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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朝第一娘子漢 第四章 听說他倆搞噯昧

「你……你們在干什麼?」

聞香而來的韓重華乍然一頓,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的火堆,腦子一時間轉不過來,有些錯愕。

他們上山來干麼,野營嗎?

或是踏青。

再看看烤得焦黃的大魚肥得流油,每一條都有三、四斤重,是味美鮮甜的鯽魚,刺少肉多味鮮女敕,煎、煮、炒、炸都適合,若能熬上一鍋濃濃的鯽魚豆腐湯,味道更甘美……呃,這不是重點,重點的是眼前的是一個女人、一個小孩,他們怎麼有辦法丟到七、八條大魚,這還不包括已開膛剖月復抹上粗鹽的十余條肥魚,專門捕魚的漁夫也做不到吧。

韓重華的目光看向喬立春擱在邊的木叉,再看到魚身上插入的小孔,心里更加匪夷所思。

難道真是她一人所為?

「娘在烤魚,快烤好了,叔叔快過來吃,娘好厲害,一叉就一條魚,看得我都來不及數。」這麼多魚他們肯定吃不完,娘說要腌起來,慢慢吃,小孩子多吃魚才會長大。

真的是她?!他訝異的目光多了審視。「我不知道你還會叉魚,喬夫子教的是詩書禮樂,怎麼你學得與眾不同,你這一手連喬夫子也不會吧!太神乎其技了。」

相信沒幾人做得到,至少他就不成。

「時勢造英雄,人都是給逼出來的,沒遇過傷風敗俗的前夫,我也不曉得自己有這等討生活的本事,一個眼準就是一條,老天爺賞飯吃。」她將非凡的技藝推給老天。

他嘴角一抽,不知該笑還是出聲贊許她得天獨厚。「小師妹,你想當神棍請便韓重華的意思是一點也不相信她的鬼話,有些天賦是與生來,有些是後天學習,他和她小時候也當過幾年鄰居,說他看著她長大一點也不為過,鄰家妹子有何能耐他會不知曉?騙騙小孩還可以,別把所有人都當成傻子。

喬立春肩一聳,不以為意。「就當我奇遇好了。」

「奇遇?」鬼神一般的謬語。

「也許我死了又話過來,遇到了神仙,神仙手指頭往我眉心一點,我便身懷絕技了。」光是她死後重生就是一件非常不可思議的事,死在邊境上的戰鐵蘭在千里之外的喬立春軀殼上復蘇,還有比這更離奇的嗎?

說出去肯定沒人相信。

他輕笑,似在為她的玩笑話捧場。「世上真有神仙就用不著大夫了,還能點石成金讓人人都成為有錢人。」

「這不好嗎?」人人都長命百歲,富裕一生。

不等人招呼的韓重華以芭蕉葉包住一尾烤好的魚,輕吹了幾口放在嘴里一嚼。

「沒有病人,沒有窮人,你以為那些富人會滿足嗎?他們累積財富就為了高人一等。若是每個人都是一祥的人生,還有何樂趣可言。」

無貧富貴賤是很好,就顯示不出有才能的人高在哪里,誰也不比誰尊貴。

「韓大哥,你未免太隨興了。」那是她的魚,不問自取。

喬雅音一落地就跑到娘親身邊,小嘴很甜的喚娘喚得很歡,喬立春將烤好的魚放在半張芭蕉葉,以削平的竹片分開刺和魚肉,一堆碎肉給兒子,一堆碎肉給女兒,她以不利的竹片另一端喂食還不大會自己用膳的女兒。

