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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涼如我心 第十四章

在秦王的府邸中,中央的大廳全部空出來,被裝飾成一個華麗的舞池,貼著牆壁擺了一溜的長方桌子,桌子上鋪著雪白的桌布,桌子上擺的是花色出新的點心、五顏六色的酒水、各種口味的冷食,以及說不出名目的小吃,琳瑯滿目,應有盡有。

現場演奏的樂團佔據了大廳的另一個角落,他們的穿著並不亞于此次到訪的男賓,也都是量身定做的西式燕尾服。他們身旁的樂器也無不是金光閃閃,最吸引人的是側對著入口的鋼琴,在燈光的照射下那漆黑琴身也泛著光澤。

點綴大廳的並不是尋常的玫瑰花,反而是各種珍奇罕見的古董,就算名流與藝術家到場,也會驚嘆于主人的收藏之廣泛、財力之驚人、品味之高雅。而作為這些價值連城的點綴的陪襯,才是一枝一枝香艷花朵。可以在不踫觸古董的情形下,隨客人的喜好拈在手里玩賞。

雖然客廳里那些不起眼的地方擺放著有歐洲宮廷風格的沙發,但室內里的空氣還是稍嫌悶熱了一些,而這宅子設計獨特的地方就是,與大廳相通的正是一個露天花園,踏在被修剪適中的草皮上,幾乎還能聞到草的清香,令人為之神魂俱醉。讓人不由得稱贊主人家的設想周到。

扶著旋轉樓梯,踩著紅地毯,二樓還為客人精心準備一連排的休息室,這是為男女賓客共同準備的。與此側房間對應的一排房間,就是男賓的娛樂室。而三樓的兩側樓梯口,各把守著兩名身材魁梧的守衛,三樓似乎是這場舞會的禁區。如果沒有主人的特別交代,普通客人是沒法進入的。料想,一方面是秦王為了與機密相關的人談論生意,另一方面是阻止記者或商業間諜的亂闖。

我站在豪宅的頂樓,向下俯瞰陸續踏入大廳的賓客。並沒有幾個大人物,早到的人多半是記者和某些公司的中層職員,這些人在市井之流的眼已經是精英骨干了,可是參加這樣聚會就會顯得底氣不足,因為他們將要面對的,是這個世界錢與權的主宰者。

就在我看他們的同時,他們也有不少人已經發現了我的存在。又個別記者還舉起了相機,「 嚓」、「 嚓」地拍了幾張照片。我連忙抬手遮住臉,這也只是下意識的行為。

一陣低低的笑意在我身後響起。我揚眉望過去,一陣壓迫感讓我倒退幾步,道︰「秦王也有在人背後偷看的習慣?」

「就像你偷看他們?」秦王笑意連連。向下撇了幾眼,似是滿意又別有深意地一笑。

我說不過他。

「你不想上財經版的頭版頭條嗎?」他口氣中略帶揶揄,看來他的心情不錯。

我不知道他這話是諷刺還是暗示,只是淡淡地斂著眉,說︰「我不配。」

秦王沒有說話,我反而松了口氣。同他談話,我是不能有半點松懈的,不然就會變成他的獵物,被人玩弄于股掌的感覺並不好受。

「什麼配不配?夢卿,你這身禮服和你的發飾很配呢,怎麼會不配?你是在跟秦先生抱怨我的眼光嗎?」韓芮的出現即時令氣氛緩和了起來。

「怎麼會呢,前輩?」我對她一笑。我不必再照鏡子,也知道今天這身禮服格外地稱頭。我一身乳白色V字領露背式曳地長裙,左胸上別著一枚三克拉的鑽石胸針,原本蓬松的頭發也如雲半攏在腦後,發髻上除了盤著鑽石發箍外,還斜簪著三枝含苞待放的白玫瑰。而韓芮的晚禮服款式同我的幾乎是一模一樣,不同的是她的禮服是奔放的火紅色,一頭蜷曲的秀發斜散在左肩上,左耳後墜著開到燦爛的紅玫瑰花,項子上戴著由五顆紅寶石組成的項鏈,美艷得不可方物。

我們就像一對姐妹花似的,圍繞在秦王的左右兩側,妙曼婀娜地走下鋪著紅地毯的旋轉樓梯。

當我展露笑顏,準備迎接別人注目的時候,首先映入我眼簾的,卻是江襲溫文爾雅地與身旁女伴耳鬢廝磨,不知道他說了什麼,惹得身旁女伴嫣然一笑。再仔細看那個女子,正是與我有一面之緣的陳縴兒,也就是江襲的未婚妻。

