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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是直路 第十七章

半掩的窗口送來黑暗里的清風,燭火搖搖晃晃,在他面上造成深淺不一的陰影,片刻後,他低低笑著︰「是啊……是啊……徐達啊……你說的對極了,我想她想的不得了,想到我午夜夢回與她銷魂千百次都還不夠,就連眼下只要把你幻想成她,我也是滿心激蕩不能自已,再也不會像那一夜……」他猛地伸出手,突兀地將徐直扯上床。

徐直沒料到他的舉動,一整個重心不穩,失控地跌進床褥間。

他立即翻身壓了上去,要扯下她的衣帶。他暴戾地說道︰「你瞧,徐直雖是個廢物,但至少她的身子令人垂涎,總算是有了個用處,我只要將你想成她,便能委屈自己睡你!徐直,留在西玄的,怎會是你?你怎麼,不死了算了?」他咬牙切齒,眼睫一抬,手下動作倏然停止。

徐直雙臂抱著頭,廣袖層層滑到洗白的肘部,動也沒有動。

他僵在那里,眼瞳里的火光一點一滴地熄去,瘋狂地理智冷靜下來,慢慢的自她柔軟的嬌軀退開,赤紅地眼眸撇開,過了一會兒,他突地低笑一聲︰「徐直,你滾,不要在半夜來招惹我,下次我就真……把你當徐達,那真是抬舉你了。」室內安安靜靜,她沒有反應。

他將目光轉了回來。「徐直?」他警覺的喚著。

「……沒事,只是被拋地有些暈。」徐直徐緩地放下藕臂,美目瞟他一眼,撐起身子的動作在周文武眼里有些異常緩慢,令他懷疑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偏她神色又無比正常,甚至沒有半點懼意。

她慢條斯理道︰「周文武,男歡女愛是人之本能,理所當然,不過你的幻想力也真是豐富,竟能拿我充徐達來滿足你的xing欲。這點我跟你不一樣,我務實,你要能挑動我這方面的,那男歡女愛水到渠成。在我眼里,與我歡愛的就是周文武此人。所以,下一回不要動手動腳,直接說,我給你機會就是。我的腦子很珍貴,要傷到了,是個你也賠不起。」

他定定凝視著她,忽的放聲大笑。「這不是徐直嗎?先前我還懷疑那個高傲地徐直是不是給個假貨換了。你還真是徐直啊!」一頓,他忽道︰「你不是說你不會愛我嗎?」

她依舊是慢動作地下了床,答道︰「不是屬于同樣的東西不能歸在同一處。感情跟是不一樣的,一個是可選擇性的,一個是本能,阿武,你恨我入骨是不?」

他沉默一會兒,也不知是為什麼而沉默︰而後,他輕笑道︰「你若是我,豈能不恨?」

她尋思片刻,又盯著他憤怒的黑眸問道︰「恨到詛咒我去死,有這麼深的恨意?」他咧嘴一笑,表情溫柔,語氣也是溫煦,但說出來的話字字無比惡毒。

「對,我就是日日夜夜詛咒你,憑什麼袁圖那賊廝說我半生淒涼,連個墓也要不起,偏你就是西玄無上的榮耀,徐直之名還能流傳後世,這算什麼?徐直我到死的那一刻,也不會停止詛咒你!我巴不得離開西玄的是你,而非徐達!」想難得的認認真真地傾听,最後嗯了一聲。「原來你如此恨我,恨不得我來世再也不做西玄人嗎?」周文武快意笑道︰「衷心所願。」

這樣的衷心所願對西玄人來說,是最可怕的詛咒,沒有深仇大恨,那真是不會輕易月兌口而出的。徐直詳詳細細看著他的眼神,他的眼神復雜到她一時讀不透,但確實里頭有滿滿的怨恨,以致哪怕此刻他面皮的溫柔地笑著,卻絲毫沒有周文晟予人的如達春風之感。

她沉吟道︰「難怪在牢里那日,不管我站在哪,你那狠毒的眼神始終落在我面上,那時我還納悶,你這時幾日不見人,居然舍不得將目光抽離我臉上,事後我反反復復想過,想起一族的風俗民情,那里的人將死前,如能將一個人看的久些,雙瞳映下記憶,跟著靈魂轉世,說不得來世能將那人再認出來。如今我方恍然大悟,你竟恨我道來世還想報仇?要是陛下去探你最後一面,你豈不是要把他瞪出兩個窟窿來?知這風俗民情的人不多,原來你母妃是那一族的人嗎?」

「徐直,我恨你,你竟如此高興嗎?」他嘶啞道。

突然間,徐直執起他的雙手,向來冰冷的眼神燃著親熱與喜悅。

「你的恨意我很……」她搜尋者貼切的形容。「我很歡喜。」

「……什麼?」他就說,那個高傲地徐直被個假貨換了吧?!