「遠親不如近鄰,都自己人了,還客氣什麼。」她烤的魚怡到好處,不干不澀,軟女敕生津。

還是女人家的手藝好,不像他們兄弟煮的是豬食。

此時的韓重華興起搭伙的念頭,反正才一牆之隔,多煮兩人份的飯菜是舉手之勞,他還能供應米飯周濟鄰居一番。

可他這想法後來很快就打破了,而且狀況非常慘不忍睹,慘到曾干過伙頭兵的他都不免一掏同情之淚——世上居然有這樣的女人。

「誰跟你自己人,少來攀親帶故。」

她身邊不需要一個管東管西的男人,自個兒一人落得自在。

她以前就是顧慮太多,考慮東考慮西的深怕錯待自己人,一有戰功也不上前爭領,誰搶得頭籌誰立功,她把名字往上報即可,再由朝廷——封賞,或升官、或賞賜金銀。

除了千名女兵,她身側圍繞的清一色全是男人,有老的少的,每日睜開眼不是畫眉點唇,而是操練、操練、操練,再操練,她練得比男人還強壯,滿身的傷癥。

她沒當過女人,她是以男子的方式被養大,即使刻意隱藏,舉手投足間還是有男兒豪氣干雲的氣勢。

「這話就傷人了,小師妹,我好歹叫夫子一聲先生,他教過我幾年總是事實,知恩圖報是人之常情。」他向來尊師重道,不敢或忘。

喬立春橫掃他一眼。「別再叫我小師妹,不然村子里一半的人都跟我攀上關系,我可吃不消。」

師兄、師姊、師弟、師妹的,她還不頭大。

當初搬回周家村是為求一個平靜,這里會和她往來的人並不多,無父無母又無親戚,她一人獨大,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上無長輩會壓她,什麼叔叔伯伯、姨婆也沒有,多清心呀!誰知她算盤打太美好了,人不可能離群索居,總有些愛生事的鄰里沒事找事做,譬如這位姓韓的大哥。

韓重華從善如流的改口,「喬家妹子,立春妹妹,廣結善緣是好事,你要多和村子里的人走動走動,讓他們多認識你,日後若有難事才會幫扶一把,有些事你一個婦道人家是做不來的。」

她雙眼微閉,像在品嘗溪魚的美味,實則是在克制自己的手別往木叉模去,將這無恥之人戳穿。「你不用看診嗎?」

意指他太閑。

笑了笑的韓重華眉目生輝。「我打算明年三月在縣城開一間醫館,不過準備的銀兩並不充裕,因此在開春前這幾個月我都會自行上山釆集藥材,好給鋪子省點成本。」

她一听,眼皮子抽得厲害。「你是說我們在山里‘偶遇’的機會,會超乎想象的多。」

笑聲低沉,貫入耳中——「是啊,往後你喊我一聲,我們同行作伴好上山,你打你的獵,我釆我的藥草,我們各做各的事,互不打擾,若遭遇危險還能相互照顧。」

「是你照顧我,還是我照顧你。」她可不想拖個累贅,隨時隨地好像有個人在不遠處監視。

「我是大夫,又是居長,自是我肩上擔子重一點,你別離我太遠以防萬。」意外是不挑人,誰都有可能。

韓重華的出發點是好的,喬夫子雖只當過他幾年先生,但他為人真誠又樂善好施,受過恩惠的人都會想回報一二,將他當年的善舉移愛在他閨女身上。

他沒有私心,只有善意,可惜某人不領情。

「你這是在詛咒我嗎?大夫就不會受傷,拐了、扭了胳膊、被落下的石頭砸到頭、一不小心踩到深洞,或掉入獵人的陷阱,更甚一失足跌落萬丈深谷……」

人不是神仙,災難來時誰也逃不過。

「等等,等等,沒必要那麼悲慘吧!我一向很看重自身安危。」她這才是惡毒的詛咒吧!沒一句好話。

什麼拐了、扭了胳膊,還被石頭砸腦,最後更慘的是跌落萬丈深谷……他與她有那麼大仇恨嗎?

韓重華不由得苦笑。

「我也一樣,所以各自保重,我往西山走時你便往東邊山頭去,我辰時出發,你就己時再走,咱們各走各路,別在山頭踫面。」她可不想正在蟄伏時,有個人像鬼魅一般的繞過來叮嚀「這鹿太大你扛不回去」之類的。