江襲看我一眼,就深惡痛絕地扭頭走開。

「你喜歡他。」一個怪怪的聲音響在我耳邊。

我歪頭一看,竟然是那天在書房遇見的金發美少年。我低聲說︰「沒有,你怎麼會有這種誤會?」

「眼楮。」他說。

我迷惑地看著他。

「你的眼楮里藏著很深的傷痛,在看到他的時候。」說完。金發美少年就被眾星捧月般地簇擁著走到中央。

我的眼楮,很深地傷痛起來,江襲。我突然覺得怯懦,並且慌張地從服務生的托盤上拿起一杯酒,然後一飲而盡。那淡淡的冰涼感覺,在我的身體里蔓延,熄滅我心頭的熱火。

在臨時擺設的發言台上,秦王雷霆萬鈞的氣勢已經力壓全場,將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住。作為主人,總要有一番客套話要說,也算是為此次舞會找個華麗的由頭。

「諸位來賓,很感謝各位百忙中光臨寒舍。秦某人今次要隆重為各位金融界的朋友介紹一位貴賓——安德烈先生。他的到來,不但令寒舍蓬蓽生輝,更是本市金融界的榮幸。」秦王一邊說一邊向金發美少年頷首一笑。

那名叫做安德烈的美少年微微向所有來賓致意,表情依然是冷冰冰地拒人于千里之外。

「听說他要給東皇做20億的融資。」

「這還不一定吧?江氏也很有希望被選中合作啊。」

「這個少年可不簡單。」

「那還用說,似乎是有皇室血統的呢。」

……

竊竊私語聲被掌聲淹沒,而我卻听得清楚,不由想到當日秦王對江襲下戰書的挑釁,今日秦王又對安德烈殷勤備至,禮遇有佳,看情形已經是穩操勝券,不知道江襲是不是有必勝的把握呢?我不禁暗暗為他二人捏了一把汗。

「那麼——現在有請安德烈先生為我們領第一支舞。」有人說。

盛裝打扮的女賓雀躍不已,被安德烈選中跳第一支舞,就能在眾目睽睽下出勁風頭,無論誰被選中,無疑都會被其他人艷羨不已。

看著安德烈走到我跟前,我吃驚地張大眼楮,難道會是我嗎?這份榮幸,令我措手不及。不經意瞥見安德烈身後那些人的眼神,不屑的、嫉妒的、眼紅的、蔑視的……直到我看到江襲,他輕輕對我點了一下頭。這是……默許嗎?

安德烈就像那日在書房第一次見面似的,將左手移到胸口,微微地俯子,做了一個邀舞的手勢。

韓芮在我身邊不斷地鼓掌,帶動著其他人一起掌聲如潮。

我提著裙子,做了一個屈膝禮,隨即搭住安德烈的肩膀。不禁有些想笑,我面前的人,只是個十幾歲的少年而已,他跟江尋並沒有什麼本質的區別。

「有什麼可笑的事嗎?」安德烈問。

「我只是不知道你為什麼會選我。」我如實地說。

安德烈默然不語,他有發問的權利,而我卻沒有追問的權利。

安德烈的舞技很出色,看來跟所受的教育有關。方才不是有人說他有皇室血統嗎?我想歐洲那邊的國家也許就是如此風雅,把跳舞當成一種社交禮儀。再想想我自己,真是附庸風雅,所學的一切,也只是為博得男人的歡心而已。

「在你看來,秦先生與江先生,誰更優秀呢?」安德烈問了一個奇怪的問題。

「秦先生和江先生一樣都是商界翹楚,天之驕子。誰更優秀,我不敢妄加評論,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們都是有實力、有魄力、有膽識的商業奇才。」不知道我這番回答能不能稱他的心,但求無過就好。

