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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妻是妾 第十五章 倒台與興起

永定王朝的東、西、南方分別有南塘、中若、楚三國環伺,多年來和永定維持著微妙的平衡局面,原因無他,因為各國政治都處在不穩定的局面上,內耗太多,自顧不暇,哪來的力氣去挑釁、攻打別人。

居中的永定王朝因為這樣的互相牽制拉扯得到休養生息的大好機會,也不忘在外交上和各國維持通商、通婚,互表友好的關系,但私下鴨子劃水儲備戰力,鼓勵人民增產報國,哪天想反噬這三國一口才不會一點勝算也沒只不過這二十幾年,永定王朝看似是民生樂利,但皇帝老了,皇子們也成年了,三宮六院生的皇子們一個個自命不凡,各個都有問鼎江山的大抱負,誰也不願意屈居人下,結黨拉派,諸多泯滅人性的事明著暗著都沒少做就為了奪嫡坐上龍座。

現任的皇帝要是擺不平這些對寶座虎視眈眈的兒子們,永定王朝也會和其他三國一樣倫為虛耗的國家,最後就算沒有被他國吞並,滅亡也不遠了。

「王儲怎麼可能流落在外?」褒曼心里一想,別又是為了那爭一根骨頭的老套戲碼吧?

「他和我一樣無意天下,只想偏安一角,但是他的皇兄不信他沒有野心,視他如眼中釘,層出不窮的試探令他厭倦,所以他游戲花叢得了貪花之名,又拋棄權位來替我打理產業,得了自甘墮落的名聲,但是他是個怎麼樣的人,沒有人比我更明白。」

「貪花?」褒曼懷疑。她怎麼能把這樣的人介紹給姊姊?別問姊姊肯不肯,她頭一個不答應。

「咳,他的內里是個潔身自好的,無論游戲花叢還是游戲人間都是迫不得已,為了自保罷了。」

這樣一個看盡後院的貪殘酷烈從來無意婚姻的人,好不容易看上一個女子,他能不助吳涼一臂之力嗎?那他這朋友也不必做了。

「這件事還是問問姊姊吧。」他們夫妻說了這麼多,當事者壓根不知情,總歸還是問了褒姒再說。

她要是點頭,萬事大吉,要不願意,誰也勉強不了。

攸關褒姒的終身大事,褒曼很快又遞帖子請姊姊進王府。

頻繁的進王府,褒姒直覺肯定有事。反正馬車都是王府來的,她只要邁動雙腳出了大門就是,不用費什麼心,便也不嫌麻煩地來了。

只是她完全沒想到妹妹讓她來,是為了撮合她的婚事。

褒姒從一開始就是八風吹不動的神情,其實這也尋常,她本來就是這樣雷打不動,只是身為妹妹的人都喝完一盞金絲燕窩粥了,她還是連眉毛都沒有動一下,更別談反應了。

褒曼心想,看起來吳涼做她姊夫的希望不大了。

老實說,褒姒對日前與她擦身而過的男人還是有一兩分印象的,畢竟能在王府里隨意走動的男人不多,因此她還多看了對方一眼。

她倒是想知道他看上了她哪里?怎會對一個頭戴紗帽的女子上心?莫非因為她是側妃的姊姊?這樣也太奇怪了吧?

但綜觀他給她的第一印象,不像是那種攀權附勢的人,這般昂揚的男人是為了何故要她?

「我想和他見上一面,妹妹安排吧。」她從來都不是嘴快過心的人,這回卻心還沒理出個子丑寅卯來,便開口了。

褒曼啊了聲,慢了半拍才反應過來。「那當然、當然。」男女是要經過實地相看才行。

殊不知,褒姒哪里是想相看吳涼,她只是對這男人好奇,想知道他究竟看上她哪里?什麼男女感情的,她還沒想那麼遠。

男女見面這種事,北越可比京城爽快多了,這里沒有京里那套羅哩八唆,迂回曲折的規矩,吳涼既然有心求娶褒家大姊,當然是爽快的應允。

褒曼出不了門,為了滿足妻子的參與感,獨彧把見面地點設在距離長樂院不遠,冬暖夏涼的暖閣里。

當然,前提還必須得到巫太醫的許可,倘若巫太醫搖頭,就算褒曼把美眸眨出水來,使盡渾身解數的美人計兼苦肉計也沒用。

巫太醫沒說成或不成,只道不能離床。

獨彧這寵妻無上限的妻奴,很快讓人打了一張適合移動,以羽毛鋪成的軟榻,再全神貫注小心翼翼地親自將褒曼從床上移到軟榻上,褒曼離開那張床的時間不過一個起和落而己。

這也不算違逆巫太醫的意思,對吧?

