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掠妻 上 第三章

「為何非習武不可?就撥撥算盤珠子,不好嗎?好好女孩兒,何苦弄得一身傷?」

莫雁回性子極拗,一旦決定了的事,就連慕容韜來說也勸不退。

那是因為十五歲那年,她陪慕容韜前往徐州視察產業,途中遇襲,他本有功夫底子,可為了分神護她,臂膀挨了一道血口子。

傷勢不重,但她也在那時領悟,雖有隨身護衛,但她是他最近身的人,第一時刻最能保護他安全的只有她,至少,也別負累了他。

她是在那時下定決心習武。

不必猜,但至少要能撐上一些時候,等待救援到來。

那段時日很苦,習武已耗去大半體力,身上時時帶傷,還要學看帳、努力吸收他教導的經商知識,每日僅睡兩個時辰,憑著一身倔骨硬是不喊苦,咬著牙撐過來。

又過了數月,他們在街上遇襲,護衛被人使計支開,初初習武的她太笨拙,招架不住,可得過教訓後,這一回再也不會讓他為了護她周全而受傷。

這回,受傷的是她。

刀刃淬了毒,莊里專任大夫開了方子,獨缺藥引。

那引子,是一口童子血。

毒,融了媚藥之素,深植體內,宣揚出去,于她名節有損。

「我來。」慕容韜毫無遲疑,引臂就刃。

每十五日服一帖,足足一年,也因此,無懈可擊的完美男子,右臂為她留下一道疤,潔身自守了一年。

她哪里承擔得起這般恩義深重?

她後來常在想,究竟是何轉折,教她死心塌地,從此除卻他,心上無法再納入他人?或許,就是那一日,他堅定容色說著︰「你這傷是為我挨的,我貢獻個藥引也理所當然。」

清晨醒來,身畔已不見昨夜溫存相偎的人兒。

無論他起得多早,她永遠能比他早一步離開這張床榻,時時刻刻守著分際,不容自己放縱,若非他的命令,說不準她「侍寢」完就會識相地退離,豈容自己與人共眠。

胸口好似堵著什麼,微悶。

他起身,推開窗,今兒個起得早了,正她有那榮幸觀賞她在屋外練劍。

這已是他每日固定作息,因為身系著另一人的安危,從不容自己懈怠。

練完劍,她以濕布抹抹汗,沿著優美的頸子拂試而下,微敞的襟口隱約可見他昨夜留下的縱情痕跡,以及若隱若現、那雪女敕的溝壑曲線——

他下月復驀地一緊。

這是他的院落,平日無他傳喚不會有任何閑雜人等進出,否則她這般粗心大意,要讓誰瞧見這幕風情,非要她好看不可!

約莫過了一刻鐘,那不知死活的女人回來了,端著熱水,一如往常先欠了欠身,行過禮後才擰來熱巾子伺候他洗漱更衣。

他看得一腔郁悶。床榻都滾過了,她這會兒是在守哪門子的分際?

一個惱火,他探手扯過她,往窗台一推便重重往唇上堵去,放肆吮咬,存心弄疼她的唇,留下幾處牙印。

原是想報復,觸著她柔軟身子,偏又不爭氣地對她起了反應。

她在來之前洗沐過了,身上泛著淡淡馨香,他埋在雪頸間,沉迷地嗅著。

真糟糕,她讓他上了癮,無洗自抑地迷戀著她的身子。

盡管天色已亮,他不管不顧,一手往下探撫而去,渴望重溫這具身子帶給他的銷魂滋味。

「別——」她猶有一絲理智,總覺如此縱情似乎不太好,何況、何況他的身子——

「別拒絕。」他顧不得寬衣,急切地扯落褻褲,抬起玉腿便急促地往那暖潮境地深深撞去。

「啊!」她驚呼,將臉埋在他肩處,細聲輕喃。「疼——」

這少有的示弱模樣取悅了他。

可不是?女孩家柔弱些,多若人憐,何必時時撐著那冷硬的倔骨頭,男人想發揮都無用武之地了。

「好好好,是我太急了。」他安撫地哄她兩句,勾來麗容吻了吻。「誰要你惹毛我。」

「我——」何時?

