才不嫁!再怎麼樣,我都要嫁給很厲害的對象。」

「你才幾歲哪!」董悅禁不住失笑。

「我十一歲了呢!」程思舞不服氣地應道︰「娘不是十五歲就嫁給爹了嗎?所以我如果要找厲害的丈夫,就要早一點找。」

「你這麼野,當心以後沒人敢娶你。」董悅拍著她的臉頰笑道。

「不會啦!有應大哥啊!」程思舞把視線調回應和尉的臉上,她堆起笑臉,一雙小手握緊了他,問道︰「應大哥將來是武狀元嘛!武狀元就是全國最厲害的人對不對?所以應大哥娶我好不好?」

「舞兒!」董悅哭笑不得地把她拉回身邊,「傻孩子,別纏著客人亂說話。」

開玩笑也該有個限度,這孩子當真是天真得過頭了。

「不要緊的。」應和尉瞧著自己剛才還被程思舞緊握的手掌,那軟綿綿又溫暖的觸感,彷佛還殘留著。

「看吧!應大哥不介意嘛……」程思舞還想說些什麼,但董悅已經拉著她起身。

「好了,別打擾客人休息,你還沒吃飯吧?去找你的佟生哥去,娘還得找爹商量事情。」董悅推著小丫頭往外走,一邊對應和尉叮嚀道︰「應公子,你好好休息吧!盤纏的事暫且別擔心了。」

「好的,多謝了。」

應和尉送走了兩人之後,又躺回了床上。

他真的很幸運,居然能遇上這麼親切的一家人。

閉眼又張眼,他舉起自己的手掌看了看。

想起程思舞握著自己手掌仔細打量的模樣,他忍不住想笑。

那丫頭,真是天真得可愛。

她相信他會是全國最厲害的人,會是武狀元啊……

大掌倏地緊握,一股前所未有的決心在應和尉心里迅速成長。

一開始,他只是想光耀門楣,想保家衛國,才入京赴考的。

但現在……他多了個目標──

他的小恩人程思舞。

為了那個有精神的小丫頭,他一定要考上武狀元!

「應大哥,我給你帶點心來了。」

新鮮的人事物對于孩子來說總是比較有吸引力,程思舞也不例外。

在應和尉住下來休養的這幾天,她幾乎是成天窩在他的房里,三不五時就會帶點心給他。

「舞兒,你一個時辰前才拿了餅過來。」正在後院劈柴的應和尉抹了抹額上的汗珠,對于程思舞的好意,忍不住想笑,「就算怕我餓著,也用不著一直拿吃的過來吧?」

程思舞對于餓肚子這件事似乎相當在意,所以一拿到點心就會直奔他在的地方,而且總要看他吃下肚才肯走。

「可是多吃點才有力氣,才長得高。」程思舞指著一旁的沉重斧頭應道︰「你劈了好多柴嘛!我想說你一定又餓了。」

「餓倒是不會,我們兩個時辰前才吃過早飯吧?」應和尉笑道︰「你餓的話就吃掉吧!但別吃得太急了。」

「咦?我拿了兩塊甜糕耶!都給我吃嗎?會胖的。」程思舞一邊打量著手里的糕點,一邊猶豫起來。

「你還會長高不是嗎?」應和尉好笑地瞧著她思索的模樣。

她真的很有趣,明明是個小丫頭,但話語間卻流露著些許大人的口氣。

這個半大不小的小姑娘,心思總在孩子與大人之間擺蕩,讓與她相處的他多了點模索她個性的樂趣。

「哦?所以我多吃一點會長得快一點?」程思舞接受了這個提議,「那也不錯,不然等你考上武狀元,我還這麼小的話,你就不能娶我了。」

她沒什麼心機的自言自語,讓應和尉差點失手把重新舉起的斧頭滑到地上去。

「舞兒真的這麼想嫁給武狀元?」他暫時放棄了砍柴的工作,在程思舞身邊坐下。

瞧她一口口地咬著甜糕的單純模樣,他忍不住想笑。

這丫頭真的知道嫁娶的意思嗎?

