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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朝第一娘子漢 第七章 置座宅邱當新家

「……兩千兩?!就這間破宅子也敢喊出頂破天的高價,你當我們是鄉下來的泥腿子不識貨嗎?想生坑我們……」

「這位夫人話就說錯了,本人介紹的絕對價錢公道,要知道在如今的縣城里買座宅子有多難,你看前面可以開鋪子,後頭有能住人的院子,院子中間還有一口井,不用跟人買水喝,兩千兩真的很便宜了,買到是你賺到……」

「這宅子死過人吧!」

一針見血。

房牙子頓時臉漲紅,目光閃爍,張口欲言又梗住,訕訕然的模頭又撓耳,想著怎麼把宅子賣出去。

「一千兩。」

聞言,他抽了口氣。「你這是殺豬剝兩次皮,不給我賺頭呀!姑女乃女乃,小的給你跪下了。」

「死了人,晦氣,我肯出價是看我們一家住處沒著落,這才勉強住住凶宅,總好過在外頭風吹雨淋。」喬立春努了努下顎,指向她「可憐的」一家人,男的沒用、小的年幼。

很是愜意的韓重華撩起袍子,帶著孩子們坐在屋前的石階上,一人一根糖葫蘆舌忝得樂不思蜀。

「什……什麼凶宅,不過死了一對老夫婦而已,而且還是一前一後,相隔七年才死的,哪來的凶氣。」是這家的兒子不爭氣,經商敗了不少銀子,這才舉家搬回老家,托他把宅子給賣了。