聞言,他兩眉微微一攏。「我不贊同,山就在那里,任何人都可以隨意行走。」

她的要求太強人所難,誰知道他要釆的草藥在哪座山、哪個角落,無意撞上也是巧合,哪能強硬分配。

「成,那你先說說你接下來這幾日要往哪個方位,我避開就是。」戰家槍法所向無敵,她得避著點,以免有人在她狩獵時認出她所使的招式,繼而懷疑她的真實身分。

他一笑,有些無奈。「不確定。」

好吧,她換個方式——「你開醫館也兼藥鋪吧!若是我在打獵時發現珍稀藥材,你收是不收?」這樣她還可以多一條生財之道。

「收。」照市價收購。

「好,那你少上幾次山,我多去溜溜,若有好藥材一定給你帶回來,瞧你瘦胳膊、瘦腿肚,弱不禁風的樣子,若是遇上了凶獸想逃都來不及。」只有填獸月復的分,一命嗚呼。

韓重華不禁好笑的想揉揉她的發,取笑她蝦蟆嫌天高。「這是我要交代你的話,你倒是反過來還給我,一個女人家別太逞強,適可而止,在家繡繡花、做做女紅也是生計。」

偏生她一樣也不會,太為難了。「韓大哥,你為什麼要當大夫,別跟我提懸壺濟世,救危扶弱之類的蠢話。」

原本要說的話被她攔截了,他只好照實說。「因為我只會種田和醫術,而我太久沒下地了,恐怕也生疏了,沒能種好作物,不過我有無數求助傷患的經驗,當個大夫是正途。」

他的手是用來救人,讓更多的人免于疾病之苦。

「那你之前在哪個醫館坐堂?」怎會想到在家鄉以一己之力開設醫館,沒有強而有力的靠山是開不長久的。

灑樓茶肆、煙館青樓都有特定的勢力把特,有的是權貴,有的是幫派,他們有著各自靠山令他人不敢造次,且再怎麼樣也不會鬧得不可開交,讓彼此難看。

他一頓,笑而不答,眼神幽遠的看向潺潺而流的溪水。「你後悔過和離嗎?將你兒女帶出那個有錢人家,不怕他們日後恨你。」

「恨就恨吧!為人父母的責任是將他們養育成人,之後的事我就不插手,他們只需對自己負責就好,而且不和離我才後悔,你認為我一個死了爹娘的秀才女兒斗得過縣令之女嗎?」七品芝麻官的官帽也能壓死人,若是從前的戰鐵蘭倒是能壓死錢家人,她是從二品的鎮武將軍。