二十個人將床榻移到暖閣,不讓褒曼覺得有一絲顛簸。暖格從中隔了十二折雨過天青面繡的屏風,私密性顧到了,褒曼也不怕漏听了什麼,也許還能給褒姐出個餿主意什麼的。

不是她愛湊熱鬧,實在是不放心。爹是男人,巴氏快要臨盆了,她這妹妹不張羅,難道都讓姊姊一個人來嗎?

沒那回事!

在褒曼印象中,吳涼就是那種一表人才,高大英俊,從街上走過,大嬸、小媳婦、大姑娘得瞧上好幾眼,瞧不夠還要頻頻回頭看的那種青年才俊。

要能成為姊夫,褒曼是挺滿意的,再看坐她邊上的褒姒,只見她恍惚中帶著幾分羞涅,雖然一直垂著頭,臉色卻還挺紅潤的。

「人都來了,出去見個面,有什麼話盡管問,不用客氣。」褒曼本來就不是什麼古板的思想,直慫恿褒姒出去見吳涼的面。「如果有什麼不對就喊人,妹妹和你妹婿都在這呢。」

吳涼要有什麼不良舉動,看她不把他打成肉泥才怪!

褒姒也不扭捏,從屏風處轉了出來,大方得體的給吳涼行了個福禮。

吳涼也起身還禮,一派翩翩風采。

重新落坐的吳涼直朝獨彧丟眼色。

獨彧接收到吳涼的眼色,不免在心里啐他,這個見色忘友的家伙,八字才得了一撇就想把媒人拋過牆,名符其實的現實!

他按兵不動,可吳涼的眼色已經變成了眼刀直往他身上戳。

他是沒在怕吳涼的小刀亂飛,不過都已經明顯到只差沒開口叫他回避,他哪能繼續不識相下去。

「我在這,你們看了也別扭,暖閣就讓給你們。」

沒有人留他,顯然男女雙方都覺得他是多余了。

獨彧自然也把褒曼拎了出去,呃,應該說是公主抱地抱了出去。

「他們……」褒曼回過頭。

「他還沒有那膽子吃了令姊,你回去好好地睡上一覺,一覺醒來他們也該談出個所以然來了。」他對褒曼的休憩時間非常看重,就怕她少睡了一點,肚子里的孩兒又折騰她。

獨彧大步流星的把褒曼送回院子,喂她喝了一盞人參老母雞湯,把空盞交給丁香,又替她掖了被子這才輕手輕腳的退出房間。

褒曼這一覺睡得香甜,等她醒過來,褒姒垂著頭坐在繡凳上,手里揪著帕子有一下沒一下的揉著玩,臉蛋始終紅撲撲的。

「你醒了。」還沒等她動,在碧紗蔚外听到動靜的丁香和阿汝已經入內,替褒曼把各式各樣的軟枕墊到身下,替她披上外衣,問她要不要喝點什麼,一通服侍下來,沒半樣給褒姐插手的機會。

「你們都別忙,讓我和姊姊說說話。」褒曼揮退眾人,她可是急著想知道兩人相談的結果。

幾個丫頭放下手邊的東西退到一旁,空出一大塊的空間來。

至于,出去?

不行!

王爺勒令她們不能離開側妃的視線範圍內,就算側妃要她們出去,也只能隱身到不起眼的地方,以不礙側妃的眼為最高原則。

「姊?」干麼一直不抬頭?

