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仙來也∼福來祿至 第十三章
「姊夫,姊夫!我過了,我過了,我通過解試了,姊夫,我過了解試了,我過了……」興高采烈的湯知秋邊跑邊喊,笑得嘴都合不攏,喜悅溢于言表。
因為實在太高興,他連規矩都忘得一乾二淨,橫沖直撞地閃過幾個來不及躲開的下人,小臉溢滿光彩。
他真的被狐小小帶壞了,好不容易養成的定性全沒了,毛毛躁躁地不安分。
「唉,以前大姊大姊喊得多親熱,這會兒眼中無大姊,只瞧得見你仙人般的姊夫,真教人寒心呀。」路過的夫妻倆听見他的叫喚,湯負心涼涼出聲。
沖到一半的湯知秋及時煞住腳,規規矩矩行禮。「大姊安好。」
「這會兒倒想起規矩了?」她擺擺手,一旁的寫意和畫眉上前為他整整衣冠,再笑著退開。
「是好事呢,你弟弟要有出息了。」他笑開,猶帶稚氣的臉龐滿是歡喜。
「什麼好事,你瞧中哪家的閨女準備下聘,讓咱們湯府早日添丁?」人丁旺盛才是喜事,日漸凋零的湯府太寂寥了,數十年听不見孩子的歡笑聲。
湯知秋沒好氣地翻白眼。「弟弟我還小,不急著娶妻生子,大姊好歹也看我生不生的出來。」
十二歲大的少年已開始長身子了,但是個子不高,還未變聲,他站直身差不多湯負心同高。
不過臉蛋看起來就是半大不小的孩子,男孩子外在的特征還不明顯,大大的眼兒,小小的嘴,面容白皙小圓臉,活似年畫的招喜童子,真要他蹦出個子來還真是有點困難。
看他嘟著嘴埋怨,湯負心好笑地笑出聲來。「好啦,不逗你了,你剛剛窮囔囔什麼?說來听听。」
鼓著腮幫子的湯知秋氣一消,又笑意盈盈了。「我考過解試了,夫子要我準備準備,好參加之後的省試。」
「此話當真?我看你平時老跟著小小身後轉,沒怎麼專心在課業上。」她露出狐疑神色,一副他能通過是蒙來的,其實沒啥實力。
「大姊,你少瞧不起人,這次應考者有三百名,只取前十名,我是排在最前頭的耶!」
「知秋是讀書的料,而且肯上進,書本多讀兩遍就記牢了,稍一解說便融會貫通,舉一反三,前途不可限量。」祿至笑著給予贊美,不吝惜提拔小舅子。有他祿仙在,當然能學業猛進,節節高升,高官厚祿無一不全。
不過,也要湯知秋真是有幾分才學,本身並非平庸之徒才行,他稍稍送了點祿氣,讓他茅塞頓開,才智提升,朝為官之路邁進。
否則依湯知秋命格來看,他十四歲才能通過解試,然後是屢試不中,到了三十歲才勉勉強強考過省試,但也僅止于此了,若無外力幫助就是個九品的縣丞,說官不是官,小得像芝麻屑。
「是姊夫教得好,你說一遍我就懂了,比夫子教的還簡潔明了。」讓他得意一下有什麼關系,他難得這般揚眉吐氣。
他在求學過程中一向不上不下,卡在中間,比他好的他趕不上,比他差的又會急起直追,他常想走文路是不是對的,讀死書,最後頂多像他爹有個才名而已,再也不能往上一層,不如守著家里的一畝三分地,當個收租的地主算了。
沒想到峰回路轉,天上掉下個無事不知的好姊夫,閑暇時指點一二,他腦袋就變靈光了,書本一翻開一目十行,立即能明了詩的意境,出口成章,朗朗上口。
「你呀,就是個油嘴滑舌的,才那麼一丁點成就就得意忘形了。」真是沒見過世面,才過解試就樂翻天了。
被潑冷水的湯知秋委屈的扁嘴。「姊夫,你看大姊啦!」
「你大姊身子骨不好,別讓她氣堵了心,懂嗎?」他帶著妻子走到一旁的亭子里,開始梳理她被風吹亂的頭發。
只見他指間滑過柔順發絲,輕攏雲鬢往上一纏,攏出墜馬髻,雙喜如意釵往發上一簪,再貼上點翠纏枝飾玉金鈿,額前綴著八寶瓔珞垂飾……
雖不熟練卻也有模有樣,多做個幾回他就順手了,老和丫鬟們搶事做,把她們梳好的發髻扯散,自個兒慢條斯理地弄著,一干路過的下人見了掩嘴輕笑,羨慕姑爺對小姐的疼愛。
「大姊的病不是好了嗎?我看她氣色比以前好多了,藥也吃得比以往少,沒見她捧心蹙眉,姊夫是大夫,應該能治好大姊的病吧?」湯知秋小聲問道。
應該不是絕對,有些病一輩子也治不了,雖說有靈丹妙藥,擔人的命數有定,時候到了就得走,誰也不能說不。「是說過我不是大夫。」
「但你的藥讓大姊走路不喘了,臉色紅潤,人也變得有精神了,姊夫是神醫,會讓大姊看到我考上狀元,子孫繞膝。」他一臉信賴,相信姊夫無所不能,比神仙還厲害。
看著小舅子信任的眼神,祿至眼中微露為難。「月缺月圓,花開花落,凡事自有定數,你不能讓魚在陸地走,鳥兒水里游,有生必有死,落葉終歸根。」
