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鎖定我的幸福 第五章

第三章

春暖花開的時節,苗小飛也迎來了她事業的春天。

進入「創天國際」滿三個月,她天資聰穎,謙遜好學,勤勉刻苦,和同事們也都相處得極為融洽,當然不包括個別異性……

終于和艾林一起成為了「創天國際」這個溫暖大家庭的正式成員!

終于開出了和荷爾蒙她們一樣每月三千塊的薪水!

終于當上了高級寫字樓里的小白領!

終于不再需要老媽接濟自己!

終于可以大吃一頓了!

說到飯局,苗小飛最近還真接到個通知,大學里的同學說是這大半年沒怎麼在一塊折騰,要約出來大家見個面,以聚會為名行聚餐之實。

擱在之前苗小飛青黃不接沒米下鍋的時代,她听見聚會的直覺反應就是得交銀子,肯定要嚷嚷著我是窮人沒我什麼事,進而退避三舍。

可是今時不同往日!咱也算是熬出了小半個頭,好歹混成了大公司的小白領嘛!腰板也直了,說話也硬氣了,更不用找老太太拉贊助了。

那還怕啥?有飯局咱就上,別猶豫!

同學里面負責打點一切的「事兒媽」告訴苗小飛,聚會約在「小昆侖假日酒店」,本周日傍晚六點在酒店大堂集合,先到先等,不見不散。

苗小飛跟公司同事打听「小昆侖」的地理位置和消費檔次。

艾林喜歡吃西餐,平時不怎麼下中餐的館子。

荷爾蒙說她光知道「昆侖」,至于它弟弟就不太清楚了。

施瑞柯是一外籍勞工,除了酒吧的門朝哪開其他一概不知。

還是隔壁的隔壁桌的VOA交游廣闊消息靈通,她說「小昆侖」在人民路轉角,是去年年底開張的,生意還挺火。

苗小飛听VOA把「小昆侖」比劃得跟盤絲洞一樣,心生敬畏。

「不過那兒的菜做得是不錯,老板听說也有點背景,不然怎麼張羅得起來一個酒店嘛!」

「我就關心價錢,好不好吃問題不大,便宜管飽就成。」

所有人包括艾林在內,都把苗小飛從頭到腳地鄙視了幾遍。

「你什麼時候才能進入小康啊?沖這愚昧的思想,我看還得再等等。放心吧,那兒是貴族享受工薪消費,也就刮你點皮毛,不傷血肉。」VOA恨鐵不成鋼。

「那我就不怕了,嘿嘿。」苗小飛吃了定心丸。

「時光飛逝啊,快到下班之時了,稍後各位有何打算?結伴去吃披薩如何?」施瑞柯就是沒進化好,特別容易餓。

「你們去吧,我現在開始到後天晚飯之前都不吃東西了,得留著肚子把本錢吃回來。」

眾人對苗小飛的唾棄已經無以復加。

「外語系嘛,女的多,到時候都跟那端著,我一個人的能力也有限,菜肯定吃不干淨,要不我到時候打包帶點回來,給你們當早飯怎麼樣啊……」

眾人集體缺氧。

事實證明,苗小飛是一個多麼淳樸的好孩子啊!

周末赴宴這天,苗小飛勉強只吃了一點餅干,拼命喝水維持生命,從早上起床以後就一直在翻箱倒櫃地搭配行頭、往臉上招呼紅的綠的,平時邋遢一點沒關系,關鍵時刻咱決不含糊,力求展現時代女性的新風貌。

