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戒痕 第七章

現在這算是怎麼回事?

壓抑著滿腔煩躁回到辦公室,傅信宇端起涼透的咖啡,一邊喝著,一邊憑窗往下望,不看還好,一看更氣。

他看見夏初雨和趙英才肩並肩坐在路邊,兩人不知說些什麼。忽地,趙英才展臂擁抱她。

這也……太親密了吧?不是說那男人是她的朋友嗎?朋友之間會這樣抱來抱去嗎?

難道他們其實是戀人未滿的曖昧關系?

思及此,傅信宇不禁擰眉,飲入喉中的黑咖啡霎時變得更加苦澀。

關他什麼事呢?不論她跟那男人是戀人是朋友,他管不著,他們直接已經是過去式了,有點節操的男人都不會去干涉前女友的感情。

相反的,他該為她感到高興,如果她能找到一個真心愛她的男人,那很好啊!祝她幸福。

可為什麼,理智告訴他不在乎,他的胸臆仍鎖緊,糾結著某種透不過氣的痛楚,他在吃醋,他很清楚,但不該如此啊!

「夏、初、雨。」

磨著牙從齒縫里逼出這名字,傅信宇忽然覺得自己累了,不欲再看樓下那兩位卿卿我我,他轉開視線,坐回辦公椅,身子深深地埋入椅背,意識亦深深地潛進回憶。

他想起三年前,那個霧蒙蒙的雨天,雨滴淅淅瀝瀝地砸在窗上,猶如一顆顆天際降下的流星,砸在他心上。

他被雨聲驚醒,從昏沈的夢里醒來,原該躺在他身旁的她已不見人影,只留下一封信。

一封辭別的信。她說,自己對他愛太濃,愛到心海已滿溢,她做不得眼睜睜地看他娶別的女人,寧願提早離開。

她說分手,不是因為不愛他,而不是不想讓他看見她脆弱的淚顏,她但願他永遠只記得她的笑,燦爛的笑。

那天下了場夏天最後的陣雨,傍晚時,烏雲散開,夕陽在整個城市染開暮色。至今他仍鮮明地記得那片美麗到近乎哀傷的暮色,他記得自己在暮色里淚如雨下,記得自己當時的怒與痛。

她就那麼走了,自以為溫柔,自以為瀟灑,如果她不能堅持愛到最後,當初為何決定要開始?

他是錯了,但她難道沒有錯嗎?她恨他的薄情,可知他也恨她啊!對她,他也有說不出口的怨……

但,一切都過去了!

「傅信宇,你是個男人。」他咬牙,喃喃自語。

是男人的話,就該放開胸懷,婆婆媽媽地計較過去的事只會顯得自己小氣。過去了,他跟初雨的一切,都過去了,即便當時她愛他愛得多麼濃烈,此刻與別的男人再相愛也不足為奇。

她不是他的,從來從來就沒有真正屬于過他,他也不配擁有她。

過去了,都過去了,不只是她,還有離他而去的母親,他們都只是他生命里的過客而已,要走便走,他不會挽留的……

傅信宇閉眼,眉宇緊緊地蹙攏,是情緒太激昂又或者肌肉太緊繃,他鬢邊隱隱滲出冷汗。

「怎麼啦?看你臉色很差的樣子。」一道嬌滴滴的聲嗓揚起,分明噙著嘲弄意味。

他倏地張眸,映入眼底的正是他分居的妻子。

「你來干麼?」他語氣不善。

方嬌嬌輕哼。「你以為我愛來嗎?爸要我來的,因為上次在家里吃飯的事,他到現在還很氣我,我只好說要向他賠罪,專程來請他吃飯。」

「那干麼來我這邊?」

「就爸要我來邀你一起去吃啊!」她嘟嘴。「他也不曉得是不是看出什麼了,硬要我來找你。」

他瞪她。「所以你的意思是要我跟你配合演戲?」

「麻煩你嘍!」她刻意朝他送出甜甜笑靨。

他反應冷淡。「今天我沒心情演戲,如果你非要我去,就別怪我當場把我們早就分居的事實說出來。」

方嬌嬌聞言,倒抽口氣,「傅信宇!你……」

「而且我們不是已經說好在月底前辦好離婚,你打算什麼時候實踐諾言?」

「月底又還沒到,還有兩個禮拜!」

確實還有十四天,但他已感到度日如年。

暗信宇漠然地拾起鋼筆,打開桌上一迭文件。「我還有很多事要做,你跟爸說我不去了。」

「傅信宇,你一定要這樣讓我下不了台嗎?」方嬌嬌氣得跺腳。

「你們父女倆的事,自己去解決,我不想插手。」

「你……」眼看他面無表情,顯然是吃了秤砣鐵了心,方嬌嬌無奈,只好悻悻然轉身離開。

但她怎麼可能就此認輸?傅信宇的冷漠只會更激起她的斗志,她來到樓梯轉角處撥打手機。

「喂,Darling,是我……我現在沒心情跟你鬧啦,我簡直快被那可惡的男人氣死了……還會有誰?就傅信宇啊……你那邊進展怎樣?到底有沒有查到什麼可以利用的情報……你說什麼?」

方嬌嬌驚呼一聲,听對方在電話里報告,漸漸的,原本籠罩嬌容的陰郁散開,明眸透出犀利的光芒。

「……原來如此,我知道了,你放心,接下來的事交給我搞定,我一定會成功離婚的。」

語落,她切斷線,朱唇勾起不懷好意的笑。

「老師,你知道嗎?听說過兩天有台風要來。」

這天,夏初雨上完課後,方嬌嬌意有所指地對她說道。

她點點頭。「嗯,我昨天有看氣象預報,所以你要取消下次上課嗎?」

「正好相反,我想請老師不管那天天氣怎樣,一定要來幫我上課,我想學做蛋糕。」

「你要學做蛋糕?可是我們排定的課程,下一堂應該是做牛肉面。」

「嗯,其實是這樣的,我老公生日快到了,我想親自做蛋糕為他慶祝。」方嬌嬌解釋,笑容如花。

夏初雨一凜。是啊,再過幾天就是傅信宇的生日了,她一直掛念著該送什麼樣的禮物給他,沒想到方嬌嬌也記得他的生日。

他們夫妻間的感情不是不好嗎?為何方嬌嬌會忽然想替他過生日?難道她打算跟自己的丈夫和好?

