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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有醫閨 第四章

翌日啟程前,據說寶賢王身子微恙,江寧安被召進羅東麟的馬車。

進了馬車,她發現這輛馬車比起她坐的那輛還要寬敞了一倍有余,里頭的對象樣樣精雕細琢,除了雕花的座椅,還擺了軟榻,幾案上放著幾樣美味的果品和茶水。

她匆匆看了一眼,也不敢多耽擱,趕緊看向躺臥在軟榻上的寶賢王,從藥箱里取出脈枕,擱在幾案上。

「請王爺伸出手,讓下官為王爺請脈。」

羅東麟神色慵懶的抬手擱在脈枕上。

她抬指按在他寸關尺的位置,切完脈,再細看他的氣色和舌苔後,這才出聲問︰「不知王爺有何不適之處?」

「本王有些月復漲胸悶。」

「天氣炎熱,王爺染了些暑氣,脾胃又有些虛弱,昨兒個一口氣吃下三個紅薯,難免有些積食,下官開帖清熱消食的方子給王爺。」她曾听聞,這位寶賢王體虛身弱,但適才經過脈診和望診,發現他的身子已不比尋常人虛弱多少。

听她的意思是指他昨日吃了太多紅薯,羅東麟那雙桃花眼微微瞇起,隨即蕩開一抹和顏悅色的微笑,「有勞江太醫。對了,本王有些腰酸背疼,可否勞煩江太醫替本王推按幾下。」

江寧安看向馬車里安靜跪坐在一旁的兩名丫鬟,他身邊又不是沒有伺候的下人,她是太醫,可不是來做這種事的,可即使再不情願,這位金尊玉貴的王爺都開了金口,她不得不照辦。

開好方子,一名丫鬟拿著方子去讓人煎藥後,江寧安撩起衣袖,上前替羅東麟推揉腰背。

羅東麟半闔著眼,趴臥在軟榻上,不時的出聲指點她哪兒要重些,哪兒要輕些。

直到皇上的車駕啟程,他也沒放她下去,繼續讓她留在馬車里。

江寧安半跪在軟榻旁,按揉得兩臂酸得都要抬不起來,見他還不喊停,只得出聲道︰「已推按半晌,王爺先歇會兒吧。」

等了好片刻,他才輕哼了聲,「嗯。」

她松了口氣,收回手,揉著自個兒酸疼的手臂,瞥見擺在一旁散發著誘人香氣的果品,替他推揉許久,她肚子里的饞蟲餓得咕嚕嚕直叫,可沒經他同意,她也不敢擅自取用,只能眼巴巴的看著。

羅東麟徐徐坐起身,瞟見她盯著那些果品看的眼神,他眼里掠過一抹壞笑,取了塊玉香糕慢條斯理的品嘗。

江寧安忍不住抿了抿唇,想起一事,出聲勸道︰「王爺脾胃有些虛弱,這些糕點暫時別吃太多。」

他吃完一塊玉香糕,故作為難的睇看她,「不能吃太多,那這些糕點該怎麼辦?本王不喜浪費吃食。」

給她、給她,江寧安心里吶喊著,她可以幫王爺消滅這些萬惡的糕點,可話到嘴邊又被她咽回去了,這種話她哪里好意思當著他的面說出來,只能睜著雙黑亮的眼楮,說道︰「若是王爺不想浪費這些吃食,可以賞賜給下人吃。」

見她明明一副渴盼的表情,卻說出這樣的話,他喉中滾出笑意,這才恩賜般的開口,「這糕點滋味還不差,江太醫若吃得下,不如幫本王吃些可好?」

她欣喜的忙不迭出聲,「好好好,沒問題。」

說完,她便迫不及待的伸手拈了塊糕點,兩只手拿著,就像昨兒個吃紅薯那般,像松鼠似的,一口一口慢慢吃著。

見她明明蓄了一臉落腮胡,吃起東西卻又十分秀氣,那模樣瞧著就好笑。

這人在他跟前,總能令他心情愉悅,羅東麟決定在抵達行宮前,就讓她留在馬車里取悅自個兒。

思及日前在客棧見到的事,他出聲問她,「對了,那日在客棧里,本王瞧見江太醫使了套奇特的手法,救了一個被噎著的人,江太醫是怎麼想到用那手法救人的?」

江寧安吃了塊糕點,再飲了幾口茶,听見他的問話,沒有隱瞞的回答道︰「那手法不是出自下官所想,而是下官的祖母所教,這手法叫哈姆立克法,是專門用來施救被噎著的人。」

「令祖母也懂醫術?」

「沒錯,我祖母也通曉醫術,不過她所學的醫術,並非江家祖上所傳,而是來自她的故鄉。」

羅東麟好奇問道︰「她的故鄉在哪兒?這手法本王倒是第一次見到。」

「我祖母說她的故鄉在大海遙遠的那一端,一個不為人知的地方,因發生船難而飄流到海邊,被我祖父所救,兩人後來情投意合,遂結為夫妻。祖母的醫術可一點都不亞于咱們江家,她還知曉很多咱們這兒不知道的醫理和醫術。」提到祖母,江寧安滿心孺慕敬佩。

听她這麼說,他想起江家父子的醫術和見解比起其他太醫,要來得精湛獨到,興許便是得自于這位祖母所授。

江寧安又拈了塊綠雲糕吃著,吃得高興之余,再說道︰「不過我祖母最擅長的其實是驗尸。」

羅東麟狐疑道︰「驗尸這不是仵作的事嗎?」一般人對尸首之事多有避忌,因此仵作的地位低下,他祖母一個女子怎麼會通曉驗尸之事?