這世上最氣人的,莫過于嘔了人三升血後,再擺出一臉無辜表情問︰「發生什麼事了?」

她莫雁回就是個中翹楚。

埋在暖潤之中的元凶動了動,重重頂弄幾下。「是我脾氣不好,成了嗎?」

縴掌抬起,撫上他郁悶臉容,她傾前吻了吻他,鼻尖觸著鼻尖,親昵廝磨。「我嘴笨,你別生氣——」

佳人隨意安撫兩下,一腔火氣盡消,他真覺得自己沒用。

哼了哼,不甘心,卻又萬般稀罕地仰著臉湊去,索過更多的柔情蜜意,看得她不由自主揚起唇角。

她——笑了。

雖然極淡,卻是這些年來,唯一一次看見她揚唇露出近似愉悅的笑容。

他傾前,掬吮尋抹萬般珍貴的笑靨,廝磨律動,徐徐醞釀溫存快意。

她眉心蹙著,雙手緊緊握向窗框,氣息淺促,似在隱忍什麼。

「喊出來,我想听你的聲音。」

「你……可是……主……嗯……」

「我姓什麼,要提醒你嗎?」直接拉來緊握窗框到指節泛白的雙手,放上肩頭,低柔魅惑的嗓,誘著她喊出口。

「慕、容……」收緊臂膀,那喂入他耳際的嬌喃,極軟、極媚。

「好乖,我的小拾兒。」箍緊縴腰,加重襲擊力道,頂弄得她幾乎招架不住,逼出了聲聲嬌吟。

「慕容、慕容……」

瞧,這會兒不就喊得挺溜口。

他謔道︰「抱牢,跌了我可不管。」

極致瞬間,她失控抓疼了他肩背,應該會留下瘀痕,不過他不打算讓她知曉。

歡快過一回,他靠在她肩上,依偎著調勻氣息。

古人說得沒錯,牡丹花下死,挺甘願的。他還是半個傷員呢,沖動起來什麼都不管了,歡快過後,不堪折騰的傷腿正隱隱疼著。

「怎麼了?」

這女人!就不能一回別那麼敏銳嗎?

「沒事!」他硬邦邦回道。是男人死也不能承認!與女人歡快還腿軟,傳出去還要不要活?

不知她是真察覺了,還是單純的親密舉止,雙臂往他腰間牢牢一抱,分去傷腿上的負擔。

他輕笑,咬她頸膚,低喚︰「雁回、雁回、我可愛貼心的雁回……」

頸間刺刺麻麻,她怕癢地縮了縮,怕他親親抱抱,一會兒又胡來。「你、你不可以再——」瞪向他的眼神輕軟無力,三分不像警告,七分倒似嬌嗔。

「放心。」他也不想真的在她面前腿軟,讓她笑話一輩子。

「你知道我氣什麼的,別裝傻。」

「我、我只是——」盼了一輩子,從不以為能得到的事物,突然有一天,滿滿地放上掌心,當下反而遲遲不敢收下,是怕兜攏了雙掌,卻發現仍是一場空?還是質疑自己哪來的造化,擁有這一切?

數年來,習慣了仰望,從不敢伸手踫觸,那太過完美的男人,是心底最聖潔而敬慕的聖地,她怎麼能、怎麼敢?

「你懂我的,我再怎麼玩,也不會動自己身邊的人,何況,你幾曾見我耽溺?雁回,你要再滿口主從分際,不只是辱沒我一番主意,也是在羞辱你自己,听懂了嗎?」

「……嗯。」

得到她的允諾,這才滿意地退開身,讓她下了窗台。

沒了護持,他腳下一顛,縴臂立即探來,將他扶往床榻……唉,這下真沒臉做人了。

「色字頭上一把刀,下回莫再如此放縱。」重新擰來熱巾子為他潔身,嘴里輕聲叨念。

會教訓他了?

他挑挑眉,探手拉下她,親密貼纏。「你縱是毒,我也甘心飲下。」

她柔馴著,偎在他懷中,半晌誰也沒再多言。

「雁回——」

「嗯?」

「你如何確定是我?」慕容家一對雙生子,相貌幾無差異,連自小女乃著長大的女乃娘都認不出,她哪來的自信?

「你們……不一樣。」不擅言辭的她,無法明確說出個所以然,只知道,自己不會錯認心之所鍾的男子,為他牽動,怦然不休的心便是最有力的證明。

她愛的,從來就不是一張臉。

「總有些什麼依據,否則要如何說服那群頑固又難纏的叔公們?」

「這個。」縴指撫上他右臂近肘彎處,約莫小指長的疤痕是為她而留,屬于慕容韜最有力的證明。

「萬一——錯了呢?」

「不會!」

「我是說萬一,你——怎麼辦?」問不出的其實是——我們,又該怎麼辦?

「那我認了。」

「你要後悔,也不讓你走了。」賴著她,堅決不放手。

「嗯。」無須如此她也不會走,他在這兒,她還能去哪兒呢?