褒姒抬起了小臉,眼神里沒有什麼不好的情緒,反而帶著幾分輕松和釋然。

她加大了聲量,「你和吳公子談得可好?你對他印象怎樣?」

褒姒的臉蛋更紅了,歪著頭卻半天不說話,是褒曼接著又追問了一句,她才說了一句,「他說,他能護我周全。」

這是對他心動的意思嗎?

褒姒知道自己不小了,早到該說親的年紀,之所以還待字閨中,是因為找不到合適的對象,還有怕自己這張臉給身邊的人招禍。

基于此,才多方考慮和退縮。

但是那男人又橫又霸的說他不是唐突向她求娶的,他見過她,初見那時是在同安縣的衣舍,他發現她和京里的任何一位名門淑女都不一樣,大大方方的替客人解說衣服的質料和做工,沒有扭扭捏捏,不見退縮。

即便那位夫人龜毛得要命,就連她為什麼覆面不見人也有意見,她卻耐著性子,笑著解釋說她長得不好看,怕嚇壞了人才用薄紗覆面。

吳涼一個字都不信,尤其她那雙清冷如某人的眼神,給了他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覺,往後他只要想到她那弧度絕美瑩潤的下顥,那氣質、那眼神,就連獨樹一格的說話聲音,不知怎麼地就覺得心跳加速。

他想,雖然她覆住的臉無法窺見,可光那露出來的眼眸就簡直美得傾國傾城,那可是他夢想中妻子的模樣啊!

這麼多年過去,沈頡娶妻生子,就連獨彧這位親王也有了意中人,而他呢?即便要應酬的機會多不勝數,想尋花問柳的機會俯拾皆是,卻也不願和那些逢場作戲的女子有什麼糾葛,為的就是等待像褒姐這樣一位年紀相當,又符合自己審美標準的妻子,與他恩愛白頭偕老。

如今他中意的女子就在眼前,他哪能不竭盡所能的坦露自己的感情?

他毫無隱晦的將南塘那亂糟糟的爭儲、及自己是二皇子的事情都說了,並很明白的告訴她,她如果真的嫁給他,將來勢必會受一些磨練。

但是為了她,他決定不再躲避皇兄的追殺和引發的種種事端,他要回去面對那紛擾的一切,當他把政局穩定下來之後,要用最大的格局來迎娶褒姒。

褒姒笑著對褒曼說,她的腦袋一定是被驢踢了,那瞬間她已經決定要嫁給這個男人,不必等他爭奪到大位給她無上的榮耀再嫁他。

雖然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溫婉女子,可她並不軟弱,心思非常縝密,就算真的跟著吳涼到了那復雜的家庭也不一定會受到傷害。

兩情相悅,彼此相攜,日子才能真正過得好,但是褒曼仍設身處地的多勸了褒姒幾句。「吳涼這樣的人品相貌才能,雖然樣樣得體,但你們就只看過彼此一眼,還不夠了解對方。最重要的是……姊姊,南塘可是遠嫁,妹妹心里舍不得。」

褒姒輕拍褒曼的手,表情認真極了。「雖然北越民風開放,但是能在說親前彼此見上一面已經是稀有的,不能要求更多了。」

她保留了吳涼曾在同安縣見過她的事,這點微妙和曖昧她不想告訴旁人,就算最親的妹妹也一樣。

看一個人到底怎樣,雖然不能僅憑一兩眼下定論,但是女子的直覺告訴她,這男人會是她的良人。

褒曼凝視姊姊那堅定的神情,看來姊姊是真心滿意吳涼的。敢情好,自己這是多此一舉了,男女雙方對彼此都有了共識,她也沒道理當那根打鴛鴦的棒子。

就算萬般不舍,褒曼隨即又自我安慰,一個蘿卜一個坑,像吳涼這樣精明能干的男人,老天爺就會安排像姊姊這樣的女子來配他,一點也不含糊。

這樁婚事想來是能成的。

當褒正濤得知大女兒的婚事有了著落,並沒有很高興。

不久前才送走了個閨女,如今這一個也要遠離身邊,想到大女兒就要遠嫁到那人生地不熟的南塘,他就看誰都不順眼。

看夫君一臉不舍的模樣,巴氏撐著快要臨盆的肚子溫言軟語的勸著丈夫。「女兒養大了,早嫁晚嫁都得嫁,趁妾身還能動,趕緊把大姑娘的嫁妝準備好,等我生了就只能靠你自己去張羅了。」