「姊夫,你的意思我懂我懂,不過反正你有很多金丹,多給我姊吃幾顆不就得了,你不會連對自己娘子都這麼吝嗇吧?」他的想法很簡單,有病就吃藥,吃了藥便無病,哪來什麼花開花落,月圓月缺。
「我……」他怎能開口說他只是一名小仙,管不到生死輪回的大事。
「秋弟,別再煩你姊夫了,他已經盡力了,你早該知道我的身子和常人不同,能多活一日都是奢望,如今能臉不紅、氣不喘地坐著和你說話,全是你姊夫的功勞,要懂得知足,別說胡涂話。」湯負心說此話時仍瞅著夫婿,她也在想相公若有方法試一試有何妨。
但是祿至只看著她笑,並未回應。
「大姊……」怎麼能就這麼算了,有活下去的方法當然要多活個幾十年,誰想一出生就注定短壽。
「考過解試不容易,正好娘子的身子狀況也不差,不如到城外走走,踏踏青,看看一片好風景。」祿至笑笑地轉移話題。
兩雙神似的眼楮齊齊看向他,姊弟倆的臉上都有很深的不滿,氣他沒能和他們一條心。
「去不去?」看一些好山好水散散心。
「……去。」他敢不帶他們去就翻臉。
看著兩人氣憤又惱怒的神情,好笑在心的祿至安撫心有不平的兩人,明潤笑意始終不減,讓人想氣也氣不起來。
入夏的氣候炎熱,地面微微冒著熱氣,一行人出了府,一輛馬車一位車夫,畫眉破天荒地沒跟,因為吃壞肚子頻跑茅房,而寫翠忙著盤點、算賬,所以由弄梅、弄春頂上,兩個丫鬟伺候三個主子。
一路向西除了城門,四周景致以樹木居多,偶爾在樹叢里冒出幾朵野花,越往空曠的地方走還能瞧見幾只蹦蹦跳跳的兔子和小獐,樹梢間有專食野鼠的鷂鷹低空掠過,嘯音尖銳。
「姊夫,這幾天怎麼沒瞧見小小?他說好要教我變把戲。」少了帶頭胡鬧的二師父,湯知秋日子過得很無趣。
「他去辦事了。」
其實他也不曉得白狐去了哪里,自從得知他無法為恩人延壽後,狐小小就和他生了幾天悶氣,回復原身棲息在湯府後院的樹洞里,一副懶洋洋的樣子。
後來就不見了,樹洞內只留下數根狐毛。
他想白狐應該是為了恩人尋藥去了,他先前為妻子診脈,得知她體內積存了不少罕見靈藥,才能一次又一次死里逃生,度過死劫,否則一個小小的風寒就能要了她的命,哪能存活至今,但十九歲是她最後的打劫,也是無可避免的劫難。
「那他什麼時候回來?」小小很好玩,他的耳朵會動來動去,像只狐狸。
「歸期未定。」也許是明天,也許下一刻自個兒從草堆里蹦出來,拿不準。
「那……」
見他又有話要問,怕難回答的祿至手心一翻,掌中出現一顆琥珀色圓珠。「這個給你,可以護身。」
「這是什麼?」感覺暖暖的。
「避邪珠。」將來他出外應考難免路途波折,帶著防身有益無害,小妖小怪不敢近身。
祿至不曉得他自己能待在湯府多久,上界若來逮人他必定得離開,無法護著湯府一生一世,留下隨身物也能護得一時,免得走得不安心。
他不知道知秋能活到幾歲,但是他看得出他是有福之人,大抵七、八十歲跑不掉。
「那我呢?你從來沒送過我任何東西。」雪腕一伸,湯負心厚顏討禮物。
他眉一動,眼泛笑意,狹長的桃花目盡是風流笑。「我把我自己給了你還不夠嗎?」
世上有幾人能擁有神仙夫君,她是唯一的一個。
「你……你居然在孩子面前調戲我。」哪有人這般無恥的,將自己當稀世珍寶送人。
「大姊,我不是孩子,還有,我和姊夫打情罵俏不要牽扯到我,我什麼都沒看到,也什麼都沒听見,你們想親嘴都行,當我不在。」他一轉頭,一臉正經八百地對著兩名丫鬟說道︰「你們也一樣又聾又瞎,知道不。」
「知道了。」弄梅、弄春同聲應道,但頭一低又吃吃笑了,搗著嘴互相擠眉弄眼的,偷偷看向情意正濃的主子們。
「你……你們……你們幾個合起來欺負我,我絕不饒……」敢取笑她,一個個用繡花針縫了嘴巴。
「這才是欺負。」看她杏目圓睜的俏模樣,情生意動的祿至一俯身,在她唇上一啄。
「你……你……我不要做人了。」她羞得兩頰通紅,嬌呼一聲往丈夫懷里躲,久久不敢抬頭見人。
閨房內想做什麼就做什麼,那是夫妻間的情趣,小兩口新婚情濃,再羞人的事都做過了,親個小嘴又算什麼。
可是到了外頭就全然不同了,人言可畏,多少雙眼楮在盯著,就算牽牽小手也要防著他人瞧見,不然一些嘴惡的還不知要說出什麼閑言閑語,讓人沒法過日子。
雖然他們在馬車內,看見的只有自家人,但湯負心還是有止不住的羞赧,臉兒發燙心含怨,惱怒夫婿的捉弄,讓她薄薄的臉皮被人掀了,擺不出當家的威風。
「不做人,做我的妻子,我們一起去當神仙。」一說完,他一怔,心中念頭一動,看向她的眼神多了深意。
「還神仙呢,就會唬人,我看你是唬仙。」她羞惱地在他胸前咬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