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癖神醫 第五章
過了七、八日——
午時左右,兩輛馬車抵達了京城。
區明海一路打量著這座名為「永安」的古老都城,也就是目前身處的這個朝代的首都,雖然不是念歷史系的,他還是相當興奮,更希望此刻手機還在身邊,能將這些畫面完整地拍下來。
因為不想再坐馬車,他索性下來用步行的,也能好好欣賞兩旁販賣與食衣住行相關的店鋪,當然接收到更多來自四面八方的目光,區明海早就習以為常,就算在原本的世界里,擁有四分之一混血的五官,不只吃香,又加上是醫師,經常有異性主動示好。
馬車的車輪行駛在石板路上,比走在石子路面還要平穩,區明海心想不愧是京城,皇帝住的地方就是不一樣,每年編的預算最多,也舍得花錢去修築和建設,這一點古今中外皆然。
「……六安堂就在前面!」八角也跟著下來走路。
年紀尚小的他,在路上不曾喊過一聲累,讓區明海相當佩服,要是換成現代世界的孩子,只怕已經叫苦連天了。
區明海用手掌抹去脖子上的汗水,心里有些無奈,不想過寄人籬下的日子,但眼下的他也只能妥協。
「六安堂……」想到阿公開的中藥行也叫這個名字,讓他不禁要懷疑到底是冥冥之中注定好了,還是單純的巧合。
隨著建築物的改變,他發現愈到城中心,有種從一般平民住宅,走到帝寶豪宅的錯覺,每座宅邸的屋角都有做翹角飛檐,並在屋脊上裝飾吻獸,一般老百姓住的屋子可就沒這麼講究。
當兩輛馬車經過一道石拱橋,目的地就在眼前了。
八角喜呼︰「已經到了!」
「這是……六安堂?」區明海看著眼前這座佔地有一百多坪,梁柱與窗框都漆成大紅色的建築物,一塊黑底金漆的匾額高掛在大門上,台階的兩旁各擺了只石獅子,除了用來鎮宅闢邪,也是一種藝術裝飾,跟他想象中的醫館不太一樣,實在太氣派了。
馬車並不是停在醫館門口,而是來到偏門。
「咱們住的地方就在六安堂後面,所以從這兒進去……」說著,八角已經過去敲門了。
而冬葵和小菊也下了馬車,臉上有著遮掩不住的疲憊。
「大姑娘回來了!」門房來應了門,開心地叫道。
冬葵微微一哂。「我爹呢?」
「老爺在前頭忙著。」
她輕揉著太陽穴。「派個人去跟他說一聲,就說我回來了。」
「是,大姑娘。」門房哈了個腰,眼角陡地瞥見一張陌生臉孔,不禁怔了怔。「這位是……」
「這位是區公子,以後就讓他在醫館里幫忙。」冬葵簡短地介紹。
區明海原本想跟對方握手,不過馬上又改成拱手,因為想到古裝戲里似乎都是這麼演的。「敝姓區,還請多多指教。」
「不敢、不敢。」門房也跟著拱手。
這時,府里的管事出來了,又喚來幾位家丁,幫忙把馬車上的東西搬進屋內,冬葵也就把區明海交給他去安排。
「還真是一間豪宅……」跟在管事後頭,區明海嘆為觀止地說。
他原本以為只是間小小的中藥行,想不到規模這麼大,可見得這間六安堂在京城很有名望,而且紀大夫又曾經是個太醫,可是專門為皇帝、後妃們看病的,更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想必規矩也多,想到這里,不禁又嘆了口氣,看來要住下來,真得謹言慎行了。
「嗯……」正在前頭領路的管事突然發出申吟。
「你怎麼了?」區明海收回心思問道。
管事皺著灰眉,一手按著右下月復。「也沒什麼……老爺說是患了腸癰之癥,幫我針灸過好幾次,也喝了湯藥,不過有時還是會隱隱作痛。」
「腸癰?好像就是闌尾炎……」因為阿公本來希望他能考中醫師執照,所以從小的課外讀物就是醫書,平日還會教他認識各種中藥材,只是太多年沒有復習,該忘的都忘了,也擔心會記錯。「會惡心、嘔吐嗎?」
「有一點……」管事驚訝地看著他。
區明海連忙解釋。「因為……有認識的人也曾經得過這個……腸癰,我記得還會發熱、頭痛,全身無力。」
「確實是這樣。」
「最好再讓紀大夫看一下,不然會很嚴重。」看來應該是慢性闌尾炎,如果拖太久,對身體也不好,萬一轉為月復膜炎更有生命危險。
聞言,管事不由得多看了他兩眼,也對這位五官容貌看來像是異族人的區公子有了另一番認識。
等住的地方安排妥當,在紀大夫抽出時間見他之前,區明海都用來熟悉環境,盡快和這座府里的人打成一片,人際關系可是很重要的。
「明海哥!」
直到天色暗了,他才又見到八角。
區明海正捧著碗公,白飯上只鋪著兩道青菜、一塊肥肉,直接坐在外頭的石階上吃他的晚飯。「你吃過了嗎?」
「我已經吃過了。」八角因為用跑的,兩頰紅通通的。「明海哥要是吃飽了,我帶你到前頭去見老爺……」