「你很含蓄。」安德烈說。

我默默地垂下頭,不去否認。我不想此刻去拆江襲的台,雖然我知道秦王也許對我寄予一些詭異的目的,但我仍不想去拆江襲的台。

一曲過後,安德烈仍然保持了他的風度,執著我的手,將我帶回秦王的身邊,畢竟我是秦王的女伴之一,然後低著頭退了兩步,再轉身走開。

秦王正欲開口發問,一個人就緊緊地捏著我的手,對秦王說︰「不介意我請你的女伴跳下一支舞吧?」

我一抖,看著江襲,眼巴巴地希望秦王拒絕。

秦王卻看好戲似的微微揚眉,戲謔地說︰「當然不介意。不過,江總,你的未婚妻不會吃醋嗎?」

江襲看了一眼陳縴兒,綿里藏針地說︰「秦總對江某真是關心備至。有些天生就不安分的女人,我還真比較頭痛呢。」

我听到他嘴里「不安分」三個字的時候,就覺得一陣陰風吹過似的,直打哆嗦。而江襲捏著我手臂的手,也更用力了,我疼得皺起眉頭。

隨即,江襲將我拖入舞池。

我伏在他肩上,被他緊緊地箍住腰際,仿佛要被他捏斷一般。

「你好啊,小鞠。」江襲咬牙切齒的聲音令我毛骨悚然。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低下頭。因為緊張和恐懼,我幾乎動都不能動,機械地被他擁著跳舞。

「抬起頭來。」他低聲說。而壓低了聲音,只是為了不引人側目。

我抬起頭,卻避開他的眼楮。

「看著我。」他再度下達命令。

我的臉色估計已經白得像一張薄紙。我深呼吸一下,做好了被撕裂也無所謂的準備,抬起頭,看著他。我與他,何曾是我有錯,他給我的,不是累累傷痕嗎?為什麼我要膽怯,我要害怕……雖然,我怕他,是事實。我的思緒很亂,但望著他的眼楮,卻像被吸住了一樣。

江襲捏著我的手腕,將我從舞池中拖走。我不敢問他什麼,只能跟著他走。

他將我帶到花園深處,冷冷的風讓我瑟瑟發抖,更令我害怕的是,現在除我二人外,再無他人。陰郁的晚空上縹緲搖曳著輕薄的雲煙,讓那冷冷的月光穿雲而出,映照在我和江襲的臉上。

「你要做什麼?」我驚異地看著江襲快要氣炸的表情。

狠狠地被推到樹上,我背後的皮膚摩擦著樹枝,疼得我皺起眉頭,身體被江襲霸道地壓住,一寸也移動不了。我拼命地抗拒,想要推開他,卻怎麼比得上他的蠻力。就在掙扎的時候,狠狠的吻截斷了我求救的聲音。

我就快喘不過氣來了,他的嘴像是毒藥那樣讓我全身麻痹。當他的手掠起我的裙擺,手指探到我的底線的時候,我猛然咬了他一口。他「 」的一聲放開我。

我看著他的嘴唇泛出血色,眼楮也似是染上血色一般懾人。他到底還是不是那個冷靜、斯文、講究風度的江襲?顯然那是留給別人的錯覺,但為什麼對我卻如此野蠻?

「我到底做錯什麼……」我呢喃地問。

「你還敢問你做錯什麼。」他的呼吸聲在我耳邊響起。

我看著他。我想,我並沒有住進以前的家,而是轉身投奔了秦王這一舉措,已經把他氣瘋了,他現在的舉動根本已經失去理智。

江襲的嘴唇動了動,不知道他是因為疼痛,還是他有話想要對我說,卻話到嘴邊又忍住。

「你離開太久,不怕你的未婚妻出來找你嗎?她沒看到你一定會著急的,你想讓大家著急嗎?」我只想擺月兌和他單獨相處。

似乎我的話又惹怒了他,他輕皺了一下眉頭,然後再次吻上我的唇。我嘗到了一點點血的味道,那樣腥咸滋味,令我不覺開始回應他的吻。

隱約中,听到他說︰「給我點時間,小鞠。」

那不同往日的聲音,令我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有听到他說話。

江襲放開我,我的背終于月兌離那棵樹,背後一陣火辣的疼痛。我齜牙咧嘴地皺起眉毛,手掌撐著肩膀。

江襲掰過我的身子,他似乎良心發現一般地說︰「弄疼你了。」

我被他扶著,真是可笑,為什麼每次我和他的相遇,都會給彼此帶來這麼深的傷害呢?難道只有我的傷痛,才能消解他的怒火?

江襲月兌下他那件灰色的西裝外套,輕輕地披在我的肩上。大手牢牢抓住我的手掌,像是我會突然消失不見似的。我不知道該怎麼應對這樣的他,只好默不作聲。這樣的江襲,是我前所未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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