「立春妹妹,你的命運也挺多舛,不過自古紅顏多薄命,你離紅顏……」還有一段距離。

不是傾城傾國的絕代佳人,頂多稱得上清妍秀麗。

喬立春牙一咬,大口地嚼著魚肉。「不入你的貴眼倒是我的錯了,以後我會少在你面前晃動。」

眼不見為淨。

「我不是說你不好看,而是牡丹、芍藥各有風姿,各花入各眼,在咱們這個小地方,你也算是村中一朵花。」他見過比她更美的女子,沒有一個能有她瞧得順眼。

大概是小時候的交情吧!他若未從軍去,喬夫子原本屬意他為喬家女婿,喬夫子不只一次半次調侃的說他倆很相配,他會是疼妻子的好丈夫,看他什麼時候遺媒來提親。

那時她才七、八歲,他根本沒放在心上,只當是鄰家的小妹妹,他走時她還不及他胸口高,朝他拱鼻子扮鬼臉。

如今事過境遷,所有人都變了,當年的長輩一個個辭世而去,只留下令人懷念的回憶。

「不用解釋了,越描越黑,我既不是牡丹也非芍藥,我是多刺的月季,你少接觸我為妙。」誰靠近她就扎誰。

喬立春拍拍裙子,一看天色不早了,她打算將整理好的獵物帶下山,過兩日再自行上山。

誰知一轉頭,剛吃飽的兩個小家伙都睡著了,難怪听不到他們喳喳呼呼的聲音,崎嶇的山路對他們來說太為難了,能撐到此時已經很勉強了,負荷不了的體力也到了極限。

「睡著了。」韓重華月兌下外衣,披蓋在兩個孩子身上。

「謝謝。」喬立春不自在的道謝。

「山風較寒,讓他們睡一會就叫醒他們,不然容易受寒。」他溫柔地說著,不想孩子受罪。

「好。」

孩子睡著,兩個大人不知該說什麼,坐在火堆邊看著清澈溪水流過眼前,幾條肥碩的大魚跳出水面,泛起粼光。

默默地靜坐著,听著風中的沙沙聲,兩人的心中轉著萬千思緒,直到見山中霧氣漸漸凝聚。

「醒醒,寶哥兒、貝姐兒,我們要回去了。」喬立春沒急著將男子外衣還回去,她要等孩子慢慢清醒。

「娘……」喬雅音還一臉困意。

「娘,我睡著了?」揉著眼楮的喬弘書微帶愧色,他不是故意睡著了,而是瞌睡蟲找上他。

「清醒沒,日頭要偏西了,趁著天黑前要趕緊下山,不然山里很多凶猛的野獸就要出來覓食。」夜里的山上相當危險,就是她也不敢多做逗留。

「娘,我怕……」她要回家。

喬立春順手抱起女兒。「不怕,我們這就回去了。」

「還是我來吧。你牽著寶哥兒,若是信得過我就把一些獵物放在我的籮筐底下,上面用藥草覆蓋,免得讓人覬覦。」他指了指她滿得掛不上的獵物。

「怎好勞煩你。」她小小地推辭了一下。

「若你走到一半出了事,我才對不起自己,女人真的不適合干獵戶這一行。」

他有意無意地暗示她打消這念頭。

這張烏鴉嘴,好想撕了它。「我會考慮。」

她將半睡半醒的女兒遞給手臂向前一伸的男人,又分了一半獵物放人他籮筐里,再把自己的籮筐背起,將其它剩余的獵物往脖上一纏,掛了一圈,隨即牽起兒子的手。

兩個大人,兩個小孩往山下走去,乍看之下有如一家人,有爹、有娘、有乖巧的女兒兒子,和樂融融。

但其實每個人都累垮了,緩緩向著太陽西落的方向邁開腳步,盼著早一點回到家。

第一個發現他們的是周嬸,眼神略帶深意的瞄過韓重華,她一手接住睡得正沉的喬雅音,抱著她走入喬家的院子,累得雙腳直打顫的喬立春也讓兒子先去休息,她弄好晚膳再叫他們兄妹倆起床吃飯。

看懂周嬸眼神的韓重華沒把獵物放下,他朝喬立春打了個手勢,表示晚點再從相鄰的圍牆送過來,她悄然點頭,他便腳步沉穩回到隔壁的韓家,他弟弟韓重陽連忙迎出來,接下他背後的籮筐。

驀地,韓重陽被筐里的沉重嚇了一跳,差點拿不住,一般的藥草哪有這麼重,裝了石頭不成。

「別看,有些是別人的。」韓重華出聲阻止打算翻開一看的弟弟。

「別人的?」為什麼大哥的籮筐里會有別人的東西,他不是上山釆藥草,怎麼還會踫到人?

「別問。」問多了要解釋起來也麻煩大哥說別問他就真不問了,勤快地到廚房燒熱水給兄長淋浴,洗去一身的塵土與疲憊。這邊是別問,那邊是問得正起勁。周嬸逼供似的連珠炮快把喬立春逼瘋了。