「他有空見我了?」他趕緊大口大口地扒著飯菜。
八角笑嘻嘻地安撫道︰「別急,不要噎著了,咱們老爺不只待下人寬容,對病人更是好,明海哥別擔心。」
「我知道……」嘴里雖然這麼說,不過自從到醫院見習之後,他可是真正見識到何謂階級之分,白色巨塔里頭的世界,不是外人能理解的,如果六安堂只是普通醫館就算了,可是看來並不是,所以還是要懂點禮數。
很快地解決了晚飯,區明海便跟著八角到前頭的醫館見紀大夫。
兩人從另一道門進去,可以直通六安堂的後門。
他一跨進屋內,就先聞到懷念的中藥味,也已經點燃燭火,連大門都關上,原來這麼早就打烊休息了。
又打量了下陳設,只見這一頭是區明海相當眼熟的藥櫃子,里頭專門擺放各種藥材,足足佔去兩面牆,分類得也很清楚,另一頭則是用布簾遮掩的隔間,算一算也有六間之多,應該是用來當作診療的房間,當然後頭還有用來煎藥的廚房,儼然就是一間藥鋪兼醫館的現代中醫診所了。
「……老爺,他就是明海哥。」八角朝主子說。
區明海馬上挺直腰桿,看著眼前身材矮胖、年約四十來歲的男子,唇上和下巴也蓄著胡子,身上一襲灰色袍服,戴著頭巾,實在很難想象跟大姑娘是一對親生父女,看來遺傳過世的母親較多。
見對方圓潤的臉上笑咪咪的,看起來像個大好人,不過區明海已經有過一次慘痛教訓,不敢再隨便以貌取人。
「敝姓區,名叫明海,多虧令嬡,是她救了我一命,還好心地帶我來京城。」因為不會說那些文謅謅的話,索性用拱手揖禮來代替,至少可以表示誠意。
聞言,笑意依然堆滿在紀大夫的臉龐上。「老夫已經听冬葵說了,若是不嫌棄的話,就暫時留在醫館幫忙,再做打算。」
「紀大夫不問我從哪里來的嗎?」他有些訝異對方的反應,未免答應得太快,就不怕會引狼入室。
紀大夫笑瞇了雙眼。「既然要幫助別人,又何必多此一舉,等你想說的時候自然就會說了。」
這一對父女還真是沒有防人之心,能夠活到現在,是老天爺有保庇,區明海不禁啼笑皆非地心忖。
「爹!」隨著輕柔的女子嗓音響起,就見冬葵朝他們走去。「爹已經跟區公子談過了嗎?」
「難道你擔心爹把他趕出去?」紀大夫呵呵笑問。
她臉蛋一紅,嗔惱地說︰「我才不是擔心……只不過人是女兒帶回來的,是去是留,總要知道才行。」
「府里多一個人吃飯又何妨,而醫館里也需要人手,就怕委屈了人家。」他看得出這個年輕人眼神清明,說話談吐不卑不亢,可不像一般販夫走卒。
區明海著實放下心頭上的大石。「紀大夫肯收留我,我就已經感激不盡,還有什麼委不委屈?」咬文嚼字還真是辛苦。
「那就好。」紀大夫槌了槌肩頭,看著掌上明珠,「爹有點累了,就先回房休息了……對了!冬葵,秦將軍的三公子前幾天又請人上門來了,你再考慮一下,若真要拒絕,就把話給說清楚。」
她一怔,垂眸不語。
見到女兒的反應,紀大夫搖了搖頭便走了。
「區公子今晚就早點歇著。」她心不在焉地說。
「大姑娘也不要再稱呼我區公子,明天以後,我也只不過是六安堂的伙計,直接叫我明海就好。」區明海真的听得怪別扭的。
冬葵搖了下螓首。「這怎麼成……」
「名字就是要給人家叫的,不用在意那麼多。」
雖然他這麼說也沒錯,不過冬葵還是叫不出口。
「原來大姑娘的閨名取自于冬葵子。」區明海終于知道她叫什麼了。「氣寒、味甘、無毒、消水氣、治痢……」小時候阿公要他背的那些藥性,在這一瞬間,慢慢回想起來了。
她怔愕一下。「你懂藥材?」
「呃,曾經听人說過……」他含糊地回道。
「區公……你似乎防心很重,一直不肯說真話,是不相信咱們嗎?」冬葵還真不曉得該怎麼稱呼他。
區明海兩手背在身後,跟著她往後門走。
「怎麼會呢?」他口氣半嘲半謔地說︰「如果不相信,就不會答應跟來京城,反倒擔心之前幾次惹大姑娘生氣,會因為這樣不相信我,把我當作壞人,那可就跳到黃河也洗不清。」
「黃河?我只听過青河……」
區明海連忙改口。「是青河沒錯。」
「我真是不懂你這個人。」見他時而開玩笑、時而又很嚴肅,冬葵都快被弄糊涂了。
「大姑娘要是真想了解我,早點說嘛,我一定會給機會的……」
這句話讓冬葵臉蛋又快冒煙了。「你別胡說!」
他擺出閃避的動作。「還好這次你手上沒捧著書……」
「誰說我想了解你的?」她嗔罵。
「原來是我誤會了。」區明海佯裝吃驚。
冬葵嗔瞪一眼。「本來就是。」
「那麼大姑娘想了解誰?那位秦將軍的三公子嗎?」想到紀大夫方才提到的人名,也不是想多管閑事,只是見她很困擾,想象朋友般關心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