「是病死的啊……」她一副這樣問題更大的樣子。

「人老了難免多病。」誰不生病,老人家身體差,一生病就好不了,拖了三、五年便兩腳一蹬走了。

喬立春眼神詭譎的壓低聲音。「你不覺得陰氣有點重嗎?」

她剛一說完,一陣冷風拂過房牙子的後頸,他不自覺的打了個冷顫,頓感陰氣森森。

「你……你胡說什麼。」

人是容易動的,沒人提醒前,什麼都不覺得,何況朗朗晴空之下豈有鬼崇流竄,他進進出出好幾回了都沒有事。

可被喬立春這麼一說,他頓時感到不自在,明明是窗潔幾明,他也能看成鬼影幢幢,陰風陣陣,不見光的暗處似有瑩瑩綠光盯著他後背,令人毛骨悚然。

「不瞞你說,我打小就能瞧見東西,我娘一度還想把我送進道觀當個小道姑。」她說得煞有其事。

「你……你看見什麼?」他領子一縮,覺得一股寒氣從底透入身體,一直往腦門沖。

喬立春佯裝往井邊的老槐樹樹下一瞧。「這家的老太太入殮時是不是穿了一身棗紅色的碎花小祆。」

他一听,驚得臉色發白了。「你瞧見了?!」

「她坐在藤凳上繡花呢!沖著你咧開鮮紅大嘴笑著,看來她挺中意你的,老宅子里的生活太寂寞了……」言下之意是想找他作伴。

房牙子跳起來往外跑了幾步,面色驚恐。「你……你再添一些,我就吃點虧賣給你。」

嚇!這人死了魂不滅,存心嚇死人呀!老太太,你趕快去投胎,別守著宅子,你的兒孫都走了。

「我要有錢干麼買一座鬧鬼的宅子,還不如去熱鬧的地段挑一間,這也是逼不得已才退而求其次地與鬼同住……」她說得很大聲,大門敞開,連門外行人都能听見。

「哎呀,你行行好,輕點聲,什麼鬧鬼的,沒這回事,你看走眼了,別瞎說。」真讓她嚷得眾所皆知,這宅子也甭賣了,保準賠本,誰敢住進有鬼的宅子。

「那你敢不敢住在這里面一夜?」她在試他的膽子,況且扮扮鬼也不難,一根繩子綁塊白布,飛過去就成了。

「這……」他遲疑了。

誰不怕鬼,是人都怕。

「啊!老太爺也來了,還拄著手杖呢!他站在老太太身側正朝著你招手,你要不要過去听他說什麼……」她裝神丟鬼地把房牙子嚇個半死,面上全然沒有一絲作假。

「一千五百兩。」不二價。

「一千兩。」喬立春喊價。

他哀嚎。「我說姑女乃女乃呀!你讓不讓人活,我上有老下有小,我還要養家活口呢!」

「我比你更慘,我得養丈夫還有兩個孩子,你瞧還是個傻的,我的命得多苦。」喬立春暗使了眼神,叫孩子身邊的男人笑。

不明就里的韓重華听不到兩人在說什麼,一見「老婆大人」朝他拋媚眼,不由自主的笑起來。

他是大事底定了,有老婆暖炕頭了,才打從心底發出真心的微笑,但是笑得太開心了,加上有人的攛掇,看起來還真有幾分傻氣,房牙子看了直頭,連連嘆氣。

長得人模人樣的,怎麼會是個傻子。

不過人若不傻哪會坐在地上,和兩個不到五歲的孩子玩在一起。

「再加一點吧!夫人,總不能讓我倒貼吧!」添個兩、三百兩給他當跑腿費,他老丈人下個月要做壽呢。

「賣不出去賠得更多,若人打听到這宅子有古怪,白送人家都不要。」她瞧中的是鬧中取靜,一邊靠街,一邊緊鄰大戶人家的後院,前頭開鋪子,後頭住人,兩相便利。

「你就不怕?」他是一刻也不想多待。

「我天生八字重。」前世道山寺的明光大師的確說她煞氣重,恐活不過而立之年,父母緣不深,無子無嗣。

「八字重?」他不太相信。

「因為八字重才嫁不出去呀!沒人敢娶,只好招贅,男人都怕被我克死了。」

為了殺價,喬立春不惜抹黑自己。

「那是贅婿?」他指了指傻子夫婿。

「不是傻了肯入贅嗎?我也不想以後沒人養老送終。」她說得好不可憐,全是無奈之舉。

「你辛苦了。」當女人不容易呀!