褒正濤這一想也是,看向妻子的眼光充滿柔情。「咱們的孩子也快出來了,你別累著了。」

六禮走得快卻不代表草率,吳涼的身家驚人,拿出手的東西沒有一樣不精致,褒正濤收下之後全部添在嫁妝里,讓褒姐當成壓箱底帶走。

唯一的插曲就是,褒姒婚禮那天花轎剛出門,外頭在宴賓客,巴氏卻要生了。本來沉浸在離別情緒的褒正濤正鼻酸不己,乍然听到妻子己經被扶進產房,再顧不得什麼,把一應賓客全交給獨彧,自己趕了過去。

巴氏生得快,不過兩個時辰便誕下雙生子,母子均安。

連同嫁女一樁,褒府是三喜臨門。

褒正濤又哭又笑,他又有後了,一次還兩個!

這一天,他心中百味雜陳,永生難忘。

吳涼身家不凡,住的宅子自然也不尋常,就算娶妻之後不久便要往南塘趕,但是新房一樣也沒落下。

所有人里面,最哀怨的要數孕婦褒曼了。不說這些喜慶之事她插不上手,幫不上忙也湊不了熱鬧,甚至露個臉去替姊姊送嫁都沒辦法。

她唯一能做文章的地方只有盡可能給褒姒添妝,這一給就給足了十萬銀票,老實說她還嫌少了些。

獨彧回來後,她听聞巴氏生了雙生子這才一掃郁悶,繃了整天的小臉總算去了陰霾,拉著獨彧的手嘀咕著該送什麼禮得體。

這可是她第一次當姊姊呢,禮哪能少。

不過,她爹應該是樂壞了吧?一舉得男,還雙子。

喜訊沖淡了褒曼一些和褒姒分開的離然,獨彧見她露出笑顏,原本寡言的男人不禁更賣力的把兩邊的喜宴如何又如何,加油添醋的給妻子說上一遍。

他一邊得代替妻子去女方家,一邊又身為男方好友得代替男方家人,委實忙得不可開交。

褒曼見他為了逗她笑,額頭都冒出汗來,心里不禁冒出蜜來。哎呀,娃都快生了,怎麼自己就頂不住他那直愣愣看過來的眼神?

她主動的拉了獨彧的手,把已經稱不上苗條的身軀偎進夫君懷里。

孩子洗三那天和褒姒的三朝回門重疊,褒家又大肆的操辦了一回,免不了的,喜氣洋洋中又帶著淡淡離別的憂郁,褒姒即將隨著夫婿回南塘去。

這一去,不知何時才能再見。

褒姒和吳涼要走的那天特地進了王府來見褒曼,姊妹倆拉著手互道珍重,希望下次見面不要等太久。

褒女敕倒是想得開。「只要能活著,總會有見面的一日。」

姊妹倆緊緊擁抱,道了再見。

獨彧覺得這幾年是他過得最快活的日子,身邊有了心愛的女人陪伴,皇帝因為那群覬覦他皇位的兒子們無暇牽制北越的動向,他得以休養生息鞏固實力,也獎勵農耕、開闢道路,努力建設讓百姓安居樂業。

人不能沒有憂患意識,他不忘要整頓軍備,為了日後立于不敗之地,就要有萬全的準備。

來到封地,他最初只有數萬沒造冊在案的私兵,隨著北越的繁榮,人口多了起來,他的軍備也越發整齊,不會有人知道他己經屯了將近三十萬的軍備,各個都是猛士精英。

接下來,他的孩子又快出生了,他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唯一能牽動他神經的,只有京城濃重的血腥味。

不得不說獨予的能力不俗,他一恢復太子之位,再也不掩飾自己得意的嘴臉。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他開始變本加厲的排擠弟兄,忙著你咬我我咬你的互斗,對于政事、百姓生計全然不顧。

