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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愛就來 第十二章

第八章

威廉發現自己「上當」時,已是後悔莫及,原就晦暗的心如今更罩上一層別扭的惱怒。

起先他把自己反鎖在偌大的書房里,不論吃飯睡覺,只允許別人把東西放在門外的地上,用咆哮把所有想關心他的人趕走。

就算是心有己心憚,可僕人們其實各個都或多或少關切著身心受創的男主人,但才一靠近,便會被他蓄意的猙獰凶相與粗暴的嗓門給逼退。

「統統給我滾!」他憤恨地欲逼退所有的人——在他看來,這些關切的臉孔其實底下都是恐懼的、嘲笑的嘴臉吧?惡心惡心惡心!

白天的他令人恐懼,但一到晚上,他卻陷入無法言喻的恐懼當中。

快逃啊!再不走就要倒下來了——

威廉倏地睜開布滿血絲的雙眼,從睡夢中驚醒。

從美國回來後,他就很難得睡上一場好覺,就算睡前灌了半瓶以上的老酒,他還是每每在夢中重回那倒塌的現場,總有自己被壓到窒息而死的錯覺。

跟蹌地從床上翻下來,的上半身有點冷,而且他空蕩蕩的右手邊——該死!

他惱怒地拉開房間的門,腳下差點絆到一只用餐托盤。

和這段日子以來一樣,托盤里滿滿地裝著各式各樣的餐點,已經擱了有段時間了吧?都已經變涼不再冒熱氣,但仔細一看,全都是他愛吃的口味。

威廉抿著雙唇,硬著心腸不去理會,偏偏在繞過托盤時還特意放輕腳步,深怕自己踩到打翻,辜負某人的心血?不對,誰管那麼多,他高興不打翻就不打翻而已——他這樣告訴自己,一邊面無表情地往酒窖走去。

「咦?威廉,你起來了嗎?」但他卻看見珍珠站在酒窖門前和僕佣們說話,一副和樂融融的模樣,這讓他心頭冒起無名火——尤其是那群僕佣大半都是男性的時候。

「是啊!我起來了。」威廉的口吻就像正在發酵的葡萄酒——溜酸得很!「你看起來很忙。」他用一種連自己都訝異的酸澀口吻道。

「嗯,還好啦!因為今天要把桶裝的酒換裝成瓶,所以大家都很忙啊!」

威廉這才想到他在屋內一路走來,的確都沒踫到什麼人。沒錯,大家都在忙,這種日子的確是全體總動員的日子,而他這個莊園主人……

重重甩頭,他抿唇回復一臉的陰霾——那不關他的事!

「威廉,你來得正好,可以到萄葡園里——威廉?」珍珠想抓住他的左手。

「滾開!」他頭也下回地用力甩開她,仍帶些不穩的步伐走入酒窖里。

珍珠先是不解地和其它人交換一個眼神,倏地恍然大悟,飛也似地跑進酒窖里。

「威廉,你想做什麼?不行,你不能再喝酒了!」她一看見他隨意打開酒桶取酒便猛灌的舉止,立即上前阻止。

「滾開!」口氣很凶,但高舉的手卻怎麼樣都無法逞凶,他手中的酒仍被珍珠奪了下來。

「適當的飲酒是可以,但過量就不好了喔!」像是面對一個小孩子,珍珠把拿著酒的手反剪到身後,另一手搖著指頭「教訓」他。

「滾開!」他應該感到生氣的,卻偏偏夾雜著一絲好笑的情緒,只因珍珠的模樣太可愛了。

「不要!」她癟著嘴,與他僵持對峙。

「我會——」打她?盡管拳頭已經威嚇地舉高,但是威廉怎麼可能下得了手?尤其珍珠雙眼里還寫滿了信任。

「哼!」悻悻然地放下拳頭。不喝酒就不喝酒吧!反正喝了酒還是會做那些壓死人的噩夢,有什麼差別?

珍珠也松了一口氣,將身子往前傾,小腦袋往他的身上磨蹭。

「夠了沒!」應該要推開她的,但他又怎麼舍得呢?到最後,威廉只是落得口頭斥喝。

「威廉。戴爾蒙,你沒事縮在里頭做什麼?滾出來,里格納有要事找你商量。」聞風而來的老夫人站在酒窖門口前叫陣,身邊跟的是葡萄圖的中年工頭。

「老夫人,」珍珠舍不得威廉被罵,趕快咚咚咚地從酒窖里奔出來。「對不起,他的心情不好。」

「心情不好還是得工作呀!不然是要當廢人嗎?」老夫人話未竟,看見威廉終于從酒窖里出來了。

「誰是廢人?!」他被氣到了。盡管老夫人說的每一句話都是事實,但他就是受不了這種變相的嘲諷;盡管珍珠說的每一句都是體貼,但是他也不要這種變相的憐憫。「誰說我不能工作來著?」