「那價錢方面……」給點同情價。

他一咬牙。「降兩百兩。」

「哎!你這不是要我命嗎?談不下去了,我們回鄉下買地蓋屋去,起碼能省些銀子買十來畝土地種地……」她佯稱太貴了買不起,轉身就要走人。

「一千兩。」肉疼呀!他一急就突然喊出來。

「一千兩?」她不信的回問。

房牙子都快淚水奪眶,哭給她看了。

「你在割我的肉呀!這麼好的宅子居然賣這麼低的價錢,宅子有靈也會哭。」

「那也是鬧鬼鬧的……」

沒等喬立春說完,他連忙手。「賣了,賣了,只要你拿得出一千兩銀子就賣給你。」

「好,那就到衙門辦過戶吧,左轉出去過三條街就是縣衙。」很近,不到一刻鐘的路程。

為免夜長夢多,喬立春一口氣給辦了,捧著熱騰騰的房地契,她自個兒都覺得很不可思議,居然成了。

末了,她還賞了房牙子五兩銀子,聊勝于無的房牙子喜孜孜的道謝,比賺到五百兩還開懷,他本來以為是做白工。

「為何他看我的眼神有點奇怪?」像是同情,又有點可惜,好似想揉揉他的頭,但是見他長得高而作罷。韓重華一臉不解。

喬立春笑意一閃的瞥了他一眼。「那是你長得好看。」

「就這樣?」為什麼他覺得大有古怪。

「不然你想他看中你,想招你當女婿?」這才是想多了,沒事找事。

不過這位房牙子倒是個好人,三兩句就被她糊弄住,信以為真地將手中的宅子趕緊月兌手,讓她白撿了一個便宜。

這年頭人人心中有鬼,談鬼色變,一提到這話題,十個有九個拔腿就跑,一個嚇到腿軟跑不動,兩千兩的宅子狠砍了一半以一千兩成交,這也是拜鬼所賜。

「不了,我名草有主。」韓重華笑著走近,不規矩的大手模上她柔若無骨的縴腰,輕輕一攬。

「八字還沒一撇呢!把爪子拿開。」

她身子一扭,擺月兌他的手。

他不在意的露齒一笑,「春兒,挑在本月二十七日成不,那是吉日。」他想快快把人娶進門,當他名正言順的妻子。

不到十日了……「不行,太趕了,田里的麥子還沒收,我得再想一想,終身大事攸關一生……」

韓重華倏地將人壓在門板上,重重一吻。「我不負你,此生只有你一人,你是我的。」

「你……孩子在……」她雙頻紅得像晚霞,熱得可以打個蛋花煮湯了。

「孩子們累了,睡在驢車上。」他剛看過了,用小被子蓋著,兩人都睡得很熟,無憂無虎。

一座新買的宅子前,一輛驢子拖車就停在門口,脾氣暴躁的公驢低頭吃草,門半掩。

「你走開,不許壓著我,貝姐兒喊你爹不代表我同意你當我夫婿,你這人太不老實了。」外表溫文儒雅,秀逸清俊,內在狡猾無比,表里不一得非常徹底。

韓重華撫著她絲緞般的青絲低笑。「老實人娶不到老婆,我不想當一輩子的王老五,咬被輕泣。」

「還咬被輕泣呢!不是我還有別人……」他不可能一直不娶,有合適的人還是會喜結白首。

「不,我就認定你,除了你,誰也入不了我的眼。」要是他肯將就,當年就娶了大涼國的明鏡公主。

大涼國原與本朝為敵,打了三年仗才伏首稱臣,每年進貢二十萬兩黃金、一千壇美酒、五千匹純種駿馬以及十車寶石,從此諦結邦交,互簽不侵犯明約,成為盟邦。

明鏡公主是大涼國王最寵愛的女兒,為月貴妃所生,停戰後她私自帶了侍女到兩國邊境游玩,不慎被一條有毒的月復蝣蛇咬中小腿,當下面色發黑,性命垂危。

當時韓重華正好到附近釆集藥草,見狀便先放血再以針灸引毒,最後敷上袪毒藥草救了她一命。

毒一清的明鏡公主一眼就愛上眉目俊朗的韓重華,嚷著要嫁他為妻,可是他沒接受,只推說家中早有妻小。

那時的明鏡公主很固執,糾纏了他一段時日,企圖以自身美色令他改變念頭,不堪其擾的韓重華只好改弦易轍,暗施計謀讓明鏡公主成了和親公主,擇期嫁入皇家。

不過明鏡公主至今還不肯嫁,只等韓重華回心轉意,人就在京城的鴻臚寺,一直以為韓重華尚在軍中。

「你不在意我嫁過一次?」她是二嫁之身,很少有男人不介意此事,她還生過兩個孩子。

「我只在意你最後嫁的不是我,」他也不曉得為何執著于她,只要見了她,他就克制不住想擁她入懷。

「我曾是別人的妻子。」她並非清白之身。

韓重華笑著以指輕撫她粉女敕唇瓣。「但你以後只會是我的妻子,生不同時死同棒,你是韓喬氏。」

她一失笑。「這麼快就想讓我冠上你的姓呀。」

「因為我不想把你讓給別人,答應我,春兒,做我的妻子,我會一直對你好,好到你舍不得和我分離。」唯有娶進門他才能安心,錢家那對夫妻看來心術不正,他得提防有人暗中壞事。

喬立春水眸閃閃,漾著柔意。「這月底太趕了,至少也要到十二月中旬,不過臘八一過還要把年節的禮數置辦起來,真是太多事情得忙了……」

「你點頭了?」他忽地有被金子砸到頭的狂喜。

「你這傻子」傻得讓人想笑喬立春伸指在他胸口戳了一下,他才如夢初醒的抱緊她,又啃又吻地把她的唇蹂躪一番。「春兒,春兒,我很是歡喜,你要嫁給我了,我不是一個人,我有家了。」

有妻有子,一個布滿歡笑的家園,他的人生圓滿了。

家……她多久沒想起這個字眼了,自從她的將軍爹過世,她就沒有家了。「傻瓜。」

「和你一起變傻也不錯。」多智多慮。

「對了,房地契你收好,上頭是你的名字,以後這宅子你就能拿來開醫館,找幾個木工釘架子隔出里外,一個看診的小里間,外頭是捉藥的櫃台,雇幾個懂行的捉藥,先把名聲打起來,等生意有所好轉再多請兩個坐堂大夫……」

听著耳邊的絮絮輕語,韓重華一臉滿足地將契紙推回去,「男主外女主內,內院的事由你打理。」

「我們尚未成親……」他就這般信任她?