如今清除異己才是要務。

為了加快腳步,他手段蠻橫粗暴,中箭下馬的二皇子落得被幽居圈禁,大皇子因為私藏龍袍玉璽慘遭放逐,連帶皇後也被牽連,閉關自省百日。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高興過頭了,以為大事底定,放眼京城再也沒有誰和他搶大位,于是再也不掩飾他的放浪形骸,夜夜笙歌,酒池肉林,某天一早太監要去伺候他晨起卻發現滿室腥羶,他全身赤果躺在錦床上暴斃了,旁邊還有兩個變童也死狀淒慘。

淑貴妃遭此打擊,瘋癲了。

明明是要到手的肉,就差那麼一步有什麼好忍不住的?她那不懂事的孩子啊!就這樣,皇帝的成年兒子剩下一個三皇子。

三皇子是誰?

牟妃的大兒子,也就是獨彧的哥哥。

是的,恭親王獨彧有個親哥哥,但是在他的成長生涯里,娘和哥哥其實有跟沒有一樣。

毫無懸念的,繼承皇位的人應當就是三皇子。

牟妃的鋒頭一時無二,她兒子不需要對付任何對手,只要能籠絡皇帝的心就能穩坐帝位,天下再也沒有這麼便宜的事情。

這是老天爺為了回報他們母子屈居人下,受盡委屈嘲笑多年的報酬。

而她即將成為永定王朝最尊貴的女人,她的兒子是皇帝,到時候唯我獨尊,想怎樣就能怎樣,多年被皇後和淑貴妃壓制,隱忍多年的不甘和痛楚終于有了加倍奉還的一天。

她也要讓那些看不起她的人嘗到什麼叫做低到泥土里的滋味。

皇後嘛,她暫時還不能拿她怎樣,畢竟她是一國之母,背後還有個皇帝。

牟妃沒讀過兵書,但是多年的宮斗教會她要打擊主要敵人就必須聯合次要敵人,成功後,回過頭來再收拾另外一個。

她不過稍加利用皇後對淑貴妃的痛恨,就順利的和皇後達成協議。

皇後視淑貴妃為死仇,此恨不死不休——身為皇後,皇帝一個月卻二十幾天都睡在淑貴妃這賤人那里,縱得她目中無人,囂張跋扈,這些年她這後位坐得實在憋屈,皇後形同虛設。

這會太子倒台了,失去兒子也失去帝心,不趁機整倒淑貴妃還等什麼時候?

皇後也不是笨人,她知道牟妃這是要利用她的手拔去眼中釘,但那又何妨?她也想要淑貴妃死得難看!

于是她很快和牟妃沆瀣一氣,將痛失兒子生無可戀,只顧著舌忝舐傷口的淑貴妃打壓到底,沒多久,曾經寵冠後宮的淑貴妃便被人發現溺斃在太液池中。

前朝後宮,空前地得到一種詭異的平靜。

皇家穢事太多了,百官人人思危,京里彌漫著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室息感。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這奪嫡大戲會消停好一陣子的當口,牟妃的娘家人發難了,他們用盡三寸不爛之舌唆使三皇子逼皇帝禪讓皇位。

皇帝大為不滿,他又不是七老八十了,他這兒子說賢沒有賢名,要能,能干比不上他任何一個兒子,他憑什麼要讓位給這樣一個人,還是在逼迫的情況下?

雷霆之怒不可小覷,皇帝循了個由頭,把一心急著要吃熱湯圓的三皇子給端了。

若問牟妃的娘家人干麼這麼不能等,搞得到手的鴨子就這樣飛了……其實,這回是獨錦出的手。

他讓潛伏在牟妃娘家已久的探子煽動牟家人,這里煽動一下、那里添把火,就把他們已經急不可耐的心烘得更加火熱,不管不顧的兵行險招了。

皇帝黜陟了三皇子,京里頭已經沒有成年皇子了,年紀最相近的八皇子如今也才九歲,直到這時,皇帝才想到他還有兩個皇子在封地。

到底要叫誰回來?

