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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愛就來 第五章

第四章

法國 普羅旺斯

仿佛上帝在此打翻了五顏六色的調色盤,藍天白雲是朵朵潔白的野姜花,蒼蒼柏樹搖曳枝椏,空氣里淨是松樹及燻衣草的香氣。

而一大片、一大片肥沃平坦的土地便是全球聞名的葡萄園區。

明亮的陽光將一串串或深或淺的葡萄曬得暖烘烘的,遠觀仿佛一串串珍珠。

「好漂亮……」

珍珠環顧四下美不勝收的風景,一陣微風拂過她雙頰的發。她穿著粉底紅花的孕婦裝,挺著渾圓的小月復,肌膚閃動著滑潤的光澤……

威廉覺得她比眼前的美景更漂亮。

名牌房車在戴爾蒙莊園大門前停下,車門一開,珍珠立即下車,展臂往前跑去,安杰拉也依樣畫葫蘆。

「你們……」最後下車的威廉莫可奈何的搖搖頭,寵溺的視線追隨在她們身後。「珍珠,小心點。」

「人家坐了十幾個小時的飛機跟車子,不這樣跑一跑、動一動,都要坐出一團肥肉啦!」珍珠乖乖的走回他身邊。

懷孕初期的嗜睡癥狀已經消失了,她現在可是精神抖擻,活像個過動兒,還常常不怕死的「帶球」跑,讓人不禁為她肚里的小生命捏把冷汗。

尤其是威廉。

「珍珠!」

「……好嘛!」只是,珍珠還是有分寸的,威廉只要一出聲叫喚,用那雙溫和平靜的眼神看著她,珍珠便自然而然地乖乖听話。

她就這麼讓威廉挽著,一起走進戴爾蒙莊園內。

高聳的白牆、灰藍的屋頂,建物本身仿佛城堡般壯觀,珍珠是知道她的夫家很有錢,可是有錢到蓋了一座城堡當住家,這就完全超乎她的想象啦!

「歡迎回來,威廉主人、安杰拉小姐。」

既然有了這麼一座城堡,那麼再有一票穿著制服的僕佣,似乎也就不足為奇了。珍珠看著排成兩列的男女,紛紛地朝他們鞠躬致意,不禁有種君臨天下的錯覺。

「這位是我的妻子珍珠。」威廉簡單介紹一下珍珠。「也是你們的女主人。」

「珍珠夫人好!」才剛抬起的腦袋又紛紛往下點去。

珍珠不好意思被人這樣「膜拜」,露出害羞的笑容,說了句臨時惡補的法語, 「BONJOUR!」日安!

威廉頷首,召喚老管家,「巴倫,老夫人呢?」

原本威廉是打算等珍珠生產過後,再帶著母子倆與安杰拉一塊兒回法國的,但是莊園里一通緊急來電,說是老夫人——亦即他父親的元配生病住院,檢查的結果是大腸良性腫瘤,經過開刀後便返回莊園靜養。

盡管威廉和這位名義上的母親向來無法親近,但得悉消息後依舊立刻找人接手在台灣進行的工作,攜妻帶安杰拉趕了回來。

「老夫人在三樓的日光室里。」老管家巴倫回答。「她近來常在那里休息。」

日光室其實就是三樓的露天平台,可以鳥瞰大片的葡萄栽植區,以及起伏的山巒。

老夫人就站在平台的矮牆邊,听見後頭傳來腳步聲,她微微轉頭,看見來者時微微一怔,旋即又面無表情地背對他們。「你們回來了。」

「是的,我們回來了。」威廉也面無表情的響應。

珍珠一怔,奇怪地看著他們,倒是安杰拉親昵地跑去拉老夫人的手。老夫人轉身低頭看看她,模模她的金發,這才露出一絲笑意,不過依舊不肯正面看向小夫妻倆,也不再跟他們說話。

