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驕犬總裁停戰 第七章

第四章

氣氛變得很奇怪。

接下來的時間,冷薔表面上仍在認真做事,思緒卻變得忙碌。

金秘書在生她的悶氣,整個下午不跟她多說半句話,就連交代工作時語氣也冷淡極了,像回到第一次見面。

她沒空修補兩人的關系,腦子里像有兩派人馬在拔河,一派主張繼續相信富靖凱是個大混蛋,之前感受到的體貼關懷都是他刻意做出來的假象;另一派則主張再觀察看看。

雖然那一派的聲音比較微弱,但從來沒有消失過,她將它視為一種警訊。以往死死認定他是混蛋的自己,心中某個部分產生了動搖,她察覺自己開始想相信他是個好人,他的安排自有一番說得通的理由。

腦子里的兩隊相持不下,金秘書冷著臉下班後,她索性站起來,去敲富靖凱的門。

不管他讓不讓進,她直接闖進去。

「為什麼家境有困難的人不能當警衛?」其實她也不確定自己為什麼要再問一遍,但,就是要問。

富靖凱詫異的自報表中抬起頭。

冷薔本來以為他會大發雷霆,卻沒想到听到她舊話重提,眉間原本有些郁結的他非但不顯得不耐,反而舒開了神情。

頂樓辦公室內一片闐靜,唯有通風系統微微嗡響,夜幕為兩人間的對話增添了一分親密。

他看了她好半晌,確定她真心想要答案,不會再像之前那樣不明不白的跑掉,毫無刁難的說了,「這會讓他有弱點。」

她主動過來再問一次,令他心里好過很多。或許她不覺得這有什麼,但對他來說,這代表她願意給他解釋的機會,代表她想相信他。

銳利的眉目變得柔和,他解釋,「任何對捷思沛圖謀不軌的人,都能輕而易舉把他當作突破口。」

她明白扞衛資訊的重要,但——「他能偷到什麼機密?一個小小警衛,難道能撼搖捷思沛?」她話語間飄出火藥味,「我相信堂堂捷思沛,一個營收破億的大集團沒這麼弱吧?」

道就是他們兩人思考的分歧點,各自站在不同的立場,他很清楚。「我不是為了扞衛捷思沛才解雇他。」

「哦?那是為什麼?」她可不認為他有多麼正當的理由。「為了什麼,要讓一個為錢辛苦的孩子走路?」

回想開會時的情景,金秘書與安全部主管對富靖凱的反應見怪不怪,她不由得揣測,這種事發生過多少回了?葉仕淳肯定不是第一個在衰運上門時被請出去的雇員,原來富靖凱是個雨天收傘的壞老閱。

這時她應該住嘴了,升高對立是拿自己的工作當賭注,她犯不著為了別人,把好不容易得到的復仇機會給砸了。

但她還是義憤填膺的說︰「你明知道他——」

夠了!她到底以為他有多壞?富靖凱手勁略重的丟下筆,低喝一聲︰「我是為了他好!」

「為了他好?」冷薔不敢置信的提高語調。連筆都摔了,可見他有多心虛。「好個頭!誰都知道,這四個字是最好用的借口。」

富靖凱失去一貫的風度。世上任何一個人在這個問題上質疑他,他都不會氣急攻心,唯獨冷薔例外。

她是最不該質疑他的人,偏偏她質疑了。

他動了真氣,大聲的說︰「在為他抱不平的時候,你有沒有想過,要是有人拿住他急需要錢這個弱點,利誘他竊取捷思沛的機密,會讓他受不了誘惑?」這是他最在乎的事,語氣不受遏制的有些發緊,「那個孩子會為了一點利益,一點點可以說是微不足道的利益,鋌而走險。」

冷薔也來氣了,更大聲,「我當然有想到,但是——」

富靖凱以更強勢的氣魄鎮壓下去。

「他在竊取資料的過程中,要是受到傷害,不論是受傷,或者失風被逮,都會毀了他的一生。」他的口吻嚴峻至極,像一柄大錘,狠狠往她耳膜敲。「捷思沛當然承受得起小偷小模,就是商業間諜也擋得住,但他承受得起風險嗎?如果他受傷了,或者被抓去關,對他的家人來說,難道不是雪上加霜?!」

冷薔愣住了,他的神情中,有一抹她不懂的凝重。

「我不會讓同樣的錯誤再發生一次!」他宛如立誓般,重重的說。

「再」?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有誰曾經發生過他剛剛假設的情況?

疑問飄過,不暇細思,她呆了呆,才問︰「你是因為這樣才解雇他?」

富靖凱旋過身,看向觀景窗外。

該死的,這一生他不曾如此失控過,但是冷薔讓他壓不住情緒。

冷薔同樣愕然。

透過鏡面反射,她看到他的神情凝滯且沉重,終于明白他不以這個決策為樂,對他來說,這同樣不是個容易的決定。

他的語氣,他的反應,都出乎她的意料。她知道富靖凱EQ不低,不會任太激烈的情緒直接宣泄出來,他甚至不曾對金秘書或任何人說過語氣這麼重的話,但此時他卻像是防衛潰散,任由真實的情緒流露出來。

難道她誤解他了?