「丫頭呀!你怎麼跟韓家小子走在一塊,他未娶︰你沒夫家,這傳出去不太好听。」可不能胡來,她得替她娘盯緊她,免得做出錯事。

「順路在路上踫見,他看我帶兩個孩子很辛苦,便說幫我分一下,反正快到家了。」

她謊話編得很順溜。

「喔,是這樣呀,我還以為……呵呵呵!是我想差了,你倆外表看來登對,兩人又都無伴……」後來這麼一想,攝合在一起也不錯,就差個媒人了。

「周嬸,我累了,想先睡覺。」她沒想到上山打個獵會這麼累,這具身體的資質太差了,還得再鍛煉。

「行行行,你睡吧!我看你眼皮子快睜不開了。對了,我烤了幾張餅放在廚房,一會兒餓了記得去吃……」這孩子呀!苦成這般還硬撐。

頭一沾枕的喬立春根本听不見周嬸在咕噥什麼,她拉起被褥蓋住自己和兒女,母子三人同睡一張抗床,酣然而睡的打呼聲輕輕揚起,三張相似的面容睡得正沉「失、失火啦!」

一陣濃煙飄出,帶著一股焦香味。

「哪里失火了?!」

听著弟弟的驚呼聲,在屋內淨面的韓重華丟下布巾連忙出屋一瞧,有火就難免有人受傷,有傷患就需要大夫。

雖然他的醫館還沒著落,可是他已經在陸續看診,附近幾個村子的人若有個腦熱、頭痛便會找上他,他診得仔細,用藥實在,收費又不昂貴,因此來找他看病的人還不少。

所以他仍會定期上山釆藥,有時自己去,有時會帶上弟弟,幾個空屋都裝滿了各式各樣哂干的藥草,連院子也堆了一堆,一入韓家就是通鼻的藥草香。

「隔壁。」

「什麼?隔壁!你怎麼不早說。」韓重華一把抄起放在牆邊的水桶,盛滿了水便單手撐著圍牆,一躍而過到喬家的院子,一個不慎還踩死了種在圍牆下正要開花的南瓜藤。

可他顧不得太多了,打火要緊,人命關頭之際豈能猶豫,慢了一步就是一條人命,馬虎不得。

看到黑煙打哪冒出,他提桶一潑……「啊!該死的,哪個不長眼的家伙往我身上潑水,想害我受凍嗎?」呼!又熱又冷,渾身濕答答。

唉!這聲音……「立春妹妹,是你在里面嗎?」

都失火了,她還在里頭干什麼?

「我……咳!咳……你和我……有仇……」一開口就被濃煙嗆到的喬立春連咳數聲,一邊揮著煙一邊從廚房走出來,眼神略帶殺氣。

「你……」呃!她是怎麼把自己搞成這副狼狽樣。

「我什麼我,我好好的在廚房煎魚,你干麼莫名其妙的朝我潑桶水,我全身都濕了。」黏呼呼地直難受。

「煎……煎魚?!」什麼魚能煎成這樣。韓重華傻眼。

「沒看過人煎魚呀!你那是什麼表情。」不過煙大了些,魚有點焦,鍋子……好像黑了。

反正洗洗刷刷就干淨了,不怕鍋黑。

「看過,但沒看過煎到冒煙的,你是怎麼煎的?」能把廚房搞得像大火燒過,濃煙直往外竄。

「大火,魚往鍋里去,煎到金黃,翻面,再煎。」周嬸是這麼說的,她照著步驟做,沒錯。

「油呢?你有下姜片爆香嗎?」他听著覺得有些怪異。

往臉一抹的喬立春怔住。「油、姜片,那要做什麼?」

韓重華一听,腦門像被錘子捶了一下,當下頓地睜大眼。「你不知道煎魚要下油?」有這麼離譜的事嗎?

她眨著眼,一臉「不是如此嗎」的神情。「沒人教過我呀,周嬸只叮囑我魚要記得翻面。」

「所以你翻了?」女人不是天生善廚嗎?況且她能把一條魚烤得焦黃透香,為什麼不會煎魚?

「是呀,可是魚皮黏住了,我用鍋鏟鏟了很久才鏟起碎碎的焦皮,我放在嘴里一嘗是苦的。」魚居然是苦的,真奇怪,周嬸煎的時候明明很脆香,魚肉滑女敕,一抿就化開了,濃香在口腔中久久不散。