一切弄妥,把鬧鐘調到下午五點,苗小飛窩在沙發上呼呼大睡,養精蓄銳。

一覺醒來神清氣爽,苗小飛挎上包出門,伸手攔了輛桑塔納,往里一鑽就死盯著計價器不放,上頭的小紅字跳一下她就緊張一下。

好在苗小飛體質過硬,沒有心肌梗塞地到達了目的地。

「小昆侖」比想象的氣派多了,她都懷疑上了三星級。

看見大堂里早就擠滿了一堆熟面孔,她大叫一聲「冤家們可想死我了」就撲了過去。

進了包廂,三桌坐滿。

同志們風華依舊啊!不過都已經是上班族,變得成熟是一定的了。

苗小飛端著茶碗也跟著裝成熟,笑呵呵地打量著諸位同窗。

和尚還那麼瘦,那小細腿都沒她胳膊粗呢!吃素的人就是不一樣。

雪花膏穿的可是DIOR,艾林都咬咬牙沒舍得買的新款春裝,看來她釣到金龜婿的傳聞不假。

事兒媽把婚都給結了,領著他的漂亮媳婦美滋滋地挨桌轉悠,這才多久沒見啊,他那腰圍又見長,估計媳婦不光漂亮還賢惠啊!瞧把事兒媽滋潤的。

苗小飛清清嗓子,正要對著事兒媽唱豬之歌,突然收到一條短信︰「遙祝佳肴可口,歡宴盡興!」

是施瑞柯發來的,這可把她給樂壞了,誰說所有的外國人除了Japanese都討厭發短信的?施瑞柯不就入鄉隨俗,勤練拇指功嘛。

「創天」的高層規定,外聘的職員一律得具有相當程度的中文水平,施瑞柯的中文老師專攻的是古漢語,這直接導致施瑞柯除了言談舉止古色古香,平時也沒少給同事們發去一些意味綿長飽含通假字的短信。

倒是那個下江南,仗著自己底薪高分紅多經濟實力雄厚,從來不會用短信聯絡苗小飛,說什麼發來發去真麻煩還是直接講電話方便。

他當然是無所謂啊,苗小飛就得一面听他在電話那頭大呼小叫,一面心疼手機費……

怎麼突然想到那家伙了?晦氣晦氣,還是看看菜單吧,親愛的同學們都點了些啥好吃的呀……

是誰這麼喪盡天良?!頭盤就點個鮑魚!點心還是冰糖燕窩!

這得多少錢哪?我是來吃飯的,不是來獻血的啊!

苗小飛天生窮命。這就使得她的目光也變得短淺,出門時心想VOA說了「小昆侖」消費低,也就是普通的同學聚餐嘛,大家都是打工仔,肯定吃不了什麼鮑參翅肚,用不著帶那麼些錢,回頭再給弄丟了呢……

結果,同學們一下子就給她上了兩樣山珍海味,讓她開開眼界。

捏著兜里的唯一一張紅色大鈔,她開始冒冷汗了。

這要是被同學們說自己是來蹭飯的,那她這張老臉還往哪擱啊?

就算現在跟誰借也不合適……可是這麼貴的東西,她苗小飛一介草民何德何能,就算吃下去也消化不了,造孽啊!

美味佳肴一道一地道端了上來,多是看上去就不便宜的,心虛讓苗小飛不敢有什麼大動作,只象征性地夾了幾塊竹筍,吃到嘴里味同嚼蠟。

「大家都吃好喝好,吃好喝好啊!」事兒媽反復著這句話,摟著他家小媳婦,就好像是他在擺喜酒大宴賓客一樣。

如果這時苗小飛兜里多出幾百塊錢的話,她一定是在跟事兒媽拼酒,而且大罵他不是東西結婚也不請她去鬧洞房……

絕對不會是像現在這樣,悶著頭玩深沉。

她最害怕的是,當酒席過半,事兒媽一拍桌子斷喝——你們挨個地趕緊把飯錢交了!吃霸王餐的亂棍打死!

