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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醫河東獅 第九章

「言歸正傳,身子這一日有沒有比較好?」她昨日氣憤下寫的藥單,還是有趨緩痛楚的藥效。

「差不多,時好時壞。」杜慕羽說到這里,突然想到外公,他那陳年舊疾也是時好時壞,「我外公的老毛病,身為奇醫徒弟的你,能治愈嗎?」

「姜爺爺長年經絡血瘀,要完全治愈沒那麼容易,且在經過進一步診療後,我發現他最大的病因是你,」她沒好氣的道︰「只要一想到你,他就腰痛。」

如果不是體內那該死的疼痛突然來襲,杜慕羽想放聲大笑,雖是難受極至,但他仍不忘耍嘴皮子,「你真的是大夫?我活了二十多歲,就沒听過哪個大夫說過,一個人看到另一個人就腰痛,心痛倒是有。」

「意思不就是一樣?人要是能好好休息,身體就會好,若是心里不痛快,便沒一個地方是舒服的。」

就像她,從發現他是她的救命恩人之後,每思及此事,心口就像被人猛地戳進一刀般,她甚至能听得見噴血的聲音,她心痛、頭痛、身體痛,沒有一個地方不痛的!

又來了,她又用一雙幾乎要噴出火的雙眸狠狠的瞪著他,好像他做了什麼對不起她的事一樣。但他不急著了解,要套女人的話,他頗有經驗。

「我外公每到夜間,舊疾疼痛就加劇,你想辦法讓他睡個好眠,他至少能舒服些。」

「睡眠時,血流速度減緩停滯,所以他的疼痛才會加劇,而患者的癥狀到這樣夜疼的程度時,更應靜心休養,但只要想到你,姜爺爺就做不到靜心。」她刻意停頓,直勾勾的看著他那略顯僵硬的俊顏,「你仕途不順一事,為了治你那不知名的怪病,我什麼都得問,也什麼都清楚了,但你有必要像個懦夫一樣的逃避度日嗎?」

「我問的是我外公的病,不必提我的,」他緊繃下顎,深幽的黑眸緊盯著她,「還有,不管我外公是不是心病,你既然是大夫,又是奇醫的徒弟,那就多花點心思去治療我外公。」

「是是是,不就是用點藥來活血化瘀,給個桂枝茯苓丸讓姜爺爺服用,當然,也可按摩血海穴,那能改善腰部血流的功能,位置就在膝蓋內側凹陷的上端部位。」

他強忍著一波波襲來的痛楚,啐了一口,再度打斷她的話,「你跟我說這些做什麼?你該跟姜順說。」

她咬咬牙,她跟姜順聊了不少,知道姜泰安和杜慕羽這對祖孫都很頑固,王不見王,但又各自心系彼此,對姜爺爺而言,牽掛更深,卻拉不下老臉再來訓斥外孫,而這個跟他生活了一、二十年的杜慕羽難道不知道嗎?還是沒臉去看姜爺爺?

他怎麼能如此懦弱?看她因為他變得多麼勇敢啊!為了習醫,連剝尸皮的刀都逼自己下了。

想到這,她氣死了!

「也對,姜爺爺看到你什麼都痛,由你按摩有何用,我真是瘋了,才告訴你這自甘墮落的窩囊廢!」她愈說愈火大。

「你!」他怒急攻心,感覺一股痛楚在這熊熊怒火下燃燒得更加劇烈了。

「總之,你外公的老毛病能不能被治好,就看你爭不爭氣。」

「我听不懂你在說什麼,你不必再浪費唇舌了。」

「懦夫,你就是不想去面對自己的失敗,才連半點振作的勇氣都沒有。」她氣得頭頂冒煙,不吐不快,「你外公長年氣血瘀塞,就是煩惱太多、牽掛太多,而造成這些問題的人就是你,你可以一直否認,也可以一直墮落,更可以任他因為對你非常在乎而夜夜難眠、腰疼難耐,像被無形凌遲。」

「夠了!」他咬牙怒吼,黑眸盡是爆發的怒火。

他不想再听下去,他難道不知道自己讓外公有多失望嗎?但他被皇上罷官奪權,只能像個廢人般的生活,過往與他交往甚密的高官皇族人人避之唯恐不及,就怕遭了池魚之殃。

反觀杜政中,卻被太子大力提拔,成了太子眼前的大紅人,又有多少人想藉由他攀權附貴,杜政中取代了他,成了杜氏家族的驕傲,而他也徹底的讓杜家人遺忘,獨留他在廣千園里自生自滅。