當然是苦的,都焦掉了。「你在錢家從來不下廚嗎?」

「錢家有廚子。」以前的喬立春有沒有下過廚她不知曉,但現在的她對廚事一竅不通,連生火都學了好久才學會。

她會煮白米飯,因為軍隊里要埋鍋造飯,也會烤幾種當做干糧的餅,方便行軍時攜帶,除此之外她沒進過廚房,也沒拿過鍋鏟,煮個湯都會下錯調料。

听到她的話,韓重華整個呆住了。「你不會做飯?」

「誰說不會,我煮的飯可香了。」沒有沙子的白米飯,她一頓能扒三碗,好吃到她都想哭。

一旁裝老成的喬弘書手負在身後走過來。「我娘她只是不會燒菜而已,自從她生病好了之後就忘光光了。」

以前他娘可會做菜了,她會做糖醋肉和醋溜魚片,還有好多他叫不出菜名的菜,都非常好吃。

生病好了以後……她是生多重的病,連原本的廚藝也給忘了,他還想搭伙呢!韓重華不禁問道︰「那你們這些時日都吃些什麼?」

用這種菜色荼毒孩子,他們還能活著真是萬幸。

「吃飯。」

「吃飯?」好怪異的回答,听听似乎有哪里不對勁。

「娘給我們一人盛一碗白飯,然後將腌過的魚和肉烤熱,切成一片片放在白飯上,娘說有魚有肉,我們太幸福了。」他喜歡吃飯配咸肉,咸咸的有肉味,越嚼越有味。

聞言,韓重華臉皮一抽,不敢置信地看向理直氣壯的女人。「菜呢?你不炒幾盤青菜嗎?」

「我……」她說不出口炒出的菜是黑的,又苦又澀難以入口,她看了一眼就把它倒了。

沒人說吃飯一定要配菜,肉也不錯,還不用撒鹽巴。

「我娘煮過野菜湯,可是野菜爛糊糊的,夾都夾不起來,只好用湯勺舀,菜湯的味道喝起來怪怪的,有點甜。」因為是娘辛苦煮的,所以他捧場地喝了半碗,妹妹喝兩口就不喝了。

「喬立春呀喬立春,你簡直是……」

她連自個兒都照顧不好,如何顧好兩個孩子。

此時的韓重華是心痛,心痛她為難自己,要當一個好娘親不是容易的事,她要學的還很多。

「不會燒菜又怎麼了,能吃飽飯就能活下去。」她本能的防御頂嘴,他們一家三口可沒餓著了。

「但你得替孩子想想,長期只吃肉不吃菜,他們的身子會變差,動不動就生病,嚴重點還會四肢無力。」什麼都吃才會長得健壯,百病不侵,神清氣爽,康康泰泰的。

「這是大夫的話?」如果是,那就真該注意了。

「是,我是大夫,我說的話絕對沒錯。」他不能任由她把孩子的胃搞壞,留下病灶。

韓重華沒想到有一天他會覺得他家的「豬食」美味無比,和喬家的飯菜一比,那簡直是珍饈。

外表賢良的喬立春廚藝竟不如兩個大男人,這事說來也懸疑,她未嫁時听說也是廚房一把好手,不然父女倆吃什麼?

大概也真只能說重病害人啊!

「可我也盡心了,這煮飯燒菜真不是人干的,我都燙出好幾道燎泡了。」比一刀砍下敵人的腦袋還困難。

「什麼,你傷了手?」一听她受傷,憂色一浮的韓重華立即醫者魂上身,二話不說的掏起她的手一瞧。

不嚴重,但也需要上點藥,手背和指頭燙出幾個水泡,左右手都有切菜切到手的痕跡,叫人憂心忡忡的小刀口。

隔著圍牆,韓重華讓弟弟將他的藥箱遞過牆,打開藥箱取出一瓶青色小瓷瓶,淺綠色的膏狀物有股青草香氣,他倒出米粒大小的膏藥先在手心勻開,再——涂抹在她原本細女敕白的小手上。

看得出這些時日做了些粗話,手指間出現淡淡的薄繭,凝白的膚色少了水女敕,多了勞動過後的粗織。

「喂!你們在干什麼?!」

突如其來的輕喝,讓兩人同時怔了一下,不約而同看向推門而入的中年男子,以及隨後入內的周婢。

「啊,是村長呀,喬家妹子受了點傷,我在給她上藥,好歹是個大夫,這點小事是舉手之勞。」韓重華神色自若的手上的瓷瓶,表示他正在為傷患處理傷口面上不豫的村長瞪著眼。「這又是怎麼回事?大老遠就瞧見了。」

他指的是廚房冒煙。

「燒火不慎,用到濕柴火了,火沒燒起來直冒煙。你也曉得喬家沒男人,她一個婦道人家哪能拾什麼柴,看到路邊有倒樹就將就著用,也沒來得及曬干就急著用村長,人家家里沒個頂梁柱,你就睜一眼閉一眼,別為難人。

這才是睜眼說瞎話吧!白的都能說成黑的。喬立春暗暗佩服鄰居的能言善道,讓難纏的村長少找她麻煩。

當初她要搬回周家村是受了些小小阻礙——根據我朝律法,村子里的空屋若超過五年無主入住,加上原主未加以打理任其荒廢,村子能將此屋收為公產,再低價轉賣他人。

而村長看上這間屋子很久了,巴不得喬家人全死在外頭別回來。他有五個兒子,家里的屋子不夠住了,若全娶了妻再生下小孫子,十幾口人住在一起就不夠了。

所以他也在找新住處,打算先佔為快「借住」喬家屋子,等五年期滿再從中動點手,將喬家順利轉到他名下。

誰知就在他剛有動作時,喬家和離的小女兒回來了,還帶著一雙兒女在村人的幫助下重整家園,壞了他的好事。

說起來他能不氣不惱嗎?

