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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公子的計謀 第十三章

何崇仁手上提著一個紙袋準備出門。

今年六十歲的他,三十歲才結婚,在那個年代,算是晚婚了,結婚多年,妻子好不容易懷孕了,但是生下女兒後身體就一直不太好,在女兒五歲那年,妻子就走了,從此他便跟女兒依安相依為命。

近來,他常常感到很後悔,當年他不該再婚的……

要出門總得跟妻子說一聲,听到了談話聲音,妻子好像在繼女亞莉的房間,他走過去,房門開著,妻子背對著門口,正在跟坐在書桌前的繼女講話。

「亞莉,听媽媽的話,快點把藥吃了吧。」

「我不要吃藥!」

「亞莉,你別這樣,算媽媽求你,把藥吃了好不好?」

「我沒病,我不要吃藥!」

「亞莉!」

何崇仁低嘆了口氣,沒有開口說話,直接走出公寓。

他和再婚的妻子是在朋友的餐會上認識的,因為彼此都是單親家庭,加上兩人的女兒年紀相近,因此時常聯絡,進而交往,見到妻子常為女兒亞莉的事煩惱,讓他也想替她分憂,所以提議結婚,成為一家人,也許對亞莉會有幫助。

但如今他才知道他做錯了,為了幫助妻子的女兒,到最後卻害死了自己的女兒,他真的感到後悔萬分,但是他再怎麼後悔,女兒也回不來了。

何崇仁眨了下淚濕的眼,繼續往前走,約了人,可不能遲到了。

而在潘亞莉的房間里,張英真看見女兒的樣子,既擔心又無奈,女兒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都是她的錯!

當年丈夫過世後,她把一切希望全放在女兒的身上,她希望女兒能跟她父親一樣優秀,望子成龍望女成鳳是每個父母心中的願望,因此她嚴厲要求女兒的成績一定要很好,完全不知道這樣讓女兒心里充滿壓力。

升上國二之後,女兒開始會跟她頂嘴,成績一落千丈,有時她們母女倆吵架,女兒還會動手打她,後來甚至還蹺家。

她帶女兒去看心理醫生,不再嚴厲管教或約束女兒,只希望上了高中之後情況能有所好轉,但是這一切只是她的奢望,女兒在學校動不動就跟同學吵架,好幾次情緒失控毆打同學和老師,最後沒辦法,她只好幫女兒辦理休學。

和現在的丈夫再婚之後,女兒的情況明顯好轉了,也乖乖的去上學,她以為一切變好了,卻不知道那只是女兒偽裝出來的假象,直到一年前發生了那件事,她才曉得女兒的病情有多麼嚴重。

她再度帶女兒去看心理醫生,也辭去工作,專心陪伴照顧女兒,只希望女兒的情況有天會好轉。

而現在,看著女兒拿著原子筆,用力戳著八卦周刊的封面,因為危險的物品,像是美工刀之類的全被她收起來了,那封面是汪總和他新女友方思妍的照片,女兒一邊罵一邊戳破了方思妍的照片,讓她看了膽顫心驚。

「亞莉,你不要這樣,快點把藥吃了。」張英真真的很害怕,她害怕女兒不知道又會做出什麼可怕的事情來,她不想失去女兒,這是她最寶貝的,她想看女兒恢復正常,幸福的結婚生子。

「你很煩耶!我都說了我沒病,為什麼一直要我吃藥!」潘亞莉生氣的吼回去,繼續用筆心割劃著方思妍的臉,咬牙切齒的罵道︰「臭女人,居然敢搶我的成翰哥,你根本就沒有資格站在成翰哥的身邊,去死!去死!」

「亞莉,你不要這樣,你這個樣子媽媽看了很害怕……」張英真哭了,都是她的錯,害得原本很可愛的女兒現在變成這個樣子,都是她的錯!

「你不要管我,出去!出去!」潘亞莉倏地站起身,煩躁的將母親推出房間。母親真的很煩,老是要她吃藥,她又沒病,她很正常,她還要當成翰哥的新娘呢!

坐回書桌前,她看著雜志,恨恨的想,成翰哥為什麼還沒有甩了這個女人?他不是說是為了報仇才會跟方思妍在一起的嗎,為什麼兩個人的照片看起來是像一對情侶,而且還同居了?一定是方思妍勾引了成翰哥,成翰哥才會跟她在一起!她愈想愈氣,用力撕扯著雜志內頁。

成翰哥,你放心,我一定會替你好好教訓這個女人,最好讓她跟何依安一樣,永遠消失在這個世界上,這樣,就沒有人會跟我搶你了。

房外,張英真看著女兒那瘋狂的表情,不只感到擔心,也非常不安,看來這陣子她得好好看管女兒,絕對不能讓女兒出門。

何崇仁提著紙袋走進咖啡店,左右看了看,就見約好的人已經到了,他馬上走了過去。「成翰,好久不見了。」

「何伯父,近來好嗎?」汪成翰起身問候道。

「我還是老樣子。」何崇仁坐了下來,也示意汪成翰坐下,這時服務生上前為他點餐,他點了一杯熱咖啡。「成翰,抱歉,突然約你出來,我有個東西要給你。」他將紙袋拿給他。

汪成翰從紙袋里拿出一條灰藍兩色交織的圍巾,他怔住了,這是依安織的?