還是純粹覺得要嫁個很強的丈夫?

「嫁給武狀元很好啊!有人可以保護我嘛!」程思舞吞掉第一個甜糕,一邊舌忝手指,一邊朝身邊的應和尉瞧去,「應大哥覺得娶我不好嗎?」

「舞兒長得這麼可愛,沒有人會覺得娶你不好。」應和尉模模她的頭,安撫道。

「可是那些討人厭的小鬼都說我這麼凶,找不到丈夫。」程思舞揮舞著自己的粉拳,「等我嫁給最厲害的武狀元,他們就沒話說了。」

她顯而易了的簡單心思,讓應和尉差點忍不住迸出笑聲。

原來小丫頭只是想出口氣啊!

「說的也是。」應和尉想了想,朝她伸出了小指,「那麼應大哥答應你,等我考上武狀元後,如果你還沒嫁人,我就娶你,好嗎?」

他並不排斥這個活潑的小姑娘,瞧她軟女敕的模樣,長大了應該會同現在一般可愛才是。

尤其她那雙清亮又充滿神采的眼瞳,看起來就讓人覺得希望無窮。

雖然現在她跟那些孩子們處不來,但是等到她越長越大,變漂亮了之後,相信會有很多男子追求她的。

只是這樣的變化,對于現在的小丫頭來說太難懂了,跟她解釋也很難說明清楚。

所以,既然她這麼依賴著他,他就給她個定心丸吧!

「耶!好啊!這是你說的喔!」程思舞歡呼起來。

她快樂地伸手跟他勾了手指,然後一口咬住剩下的甜糕,一邊手忙腳亂地從頸子上拉出一個小小的香包來。

她拆下香包,有模有樣地遞給了應和尉。

「這是?」應和尉正納悶著,程思舞卻已經迸出了令他哭笑不得的回應。

「這是我給你的定情物啊!」她將甜糕吞進肚里,口齒不清地應聲,甚至伸手往應和尉的手臂上拍了拍,一臉神氣地笑道︰「听說這樣就是私訂終身了喔!」

雖然她不是很清楚,不過她記得從前听過說書人講過這樣的故事,理論上這樣應該沒錯吧?

應和尉先是微愕,然後才將那個不及巴掌大的小香包緊握在掌心里。

唉……這丫頭委實天真得讓人想疼在心里啊!

「好,那我們就這麼說定了,舞兒。」

盡管雙方的認知其實有很大的落差,但應和尉仍是將這個約定,牢牢地記在了心里。

「我一定會考上武狀元,然後回來找你的,舞兒。」

※※※

時間流逝得飛快,離那個「私訂終身」的約定,不知不覺地已過去了六年。

這一天是個風和日麗的好天氣,一大早的城門口便有不少商旅進出。

一個皮膚黝黑的帶劍男子牽著黑馬通過城門,對著眼前的景象投以懷念的目光。

「六年不見了啊……」他自言自語地吐出感嘆聲,然後兀自往街上走去。

在看見「日來客棧」出現于眼前時,他停下了腳步。

剛送客人出門的佟生見到牽馬的男子停在門前張望,連忙上前招呼,「客倌,找住的地方嗎?還是要入內休息一會兒?我們日來客棧的酒菜好得沒話說……」

「我知道。」男子笑道︰「佟生,好久不見了。」

「咦?呃……你認得我?」佟生訝道︰「我們見過嗎?客倌。」

「很久以前的事了。」男子點了點頭,「程老板在嗎?」

「老板跟老板娘出門采買東西去了……請問你哪位?」見男子一副對客棧很熟的語氣,佟生忍不住又往他臉上打量了幾眼。

嘖!越看越面善耶!可是又想不起來在什麼地方見過。

莫非是老主顧了?

可是這男人看起來不過二十七、八歲吧?

