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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現代當大神 第十九章

杜若閉緊了雙眼,垂放兩側的雙手徐緩握緊成拳,片刻之後,幾滴艷紅液體,順著泛白的指節流淌而下。

「既然你早就知道我人在那個時空,憑你的能耐,又豈是派出幾個刺客而已,你大可以親身出馬殺了我,何必忍了這麼久,還大費周章,等到天殤日才出手?」

花姥姥似殘忍又似憐憫的睞他一眼,話里捎了一絲冰冷的無奈,「因為你是芸兒的劫,我不能殺你。欲了結這個劫,唯有讓她親手殺了你。」

杜若震愣,卻不能明白花姥姥話中之意。

他是……芸姥姥的劫?這怎麼可能!于他、于宋氏一族而言,分明芸姥姥才是他的劫!

「早在你未出世以前,神人已給了芸兒兩則神諭,一是西杞宋氏將會奪權,宋氏之後會出一個殘暴無道的暴君,二是這個暴君將會成為她的劫。監于此,此人必定得死,別無他法。」

花姥姥又道︰「你真以為芸兒是為了自己的野心,才會下令誅殺你們宋氏一族?告訴你,你錯了,大錯特錯。」

「芸姥姥確實想對我們宋家趕盡殺絕。」杜若恨意滿腔地說道。

「你已受懷沙王影響,一心認定芸兒冷血殘酷。其實,實情遠遠相反,真正冷血殘酷的是懷沙王,真正想謀反的,是你父王。」

「你胡說!」鐵鏈被重重扯動,金屬摩擦聲響徹了囚房。

「我沒胡說。所有你從你父王那里听來的恩怨糾葛,其癥結全來自于你父王。若非你父王意謀刺殺西杞女皇,顯露出奪取皇位的勃勃野心,芸兒也不會下此決定。」

「我不信,我不信!」杜若撕啞的低狺。

「由不得你不信,我說的全是事實。」花姥姥慢條斯理的抽了一口煙。

「芸兒是我們三個師姐妹中,最心慈仁善的一個。她雖得神人諭示,但也不願濫殺無辜。更何況懷沙王是西杞戰神,又是神人後裔,西杞子民對他頗是愛戴,她更不願傷了西杞子民的心,讓他們看見懷沙王其實是個野心家的丑惡真相,是以暗中對懷沙王施壓,盼他能懸崖勒馬。」

這些事,是杜若頭一次听見……可他不信,不願信,不敢信!

他父王是鎮守西杞的戰神,驍勇忠貞,怎可能成了花姥姥口中的野心家!

還有,那芸姥姥分明是個殘忍無情的冷血女子,又怎會成了心慈仁善的護國祭司!

「你以為這一劫,只有你付出慘痛的代價嗎?」花姥姥目光冷凜地直射向他。

「芸兒何嘗不是賠了一條命!為了保住她,我只得將她的魂識分成兩半,可這樣一來,時日一久,她的魂識即便結合,必然有所沖突。」

「那又與我何關?!」杜若冷冷的憤瞪著。

「因為她死前的咒誓,我們兄弟二人淪為奴僕,甚至是男娼,我們失去的,又該由誰來賠?」

「所以,你還是想殺了她嗎?」花姥姥尖銳地問。

「是,我想殺了她,恨不能將她千刀萬剮!」他怒目而瞪,管睚欲裂,絕美容貌此刻宛若一尊鬼魅。

「可悲的孽種。」花姥姥冷笑。

「幸好我早有所覺,將芸兒的魂識一分為二,否則轉世後的周映潔便要受你控制,傻呼呼的挨你的刀,受你折磨。」

「你耍了我……你設計我,讓我愛錯了人、恨錯了人!花姥姥,倘若有幸苟活下來,我必定殺了你與她!」

杜若恨意滿盈,鄭重發下毒誓,血紅的雙眸,蒼白的面龐,一身肅殺殘暴之氣,恍似一尊噬血魔物。

「愛錯了人?」花姥姥低笑沉吟。

「一個人再如何轉世,魂識依然是同一個,即便性格稍有變易,即便容貌生變,可一個人骨子里擁有的善與惡,無論身在哪個時空,無論輪回幾世,都不可能變。」

「我看見的、我感受到的,不過是你設下的局,是一個假象,難不成你還要我相信,芸姥姥其實是個善良單純的女子?」杜若發出寒冷刺骨的諷笑。

「我不用你相信,也不需要,因為那根本不重要。」嗓音沉沉地說罷,花姥姥轉身朝門口走去。

杜若抬陣望去,目光瞬時一僵。

透出光源的那扇門後,佇立著另一道年輕嬌小的身影。

是她。

他錯認為救命恩人,甚至矢誓以性命守護,為她動了心的那個女人。

芸姥姥。

門後,那張猶然蒼白的嬌顏,不染一絲情緒,靜靜地凝瞅牢房里,那一抹受囚的冷峻人影。

她一直待在門後,將花姥姥與那人的對話,默默盡收耳底。

杜若——不,應該是宋梓淵才對。

花姥姥說,這人是她命中的劫。最狠亦最重的那一劫。

坦白說,她不明白為什麼,但既然是神人的諭示,總是錯不了。

那人——宋梓淵,看上去甚是狼狽,滿眼的恨意,俊麗的面龐蒙上一層狂色,與記憶中的溫潤靜好截然不同。

慢著,記憶中?