真打死也就罷了,關鍵是也太丟人了吧,想她一個花季少女含苞待放……

不管了!反正都是死,不如被這桌美食撐死好了,還能做個飽鬼。

苗小飛饑腸漉漉,終于將榮辱存亡拋諸腦後,一雙手虎虎生風上下翻飛,滿桌美味在劫難逃。

「真好吃啊!我死而無憾了……」苗小飛左手夾一個鮑魚,右手捏一盞干白,用感動驅散了恐懼。

「我請的大師傅以前可是做國宴的御廚。」苗小飛又一次听到了一個她鐘愛類型的聲音,足以繞梁三日。

聲音的主人合上包廂的房門,徑直走到了苗小飛那桌旁邊。

他就是「小昆侖」的老板,個子挺高,瘦,看上去很年輕,也不像許多民營企業家一樣愛穿繡著小兔子腦袋的西服,很清爽,笑起來就像個大學生或是年輕講師。

「苗小飛是吧?剛才大堂里就看你眼熟,我是沈霜松啊,原來在政法系讀研的。」

「是、是嗎?我這個,記性不太好……」

「我可欠你澡票錢呢!」

「啊?哦!原來是你呀……」

當年的情景再現如下——

時間是苗小飛大一那年的某個夏日,H大校園里,風景如畫,情侶如織。

苗小飛一個人端著花臉盆,踩著塑料拖鞋,哼著小曲往澡堂里鑽。

在門口遞澡票的時候,旁邊一個高個男生跟她搭訕︰「同學,打擾一下,我忘帶澡票了,身上現在也沒有零錢,你能借我一張嗎?」

苗小飛雖然很多時候極為摳門,但還是十分樂于助人的,她見男生可憐,便慷慨解囊,捐獻了自己的一張澡票。

「我找機會還你一張吧,你貴姓?哪個系的?」

苗小飛真想撩撩頭發說我叫雷鋒家住中國,可又覺得這男生有套近乎之嫌,好感降低,也就懶得搭理他了。

男生見苗小飛裝聾作啞,不好再說什麼,道了聲謝,轉回身把澡票遞給了身邊戴眼鏡扎馬尾的女友,跟她說︰「下回別再忘了,快進去吧,我上外頭等你。」

苗小飛見到這一幕,可是羨慕壞了。

多好的男朋友啊!女朋友沒帶澡票,自己就頂著壓力舍身出馬,還說要等她呢……

苗小飛沉寂多年的心也忍不住開始向往愛情了。

盡管後來沈霜松很快就畢業了,再也沒見過他幾次,可因為有澡票這檔子事,兩人也算是點頭之交,談話內容永遠是沈霜松跟苗小飛說不好意思我又忘帶澡票了下回一準還你……

一還就是三年半啊。

可是真想不到當年的落魄戶如今這麼發達,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

「難得學弟妹們賞臉光臨,我又欠苗小飛個人情,今兒這單算我的。」沈霜松吩咐服務員再給每桌上個時鮮拼盤。

苗小飛心花怒放,耶!用不著掏銀子了!也就不會丟人現眼了。

「那不合適,打開門做生意,怎麼好讓老板破費呢。」事兒媽使勁給苗小飛灌涼水。

「各位都是社會精英,往後我還指望你們關照呢!就別跟我客氣了,一頓飯我還請得起,大伙兒開心就好。」

苗小飛隱約覺得沈霜松怎麼和艾林有點像,都會說話又能服眾,將帥之材啊。

她做夢也想不到,一張兩塊半的澡票能換來這麼豐盛的大餐。

感動之余後悔當初沒有多塞給沈霜松幾張,更後悔沒有在剛才多搶幾個鮑魚……

「你在哪兒高就啊?」苗小飛身邊剛好有個空座,沈霜松過來坐下,端了杯酒,笑著跟她聊天。

「我啊,賣給‘創天國際’了,干不好,瞎忙活。」苗小飛在沈霜松面前也不繃著,吃喝照樣。

「‘創天’啊……公司挺大的,有前途,你這麼有能耐將來肯定了得。」

「我就是一小白領,打工仔,外來妹,能怎麼折騰?有口飯吃餓不死就行。」苗小飛巡視一遍包廂里的高端裝潢,由衷感慨,「還是自己當老板痛快啊!」

「也是,我就不願意讓人在上面管著,難受,再小的老板也是做主的人。」

「你這老板還小哪?!我都懷疑這麼大個酒店你怎麼就能辦起來呢,不會是違法犯罪發的家吧?你可是政法系碩士研究生畢業,不帶這樣的啊……」苗小飛借著酒勁又開始胡說八道。

「呵呵,我能不能說是托政策的福啊!其實這飯店是跟朋友合伙開的,我只是股東之一,負責管事而已。」沈霜松一點也不介意苗小飛那些邪惡的小念頭。

閑扯得正開心的時候,苗小飛的手機又響了,這回是乾隆老爺子親自來電,她不敢不接,可老這麼俯首帖耳她又實在不甘心。

「您呼叫的用戶目前在火星,她正享用火星人民為她準備的豐盛晚宴,您想知道菜單請按1,想吃打包回去的剩飯請按2……」苗小飛在接通後自己瞎掰彩鈴段子。

「苗小飛你給我回公司听見沒有!」果然還是他下江南的風格,一通狂吼,直奔主題,也不說贊美一下她苗某人的幽默感。

「有何貴干哪?」苗小飛又指揮沈霜松給她剝了個大蝦,扔進嘴里邊嚼邊應聲。

「我在公司停車場,限你一刻鐘內出現。」

「你給我個出現的理由先。」

「超過一秒,這月獎金扣一塊,扣完獎金扣工資。」

事實證明,打工仔之間也是極其不平等的。

苗小飛告訴自己,我是為金錢妥協,沒向封建專制低頭。

她接過沈霜松的名片,和冤家們拱手作別,然後拔腿就跑。

又得打車,她原來可指望著,吃完飯回去時能蹭個順路車的啊!

