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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涼如我心 第七章

第四章

「襲。」

我飛快向門口投去一瞥,一抹嬌柔的縴姿隨聲而至,落落大方地站著一個美人。

她的手落在門扶手上,指尖頑皮地輕叩一下門框。溫和地頷首,對一室的狼藉視而不見,眉似春風地展顏一笑。

這……大概就是大家閨秀該有的氣質吧?我在心里慘笑,有種被刺傷的疼痛。斜揚著眼楮睨著江襲,卻看不出他的半點心思。我真笨、真是笨。

「總經理,是這樣的……」秘書探頭探腦地鑽進來,嘴角抽筋卻努力維持臉上那分慘笑。

江襲很有耐心地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陳小姐她等了好久……您今天晚上和許董的聚會沒有推掉……我……」艾咪抽了抽嘴角,脆弱的脖頸仿佛無力支撐她沉重的腦袋。

陳小姐?陳小姐……她就是江襲前任的未婚妻。我倒吸一口冷氣,眼前的女人不是江襲身邊任何其他的女人,她幾乎是唯一名正言順伴他身畔,被他認可的女人。而我,卻是讓她顏面掃地的那一個人。如此狹路相逢,她卻只是柔柔淡淡地對我生疏淺笑。

試問,會有哪一個女人,對奪走她未婚夫的女人如此相待嗎?

她不曾為難過我。

我嗤之以鼻地在心底冷笑。這些早就是陳年舊事了,我怕什麼,我早已經不是那個依附著、仰望著江襲而活的鞠夢卿了。

「如果沒有很重要的事,不要推掉這個聚會好不好?很久沒有跟許伯伯敘舊了,他很想見你。」陳小姐的手自然而然地搭在江襲的臂上,挽住如雲的發髻輕拂過他的肩。

剎那間若有暗香浮動。

「我不喜歡遲到。」他任由陳小姐的手挽住他的臂肘,這是他對女人的縱容。

江襲冷冷的一瞥刺入我的眼中,仿佛在說︰小鞠,你不乖。

在陳小姐欲言之際略帶玩味地卷起唇角,他搶先道︰「不過,遲到的總是主角。對嗎?」

「那我們走吧。」陳小姐柔柔的聲音,牽痛我的心,痛也不自知。

須臾,他不曾遲疑地越過我的身畔。我閉上眼,沒有開口的機會,像尋常道具般不過是個擺設。連個礙事的擺設都不是,我不會妨礙任何人。

「哦……艾咪。給這位小姐泡杯咖啡,她看起來不太好。」陳小姐圓潤的嗓音漸漸遠去,女主人一樣的姿態卻在我眼前分外鮮明。

我算什麼?

不過是江總手中的玩物而已。

原來,不與我為難,是因為我不配被她為難。

灰紅的晚霞透過玻璃窗,散淡地落在地板上,折射出點點的波光。窗外,有入夜時最繁華炫亮的燈海,而此刻的黃昏卻將腳下的人間照得如此不堪入目。

「小姐,咖啡。」

習慣了被潑冷水,反而淋濕後也沒有意想中的冷。艾咪把木質的托盤抱在胸前,用一種古怪的眼神死死地盯著我。半晌,如法官做結案陳詞一般,給我下了一個定義︰「不自量力。」

我對她好脾氣地笑了笑,找不到一個簡單的句子來為自己申訴。冰冷的空氣也趁機阻塞在我的喉間,只好一言不發地離開。

空虛的心被每一寸都殘破的保護著,只一縱身,便落進塵囂的車水馬龍。

恍惚的凝視,眼前只被那似醉的朦朧所困。嘈雜之聲若幽來的煙霧,無一縫隙地將我整個包圍,茫茫地失去了方向。

「死三八你不要命了!該死的,走路不長眼楮!」

「小姐你還好吧?」

我頭好昏……無數的小蟲子在「 嚓 嚓」地噬咬我的身子……

是誰在扯我的胳膊?

是我因擺月兌糾纏又撞上了誰?

隨著一陣天旋地轉,我眼前一花即摔進一片空白的漩渦里,意識也一點一點地流失……

「唔……」我強撐起沉重的頭,眯著眼楮打量,「嚇……」我驚喝一聲,連忙從柔軟的睡榻上爬了起來。

「醒了?」黑漆漆的室內,從盡頭傳來一陣笑意。

我望過去,卻只看到一張華麗而寬大的辦公桌,就像江襲辦公室里的那張一般寬大。我的心一沉,再仔細一看,卻也只看見辦公桌後面一張背對著我的轉椅。

「我、我怎麼了?我為什麼會在這里?」我皺起眉毛,一只手撐起隱隱作痛的額頭,努力回憶之前的每個細節,除了再度想起和江襲那場不愉快的對決外,沒有留下任何我為什麼會躺在這里的蛛絲馬跡。

彼端並沒有響應的聲音。

「你是誰?」這麼問似乎不太禮貌,可是我已經過顧不了這許多了。不過,看他的架勢,似乎也不願意為我指點迷津。

就在我準備告辭的時候,淡淡的橘色燈光灑滿整個室內,密合的窗簾也機械地拉開,夜色彌漫的窗外一片霓虹閃爍,居高臨下的景觀充滿了勝利者的自傲。

而那個始終背對著我的人也徐徐地轉過椅子,他,就那麼氣定神閑地坐在那里,微笑時也有著讓人飽受脅迫的威嚴。

「你……」我雖然篤定自己不曾結識過這樣一個人,但又很確定在哪里見過他。腦海中急速地搜索著。

「啊!」我驚呼一聲,「你是秦王。」

我啞然,月兌口而出的就是業內人士對東皇財團領袖的戲稱——「秦王」,因為他的獨裁和鐵腕毫不遜色于歷史上殘暴的秦王嬴政。在海威廣場,曾經有人舉著一份周刊大聲朗讀的就是對他這個秦王的專訪,而他那句話至今讓我刻骨銘心︰世界,是為我而創造的。