她指掌回應地交握,頰容貼著頰容,偷得片刻溫存。

慕容莊佔地十數頃,歷年以來,慕容族人在此開枝散葉,榮盛數百年,宛如絕世獨立的小村莊,居中的慕容府便是歷任家主所居之處。

最初發跡于何,已不可考,較為可告的說法是,很早很早以前慕容家的女兒曾入宮為妃,後立于後,執掌後宮,母儀天下。

于是,慕容家便也水漲船高,憑借著豐厚賞賜為根基,再加上絕佳的經商頭腦,逐步發展成現今規模。

慕容一家囊括民生大計,多方涉足,時至今日,儼然已成淮南一帶的經濟主脈,每年歲貢幾足以教國庫豐盈,地方官員也要忌憚三分。

猶如一株百年大樹,主干供著養分,而旁枝則努力地開枝散葉,壯大這一跺腳也能教一國經濟為之動蕩的家族。

可,旁枝末節陪襯得久了,誰不想當那棵樹的主干?誰有貳心、誰甘于屈居人下,隔了肚皮又豈能看得透澈?

這些年來,莫雁回始終戰戰兢兢,片刻也不敢松懈,就是因為她明白,只要稍有不慎,慕容韜可以連骨灰都找不著。

想他死的人,太多、太多了,真出了事,凶手是誰都難說。

出事之前,慕容韜曾遣她前往涼州放糧,因是賑災,他只能找身邊最信賴、篤信其人格操守的她,就怕主事者中飽私囊,災民便少吃上一口飯。

她原是深覺不妥,這些年她不曾離開他那麼遠,可又無法違逆他的命令,這一走,便出了事。

她前腳才出了城門,不出半日便收到莊里快馬傳來的消息,急急趕回,他已身受重傷被送回府里。

據說,船運行那兒出了點事,他與慕容略同去,中途竟發生意外,只找回摔落山坡底下的他,慕容略至今下落未明,生死難測。

長老們急召她回來,便是為了確認身份。

他身上有慕容韜的印信、自小不曾離身的小錦囊,有了物證,還不夠,為求謹慎起見,她是與他日夜相處、也是慕容韜最倚賴的親信,她的一句話,有舉足輕重的份量。

「他是——家主。」

人證一句話,從此大勢底定,無人再有疑議。

事後,她左思右想,這一切未免太過巧合,像極了精心策劃的陰謀。主謀為何,她至今仍在查,若沒查出個來龍去脈,她對不起幾乎殞命的慕容韜。

「還是查不到慕容略下落?」

慕容家有最精密的探子,跟隨慕容韜經商這些年,深知有太多光明底下的事,今日不知,明日吃上暗虧的便是自己。

這些年探子回報的事務,無論大小,從未有過失誤,可事發至今已有一月有余,竟是一無所獲,這——

她蹙眉,心頭疑雲愈濃。

「表小姐——」

左衛的欲言又止,換來她垂詢地瞥。「何事?」

左、右兩護衛追隨慕容韜的時日比她更久,他養傷這段時日,這兩名近身護衛已是她唯一能信任、參詳事情的人。

「如今府里這人,真是家主?」

「怎麼?你察覺何處有異?」

「不,沒有,只是防個萬一。」

「他是,這點無須多心。至于失蹤的慕容略——讓暗探繼續查,一旦查出什麼,再細微都要回報。」

「是。」議完事,屬下一一退出書齋,她這才開啟後方小門,好似一點也不意外地攙扶那倚在門側的男子,將他迎入主位。

這小門通往家主寢房,本是平日便于處理帳務所設計,除去身邊幾名親信,並沒有多少人知道。

右腿仍無法久站,她端來方才熬好的藥湯,蹲跪在他跟前,為他除去鞋襪,雙腳浸泡其中,再擰干浸藥湯的熱巾敷在他膝上,以助藥氣。

他垂眸,凝視那悉心照料的女子。「還是沒消息?」

「嗯。探子全力在查了。」

他哼了哼。「最好快些把人找到,早早把真相厘清了,省得府里上下草木皆兵、處處疑人,日子還怎麼過!」

她動作頓了頓。「左衛是出于一片忠誠,您別惱他。」

「我誰也不惱!」

「……」明明就是一副氣悶模樣。

「你呢?你又疑我什麼?」

「是有一些想法……」不過不是疑他。「這人連府里的探子都能躲過,將咱們的行事方法模得透澈,做得教人無從查起,我想,若不是自己人、而且是極知咱們底細的自己人,做不來如此神鬼不知。」