下江南真就不是什麼好皇上,不僅頤指氣使呼來喝去,而且殘酷地剝削民脂民膏。

鑽進今天的第二輛桑塔納,苗小飛跟司機師傅說︰「快跑快跑!」

「跑哪啊?躲誰呢?」的哥打著哈哈。

「先 到兩百再說!」苗小飛又盯上了計價器。

「去‘創天國際’總部,麻煩您開穩點,別听她的。」沈霜松不知什麼時候也出來了,掏出一百元遞給司機,又沖著後座的苗小飛發話,「到家了打個電話給我,號碼名片上有,發信息也成。」

苗小飛簡直感動得要哭出來,揮著小手跟沈霜松說了好幾句再見。

沈霜松就站在馬路邊上,盈盈地笑著,目送苗小飛離去。

在「小昆侖」招牌上霓虹燈的映照下,他整個人熠熠生輝,讓苗小飛很心動。

掏錢這麼痛快的男人,稀罕物啊……

十分鐘以後,苗小飛下了車,不敢看表,月兌了高跟鞋就撒丫子往停車場跑。

只見下江南靠在他的小威馳門邊,捧著個PSP玩得正歡。

「我、我可沒、沒遲到……」苗小飛喘著粗氣,差點沒跑掉她的小命。

「還好吧,不過你跑步的樣子真丑惡。」

「少廢話!到底找我來干嗎?」

「我急著查個合同原件,可文件櫃的鑰匙在你那了,我不找你找誰?」

下江南一伸手,「鑰匙拿來吧。」

苗小飛磨磨蹭蹭地從包里模出鑰匙串,摘下一把,也不遞過去,就在手里晃悠。

「給你也成,不過你得拿PSP跟我換。」苗小飛就想找找平衡。

「想得美!鑰匙是公司物品,我這PSP是個人財產,沒法交易,不給。」

「我稀罕你那破掌機,不就玩幾天,你看你那心疼勁!不借是吧?那我回家了,鑰匙嘛,我也帶走,回頭見啊!」

苗小飛套上鞋子,扭頭就要走人。

「等等……賞給你玩兩天吧,別給我亂存檔!」

「喳!奴才還不是都听陛下您的嗎,保證不給您弄壞。這是鑰匙,您收好!往後您有什麼事,吩咐小的就成。」PSP一到手,苗小飛心花怒放,立馬換上了諂媚的嘴臉。

「愛卿果然懂得討朕歡心哪。」下江南的虛榮心得到了充分滿足,對著愛車的照後鏡臭美起來。

苗小飛就著停車場里大方的照明,從頭發梢兒開始鄙視下江南,意外發現他結領帶的方式跟她小時候打紅領巾一模一樣,正要開口笑話他,瞥見手里嶄新的PSP,就沒言語,覺得皇帝陛下也還是有著平易近人的可愛的一面……

「你還愣在這干嗎,想陪我加班好增進感情啊?你省省吧,趕緊回家。」

「我呸!你瞧你那德性!我不過是擔心自己,身為一個青春玉女,這麼晚了……」

「就你這模樣的,我怕色|狼扛不住。你出去自己打個的,把發票留著,我給你報一半,夠開恩了吧?」

下江南拋了兩下手里的鑰匙,又看看苗小飛的背影,笑了,然後轉身搭電梯上樓去加班加點。

終于回到家里,苗小飛累得半死,驚魂未定,倒在沙發上不願意挪窩。

翻個身想起來沈霜松交代的報平安。

發短信體現不出差別待遇,苗小飛為了表達對沈霜松的感激和欣賞,決定破費一次直接給他打電話。

「喂,哪位?」

「喂喂,我苗小飛啊,還活著呢!平安到家,事也辦完了。」

「那就好,這邊他們也剛散。」

「我走以後你沒又上什麼好菜吧?」

「哪能啊,其實我是裝大方你不知道吧,呵呵,挺晚的不打擾你休息了,哪天有空再聚聚吧,一塊喝茶,你來我店里玩也成。」

「好啊,你請客我一定賞臉。就這樣吧,拜拜!」

苗小飛不等沈霜松回句再見,就「啪」地把電話給掛了。

她扒了衣服正要爬去洗掉一身貓味,手機接到一條新信息。

居然是下江南發的,只有七個字加個問號——

「色|狼扛住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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