「我已當你是我的妻子。」他的就是她的,夫妻本一體。

再多的話也抵不過這一句,她剛硬的將軍心為之松動。喬立春主動的偎向他,雙手往他脖上一環。「你吃大虧了,我不賢良也不會女紅,你娶了廢物妻子注定吃苦。」

「但你會打獵。」他不得不承認她的身手比他好。

秀眉一挑,她好笑的一揚唇,「你讓我繼續上山?」

「不行,嫁給我是享福來著,怎能讓你冒著危險到山里。」娘子是娶來疼的,哪能干男人的粗活。

喬立春笑著把契紙收入懷中。「走了啦,咱們趕一趕,天黑前到家,別在路上耽擱了。」

他一頷首,牽著她的手走出宅子,大門掛上鎖。「你到底是怎麼跟房牙子打交道,為什麼他爽快地一千兩賣給你?」

他周旋了好久也只從兩千兩百兩降到兩千兩,再往下壓價就不行了,且對方見他中意就一直吊他胃口,咬牙不退讓。

原本他以為最少也要一千五百兩,加上鋪子的裝修和藥材的成本,沒兩千五百兩是拿不下,如今倒是省了不少,他可以進些較昂貴且稀少的藥材,打響醫館的名號。

「鬧鬼。」

「鬧鬼?」韓重華一訝。

「我跟他說宅子有鬼,他若不賣我也賣不出去,不如趁著有人要趕緊月兌手,不然一旦傳揚出來,賣十兩銀子也沒有人多看一眼。」其實她打探過了,一千兩還有賺頭,附近差不多大小的宅子八百兩就能買下了,只是這里多了口井,而且院子夠大能用來曬藥。

「這種鬼話他也信?」他為之失笑。

「疑心生暗鬼,沒鬼也能捉出幾只,這年頭誰沒干過幾件缺德的槽心事。」

人不想則已,越想越心慌,假也當真,自己嚇自己。

韓重華滿眼溫柔的看著他心悅的女子。「幸好找了你來看宅子,不然這宅子還說不下來。」

本來是想讓她看看喜不喜歡,一旦鋪子開張了,少不得得搬到縣城里,二進的院子有七、八間屋子,她中意了才好再談價錢,多花一點銀子也值得。

沒想到她比想象中精明,一把將他推開,讓他帶著孩子一邊涼快去,她明快果決的用不到半個時辰就把宅子拿下,還砍了一半銀子,讓他驚得說不出話來,目瞪「那是你和宅子有緣。」注定該是他的。

「春兒,說錯了,是宅子和我們有緣,我們要在這里養兒育女,多生幾個孩子。」他迫不及待想實現做人的過程。

韓重華身子一熱,氣血往下沖。

「誰跟你生孩子,怕是生出和你一樣傻的傻子。」她羞紅著臉,口不對心的橫眉一睇。

「傻子也好,我一樣疼 」

「大、大哥?!」

正在扶心上人上驢車,身後傳來女子遲疑的輕喚聲,認為她認錯人的韓重華回過頭,雖眼前的婦人讓他有種面熟感,但他再三打量還是認不出此人是誰,她看來快三十了。

二十五歲的他不可能是三旬婦人的大哥。

「你是大哥吧!我是金桂,你的大妹韓金桂。」婦人激動的揮著手,眼中含著淚光。

金桂?韓金桂……「你是桂姐兒?!」

怎麼會是她?!

「大哥變了很多,我都快認不出你了,要不是听大伯說你回來了,我還不敢上前相認。」他長高了,像個男人。

「你為什麼老了這麼多,簡直是……」當他大姊綽綽有余,臉上的細紋如魚網,一條又一條。

韓金桂訕笑的模模臘黃又刮手的臉,眼露生活的不如意。「孩子生多了,老得快……」

兄妹重逢理應是件歡喜的事,迫不及待的想一聊別離的過往和惆悵,思鄉的悲喜與憶及兒時,感懷樹欲靜而風不止的悲涼,一別多年,爹娘都不在,想孝順也無從孝順起。

可韓金桂卻像倒豆子似的拉著大哥的手不放,不斷地送訴她這幾年過得多悲苦,娘死父亡,無良大伯為了霸佔二房家產,狠心地早早將她嫁人,以十兩聘金賣給大牛莊的牛二,從此不聞不問,不管她死活。

