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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為卿狂 第八章

這日,陳天明帶著兒子陳敬業來段府吊唁。

上過香後,陳天明詢問道︰「雲羅,可有需要陳伯父幫忙的地方?」

段雲羅搖搖頭,「不了,陳伯父,我不需要任何人幫忙,往後爹的生意就由我來繼承。」如今家中只剩下她一人,所以她必須堅強,絕不能讓段家就這麼沒落。

「是嗎……」陳天明嘆了口氣,「雲羅,我本是希望能讓你早點成為我的媳婦,但是今日發生如此不幸之事,你和敬業的婚事就先暫緩,過個幾年後再說吧。」

「什麼,爹……」一旁的陳敬業瞪大了眼,本想開口說話,卻被陳天明制止。

「敬業,死者為大,雲羅喪父,必須守孝三年,期間不得婚嫁,這規矩你怎會不懂?」

陳敬業看了眼披麻帶孝的段雲羅,擰緊了眉,不再多說,徑自甩袖離去。

陳天明不禁搖頭嘆氣,拿這個不肖子莫可奈何。之後,他轉過身看著面無表情的段雲羅。

「雲羅啊,我是真心希望你能獲得幸福的,但往後會發生什麼事,咱們也不得而知,只願你別太辛勞,該休息時就得休息,明白嗎?」

「是,雲羅明白。」她輕輕點頭。

「那麼,我就先離開了,若有任何需要幫忙的地方,盡管向我開口。」

段雲羅沒有答腔,目送陳天明離去。

站在原地好一會兒後,她緩緩地輕移蓮足往屋外走去,抬頭仰望著天空。

為什麼蒼威非要離開,讓她獨自飽嘗思念之苦?為什麼當她最需要他的時候,他卻不在身邊?

恨,恨不了;愛,逝不去……

韶光荏苒,日復一日,轉瞬間已過了三年。

齊來茶館內,一名姿容秀麗,令人目眩神迷的女子,面帶笑容看著對座的男子。

「佟老板,這筆生意就這麼說定了。」

「好好好,段姑娘說什麼就是什麼。」

「那麼讓我以茶代酒,敬佟老板一杯,期許咱們日後的買賣皆能順利。」段雲羅伸出雪白的柔荑,端起桌上的白瓷茶杯,置于唇前輕輕啜飲了口。

佟老板亦將茶飲下,之後將茶杯擱于桌面,看著她,眼里滿是愛慕,「段姑娘,听說你尚未成親?」

段雲羅又怎會看不出對方的心意?但她只是微微一笑,「是啊,不過我打算以家業為重。」

如此回答,任誰都听得出她壓根無心成親,佟老板只得將內心的愛意壓下,不再多說,以免自討無趣。

「抱歉,佟老板,我還有事必須先行離開,今兒個就由我作東,請你繼續飲茶用膳。」段雲羅笑著離座,向店小二吩咐了聲,再朝佟老板微微欠身,隨即離去。

佟老板只能望著她窈窕的背影,暗自嘆氣。

除了擁有絕色貌美外,她經商的手腕與能耐更是不輸男人,這世上又有哪個男子足以與她匹配?

乘馬車返回宅第後,段雲羅立即步入賬房,仔細算著今兒個談成了生意,往後所能賺得的利潤有多少,並提筆蘸墨,于帳冊上記下。

只是墨色太淡,讓她怎麼也寫不順手,于是擱下手中的筆,打算重新磨墨。

驀地,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浮現腦海,她的心又因而揪疼。

坐于案前,單手支額,看著眼前的硯台,最後她唇邊浮現一抹苦笑,眼底亦有著濃得化不開的悲痛。

三年過去了,她一直以為自己可以藉由忙碌忘卻蒼威,但這只是她的妄想罷了。

他的臉龐、他的身影一直縈繞她心底,怎麼也揮之不去,忘卻不了。

他究竟在何處?至今可安好?他又是否會記得,玉霞城里還有個人正等待著他?

想恨卻恨不了,因為她對他的愛始終存在。

輕輕嘆了口氣,段雲羅執起筆,用著那較淡的墨于帳冊上寫下些許數目字後,吹干紙上的墨,便將帳冊收妥。

她站起身步出賬房,來到花園,卻見丫鬟秀兒捂著臉,抽抽噎噎,泣不成聲。

「秀兒,你怎麼啦?」她連忙上前柔聲輕問。

秀兒抬起布滿淚痕的小臉,「小姐,爺和夫人……往後一定能安穩過日子,不再分離吧?」

「傻秀兒,這是當然的,上蒼讓他倆經歷了太多苦難,往後他們必定會過得很幸福。」段雲羅輕拍著她的手背安撫道,也真心希望慕劭與妍月往後能永遠平平安安。

一年多前,慕劭在京城娶了前朝的公主妍月。

因妍月被廢了雙腿,無法行走,所以他為妍月找來秀兒這個貼身婢女,並讓秀兒伴著她一同前來玉霞城。

之後,妍月接受一名女神醫以一年的時間替她醫治雙腿,前些日子,她的雙腿終于復元,並且與眾人皆以為早已死去的慕劭再次相會,接下來,夫妻倆便攜手前去無人知曉之處,過著只羨鴛鴦不羨仙的生活。

秀兒識趣的並未跟隨在兩位主子身旁,好讓恩愛的他們能獨處,而妍月亦請段雲羅幫忙照顧秀兒,于是她就收了秀兒為婢女,身邊也多了個人作伴。

「嗯,肯定就像小姐說的那般,爺和夫人一定能過得幸福。」秀兒忍不住又紅了眼眶。

「好了,別多想了,你去請大廚做些冰涼的飲品,等會兒咱們一塊兒喝吧!」段雲羅笑著輕捏她的臉頰。

「是,小姐。」秀兒連忙拭去眼淚,笑著站起身,朝灶房走去。她能有像妍月與段雲羅這樣的好主子,真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啊!