「阿武,你刻骨銘心的恨意我已感受到,來世不當西玄人,這多麼可怕的詛咒啊,對周文晟業恩師如此麼?」她真切的說道。

他回過神,冷笑︰「你擔心他?我就也要日日夜夜詛咒他……」他臉色猙獰起來。

「好!他我不能保證,我卻可保證我來世不當西玄人,你可滿意了?」一臉的猙獰瞬間僵凝。

徐直凝視著他,語氣和氣得不得了︰「你恨不得生啖我與周文晟的血肉,非看我與他的悲慘結局不能瞑目?」

「……是,我非要看不可!」他又回過神,但終究沒有自她的柔荑下抽出手。

他再度冷笑︰「哪怕你想將求愛曲唱與他听,他也不可能接受。要怪就怪那一晚撞見你的並非是周文晟,你想搶下皇後之位還真是路迢遙……」她烏瞳熠熠生輝,像是滿天星輝都落入她的眼眸里,讓他一時看定了眼。她爽快應道︰「好啊,我允諾絕不對他唱求愛曲,絕不搶皇後之位……這些小事我不記得以前曾做過,以後也絕不會做。周文武,你必定要繼續保持你的恨意。」

「……徐直,你受驚過度了麼?」找大夫了嗎?

徐直渾然不介意他異樣的眼神,笑道︰「周文武,你又這個心很好,我極是喜歡,我敢擔保在你有生之年,必會看見我的結局。」

「什麼?」

「但,你得努力活下去,連周文晟的結局也得看完。說到底,最後拼的還是誰活得久,是不?」她又自說自話起來︰「你也不像短命相,只要不瘋癲自找死路,那如先皇那樣活到西玄年命的極限是有很大機會的。」

「……」他已經連「什麼」都懶得說了。他從來就沒有跟上徐直的思緒過,現在他只想知道,這假貨是哪來的?近十年來他跟徐直就是京師最不熟的熟人,以致他漸漸地不了解她了嗎……還是,這根本就是徐直的本性,只是他一直無緣見到?

徐直又道︰「我的墓快建好了,阿武,你既如此很周文晟,你就仔仔細細地看,看到周文晟身為皇帝的結局吧。」

「……皇帝的結局?」

「既然你懷疑他根本不是仁德之君,那你就看到最後,然後想辦法送我進我的墓里,我可允你……允你什麼好呢?只要你肯留到最後,我必也會保住你,讓你葬在西玄土地上,來世我已非西玄人,你定看不見我這個討人厭的人,你的日子或許會過的愉快些。」

「……徐直,為什麼你不自己看呢?」

徐直看著他。

他看著徐直。「大姑娘。」

徐直與周文武同時往門口看去。不知何時,姜玖站在微敞的門口前,陰影掩去他的表情。他不疾不緩地進屋,目光只落在徐直面上。

「我去大姑娘房里,看見門上半掩,就知道你出來走走了。你怎麼走到這了?我以為你會上湖邊散步,那時你最喜歡的地方。」他小心翼翼地問︰「你精神還好麼?」周文武轉頭看了窗外尚是黑沉的夜空,無聲的諷笑。以往總有傳言,徐直的身邊人照顧她的衣食住行……以及任何的需求,听是一回事,在深夜里真正看到了又是……另一回事。

姜玖再上前幾步,溫聲道︰「大姑娘不想回房,我陪大姑娘走走吧。」徐直嗯了一聲,正要放手,忽的感到周文武反手攥住她。

她抬眼一看,暗訝了一聲,她根本沒包扎完成,傷布半落,露出他又在染血的胸膛,這家伙還真能忍,刀傷在胸口,還想在床上逞「匹夫之勇」,她都不知該不該替他說一聲精血好旺盛。

果然不愧為西玄第一瘋子,徐直心里這麼想著。

當她伸出手,想做個收尾時,姜玖快她一步,溫暖的男人十指壓在周文武的傷口上。

徐直看向他。

「大姑娘,我來吧,這種包扎我比你順手許多。」姜玖不動聲色,雙臂熟練地環過周文武的膀背,替他纏繞著傷布,他時候回過寶元樓那現場,金執吾告訴她,有幾名此刻沒有全尸,明明一刀致死,但下手者仿佛泄憤,將尸體捅的七零八落,慘不忍睹,而那些尸首全部都在徐直附近。

想都不用想是誰做的。

……真想弄死這個瘋子,保所有人的安全,姜玖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周文武冷冷與他對視半晌後,兩人同時撇開目光。

用力纏妥後,姜玖笑道︰「好了。這種小事讓大姑娘做,真是大材小用。明日我會讓人輪流來替你換藥的。」他轉向徐直,溫聲道︰「大姑娘,我陪你去湖邊散散步,你再稍闔個眼六點精神。我打听過,那個大魏醫者來到四方館,據說是個極有名的,天亮我們去試一試。」徐直還沒有應聲,周文武就一把推開姜玖,往徐直看去。

「徐直,為什麼要看大魏醫者?誰受傷了?你嗎?」

徐直尋思著,決定再給他一點驚喜讓他動心,他才能有動力維持他綿綿不絕的恨意。于是,她微微仰臉,大方任由他大量,嘴角微翹道︰「不是誰受傷了,是我這里似乎生病了。」她不介意地指指自己的腦子,想了下又難得補充道︰「時常痛的撞牆也止不了,忍了許多年,也許哪天受不住痛就自我了斷也說不定。方才我抱著頭,正是因為它無法接受撞擊。我會在半夜走動,也正是因為我此刻痛到睡不著了。」

月光還不足以照亮他眼瞳的情緒,但在瞬間她有一種他瞳仁一縮的錯覺。她納悶這並非大喜的反應,難道還不夠取悅他?她想了想,再加送一把吧,又笑道︰「都不知道第幾個大魏醫者說沒法治了,所以說我才說,在你的有生之年必會看見我的結局。」

「你怎麼不去死這話你說的頗神算,看來你也有袁圖的潛質。周文武,我注定比你先走,這樣子你是否打從心底感到快活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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