他不點頭也不搖頭,始終看我一個人自說自話。眼神里,頗有幾分玩味。半晌,緩緩地壓低聲音,問︰「你和江襲是什麼關系?」

我暗暗嘆了一口氣,眉頭淡淡地展開。反問他︰「我是被你綁架了還是被你救了?」

「你昏倒了。」他避開我的選擇題,陳述一個似乎極有目的性的事實。

「那麼說,是你救了我?」我望著他,沒有感情流露的眼神。

「也可以這麼說哦。」秦王彎起嘴角,不置可否地與我對視。他的眼神,卻像是看到了什麼好玩的東西,有著冒險家的閃爍光彩。

「謝謝你沒有讓我躺在馬路上。」如果是那樣,對我來說,是不是會更好?我從來不覺得,一個人在馬路上昏倒後又在馬路上醒來是一種淒涼的事。也許,我所嘗過的淒涼,比這個更甚百倍。

「你恨江襲。」秦王的話如針一般刺出,卻扎中扎疼了我的心。

我瞪著他,想狠狠地反駁他。話到嘴邊,卻折了一半的銳利︰「他又不是我老板,即使抱怨薪水不夠高,也找不到他頭上去吧?」

我坐在柔軟的床鋪上,一邊打理凌亂的頭發一邊與這難纏的角色開著玩笑。秦王,不是幾個玩笑就能打發的小人物。我猜,他根本不在乎我回答什麼,只想自己去判斷。

「哈哈。你果然很有趣,鞠夢卿。抑或,叫你小鞠比較親切?」秦王朗朗地笑。

「你調查我?」我帶著幾分震驚和不悅地反問。月兌口的瞬間就明白,他調查的人,不是我,而是江氏集團的現任總經理,江襲。

他攤攤手,仍是不置可否的樣子。我再遲鈍也該發現,到目前為止,他還不曾正面響應過我的提問。我再跟他耗下去,不知道還會生出什麼事端。

「想必秦先生還有很多公事要忙,如果沒有什麼事,我就先告辭了。謝謝您的照顧,再見!」說完,我向他頷首致謝。

「鞠小姐請留步。」

我就知道!我在心里想,他怎麼會痛快地讓我走人?冰涼的手指扣住手腕,有幾分不馴地看著他,語氣不佳地反問︰「您還有什麼指教?」

「既然你也不喜歡兜圈子,那麼我不妨開門見山地告訴你。江氏,總有一天會被東皇吞並,而我,不喜歡持久戰。」

隨著他的話,我的心猛抽了一下。想到江襲,又不免為江氏集團感到安心,他怎麼會是個輕易被打敗的人,即使,是秦王這樣的對手。我嘲弄地問︰「那又怎麼樣?跟我又有什麼關系?」

「非常人物,用非常手段。」秦王如是說。

「怎麼才叫非常人物,怎麼才叫非常手段?」我下意識地皺起眉頭。

「江襲是非常人物,而你……」他笑得有幾分威脅的意味,接著說,「就是非常手段。」

「我?呵呵……」我笑得前仰後合,直不起腰來。兩只眼楮充血地疼著,但我卻抑制不住自己的笑,幾乎是抽筋般發瘋地笑著。

秦王並沒有被我嚇到,只是注視著我,妄圖從我的眼里看出點什麼。如果是這樣,恐怕我會讓他失望的。

我好不容易收住我的笑,眼淚卻開始往眼眶上涌。我張著嘴,用手擦著眼角的淚痕,很抱歉地說︰「Sorry,我太失態了,不過您的玩笑真是太有意思……以至于我根本控制不住我的情緒。」

「你不能否認,在江襲的心目中,你有一席之地。」他真是固執。

「也許時間倒退四年,我會為你這句話而開心半個世紀,可是現在,我根本不在乎。」我歪著頭,像個風塵女子那樣低音婉拒著誘惑,說自己不在乎的語氣就如同妓女說自己已經從良一般可笑。

秦王一臉玩世不恭地微笑,揚著眉毛說︰「我以為江襲一無所有之後,會對身邊的某些人另眼相待。對有些愛慕他漂亮臉蛋又沒什麼身家背景的女人是絕好的機會。」

如果江襲一無所有,那麼他是不是願意娶我?如果他一無所有,我是不是還願意嫁給他?我被秦王嚇到了,真真切切地嚇到了,但只能咬緊牙關說︰「我但願不要有這樣的機會。」

他那雙噬人的眼楮開始閃閃發亮,看似隨意地拋出一個誘餌,「我會給你滿意的酬勞。」

「我不是一個貪財的人,我只是怕死。我怕江襲不放過我,更怕會死在你手上。如果我相信你,就等于把命給你,我做不到。」我已經沒有興趣再听下去了。

轉身就要離去之際,身後傳來這樣一句話——

「你會需要我幫忙的。」他的口氣異常篤定。

冷冷的風讓我抱住自己的手臂,一股惆悵而遺世獨立的感觸彌漫在心頭。想起今天發生的一切,頓時感到無助又頭疼。

秦王的司機開著純白色的寶馬駛過我身旁,停在距我幾步遠的位置。

「小姐,請上車。」司機中規中矩地說。

我依言上車,並沒有拒絕。報出我的地址給司機,然後整個人就沉沉地陷進柔軟而順滑的椅背中。

一路上,車開得很穩、很慢,我想這個司機一定深得秦王的歡心,因為他很懂得體貼坐車人的心情。

看到我家周圍的燈光,心里暖融融的。下車、道謝,委婉地互相客氣一番,然後我看著他倒車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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