「我祖母說驗尸之事可復雜了,並不比替人看診容易,咱們朝廷有很多仵作泰半都沒有經過訓練,故而造成很多錯判和冤獄,可只要通曉驗尸之法,就能從一具尸體上得知他是怎麼死的。」

「江太醫莫非也懂驗尸?」

「略懂一些。」祖母教過她,她自十三歲開始,偶而會跟著祖母或是兄長去幫歐陽爺爺的忙。

歐陽家與江家是世交,歐陽爺爺是大理寺卿,據說他在三、四十年前還是一個知府時,遇上一樁棘手的命案,一直查無真凶,而後從祖父那里得知祖母的能耐,請祖母相幫,從而抓到了真正的凶手。

此後歐陽爺爺若遇到難以解決的命案,便會來請教祖母。

祖母已將一身本事傳給她和兄長,兼之年事已高,這些年多半時間是由兄長幫忙歐陽爺爺,兄長若不得空,便由她易容喬裝成男子前去,因此也算驗過幾次尸。

她說得一時興起,忍不住提到兩個月前的事。

「我上回去幫歐陽爺爺查驗一具溺水的尸首,他爹和妻子都說他是自個兒不慎落水溺斃,可他娘不信,說是兒子托夢告訴她,他是被人所害,因此他娘告進官府。官府請了仵作去查驗,那仵作沒查出什麼,之後歐陽爺爺請我去幫忙,我查驗後發現,他在落水前便已死,他的頭頂被人釘了三支鐵釘,是致命傷,尸體則是在死後才被拋入河里。」說到這兒,她望向羅東麟問︰「王爺可知道最後查出這凶手是誰?」

羅東麟從她的話里尋找線索,思忖須臾,說道︰「難不成是他妻子?」

「王爺猜對了一半。」江寧安公布答案,「這凶手是他爹和妻子,原來他們兩人暗中苟合,意外被兒子撞見,那男人怕與兒媳之事被兒子說出去,遂打昏了他,為了守住兩人的秘密,他與媳婦索性一不作二不休,拿了鐵釘釘他腦門,把他給釘死後,再偷偷將他的尸首拋入河里,佯作是溺斃。」

羅東麟這一听,听出興趣來,便再問她還驗過哪些尸首。

見他問,江寧安便叨叨絮絮的說了,「還有陳家媳婦冤死的事……」

一路上,她將以前驗過的尸首或是從祖母那兒听來的一些離奇的事告訴他,直到抵達行宮,這才下了羅東麟的馬車。

抵達行宮後,翌日忙了一整天,江寧安與幾位同僚將從太醫院帶來的藥材,分門別類擺置好。

秋獵已在昨日開始,這兩天陸續有人受傷,她替一個受傷的官家子弟敷了藥,囑咐他幾句,將人送走後,瞟見外頭漫天彩霞,心忖都已日落時分,今天的秋獵也已結束,應當不會再有人過來,遂關了門,回房去換了套墨綠色常服,便去附近走走。

行至一處小徑,有一人也不知怎麼,走路沒看路,朝她撞了上來,那人不道歉也就罷了,竟蠻橫不講理的一腳朝她踹過來,嘴里還叱罵。

「狗東西,滾開!」

江寧安來不及避開,猛不防吃了他一腳,身子踉蹌的往後退了兩步,平白無故挨他一腳,向來好脾氣的她也忍不住動怒了。

「你這人怎麼這麼不講理,我好端端的走著,是你自個兒來撞我的!」

曹天保在這兩日的秋獵輸了成平侯世子宋冀五只獵物,心情正壞,平日里為人就跋扈的他,見這擋著他去路的是個不認識的大胡子,這次前來秋獵的那些王公貴族他都認得,因此只把她當成一般的隨從,沒將她看在眼里,見她還敢頂嘴,罵罵咧咧的揚起鞭子便朝她揮下。

「不長眼的東西,瞧見爺走過來,就該讓路,你不讓開,還擋著爺的路,找死!」

江寧安沒料到這人如此霸道,不僅踹人還想拿鞭子打她,她嚇了一跳,見鞭子朝她揮來,一時間來不及退開,只能下意識的閉上眼。

曹天保揮出去的鞭子在即將打到江寧安時,被人給拽住,他抬目,見那人穿著侍衛服,曹天保怒喝,「你個混蛋也敢管爺的閑事,是嫌命活太長了嗎?」

一道輕輕淡淡的嗓音輕啟,「陶左,還不快向曹三爺賠罪。」

「是,曹三爺,得罪了。」陶左松開鞭子,朝曹天保拱手致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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