「我是應和尉。」男子笑得更開了,「六年前,是你跟程老板把我從這個門口抬進客棧的。」

「咦?」佟生詫異地瞪著男子好半晌,然後才迸出了驚叫聲,「啊!是你呀!」

「想起來了嗎?」

「怎會想不起來!」佟生使勁往他肩上一拍,「來來來,快進來吧!我去倒杯茶給你,反正一大早的還沒什麼客人,你先隨便找個地方坐坐。」

六年前,應和尉曾留在這兒幫忙了幾天,然後便起程上京去了。

那段時間里,程思舞常纏著應和尉,這事佟生可是超級有印象的。

因為平時程思舞老愛鬧著他玩,妨礙他打掃,可唯獨那幾天她都沒來吵他,讓他享受了好些舒服日子,所以才會印象深刻。

只是沒想到應和尉居然會突然出現,真教他吃驚。

「大家都還好嗎?」應和尉挑了個空位坐定,看著佟生倒上的茶,再瞧瞧沒多大改變的客棧擺設,忍不住興起一股懷念感。

「好得很哪!尤其是小姐她……」

佟生話還沒說完,二樓就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

「佟生,我把三號房的桌椅都擦干淨了,茶壺跟茶杯也換了,剩下的麻煩你了。」

清亮的高音迸發,伴隨著腳步聲往一樓移動。

應和尉抬眼往聲源瞧去,一雙令人熟悉的燦亮黑瞳映入他的眼簾,讓他不禁一怔。

「舞兒?」他下意識地迸出了呼喚聲。

「我是。」嬌俏的身影移近了桌邊,不復往昔嬌軟可人的個頭,身子抽高拉長,變得玲瓏有致,就連聲音都多了幾分甜膩動人。

「果然是舞兒。」應和尉擱下茶杯起身,「好久不見了。」

「什麼好久不見?」程思舞納悶地瞧著眼前的陌生人,「你哪位呀?」

她直率的問句令佟生忍不住爆出狂笑聲,幾乎笑趴在桌邊。

「哇哈哈哈……小姐,你跟我一樣嘛!虧你當年還纏過他呢!哈哈哈……」

「笑什麼呀你,找死。」程思舞用力往佟生的後腦落下一個巴掌,「去整理三號房啦!」

「好好好,我去。」佟生一臉委屈,卻又很想笑地模著腦袋往樓上走去。

等佟生走掉後,程思舞才把視線再度拉回眼前的應和尉臉上。

「公子,你到底哪位啊?佟生說什麼我纏過你是怎麼回事?」

「六年前你還小,也難怪不記得了。」應和尉看著眼前由小丫頭長成的俏佳人,發現她那頭編在腦後的長辮子依然沒變,但是圓潤稚氣的臉龐卻顯得成熟許多。

她眼神里的神采依舊,只是五官已經有了明顯的改變,豐軟的唇瓣不再隨時咬著甜點,卻透著一抹惑人的殷紅。

原本不及他胸口的個頭如今被一層層衣衫裹出曼妙曲線,襯著她白女敕的肌膚,活月兌月兌就是從野丫頭長成嬌俏姑娘了。

果然他沒有看錯,這個小姑娘一旦長大了,確實是個不輸給小時候的可人兒,甚至比他猜想的還要更漂亮。

一方面是久別重逢的感動,一方面是為了她超出自己預期的美麗而訝異,應和尉覺得胸口躍動個不停,讓他顯得有些激動。

「舞兒,我是應和尉。」應和尉朝她吐出了溫聲,「六年前是你救了我,還記得嗎?」

他自認六年來樣貌沒什麼太大的改變,頂多就是個頭又抽高了點,然後外貌打理得干淨整齊許多,臉上大概再多添幾分滄桑而已。

不過佟生與程思舞兩個人,似乎都把他這個只有幾日之緣的過客給忘得很徹底。

「應……」程思舞烏黑的眼眸突然瞪大,一雙粉唇張張闔闔好半天,終于勉強吐出了訝異的高音,「應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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