他陷入深深的沉思。

老實說,對兩個去了邑地的皇子雖然打小不親近也不待見,他卻記得一個是不堪入目的圓球,一個是陰氣森森的鬼子。

一個父親把孩子形容為球和鬼,可想而知不喜的程度到了哪里。

一粒r肉亂顫的圓球坐在朝堂上,能看嗎?

另外一個起碼有震懾人心的效果,他苦思多日,還把朝臣叫來詢問,這一問才知北越那不毛之地在獨彧的治理下欣欣向榮,蓬勃昌盛。

「把他叫回來!」

然而,不管京畿的煙硝味多嗆人、多不堪,恭親王府這里全然不在意,因為有更重要的事一一褒曼要臨盆了。

早就備好的穩婆、郎中、太醫一個不落的守著,萬事俱備。

獨彧如臨大敵,對老九勸阻說什麼男人不可靠污穢之地太近,根本左耳進右耳出,他就是要守在產房外,不親眼看見他的小妻子平安,他絕對不走。

北越的秋天已見蕭瑟寒意,主子不肯進到溫暖的室內,獨自在風中挺著,老九莫可奈何,唯一能做的就是讓人拿厚氅給獨彧和自己裹了個結實。

獨彧在外面熬著,屋里的褒曼也不好受,她從來不知道生孩子這麼難,翻來覆去喊得嗓子都快啞了,肚子也痛得死去活來,痛到後來,她咬牙下定決心只要肚子的崽仔出清,她一定要好好的把他痛揍一頓。

她痛了兩個時辰,從開指到孩子出生這段時間拚命的吸氣吐氣、吸氣再吐氣,全身的力氣都用光了,最後只覺得有什麼東西從產道滑了出來,而她一口氣松得太快,眼一黑就昏了過去。

獨彧一听到幫忙的穩婆喊「側妃昏過去了」,不假思索就往里頭沖,誰也攔不住,就連洗淨裹好襁褓送到他面前的兒子也沒搭理一下。

產房里因為獨彧沖進來驚聲連連,他卻對那些髒污血腥視而不見,握住褒曼的手抵死不放。

「曼曼!」他被她蒼白的臉色和全身宛如水里撈起來的模樣嚇到了。

「王爺,側妃只是太累暈了過去,沒事的。」一個膽子大的穩婆說道,其他的人頂不住,紛紛有多遠退多遠。

他那駭人的表情差點把穩婆給嚇出一泡尿來,但是她始終死死捏著大腿告訴自己要撐下去,直到獨彧把目光轉到巫太醫身上才松口氣。

巫太醫一看見王爺的眼珠子飄過來,連忙道︰「王爺還是回避一下為佳,臣立刻著人替側妃整理,好送她回院子歇息,屆時王爺再去看側妃和世子就是了。」

「不許弄痛她。」

「絕計不會。」

獨彧得到保證這才三步一回頭的離開產房。

長樂院這邊歡喜連天,粹芬院自然也接到側妃產下世子的消息。

「名不正言不順,什麼世子……」何妍芝情緒激動,消瘦到近乎尖刻的臉滿是嘲笑。

自從施嬤嬤走後她就開始纏綿病榻,時序寒涼了,她卻經常讓人開著大片窗戶,下人勸阻也不听,原本就抱恙的身子接連咳了幾次血,身子越發不濟,整個人都不好了。她不想活,這是抱著死意了。

整個粹芬院的人都看得出來王妃時日無多,下人去把這事回報了獨彧,他什麼都沒說。

如今褒曼產下王爺的世子,何妍芝感覺得出來整個王府彌漫著一股喜孜孜的味道,唯獨她這王妃住的處所冷寂淒涼。

本來就無人聞問的何妍芝心灰意冷,她想起了施嬤嬤死前的那句話,自作孽不可活。

她終于明白話里的意思了。

她如果珍惜和王爺的緣分,興許就是整個王朝除了皇太後、皇後以下,最矜貴的王妃,只可惜她被鬼迷了心這個冬天還未過完,王妃何妍芝香消玉須,爭了一世,最終得到的只有一座華麗卻冷清的院子。

她始終沒能撐到回京的那天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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