一說到牛二,她又哭得更淒楚了,說牛二如何的不學無術、游手好閑,整天只會打老婆、罵小孩,不肯干活養家,她又要下田又要奉養公婆,家務全由她一手包。

然後哭著說她有五個孩子,前兩個沒養活夭折了,最大的孩子五歲,前年滑過胎,身子骨一直不好,養了許久才稍微好一點,如今她又有身孕了,想到城里找份活來做。

日子快過不下去了,無米下鍋。

光是她為媳的淒苦就足足哭訴了一個多時辰,哭聲尖銳得把孩子都吵醒了,最後韓重華給了她十兩銀子,她不滿意但仍勉強接受的拿走銀兩,還揚言有困難再找上大哥。

言下之意是有賴上他的意圖,想從他那兒多挖點銀子,要親大哥養她一家子,日後多有往來,多得到好處。

「大哥,你怎麼還不睡,又想爬牆去偷看立春姐是不是。」大哥那點心思呀!連他都瞞不過。

言下之意是有賴上他的意圖,想從他那兒多挖點銀子,要親大哥養她一家子,日後多有往來,多得到好處。

「大哥,你怎麼還不睡,又想爬牆去偷看立春姐是不是。」大哥那點心思呀!連他都瞞不過。

「胡說什麼,我是正人君子,豈會干肖小行徑。」他很想,但嘴上矢口否認,孤枕難眠的日子真難熬。

想起隔壁小娘子的一顰一笑,韓重華心頭熱了起來,忍不住想笑。

「正人君子就不是男人嗎?想女人是人之常情,像大伯就常背著人找上鎮里的李寡婦……」他看過一回,大白天也模進屋干那檔事,一完事後提著褲腰帶,狀似無事地走出來。

「大伯的事別往外提,我們也少與他往來,立身處事要心正,不行歪路,我們的事做好就好。」大伯的貪婪終食惡果,不知節制的得寸進尺,他的報應還在後頭。

「我曉得了,大哥,我絕對不會向別人說,大伯心再黑也是姓韓。」他們的長輩。

大伯終究是大伯,親源斷不了。「對了,金桂找過你嗎?你們之間還有沒有走動。」

「金桂……哦,大哥說的是大姊是吧!我知知道她嫁到大牛莊,她很少來找我,兩三年才見一次面,因為我沒錢。」

大伯從來不給他工錢,只管他早晚兩頓飽飯。

「她向你借錢?」韓重華目光一利。

「是呀!她總是說她沒錢,快活不下去了,讓我給她幾兩銀子買口糧,可是我一文錢也沒有,她就罵我沒用,說什麼娘家兄弟不能靠,然後又是撒潑又是哭鬧的向大伯要錢,大伯被她吵得不勝其煩便給她十斤白面,一把銅板,當是打發乞丐地打發她……」

每次他見了都覺得大姊很可憐,想幫幫她,可他身無分文幫不上忙,還常常餓肚子,他們姊弟都過得很慘。

「牛二是個什麼樣的人?」大牛莊離縣城近,離周家村很遠,用走的起碼要走上一天。

韓重陽想了一下。「他是泥水匠,偶爾會去幫人家蓋房子,但是他嗜酒,一拿到工錢就去買酒喝,一喝酒就發酒瘋,誰勸他他就揍誰,脾氣很糟糕。」

他對這個姊夫了解不深,前後見不到五次面,關于大姊夫的傳聞都是听來的,除了愛喝酒的毛病改不掉外,大致上還好,听說不飲酒時還挺疼孩子的,還帶孩子們去捉蝦、撈魚,田里逮田鼠加菜,和孩子樂成一團。

可是酒癮一犯就像換了個人似的,大聲嚷嚷吵個不休,不給酒喝就鬧、砸東西,其至動手打人,連他爹娘都挨過拳頭,更別提同床共枕的妻子,韓金桂是被打得最慘的一個。

「為什麼不和離?」好過和個酒鬼過一生。

「大哥,你站著不知腰疼,大姊和離了要吃什麼,她沒娘家可回又無兄弟幫襯,何況還有三個孩子,待在牛家起碼有幾畝田,收了糧就有飯吃。」離開牛家就會餓死。

「現在她有娘家了,家里也有空屋,帶孩子回來我來養。」他還養得起幾張嘴。

聞言的韓重陽只有苦笑。「間題是大姊離不開姊夫,她總說一夜夫妻百日恩,她看開了,也認命了,丈夫再怎麼說也是她孩子的爹,湊合著也是過一生,而且……」

「而且什麼?」還有後言?