「我帶我的妻子回來了,她叫珍珠。我並不奢望您會喜歡她,但希望您能尊重她。」

雖然他的口氣不佳,可是老夫人卻像是習以為常了。

「我何必喜歡她?戴爾蒙家純正的血統到你時就已經被破壞殆盡了,我一點也不訝異你會娶一個黃種人妻子。你就像你的父親一樣,一點也不重視純正及傳統的重要性。」

是夜。

威廉走進仿路易十四時代風的大理石浴室,看見珍珠泡在滿是蒸騰熱氣與泡泡的浴池里。

「你在發什麼呆?」他在池邊坐下,嗯哼地咳了一聲,卻絲毫引不起她的注意力,他索性伸手在她眼前揮了揮,這才換得她眨動雙眼的響應。

她的模樣看起來有一點點的憨,可愛得要命。

「笨珍珠。」他現在也愛這樣逗弄地喚她了。

以手指梳開她濕濕的發絲,他低頭親吻她,一點也不介意身上的衣物會被弄濕。

「唔……」泡在舒服的熱水里和心愛的男人接吻,珍珠只覺身體沸騰到了極點,如果不是背靠著池壁,她恐怕早已虛軟得沉入池底。

「你看起來真是秀色可餐。」威廉意猶未盡,嘴輕輕刷過她的雙唇,一遍又一遍。

「我真想把一瓶七五年份的紅酒倒在你身上,然後一點一點慢慢吮……」他在她耳邊訴說各種瘋狂的想象,害得珍珠耳根上的緋紅始終不退,他則在水面下來回撫弄她豐盈的,就是故意要逼瘋她。

「你好可惡!」珍珠鼓起雙頰,不甘示弱地抓住他的襯衫衣領,借著水的浮力挺身吻他。

啊!他的嘴就像水果酒朱古力,又甜又醉人,她不像他那麼會說甜言蜜語,只能用丁香小舌來勾引他,從他的嘴里吻到唇外,得意地撩撥他燃燒的欲 望,然後!

「啾!」她倏地結束這個吻,推開他,徑自往浴池另一邊游了過去。

「什麼?」糊里胡涂地被一把推開,威廉下一秒就回過神,大笑著,「可惡,我要報仇。」

他迅速月兌掉自己全身的衣物,下水逮人去也。

「抓不到、抓不到……」笑著閃躲,珍珠一邊對他扮鬼臉,一邊朝他潑水。

浴池大得很,兩人就像兩條悠游的魚,在水中嬉戲。

「抓到你了!」威廉突然一個撲襲,順利將珍珠困在浴池的一角。

「哇!救命∼∼」珍珠假意呼救,雙手合十仰頭看他。「求求你不要傷害我,先生。」還假裝瑟縮一下。

「那你求我啊!」懶懶拉長尾音,威廉眼底寫滿笑意。

「怎麼求?」奇怪,為什麼她覺得這種場面似曾相識?似乎是在她很小很小的時候……

「親親我,」威廉低頭吻上她的額心,「像這樣……懂了沒?」

他再度抬頭,笑覷她仍回不了神的模樣,額心微微磨蹭著她的。

「嗯。」她踮起腳尖,雙手攀住他的肩膀,依樣畫葫蘆的吻上他的額心。

她舌尖軟女敕女敕的觸感讓他通體輕顫。

嘿!「忍耐一下喔∼∼」珍珠故意這樣提醒他,「我的親親還沒結束。」

威廉發出一記難耐的呻 吟,一副壯士斷腕的慘烈樣!

當她的小嘴一路蜿蜒而下,經過他的下巴、喉結、胸膛時,威廉的鼻息由平穩轉為濁重。

「珍珠——」一個男人能忍受的也只有這麼多了。

威廉攫住她的雙肩,珍珠驚喘一聲,雙頰緋紅地仰頭看他——糟糕,她好象有點玩過火了?

「這個……」她趕緊停止捉弄,一矮身,想從他的臂彎下溜走,但她逃亡失敗,反而被他禁錮得更緊。

「我知道錯了,不該這樣玩你——」浴室里傳來一聲尖叫。

戴爾蒙老夫人對她反應冷淡,是珍珠意料中之事,但她沒想到全莊園上下亦是如此。

珍珠走到哪,好奇觀察的眼神便會跟到哪,珍珠試著跟他們說話,對方不是借故走開,要不然就是裝成一副听不懂她的破法語的樣子。

唉∼∼這教向來樂觀的珍珠也不免氣餒。

「他們為什麼不喜歡我?」晚上,她不服氣地在房間里,站在大床上揮舞粉拳。「可惡,他們討厭我!」

無論做什麼都將她排除在外,難道她就這麼一無是處,成天只能陪著安杰拉玩布偶扮家家酒?