「女人家就是辦不好事,老是生事,都老大不小了,再找個男人嫁了吧!你要沒物件就找大山家的,她娘家有幾個外甥還沒娶老婆。」人要嫁了,屋子就空出來了。

覺得這主意不錯的村長笑了,面色變得和善許多。

眼眸一冷的喬立春笑意不達眼底的輕啟櫻唇。「村長來找我有什麼事,我家那幾畝地要還我了嗎?」

一說到還地,村長的臉色微變。「呃!呵呵……大壯說等田里的糧食收了就還,為了這兩年你沒收租,他們家收完稻後會替你松一遍土,撒些麥種。」

大壯是村長的佷子,喬夫子死後,他那三畝地就沒人耕種了,剛好這塊地緊鄰大壯家的田,他問都不問就拿來種,春天下稻種,秋收後再種小麥、玉米,收成所得盡歸己有,連一粒米也沒送給鎮上的喬家閨女。

剛回村子的喬立春也不曉得有這回事,她連家里的房契放哪兒也不知道,還是一日在給兒女鋪床時發規炕頭邊有個暗櫃,她撬開一看,赫然是房契、地契還有十幾兩碎銀,以及父親留給兒子的信。

可惜長子喬立秋已失蹤多年,到處找不到他的人,村里的人都當他死了,所以喬夫子一死,喬家的一切都該歸公。

可是喬立春回來了,這如意算盤便撥不動了,她直接拿著地契找上村長,要求他代為處理。

一開始村長有些不情願,說了些損人的風涼話,在喬立春冷厲的目光下,他莫名地生出懼意,這才找上大壯家商談。

這家子也絕了,只說還地,未談及兩年的租子。

不過喬立春也不在意他們給不給銀子,她只要地,有了地後就能種植,她勤奮一點就不怕沒飯吃了。

「兩畝種麥,一畝撒上油菜花籽吧!我好收了菜籽榨油,油鋪子的油太貴了,快吃不起。」她力求自給自足,不求人。

因為孩子還小,喬立春不想離開他們太久,她又要上山又要下地的,若還要往鎮上買些油鹽等雜物得耗上不少時間,她寧可挪出空閑來陪陪兩個乖巧的孩子。

再說仍是那句老話——她也不想踫上前夫,平安鎮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雖有上千口人,可也不知是不是應了冤家路窄這句話,她三次入鎮都不巧遇上他,他還假仁假義的上前問她日子過得好不好、缺不缺花用,要不要他周濟周濟。

看到那副惡心的嘴臉,她真想踹翻他,他還裝什麼深情,真要有心就掏出千兒百兩的銀子,用實質的方式表示關心,而不是口頭上說得好听。

喬立春心想,她也該把野物送到縣城賣,以後她打的獵物會越來越多,平安鎮太小了。

村長假意思忖了一下。「好,我會跟大壯提一提,反正不費事,不過你也要注意注意,瞧你這模樣成何體統。」

丟人現眼的樣子也敢出來見人。

「我怎樣了?」她模模頭發,沒亂,就是衣服濕了。

「你呀,還像個女人嗎?去找面鏡子照照。」村長嫌棄的甩袖子離開,連多看一眼都嫌刺眼。

我又怎麼了,不就煎壞了條魚,值得大驚小怪嘛?覺得臉癢的喬立春舉起手一撓面。

「娘,臉黑。」喬弘書干淨的手拉拉娘親的裙子。

臉黑?

模著臉,喬立春往裝水的水缸一瞧,一張木炭似的黑臉映入眼中,她大叫一聲捂著臉,往屋內跑去。

一會兒她又提了一桶水入屋內,留在院子里的一大一小男人相視一眼,認命的為她善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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