藍千蝶第一次見到他臉色如此鐵青,除了目露煞冷的眸光之外,整個人還散發出一種懾人的氣勢,像換了個人似的,給她一種說不出的厭迫感。

但她仍是很火大,她跟他預想中的救命恩人樣子根本差了十萬八千里遠。

現場氣氛凝結,厲總管吞咽了口口水,也不敢再吭一聲,但兩人大眼瞪大眼,這是要瞪多久?明明是夏天,怎麼此刻僵滯的氣氛如冬雪飄零,凍得他好想閃人喔。

終于,有人開口了——

「中醫將氣味分為五味,酸、苦、甜、辣、咸,基于五行之理論,酸味對肝,苦味對心,甜味對脾,辣味對肺,咸味對腎。」她惱火的瞠視著他,「你呢,在藥材的選擇上就以苦為主。」

他深幽的黑眸直勾勾的看著她,他已經笑不出來了,不是因為她預告了他日後要吃苦,而是現在他的五髒六腑猛地一陣陣劇痛,他知道是她該死的一再激怒他,讓他體內的氣血沸騰,催化那股莫名的痛楚,讓他痛到錐心斷腸,只得咬牙忍住。

藍千蝶見他黑瞳微黯,也不再耍嘴皮子,再定眼細看,才發現他額上冷汗一顆顆滴落,緊抿的薄唇變得慘白,呼吸也略顯急促,她突然伸手扣住他的手臂,替他把脈,隨即飛快的抬頭瞪他,「不痛嗎?」

他咬牙切齒、答非所問的吐出兩個字,「庸醫。」

怎麼可能不痛?!

劇痛攻心的他眼前一黑,痛暈了過去。

午後陽光透窗而入,灑進了一室的金黃。

藍千蝶繃著一張俏臉兒坐在床緣,瞪著躺在床榻上的杜慕羽,他上衣外袍已讓厲總管月兌掉,方便她扎針醫治。

只是他忍痛的功夫還真是異于常人,她竟然一直都沒有發覺。

但也是他活該,痛就痛,干麼裝沒事樣?還說些有的沒的話,讓她火冒三丈到沒發覺他的異狀,一再撂下重話……

也不對,是他心里怒濤洶涌,才會催化了毒素,讓他痛到暈厥過去。

所以他心里到底還是有恨的,那又怎麼能天天花天酒地的過活?

才想著,杜慕羽醒來了,但這個人到底還是改不了劣根性!

看他又是一臉吊兒郎當、很欠揍的表情,她明眸一眯,火氣又要上來了。

杜慕羽看著自己打著赤膊的上半身,緩緩的撐起身子坐起來後,魅惑的笑了,彷佛剛剛的事都不曾發生過,「藍大夫怎麼將我上半身的衣服月兌了?還扎了這麼多根銀針,要是我那些美人兒看到,肯定心疼死了。」

她沒說話,只是惡狠狠的瞪著他,他還能說笑,她卻擔心死了,想著萬一沒報恩卻將恩人氣死了,這可是大大的違背她的信念,她是一輩子也不能原諒自己的,結果他卻是這副模樣。

杜慕羽挑起濃眉,看著難得不嗆辣的嗆美人,他邪邪一笑,「你在擔心我?所以寸步不離的守在我床邊?不用緊張,沒听說過禍害遺千年嗎?我就是那種壞人。」

「眨低自己很快樂?還有,倔強到不肯喊聲疼,是怕我更看不起你嗎?」她嚴肅的問。

他心里一驚,沒錯,他的身子仍是疼的,也會忽然間抽痛,但無關看不看得起的事兒,他從小到大就不習慣喊疼,看來她的醫術比他想象的要強多了。

「是啊,我不曾遇過像你這樣有趣的姑娘,你要是看不起我,轉頭走人,那我的人生可是會再次變得無聊呢,」即使在她愈來愈冒火的眼眸下,他仍是油嘴滑舌、一派輕松,「所以從此刻開始,我的人就是你的,你想對我做什麼,我都願意承受。」

真正的他,是將情緒掩藏在這張吊兒郎當的面具下?還是稍早前那個短暫失控而暴怒的男人才是他真正的樣子?或者這全是他偽裝出來的?

她覺得他好難理解,心牆架得好高。

「我不會對你做什麼,說白了,你這怪病就是要多吃點苦藥,裝不痛或是逞強,那也是你的事。」她生氣的說完話就轉身離去。

走這麼快是怕自己在盛怒之下,又沖動的對他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事,但她生性率直,要怎麼讓他拆下偽裝面具,以真實的他面對自己,讓她給予援助,實在是一大難題啊!

杜慕羽的視線追隨著那冒著火花離去的嬌小身影,俊臉上的凝重緩緩的變成嘲諷,這樣很好,有時候關心是毒藥,總會讓他想起自己對杜政中一家人的掏心掏肺有多愚蠢。

走得好,誰都別來關心他,這才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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