威廉安撫地握住她的粉拳,一根根親吻她的指尖。

「有誰敢不尊敬你、對你不禮貌嗎?」他的聲音听起來很溫和,但珍珠卻有預感,如果自己真的說出某人的名字,那人鐵定會倒大楣。

「沒有。」轉轉眼珠,她試著撒謊不眨眼——才怪!那對她不禮貌的名單可是落落長咧!可是她不想讓他擔心,威廉平常白天里就夠忙的了,她不想增加他的負擔。

「是嗎?」威廉察言觀色,不怎麼相信她的話,但是珍珠已經乖巧地往他懷里一偎,仰頭對他嫣然一笑,「別說這些了。你還沒告訴我,你今天都在忙些什麼?葡萄園里又發生了什麼有趣的事呢?」

這對小夫妻回普羅旺斯的時機很巧,正是一年一度的葡萄采收季。

莊園的人全體總動員,拿著竹簍及剪子,采下一串串成熟的葡萄。

摘采的葡萄經過除梗、榨汁等步驟,便要進行發酵、除渣再裝桶的過程,讓酒在桶內熟成,接著才能裝瓶出廠。

如此重要的大事,當家作主的威廉更是事必親躬,忙得不可開交。

「听起來好好玩喔……」看他說得眉飛色舞,珍珠羨慕又嫉護,很是哀怨地看著自己的肚子,小手嘔氣地往肚皮一拍。「可惡!都是你啦!害人家都不能出去玩了。」

「嘿!你可別這樣欺負我兒子。」大掌趕緊握住小手,威廉哭笑不得地警告她。

「我哪是在欺負他,我是在『疼』他好嗎?」珍珠理直氣壯地反駁。

威廉失笑地搖搖頭。他怎麼看都是珍珠在遷怒——為自己不能參予大家的活動而氣悶才是事實。

「葡萄圖里的工作太粗重了,不過你可以幫忙準備接下來的新酒開瓶宴會。」的確是該給珍珠一點事情做做,她看起來悶壞了。「這是女主人的工作。我會通知老夫人一聲,請她將今年的籌備工作交給你。」

「這樣好嗎?」在珍珠看來,從戴爾蒙老夫人手中剝奪這項意義重大的工作,她內心會做何感想?又會不會生氣、會不會難過?

「沒什麼好不好的,我現在就通知她。」威廉看她思索的神情,以為她在擔心日後會被老夫人刁難,立即拿起話筒按下內線。

「等一下!」珍珠及時阻止了他。「我自己來通知她就好。」她對威廉搖搖頭。「你這樣做太直接了,會傷害到她的感情。」

「哈!傷害她的感情。」

「威廉……」珍珠搖頭,不贊成他這種不屑嘲諷的態度。

看來這對「母子」的嫌隙比自己想象中的還要來得嚴重,總有一天,她會弄清楚個中原因。

為了給自己壯膽,珍珠去找老夫人時帶著安杰拉,也是希望一旦氣氛不對時,小女孩能有緩和的作用。

「——所以,威廉不希望才剛動完手術的您太勞累,今年的宴會要我來幫您的忙。」珍珠好不容易才把話說完。一半是因為法文仍青澀拗口,一半是因為努力把善意的謊言編得更好听可信。「他說我可以從您身上『念』到許多事情。」

老夫人不說話了,不過終于不再對她不屑一顧,緩緩投射而來的眼神蒼老卻犀利,頓時讓珍珠有轉身想逃的沖動。

「唔……」安杰拉放開珍珠的手,抱著布偶去拉拉老夫人的手,藍色的大眼楮無聲乞求著。

老夫人對所有事都很冷淡,單單對小孫女沒轍——她又老又病,無法好好照顧愛子留下來的女兒,但這並不代表她就不疼安杰拉了。

她該對安杰拉為珍珠的求情如何處理?她發現小孫女很喜歡珍珠。

珍珠突然靈光一閃,急忙換個方式來邀請老夫人,「將來安杰拉也要負責這宴會,您可以乘這機會順便教教她。」

「……好吧!」算這個女人會說話,老夫人勉強同意了。

YES!珍珠在心中歡呼,臉上忍不住露出得意的憨笑。「太好了,老夫人,我一定可以從您身上『念』到許多事情,請多多指教。」

「……你該從我身上學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標準的法文,注意,不是『念』到,而是『學』到。」