懷著如許復雜矛盾的情緒,不知不覺的,威廉卻被老夫人的「嘲諷」、珍珠的「憐憫」,給逼得開始振作起來。

他穿著簡單的白衫長褲,墨鏡仍然戴得牢牢的,臉繃得緊緊的,從原先垂首的姿勢變為抬起頭,似乎故意要讓別人看見他一臉的恐怖,產生嚇阻的作用。

但是出乎他意料的,他「曝光」的時間愈長,莊園上下反而愈來愈習慣,更在以為他沒注意到的時候,好奇地多看他一眼。

哼!那是因為他們都在演戲!威廉如此偏激地斷定道。

「嚇!」冷不防有一雙小手從身後抱住他。

「威廉,你又在發呆了嗎?」珍珠習慣性地將小臉往他那挺直硬實的背脊揉弄。「跟我說話好不好?我跟你說喔!今天我……」

若是以前溫和的自己,一定是會微笑以對,仔細聆听她那喜孜孜的報告吧?可是今非昔比,威廉厭煩的只想叫珍珠閉嘴滾開.他對什麼都沒興趣……

掉頭轉身,威廉無視于甩開珍珠時,她那黯然的表情。反正也沒必要愧疚,因為不一會兒工夫,珍珠又會露出「繼續加油」的表情,再次纏上來。

「滾開!」

「啦啦啦……」

他吼她,她就裝傻。

如果威廉有仔細看過她臉上一閃而逝的難過表情,就會明白其實珍珠並不是那麼的無動于衷。

他不知道,當她這樣笑咪咪地裝瘋賣傻,背後需要多少勇氣?而她只希望當他看見自己的笑臉時,心情終會稍稍舒緩一些。

以愛為名,天下男女會做出多少令人動容的傻事呵!

夜深了,書房里依舊燈火通明。

誠如之前老夫人所說的,心情不好還是得工作。威廉正迅速拾回戴爾蒙莊園主人的責任感,更甚者,藉以工作來逃避……嗯,他也不知道自己在逃避些什麼?

不,其實他清楚得很——結束越洋視訊會議,威廉一轉頭便看見堅持要陪著他工作、最後卻窩在沙發上打盹的妻子,整顆心像被人擰了一把,一種比被截肢更劇烈的空虛、痛楚,直逼得他喘不過氣來。

「珍珠……」他的聲音是那麼的粗嗄難听,卻又那麼的溫柔憐惜,他一遍又一遍的呼喊她的名字,和在白天里叫她「滾開」的命令聲是截然不同的。「我該拿你怎麼辦?」

創傷癥候群改變了他原先溫文有禮的性子,如今威廉更發現自己不知道要怎麼去愛她?便痛下決心,不如就此將她推開,讓別人來珍愛她。

真的,就讓別的男人來珍愛她!每每他這樣告誡自己,但一轉身看見她和別人有說有笑的,又會讓他心頭妒火叢生,恨不得她趕快再回來黏著自己。

「珍珠……」他忍不住將臉埋入她流長的發絲里,而她的小手也很配合地繞上他的脖子。

「我抓到你了!」珍珠哪里睡著了?眼楮眨巴眨巴的好不明亮呢!「不要走∼∼」嬌聲軟軟地哀求,小臉微仰,雙唇微嘟。

威廉立刻發現血氣迅速往下竄流到雙腿間的某一點。

要命!「你在干嘛?放開。」唔……

他只有一只手,推不開她,只好繼續跟她保持相親相愛的姿勢。

珍珠將他掙扎卻憤怒、渴望又竊喜的微妙表情一一收進眼底,笑嘆心里。

老夫人說得對,男人其實就某方面而言是個長不大的孩子,會鬧會拗、硬脾氣,所以老夫人用心良苦的使用激將法,好不容易才將意志消沉的他給推回正常的生活軌道上。

「我叫你放開!」

「不放不放不能放。」珍珠像在唱兒歌,「絕對不能放,一放你就會飛了。」小手出奇的有力,硬是將他的上半身壓下,兩人眼對眼互望著。

「我叫你放開……」糟糕,被她那雙圓潤大眼一望,血氣就更旺盛了。「滾……」威廉努力想保持住自己的火氣。

「不放不放……」珍珠看他有些動搖,笑意加深,微嘟的雙唇用力往上貼住他的。「不能放……」

是呀!她怎麼放得開這個男人?即使是下輩子也辦不到啊!

淺吻瞬間高張成狂熱,溫柔被野蠻取代。

很好,不肯放是嗎?

那就一起沉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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