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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間

美人馭英雄 第二章

另一處地方,也在同一個夜晚。

月上柳梢頭,小河兩畔,燈火通明,在小河之中,泛著幾艘掛著燈籠的小舟,舟上的男人與女人飲酒尋歡,風情綺麗。

在小舟之中,以掛著萬春院圖騰的燈火最多,在陽城之中,萬春院的名氣之大,誰人不知,誰人不曉,要是誰家娘子哪天晚上找不到相公,只消到萬春院逛上一圈,包準能夠把自己的相公拎回去。

在這萬春院里美女如雲,就算不是美人的姑娘,也絕對是才氣縱橫,談吐不凡,應對得宜,哪是自己家里的黃臉婆可以比擬?

所以,就算每晚耗在萬春院里要花上大把銀子,也嚇不退上門來逐艷尋歡的男人們。

但今晚的萬春院格外不同,在一門之隔的內院里,人們的笑聲如雷,不時地傳來男人們大口喝酒,喊著爽快的粗厚嗓音。

在男人堆里,挽燈是唯一的女子,她面容沉靜地坐在堂前的太師椅上,一襲月白色的衣衫,在一群粗氣的男人之間,格外顯得秀氣單純。

在萬春院中,她的存在是一個公開的秘密,對于許多前來尋花問柳的恩客而言,她挽燈是個賣笑不賣身的清倌,也是他們可望而不可及的絕世佳人,她的容貌清麗,稱不上沉魚落雁,但是許多達官權貴仍舊願意花上萬兩黃金,只為了與她暢談一番,無論是談古論今,她無所不知。

而秘密指的當然就是她與「雷門」之間的關系,除了萬春院的老鴨嬤嬤與自己的兄弟之外,誰也不知道她挽燈就是「雷門」的軍師,這些年來,「雷門」與朝廷之問的對峙,在背後總有她的身影存在。

而「雷門」門主石燕然就坐在一幾之隔的交椅上,線條粗獷的臉龐上難掩得意,他手里也端著酒碗,碗里醇厚的烈酒已經被他喝得涓滴不剩。

「真是太令人痛快了!要是皇帝知道自己從頭到尾被一名女子給耍得團團轉,心里不知道會做何感想?」

此話一出,眾人哄堂大笑,似乎已經在心里描繪出皇帝氣得臉色鐵青的模樣,這教多年來吃了朝廷不少苦頭的他們心里大大痛快。

今兒個約莫傍晚時分,從京城快馬傳來了好消息,那就是他們在天牢里的弟兄都已經順利逃出,此刻安置在他們設于京城的分舵里休養生息,挽燈指示他們在風聲過去之前,絕對不可以出來拋頭露面,一切都必須小心低調。

在「雷門」之中也算是二朝元老的-福康,大口干掉碗里的酒,他人如其名,體型敦胖,眉目之間總是帶著笑意。

「挽燈,妳真是我們雷門得來不易的寶貝,多虧了妳,咱們才可以把被關進大牢的同伴給救出來,這麼多年來,讓他們在牢里吃了不少苦頭,妳真是他們的大恩人啊!」

自始至終?總是沉默不語的挽燈揚起一抹淡淡的微笑,「-福大叔過獎了,挽燈只不過出張嘴皮子,出生入死的還是大伙兄弟們,畢竟天牢是重兵看管的禁地,誰也沒把握把人給送了進去,還能夠順利逃出來,所以,這全是大伙兒的功勞。」

「妳太謙虛了!挽燈。」石燕然沒好氣地笑道。

「挽燈所說的都是實話。」她緩緩地搖首,唇畔輕淺的微笑並沒有因為眾人的贊美而加深。

這時,她的沉靜引起石燕然與-福康兩人的面面相覦,但是他們無法看穿在她心中的想法,在她年紀尚小之時,深沉的心思就已經不是他們所能夠理解,更何況今年已經十八芳齡的她,總是沉穩得教他們總有錯覺,以為在她如珠玉般美麗的軀殼里,藏著一個極睿智的老者靈魂。

「挽燈,妳怕了嗎?」福康忍不住沖口而出,但話才一出口,就覺得自己問了一句蠢話。

「-福大叔倒是說說,挽燈應該怕什麼呢?」她揚起一抹淺淡的微笑,依舊是一貫的淡然。

沒料到會被她反問,福康起初愣了一下,旋即大笑了起來,「好好,這才是咱們的好挽燈,氣魄膽識都不下于男人,妳只管放心吧!我們一定會保護妳,妳可是我們雷門好不容易得到的寶貝,說什麼也不可能讓那個皇帝老子知道妳的存在。」

他這句話引起了大伙兒的共鳴,石燕然站起身,拍拍胸脯上暈爽地說道︰「沒錯,絕對不能讓他知道妳的存在,雖然咱們大伙兒都想見識一下,如果那個皇帝知道自己敗在女子手里,不知道臉色會有多難看?」