看著秀兒離開的身影,段雲羅笑著輕輕搖頭。真是,這個傻丫頭,竟會為了這種事而哭泣。

這時,一名男僕前來稟報,「陳公子正在廳里,說有要事欲見小姐一面。」

陳敬業?段雲羅蹙起眉,朝廳堂走去。不曉得他今兒個來找她做什麼?

當她來到廳堂,只見陳敬業坐于椅上,臉上堆滿了笑,一雙不懷好意的細眼直勾勾地盯著她瞧。

被他這般瞧著,她心里十分不舒服,但是仍忍下心頭的厭惡,盡量以平緩的嗓音問道︰「不知陳公子今兒個前來有何要事?」

「喲,怎麼還叫我陳公子呢?該改喚我為夫君了。」

「什麼?」她擰緊蛾眉怒瞪向他。

「噯,莫氣惱,我說的可是實話,難不成你忘了?三年前你可是親口答允說要嫁與我為妻啊!」陳敬業笑眯了眼。

段雲羅登時啞口無言。

是啊,他不說,她倒真忘了此事,但她那時之所以答允,只是為了要激蒼威回來罷了。

但蒼威遲遲未現身,再加上爹去世後,她又將所有心思放在彩雲布坊上,竟就這麼忘了向陳家退婚。

「而我今兒個前來,不為別的,正是為了此事,你守喪三年,如今三年已過,該履行承諾了。」

陳敬業打量著段雲羅。她比之前更為美艷,而且這三年里她擴展彩雲布坊的生意,听說賺得不少銀兩,只要娶了她,彩雲布坊就如同在他掌中,是屬于他的了,往後任他怎麼吃喝嫖賭,都不必煩憂銀子問題。

「我要退婚。」段雲羅神情堅定,說什麼都不願嫁給他。

「婚期是早已經決定的,豈有退婚之理?」陳敬業彷佛料到她會這麼說,笑著問道︰「怎麼,你不怕黃泉下的段伯父氣惱?」

段雲羅緊咬朱唇,不發一語。

「來人啊,把東西交給我未來的娘子。」

陳敬業笑著比了個手勢,身後的男僕立即將手中偌大的錦盒置于桌上,並當著她的面揭開,只見鳳冠霞帔置于其中。

看著鳳冠霞帔,段雲羅並沒有新嫁娘該有的喜悅,一顆心彷佛被什麼重重壓住,難受得快要喘不過氣來。

「明日我將會親自前來迎娶,你可得做好準備啊!」語畢,陳敬業笑著站起身,徑自轉身離開段宅。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段雲羅已然咬破朱唇,嘗到了血腥味,雙手更是緊握成拳,滿眼怨怒。

躲在廳堂後方偷看的秀兒,見陳敬業離開了,才連忙奔向前,擔憂地問︰「小姐,你真的要嫁給他嗎?」

那個人看來絕非善類,小姐當初怎會答允這樁婚事呢?

段雲羅無奈的一笑,喃喃地道︰「該來的總是要來……」當初她負氣許下的承諾,如今卻是苦了自己。

腦海里再次浮現一道挺拔的身影,揪疼了她的心。

她……能否在嫁人前再見他一面呢?

夕陽余暉灑落一地橘紅。

一名身材挺拔,頭戴笠帽遮住臉龐的高大男子,身著深色勁裝,乘著一匹毛色純淨的黑鬃駿馬,走進玉霞城。

看著周遭有些陌生卻又熟悉的街道,男子心里感慨千萬。

最後,他來到一間客棧,翻身躍下馬背,將馬系于外頭,徑自進入,尋了個角落處坐下。

店小二立即向前招呼。「爺,有何需要?」

「一壺茶。」他以低沉渾厚嗓音吩咐。

「是,馬上來。」

待店小二離開後,男子听見鄰桌兩名男子的對談。

「听說了沒?明個兒陳敬業就要迎娶段雲羅了。」

「咦,他怎麼現在才娶她進門?」

「因為三年前段享福不幸被馬車撞死,段雲羅得守喪三年,如今三年已過,陳敬業就立即前去段府,要求她履行婚約。」

「是了,听你這麼一說,我也想起了此事,但你怎會知道陳敬業到段府去要求她履行婚約?」

「還不是他自個兒在賭坊里說的,他還說,只要娶了段雲羅,到時候彩雲布坊就是他的,往後他就有源源不絕的錢財可供他賭了。」

「唉,若我是女人,才不會嫁給陳敬業,他不學無術又好賭,簡直是一無是處的人渣,往後段雲羅若嫁過去,肯定沒有好日子過。」

「可不是,大伙兒都這麼說,像段雲羅那樣才貌雙全的女子,若真嫁給那種男人……唉,確實是可惜啊!」

這時,店小二送上茶,瞧見眼前這名頭戴笠帽的男子雙手緊握成拳,全身散發出駭人的怒氣,嚇得他連忙將茶壺放下,趕緊離開,不敢多待。

笠帽下的那雙青眸里有著冷冽的殺意,內心更有著怎麼也無法壓抑的強烈怒火。

絕不能讓陳敬業娶她進門,糟蹋了她,明日,他定會讓這門親事不得不取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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