威廉正在書房里開視訊會議,遙控著在台灣與「饗釀」的合作事宜。

今年的戴爾蒙新酒產量多又醇美,主要是因為歷經一整年春霜、冰雹,與夏天熱浪的侵襲,大自然無形間對葡萄去蕪存菁的篩選,讓留下來的葡萄更形美味。

「台灣方面希望跟法國同步推出新酒造勢活動,以年度限定的方式來刺激消費者的購買欲 望。」

「我知道了。」威廉拿起一旁傳真機所傳送過來的資料。「預估需要多少瓶的酒?」

「預估的量是……」

法語中文你來我往,其間還夾雜一些英文,長達三小時的視訊會議終于結束,也到了吃午餐的時候了。

伸個懶腰,瀏覽PDA的內容,他發現自己有個約兩個半小時的空檔。

換句話說,他可以好好放松一下。

「珍珠夫人呢?」隨即撥內線給老管家巴倫,他想和嬌妻吃頓甜蜜的午餐。

「珍珠夫人在日光室。」老管家巴倫的回答出乎他意料之外。「她和老夫人、安杰拉小姐在一起。」

「什麼?」威廉立刻從皮制沙發上站起,迫不及待地離開書房。

珍珠和安杰拉在一起,他可以理解。

安杰拉和老夫人在一起,他也可以理解!

可是,為什麼珍珠和安杰拉和老夫人會在一起?

這可就大大超出他所能理解的範圍。

擔心珍珠受委屈,威廉一刻也不敢遲疑地奔向日光室。

日光室正中央擺著長桌,瓶瓶罐罐杯杯,空氣中彌漫著酒香,令人聞之即醉。

「酒瓶上的辨識卷標會有萄葡生產地、采收年份、酒精濃度、容量……」

「品嘗葡萄酒最基本的就是高腳杯,以便鑒別酒色及避免手溫影響酒味。」

「開瓶的第一步驟是用刀片切開瓶口鋁箔包裝……」

背對著門口,認真的學生珍珠正搖頭晃腦地背誦著相關常識,安杰拉雖然並未出聲,可是看她也跟著擺動小身體的姿勢,足以判斷她亦默誦于心。

坐在她們正對面的老夫人化身為權威老師,認真的教導。

她們在做什麼?威廉快速閃到石牆邊,繼續觀察。

「很好,」老夫人還是眼神嚴厲地盯著珍珠,但口氣卻沒有威廉預料中的冷漠。「普羅旺斯的紅酒產地?」出其不意的考試了。

「教皇新堡、薩布雷、邦多勒……」

「白酒產地?」

「卡西斯、呂貝弘坡地、普羅旺斯北區……」

「玫瑰紅產地?」

「塔維勒——」咕嚕嚕嚕……一陣再明顯不過的肚子饑鳴聲響起,珍珠尷尬地對老夫人傻笑,還想開口說些什麼,腰身卻被平空出現的男人給圈住。

「威廉?」她驚喜莫名。她已經習慣丈夫一忙就是整天不見人影,反倒不習慣現在就看見他人呢!

「嗨!」威廉先對珍珠一笑,面對老夫人時再換上一張沒有表情的臉孔。「午安,如果您不介意,我想和我的妻子共進午餐。」

老夫人還來不及答腔,珍珠就搶著大聲鼓掌起來,「好哇好哇!我肚子餓死了,我們一起吃飯聊天吧!你說好不好,安杰拉?」順勢挽住小女孩尋求同意票。

什麼?投反對票的兩人一怔,不約而同地互望,再嫌惡地各自別開頭——這點雙方倒是很有默契,決定裝作沒听見珍珠方才說的天方夜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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