這陣子和方思妍在一起,因為相處融洽自在,讓他不再流連酒吧,也幾乎忘了胸口的疼痛,忘了依安的事了。

「之前亞莉說想要使用依安的房間,也是,人都已經離開了,保留她的房間也沒有什麼意義,所以我整理了一下,在櫃子里發現這條圍巾,我看過她織這條圍巾,當時說是要送給你的。」女兒從以前就喜歡織毛線。

此時服務生端來熱咖啡,在服務生離開後,何崇仁才又繼續說道︰「我也知道依安已經走了,人事已非,但這是她的心意,因此我決定替她把圍巾送給你,如果你覺得不需要,就把它捐出去吧。」

汪成翰的大手緊抓著圍巾,他想起自己和何依安交往的契機,就是圍巾。

有次午休時問,他看見依安坐在位子上織圍巾,她說天冷了,要織一條圍巾送給一個她很喜歡的鄰家姊姊,依安總是夸贊那位鄰家姊姊很厲害,而且長得很漂亮,依安還說若他見了那位鄰家姊姊,一定也會喜歡她的,只是他始終沒有機會和對方見上一面。

當時依安織圍巾的模樣,給人感覺溫柔又美好,讓他覺得有這樣的女朋友應該會很幸福,因此決定跟她交往。

但那樣美好的女人,因為某人的失職,已經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了,而他卻因為同情方思妍,再加上兩人在床上很合得來,幾乎不打算繼續玩游戲了,甚至還想過,就這樣跟她在一起也可以。

看著圍巾,他俊顏僵硬,他到底在做什麼?!如果他同情方思妍,那麼誰又來同情依安的遭遇,她更無辜,不是嗎?

「成翰,我听說你好像跟和信醫院的方思妍醫生在交往,其實她是……」

何崇仁本來想告訴汪成翰,方思妍和女兒情同姊妹,他會代替女兒祝福他們,卻被汪成翰打斷了——

「伯父,先不談我跟誰交往的事,有件事直到現在我依然不明白,為何您會接受醫院當時的說法,說依安是因為藥物過敏引發休克死亡,為什麼您不提出告訴,那很有可能是醫院方面人為的疏失。」

何崇仁想起死去的女兒,瞬間老眼淚濕。

「伯父,您為什麼要馬上火化了依安?我從來沒听說過依安會對藥物過敏,當時應該要報警處理才對。」

何崇仁老淚縱橫,他連忙拿出手帕擦拭眼淚,既然當初他選擇了隱瞞,現在就沒有說出真相的必要了。

只是……他真的很對不起女兒,只能等哪天他死了,見到了女兒,再好好跟她道歉,都是他這個做父親的太沒用了,才會害死了她,讓她死得那麼冤屈。

但他只能這麼做了,想起妻子說若他報警,調查依安的死因,她就會帶著亞莉一起死,他哪能再害死兩條命呀,要怪,就怪他太沒用了。

「伯父,抱歉,我不是故意說這些話讓您傷心的,我只是覺得當時替依安動手術的方思妍應該對依安的死負責。」如果當時她沒有離開醫院,仔細注意依安的情況,依安就不會死了。

「不是那樣的,不是思妍的錯,怎麼可能會是思妍的錯!」何崇仁邊哭邊說︰「一切都是我的錯,是我害死依安的,是我這個做爸爸的沒有好好保護她,是我的錯!」

若要追究,一切真的都是他的錯,當時亞莉知道依安和成翰交往後,她生氣的要求他叫依安跟成翰分手,因為她也喜歡成翰,可是他看女兒那麼喜歡成翰,等著做他的新娘,他怎麼也無法開口,也許是他這個做父親的私心,他也想見到女兒嫁得好,卻沒想到因此害死了女兒,都是他的錯!

汪成翰看得出來,比起他,何崇仁更無法接受女兒已經不在的事實,叫老人家再次去面對女兒死去的真正原因,肯定不好受。「伯父,抱歉,我不該一直提起依安的死。」他將圍巾放進紙袋里。「伯父,今天謝謝您把圍巾拿來送給我。」

「成翰,我跟你說,不是醫生的過失,真的不是。」何崇仁只能把話說到這里,不能再多說什麼了。

「我知道了。」汪成翰知道他一向很仁慈。

兩人又在咖啡店坐了一會兒,等何崇仁情緒好一點,稍微聊了下彼此的近況才雙雙離告。

當汪成翰開車回到公寓的地下停車場,接到爺爺的來電,要他今天有空帶方思妍一起回去。

在他原本的計劃里,他必須讓爺爺跟方思妍見面,而後兩人會舉行婚禮,不過那會是一場只有新娘的婚禮。

可是他現在卻對游戲還要不要繼續感到遲疑,雖然他依舊因為方思妍的失職而感到生氣,但情緒已經沒有那麼強烈了,而且他更常想到的是她傷心哭泣,還有在床上順從他時的臉紅美麗模樣,以及把他當小朋友般誘哄的嬌俏可愛,她的身影似乎逐漸佔據了他的腦海……

提著紙袋,他心情沉重的搭電梯上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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