莞莞面無表情的臉蛋浮現一絲極淺的困惑,秀雅的眉眼之間擰起一個小折。

是的,即便花姥姥已向她說明事情的因果始末,她亦清楚自己前世本是西杞的開國祭司,可她畢竟沒了那一段記憶,她依然只認自己是莞莞。

不只是莞莞,還有另一段模糊的記憶——

周映潔。

曾經,在遙遠的曾經,她曾是無數西杞人簇擁的芸姥姥;如今,只剩下一個空著許多記憶缺痕,心魂渺渺的莞莞。

她記得屬于周映潔的一切,亦記得身為莞莞的一切,可兩抹魂識交會,免不了是矛盾與沖突。

直至此際,她依然有些恍惚,反復自問︰她,究竟是誰?

是那些人口中已逝的芸姥姥?是這麼多年來,花姥姥養在身邊,那個永遠長不大,失了七情六欲的莞莞?還是體內那一個有喜有樂、有笑有淚的周映潔?

「莞莞。」花姥姥的低喚驀然蕩入耳底。

她似從夢中悠悠轉醒,水眸緩慢眨了眨,揚起與昔日相同的盈盈淺笑。

見著這一幕,囚牢里的杜若似被剖了一個黑窟窿的空洞胸口,狠狠一抽。

同時,他的腦中浮現一張眸彩晶亮,笑容單純的嬌顏,再然後,是深埋于難堪回憶中,那一抹嬌小童稚的身影。

為什麼?為什麼偏偏那時,救了他的人是她?倘若不是那日的救命之恩,今時今日,他又怎會落至這般狼狽可笑的境地?

矛盾與難堪,諸多復雜的情緒在胸中絞融成一團,杜若冷睇著那個換上了一襲淡紫花衫的身影,心已千瘡百孔。

「去見見他吧。」花姥姥淡睞她一眼,隨即別開身,踱離囚房。

那兩人……是彼此的劫。

天劫,情劫,死劫。

早在天殤日之前,兩抹魂識相融前,莞莞分明答應過她,會親手殺了杜若。

可到了最後,莞莞卻失了手,未命中其要害,更在最後關頭,出手救活這個宋氏孽種。

莞莞是沒了七情六欲的那一半魂識,至于周映潔,則是心軟仁慈的另一半。

當初,她就怕這個心慈仁善的妹妹恐會逃不過這一劫,因此她甘冒風險,將沒了七情六欲的莞莞養在身邊。

她教會莞莞蔑睨男子,將天下男子視為奴僕,絕不能讓他們踩到頭上。

又教她從頭學習玄術,將一個祭司該具備的本領傾囊相授,為的便是等到另一半魂識歷劫回歸之時,她能接掌西杞,重攬大局。

可眼下,那一劫未解,這份期望怕是有得等了……

淡淡一口煙霧吐出,花姥姥停在昏暗長廊的盡頭,回身望向未端的囚房,眼底升起了一抹無奈及惋惜。

她信得過莞莞,畢竟她跟在自己身邊這麼多年,早已視男子如賤物,更不可能產生情愛之心。

可另一半屬于周映潔的魂識,她卻不那麼確定了。

幾遭生死輪回,當年的芸兒自恃已活了百年之久,雖是不老之身,可那顆心到底

已是閱盡滄桑,又出于心軟,不願枉殺無辜,便饒過了懷沙王一雙稚子。

怎知,天命已安,一遭生死,一遭輪回,洗去了芸兒百年的功力,更讓她重入輪回,成了一張白紙似的重生凡人。

而今,不復曾有的百年記憶,不復百年玄術道行,不復過往西杞祭司的威嚴,眼下的芸兒——

不,應該是莞莞才對。

她與杜若之間,如今不再隔著歲月距離,兩人站在等高之處。倘若轉世之前的芸兒曾預見過這樣的結果,當初她還會心軟,放任懷沙王妃生下這雙孽種嗎?

花姥姥垂眸,湊在嘴邊的煙斗久久沒含住,就這麼放任煙霧彌漫而出,掩去了她傷神尋思的面容……

莞莞不疾不徐地步進僅設有一扇門的囚房里,眸光掠過杜若是受縛的雙手雙腳,靈秀嬌美的臉蛋平靜似止水。

「……所以,這才是你的真面貌?」低啞的聲嗓從怒焰燎燒的胸腔擠出。

杜若靜靜佇立在原地,俊麗出塵之姿,宛若一株美麗卻含有劇毒的妖花,眸如至寒霜雪,恨意充盈其中。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莞莞猶然不太習慣這副嶄新的身子,說起話來略顯僵硬。

「你不記得關于周映潔的事?」他冷冷地問。

「記得。所有她曾遭遇過的,她的所思所想,我全都記得。」

「那些根本不是你,只是一個假象,而我竟然蠢到為了一個周映潔,賠掉了全部。」杜若臉上的笑空洞蕭索,只剩下恨意與懊悔支撐著。

莞莞說不出心口那一陣抽痛究竟是因何而起,她仍在適應這副新生的軀體,更在努力接納體內另一半魂識。

她很清楚,屬于周映潔的那一部分非常在意眼前的男人,甚至迫使她在預備殺掉他時,干預她的意志。

可另一半的她,屬于莞莞的這一面,她本就無心無情,視男人如草芥,又怎會為了區區一個逃奴而心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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