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

她想開口說點什麼,一句「抱歉,我好像誤會你了」隨時可能從嘴里跳出來,她卻死命壓抑著,因為一點任性的堅持,她不想示弱得太早。

然而,氣氛早已被她弄擰,他的低吼更加劇了僵凝,但兩人都沒有掉頭走開。就算是僵著,也要僵在一起。

慢慢的,她發現,自己不走掉,不是怕被他以為自己理虧,或者站不住腳。她不走,是因為他看起來需要陪伴,她走不開。

半晌後,富靖凱才轉過身來,雙眉仍然擰起,「年紀小不是他的錯,家境不好不代表他不好,但現實生活不會因為這樣,對他比較寬厚。」

他低聲的陳述竟像溫暖的和風,吹入了她的心,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外。

暫且不論前塵往事,不想過去糾葛,此刻她相信他,她是真的相信他。

「身為領導者,我不必插手管集團里的所有事,但必須知道最弱的環節在哪里,想辦法克服。現在,他變成了最弱的一環,我必須處理他。」他刻意不帶情感的說︰「這當然是為了捷思沛著想,也是為了他好。」

如此冷漠的表象,其實藏了深度的思考,他從激動轉為面無表情,她反而面上熱辣辣的,有點羞愧。「我……我好像誤會了你什麼。」

他不帶期望的望她一眼,「在你心里,我似乎是個很糟糕的人。」

這句話像一道鞭,鞭得她啞口無言。

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因為這是實話。

不,不對,不全是實話。應該說在她心里,「富靖凱」一直是個冷血無情的大混蛋。可是,她以為的他和眼前的這個他,似乎不是同一個人。

愈跟他相處,她就愈覺得迷惑。

「冷薔,」他低聲喚。「你可以不欣賞我,但不要把我想得那麼壞。」

不是她硬要把他想得壞,是過往的事讓她無法對他產生好印象。

看出她欲言又止,他十指緊了緊,「我受不了你討厭我。」

這句話一出口,兩個人同時驚呆。

在她,這話過度親密了,他的語調、他的口氣,都不是上司應為。是她听錯了,還是他確確實實這麼說了?

在他,則是被自己無意間溜出口的話嚇到。他真的這麼想的嗎?他受不了冷薔討厭他?這就是他捺著性子不下班,等她進來再質問他一遍的理由?也是他急著表白想法,以致于失去控制的原因?因為他受不了她討厭他?

就算是,他也不該就這麼說出來。

富靖凱窘迫的輕咳一聲,帶開話題,「如果我只是嫌他不好,沒有其他考慮,不會交代人資部胡老幫他轉介到其他公司。」

「我現在懂了。」冷薔有點僵硬的說。

「我不是要陷害其他公司,這業界就這麼大,轉來轉去都會踫到相熟的人。」他的語氣有為自己辯駁的意味,「再說,我不是氣量狹小的男人,不會用不光明正大的招數暗算別人。」話出口後,他意識到,他說的是「男人」,不是「領導者」,可見在他心里,希望冷薔把他當男人看,而不僅僅只是一位上司。

冷薔在同一時刻注意到他采用的詞匯,顴骨處浮現淡淡的紅。

他也有。

她幾乎是立刻回復到第一次見面時的拘謹,嚴肅的點點頭,「我懂了。」話說開後的尷尬,令她不敢多看他一眼。「對不起,我不該質疑你,以後我會謹守秘書本分,遵從你在事業上的任何決定。」

他不要她的遵從,不要她死板板的只會點頭稱是。雖然剛剛鬧得很僵,她把他想得很惡劣,讓他很不爽,但是,這樣鬧過一場之後衍生的親密感,卻讓他覺得很值得。

「你為什麼在意這件事?」他問,不想放她退開,不由得放緩了語氣。

「我沒有很在意。」

「你有。」他堅持。「告訴我為什麼。」

她嘆了一口氣。

事實是,哥哥死前是捷思沛的夜間警衛,跟葉仕淳一樣,他也是為了扛家計才出來工作,他那時的年紀與現在的葉仕淳差不多。但她不打算和盤托出,還不打算。她輕輕避開,「應該是同理心在作祟。我小時候家境不好,很能理解缺錢的痛苦。」

富靖凱深深的看著她,有那麼一瞬間,冷薔以為他已經看穿了一切。

但他隨即說︰「只要他認真做事,不會缺錢。」他斂起仿佛洞悉她的眼神。「你可以觀察看看,我絕不苛待跟過我的人。」

她很想相信他,真的很想。與他實際接觸過後,他所說的話,所做的事,所表現的一切行為,也支持他此時的說法。

但是,「絕不」?真的是「絕不」嗎?

富靖凱,如果你的心真的這麼好,當初為什麼要逼我哥哥?還是說,因為你曾經那樣對待過我哥哥,心中有愧,現在才改過遷善,變成一個大好人?

無論如何,你虧欠了他,就算現在的你變好了,我還是要為他討公道。冷薔沒有搭話,任沉默悄悄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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