「你指誰?」

「死人都還能留尸,慕容略呢?為何咱們怎麼也找不著?」若是同時受了傷,探子不會找不到,若遭擒,無論賊人欲求何事也早該有所動作,唯一的可能,只剩一下方向——

「……你這是咒他還是疑他?」

見他面色難看,她輕嘆。「我知你不愛旁人說些詆毀他的話,他是你親弟,如非必要,我也不願以小人之心揣度他。」

若他一直只是慕容略,過往那一再欺她、處處相逼的言行,看在慕容韜的分上,她都能忍,只要他不做出傷主之事,這輩子她都不會與他對上。

可如今情況顯然就不是如此,明知主子听了不快,她還是得出言提醒,以防他吃上暗虧。

極少插手家業的慕容略,那日為何會突然隨同前往議事?

就那麼巧,他在,慕容韜就出事了。

再加上事後處置得不留痕跡,除了慕容略,無人有那本事,能近主子的身,輕易下手。也只有慕容略,要模清慕容莊的底細易如反掌,只因主子親之信之,從不防他。

她還能怎麼想?除了內神通外鬼,她想不出其它可能。

「在你眼里,他就這麼泯滅天良、毫無人性嗎?」

「我也希望不是他。」否則,傷最重的,會是慕容韜。她不忍他承受如此殘酷的打擊。

「雁回,他是任性了些,或許還有些劣性,存心出些難題教人為難,但那也只是因為自小不曾有人惜他、听他說話、縱容他的索求,而今,有人疼了,他只是想耍耍兒時不能耍的孩子脾氣,東要西討,只是想測測旁人愛他的極限,最初是不相信有人真能無條件縱容他,後來就只是單純討憐,想要兄長多寵他一些。無論你信不信,我相信他心里必然曾感動過,他再怎麼禽獸,也不會真要自己的大哥死。」

她只是垂眸,安靜听著,不發表言論。

「你不信?」

「慕容略如何,與我無關。」她沒必要探究他想什麼、動機又是什麼,但是慕容韜愛他,這樣想能讓他好過些。

「是嗎?在你心里,這個人就發此乏善可陳?」

她努力想了想,還是搖頭。

真要她說,她確實對這個人一點想法也無。

也是。她能有什麼想法呢?一人從來沒有將目光放在他身上、停留過片刻的人,他是好是壞、想什麼要什麼,確實是與她無關,也不會有任何感覺。

他笑了笑,在她拭干雙腳、重新套上鞋襪後,扶著桌沿起身。「我去園子里走走,很快回來,不必擔心。」

這話下的另一個語意,就是不要她跟。

這是自他傷後頭一回拒絕她,將她遠遠隔在心門之外,鎖住所有情緒,不讓她踫觸。

她怔怔然,目送他踽踽獨行的背影,久久不曾移動。

這個「很快回來」,一去便去了一個下午,連晚膳都沒有吃。

他開了口中,不許任何人打擾,就無人敢違逆。她遠遠遙望,不能靠近,看著佇立亭中動也不動。

向晚起了風,她擒著衣袍候著,久久、久久,沒等到他回眸。

這是頭一回,他將她落下、遺忘了。

天色全然暗下,他緩步回房,看見一桌子冷卻的菜肴,以及一旁有耐心等候的女子。

「抱歉,想事情想得出神了,忘記時間,你吃了嗎?」

她搖頭。他未用餐,她豈會先他而食?

莫雁回起身要將菜肴撤下,重新再煮,他一張臂,密密將她摟住。

她靜立不動,安安靜靜地待在他圈起的臂膀間,兩相依偎,良久誰也沒再有多余舉動。

「對不起,往後你不愛听的話,再也不說了。」是她不好,要他接受被至親背叛的事實,比殺了他更殘忍,有些事,明知是也不能說,她何必非要往痛處踩。

他要認為慕容略好,那就好吧,只要他別再露出滿眼的空茫憂傷,背身而去的身影滿滿盡是拂不去的寂寥。

「不是你的錯。」雙臂將她摟得更緊,臉龐埋入她發間。「無所謂了,我什麼也不求、什麼也不要了,只要你還在我身邊就好,雁回、雁回……」

「我在,我一直都在!」張臂堅定回摟,收容此時絕望而脆弱的他。

就這樣了吧,明知如此,也是他自己選擇要走的路,踫觸著一顆不屬于他的心,擁抱著真實卻又無比虛幻的身軀,快樂且寂寞。

即便疼痛,也甘之如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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