方嬌嬌似是注意到她神色有異,秀眉輕輕一挑。「老師你似乎有點不以為然?」

「啊?」她驀地醒神。

「你是不相信我能做好一個蛋糕嗎?還是……」方嬌嬌偏頭打量她,尾音慵懶地拉得長長的。

「還是什麼?」夏初雨直覺不妙。

果然,方嬌嬌意味深刻地揚嗓。「你也知道我老公一表人才,又有能力,很多女人見到他都會被他迷住。」

所以呢?她想說什麼?

「所以我這個老婆實在不好當啊!你知道我每天要面對多少潛在情敵嗎?要是不做些事拉攏一下老公,我看他說不定早就變心了!」

為何要對她說這些?

夏初雨默默尋思,但她不敢問,怕問多了被方嬌嬌看出端倪,她只是淺淺微笑。

「好吧,那下次我就教你做蛋糕。」

「太好了,謝謝老師啊!」方嬌嬌拍手,一副天真可愛的神態,若是不仔細瞧,誰也不會看出她眼里閃過一道鋒銳如刀的光。

夏初雨瞥了眼腕表,準備告辭。「都七點多了,你老公也該回來了,我差不多該走了。」

方嬌嬌愣了愣,半晌,嫣然笑道︰「老師還不知道嗎?」

「知道什麼?」她不解。

方嬌嬌淘氣似地眨眨眼。「其實我跟我老公早在一年前就分居了,現在這里是我一個人住。」

「你們……分居了?」這又是一個令夏初雨震驚的消息。

所以之前傅信宇說方嬌嬌紅杏出牆,是確有其事?既然都分居了,為何還要在人前營造幸福夫妻的假象?為何方嬌嬌還要特地為他慶生?

「你真的不曉得這件事?」方嬌嬌話里似有試探意味。

夏初雨沒听出來,只是悵然搖頭。「我不曉得。」如果可能,她還真想問清楚究竟怎麼回事。

方嬌嬌挑眉,好一會兒,若有所思地頷首,像是接受了她的說辭。「總之呢,我們夫妻已經冷戰好長一段時間,我想趁這個機會跟他和好。」

夏初雨沒搭腔,保持靜默,獨自咀嚼著胸臆間漫開的復雜滋味。

為何那像是有點酸有點苦呢?

她該高興的,方嬌嬌若是真有意和自己的丈夫復合,那是件好事,她一直希望他得到幸福的,若是他的婚姻還有救,她會幫助他。

「那就這麼說定嘍?下次上課,你教我做蛋糕。」方嬌嬌尋求她的承諾。

她震了震,強迫自己揚笑。「嗯,沒問題。」

許下諾言後,她便告辭離去,沒想到在上課前一天,當她正在家里構思蛋糕配方時,方嬌嬌突然來電。

「老師,我們改今天上課好嗎?」

「今天?為什麼?」

「因為我明天臨時有事。」

「可是……」夏初雨執握手機,觀望戶外天色。「氣象預報說今天晚上台風就會登陸了。」

「我知道。但只是個輕度台風嘛,頂多刮點風下點雨,沒什麼的。而且我都跟信宇說好了,今天晚上要幫他慶生,你可別讓我對自己的老公黃牛啊!」

「你已經跟他約好了?」

「是啊,我們約在宜蘭別墅,就是上次你幫我爸壽宴辦外燴那個地方,你記得嗎?」

「嗯,我記得。」

「那我們就約在哪里見吧!下午三點,你可別遲到哦!」

方嬌嬌不給她任何拒絕的余裕,干脆利落地掛電話。

她又再次見識到這女人嬌蠻獨斷的一面。

夏初雨苦笑,沒轍,只得迅速收拾包包,到超市購齊了食材,然後開著去年才買的女敕黃色Smart雙門小轎車,直奔宜蘭。

車子出了雪山隧道,正式踏入宜蘭縣境,夏初雨明顯感到風雨變大了,風呼呼地吹,路樹隨風搖擺,雨霧如簾幔,朦朧了車窗前方的道路。

這下可不妙,難道台風提早登陸了嗎?

她打開車上收音機,轉到新聞頻道,播報員正在報告氣象,台風即將于兩個小時後于花蓮登陸,比預計的時間早,也比預估的行進路線還要偏北許多。

從花蓮登陸的話,宜蘭現在應該已經在暴風圈外圍了,難怪風強雨驟。

夏初雨頓時感到些許不安,或許她不該答應方嬌嬌提前一天到宜蘭上課,她開車技術不算上乘,那間別墅又靠近山區,該不會出什麼意外吧?

思及此,她微微一凜,連忙敲敲自己額頭,阻止自己胡思亂想。「不會的,夏初雨,你別自己嚇自己,不會有事的。」

不會有事的……

她握緊方向盤,小心翼翼地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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