「你不曉得姊夫那個人,他雖對大姊不好卻看得很緊,一回到家沒看到/V就找,找不到就鬧,若是咱們收留了大姊和孩子們,只怕姊夫會干脆搬到咱們家,賴吃賴喝還鬧得家宅不寧。」那人一發起瘋來就不管不顧。

姊夫去大伯家鬧過一回,那時他嚇得不敢探頭出來看,一個人躲在柴房里,後來大伯請來衙役才把姊夫架走。

可鋪子甩很多東西都被砸壞了,地上一片凌亂,他們收拾了好幾天才勉強能重新上架,賠了不少銀子。

「你是說他還敢來家里鬧事?」看來這牛二打小就沒人管朿,才養出他不知死話的性子。

「沒喝酒就不敢,黃湯一入肚便是莊上一霸。」偏偏他醉的時候比清醒的時候多,一般人家都不想他對上。

韓重華右手模著左手拇指,目色沉郁。「我了解了,桂姐兒本身也沒有和離意願,她甘願忍受拳打腳踢的日子。」

人若不想跳出泥淖,甘于沉溺,旁人說再多也無益。

看到兄長面上的失望,韓重陽忍不住為大姊說一句話。「大哥,不是每個女人都像立春姊那般悍而無畏,她敢逼錢家和離、帶走孩子,還以女獵戶自居的狩獵養家,她所做的事很多女人都做不到,你不能以她的標準來要求大姊。」

立春姊很厲害,幾百斤的山豬也能拖下來,若換成是他,只怕抱得動四、五十斤的而已。

「她是為母則強。」韓重華偏心地為喬立春說話。

「再強也不能用一根削尖的木棍插進雄鹿的眉心吧!鹿跑跳得多快呀,以人的速度根本追不上,可立春姊能無聲無息的靠近,迅雷不及掩耳的擲出木根,那力道得有多大,相信大哥你也不成吧!」他試過,最多十尺遠,動作遲緩又吃力,完全不能相提並論。

「那也是被逼出來的,人被逼急了什麼事都做得出來。」那只能說她潛力無限,天無絕人之路。

听他一味的偏袒,韓重陽調皮的眨眼。「立春姊是大哥心中的第一人,誰也比不上。」

他偏心偏得太明顯了。

「知道就好。」他不否認,有意讓弟弟知曉他心慕何人。

沒料到他回答直接,愣了一下的韓重陽好不訝異。「大哥,你不會真對立春姊有……有……」有意思吧!他說不出口這幾個字。

「我要娶她。」提到隔壁的小娘子,韓重華面上一柔,深邃的眸光中透出熠熠星輝,亮得驚人。

「可是她和離過。」以大哥的條件能娶到更好的。

「你不想要她當你大嫂嗎?」他看中的是她的人,而非曾經的過往,人都有無可奈何的時候。

這話把韓重陽問倒了,他也很矛盾,本想要個賢良溫婉的大嫂,一手包辦大小家務,可又覺得立春姊很不錯,好相處又會打獵,家里的肉多到吃不完。

「我已經向她求親了,不日你就會有個大嫂了。」兩家合一家省得跑來跑去,中間這道矮牆也可以拆了。

韓重陽一怔,隨即憨笑的橈頭。「大哥喜歡就好,只要給我飯吃,我不想再回大伯那兒了。」

誰當大嫂有什麼關系,管他一日三頓飽飯就成。

韓重華笑著揉亂他的發,因為頓頓吃得飽,原本瘦小的弟弟抽個子了,身子骨也長得健壯,面頰上有肉了。「大哥回來了,以後不會再叫你受委屈,這些日子你先學辨藥,等醫館生意穩定下來,釆購藥材一事就要托付你了。」他將會忙得走不開。

韓重陽訝然,不太自信的苦著臉。「大哥,我行嗎?我識的字不多,怕是好心做壞事。」

韓重陽啟蒙晚,他剛學字不久韓父就過世了,然後韓大伯借口代弟撫育佷子便把人帶走,而後他就像個小童工在韓大伯家干活,從早忙到晚,根本沒機會踫到書冊。

如今他識字是韓重華回來後開始教他,他學得很慢,很多字常常記不住,要重復一遍又一遍才記得牢。

「所以我才選在明年三月開館,讓你有多點時間學習,你是我弟弟,我不把你帶起來怎麼對得住死去的爹娘。」他們家就只剩兄弟倆了,再不抱成團就散成沙了「大哥,我會努力的。」絕不辜負他的期望。