聞言,挽燈只是抿著淺笑,沒開口響應,在她美麗的眸光深處看不見興高采烈,反倒是有著仲仲憂心。

看著義兄以及諸位長輩一副如獲至寶、有恃無恐的樣子,她不由得滿心憂愁,唇畔的淺笑就像漣漪般不知覺地消失了。

「挽燈,依妳來看,這次咱們在各地招募新血,能有多大成效?」

「不能就此作罷嗎?大哥,好不容易才將咱們的人從天牢里給救回來,還沒過上幾天安樂日子,又要大動干戈了嗎?」

「挽燈,妳說這是什麼話?這幾年來,大哥哪件事情沒听妳發落?妳說要讓大伙兒按兵不動,養精蓄銳,大哥就照妳的話去做,但眼下已經都過了三個多月,難道,妳還要教大哥繼續等下去?」

相較于石燕然的激動,挽燈顯得相當平靜淡然,「這三個月來,大哥自己所做的事情,自己心里應該有數才對。」

說完,她站起身,往門口走去,在經過同樣也是「雷門」二朝元老的墉如秀身邊時,頓了一頓,然後頭也不回地離去,留下了屋子里石燕然等人面面相覦,不約而同露出了疑惑不解的表情……

從天牢死囚被劫那晚之後,一連大半個月,朝廷之中彌漫著緊張詭譎的氣氛,大臣們沒人敢多說半句閑話,唯恐在這風頭上惹禍上身。

然而同樣是默不作聲,但這件事情在張李二黨之中,卻有著迥然不同的發展,因為負責看守天牢的將領俞山松是張照玉的遠房外甥,當初就是他在皇上面前力保遠房外甥當上禁軍將領,如今出了亂子,該有的責罰絕對免不了。

這些年來,兩黨之爭在台面上雖然和緩了,但在私底下的角力之戰卻猶如緊繃的弓弦,兩方都在等著機會將對手給趕盡殺絕。

眾人屏息以待,等著皇帝的罪責,但是鳳闕卻沒有半點動靜,據服侍的內官透露,說主子這些天起居正常,沒有半點不尋常之處。

張李二黨都收買到了這個消息,但這個消息卻听得眾人頭皮發麻,就在不久之前,天牢里有三十幾個死囚沒聲沒息地消失了,在這種時候皇帝的不動聲色,才真的是不尋常!

接照李的想法,主子應該龍顏大怒,追究負責將領的過錯,這一追究下來,不過只是俞山松死罪難逃,張照玉臉面無光,在朝廷里的威勢也將大大受損,到時候他們自然可以拾得現成的便宜。

而張照玉與一干門徒可是個個心里吊著十五個水桶,七上八下,惴惴不安,他們當然知道李永康等人心里所打的算盤,雖然心里不甘,但是在主子的旨意未明之前,他們都不敢輕舉妄動。

八月的風,重一暖之中已經帶著一絲微涼、草木依舊翠綠,然而早開的桂花卻已經在暗一不秋天的腳步已經近了。

鳳闕坐在半山上的小亭里,俯瞰著水光鄰洵的湖面,眸光深沉,冷靜的臉容教人完全無法窺探出一絲情緒。

他並非不知道大臣們拿銀兩收買內官,探听他的動靜,但他就是故意讓內官放出消息,故意要擾亂他們的視听,而至于收到的賄金,就當作是那些大臣們替他給奴才們的賞金。

「這些日子大臣們的反應如何?」鳳闕淡然地開口,深沉的眸光定定地望著波光燦亮的湖水。

「回皇上,朝臣們一日沒得到皇上的旨意,只怕是一日不得舒坦。」李呈祥十分謹慎地回答。

「是嗎?」鳳闕輕冷地笑哼了聲,「就讓他們繼續折騰著吧─浴道些年來,他們也讓朕沒一日能得清閑,朕怎麼能讓他們好過呢?」

「難道皇上沒打算究責嗎?」

「功必賞,過必罰,一直就是朕任命朝臣的準則,如今出了那麼大的亂子,朕怎麼可能不究呢?但是,比起究責,朕更想知道到底是誰策劃了這件事,而且,一日沒揪出里應外合的奸細,朕就一日不能放心。」

「正如皇上所說,如果沒有內奸,牢里的人犯怎麼能夠輕易逃出,牢門上的鎖卻絲毫無損,這件事情微臣正在詳細調查,相信不久以後就會有結果。」

「嗯。」鳳闕淡然頷首,冷峻的臉龐波紋不興,依舊是一貫的沉靜,「這件事情確實該辦,不過,上回朕交代你調查的事情,辦得如何了?」

「皇上所指的是『雷門』的幕後指揮者嗎?」

「嗯,朕相信必定有這個人存在,石燕然雖然在『雷門』之中頗得人望,不過終究是個血氣方剛的武夫,他沒有那種能耐調兵遣將,所以在他的身後必定有高人指點。」

「關于這件事,微臣倒是已經得到一個很可靠的線索,這兩日已經著手派人前去調查,一定很快就能給皇上滿意的答復。」

「愛卿所謂的可靠線索,倒是說來听听。」鳳闕饒由昌興味地勾起笑痕,轉眸看著李呈祥。

「是。」李呈祥點頭,開始娓娓道來,對主子不敢有半點隱瞞,「多年來,朝廷一直無法知道『雷門』的總舵位置究竟在何處,眼下微臣倒是得到了一個極精確的地名,就在離洛陽不遠之處,有一個名叫陽城的縣府,地方不大,倒是人才濟濟……」

鳳闕靜靜地听著,一雙沉銳的眸光望著湖水,幽悠蕩然的湖水映在他深邃的黑眸深處,像極了他心中正在起伏盤算的思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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