他一笑,語氣一換。「不過你可以跟你的小佷子一起描紅,寶哥兒的字比你端正多了。」

韓重華取笑弟弟還不如一個四歲的孩子,再不用心真要從描紅學起,當個啟蒙期孩童。

面一赧,他滿臉通紅。「大哥,我先支睡了,你繼續賞月……真是的,我有那麼差嗎?只是字體潦草了些……」

自知羞恥的韓重陽落荒而逃,在更多的嘲笑聲發出前趕緊開溜,他在認字方面真的比喬弘書差……一點點。

八月中秋過後是重陽,重陽一過是十月,到了十月末至十一月中旬,地里的麥子也差不多熟了。

若依韓重華的意思,十月二十七就能成親了,可是新娘子喬立春卻惦念著幾畝地的收成,從城里回來的第三天便日日往田里跑,看麥子熟了沒,一見人家開始收割了,她也趕忙向周嬸家借鐮刀,下地勤收獲。

見狀的韓家兄弟也去幫忙,三人都是生手,人家割完麥子在院子曬了,他們也才割了一半,幾畝地花了幾日才收完,然後是哂麥、收倉,取一部分麥子去殼輾成粉,用在日常,其他就放入糧房里,有需要再取出。

這一忙就忙到十一月底,婚期遲遲沒定下。

喬立春自行開墾的兩畝荒地也要收成了,因為地不肥長得不太好,所以她也沒有再上山,自個兒慢慢地收拾,因此韓重華還有得等,他望月興嘆,想著哪一天才能抱老婆上炕。

「哎呀!我的腰……」

「春兒?」

月色中,一道駝背的身影緩緩移動。

「是我,別喊。」她的腰快不是自己的了。

「怎麼了,哪里撞到了?」關心則亂,想都沒想的韓重華翻過牆,一把抱起腰挺不直的女人。

「別踫我的腰,又酸又疼……」難受「你做了什麼事?」他一手伸向她後腰,時輕時重的揉桉。

「對,就是那里……唉!痛,輕點……我看豌豆熟了便想一口氣收了,誰知一直彎著腰,等收完了,我的腰也僵硬了,揉了老半天不見好轉。」明明不累人,可是折騰人,一瓣瓣豆莢得把腰彎很低才能釆收。

她以為是一件很容易的事,至少比操練還簡單,幾個時辰的馬步都蹲了,幾百斤豆莢還難得到她?

可她忘了喬立舂的身子骨差,她也不是地里的一把好手,收成作物對她而言是初次嘗試,她能知道摘豆莢就不錯了,豈能和種了幾十年地的老莊稼一較高下。

這叫不自量力,吃到苦頭了。

「不是說放著等我有空再去幫把手嗎?你怎麼老是不听話,一天不逞強就活不下去是不是?」韓重華口頭責怪著,但心里萬分不舍,隔著衣服不住的替她揉捏,活絡筋脈,讓僵化的後腰放軟。

「我想閑著也是閑著,不如動一動,反正也沒多少。哪知看著地不大,耗時卻很久。」

一度她以為摘不完了。

「這會兒忙完了,我們可以成親了吧!」再拖下去真要沒完沒了了,何時才能枕畔多一抹馨香呢?

「快過年了成什麼親,忙都忙不過來,還是等年後……」哪有人大過年的成親,還不讓人笑話她很急。

他忽地面一凶的貼近。「年後更沒空閑,要拜年、要走春、喝春酒,二月二龍抬頭後鋪子要裝修,接著進藥材、醫館開張,你說抽得出哪一日拜堂?」

「這……」他說得不無道理,只有年前這幾日比較不忙。

「你嫁也是嫁,不嫁也是嫁,就選在小年夜這一天,夫為天,不得有異議,我決定就好。」再讓他等就等出火了。

面對他的佯怒,喬立春好笑的皓腕一伸環向他頸背。「都听你的總成了吧,火氣別太大。」

「難得看你這麼溫順。」韓重華將頭埋在她耳後︰細聞她幽然體香,但手按著按著就由衫子下擺探入。

「我一向溫良謙恭,你不知道嗎?」

她眉桃,很挑釁。

他笑著吻住她的朱紅小口。「我只知道要堵住你嘴巴的最好方式是吻你,溫良謙恭留著唬人。」一說完,他又封唇。

月兒悄悄,掛在樹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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