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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請下跪 第十四章 夜半惡夢有人陪

哥舒蓮花胸口沉悶,彷佛太子還壓在她的身上,她全身用力的扭動,卻發覺自己掙月兌不了,手跟腳就像不是自己的一樣,一點也沒辦法動彈。

她喘著氣,想要揮舞著雙手,手卻軟軟的無法使力,那個燭台呢?她瘋了似的想要轉頭去找自己手上的燭台,卻發現自己手上什麼都沒有,而男人的陰影已經逼近。

她大叫一聲,渾身冷汗的醒過來,醒過來的原因還是因為有人搖她。

「水、水兒?」

「喝點水吧。」

發現說話的人並不是女音,而是男音,哥舒蓮花一驚,就見印唐遞了杯水給她,彷佛他出現在她的香閨很正常,她看著被打開一扇的窗戶,瞪著他道︰「你從那里鑽進來的嗎?」

「什麼鑽?說得我像地溝里的老鼠似的,你平日挺敢對著爺干的,怎麼作了個惡夢就哀得像只快臨盆的貓似的。」

她接過水,喉嚨確實很干渴,她仰頭喝下,印唐似是很滿意她乖乖喝了自己倒的水,見她喝完後,他拿走杯子,問道︰「還要再一杯嗎?」

「嗯。」

印唐又幫她倒了一杯,她咕嚕咕嚕的喝下,印唐嫌棄道︰「喝水聲音那麼大,你到底是不是大家閨秀?」

她嘴角歪了歪,敢情九爺夜探香閨,是想要指正她喝水不要發出聲音?這男的有病吧。

「我是不是大家閨秀不敢斷言,但依九爺的身分,不該夜半闖進女子閨閣吧!」

「咳咳,你滿頭冷汗的,擦擦吧。」

印唐轉移話題,拿出巾帕給她,哥舒蓮花沒多想的接過擦了,印唐反倒坐立難安,這女的接他的帕子接得這麼順手,莫非還真的暗戀爺?

越是深想,越覺得坐在床上嬌滴滴的哥舒蓮花正嫵媚含情的看著他,向來對姑娘家愛慕他這個位高權重的皇子的眼光過敏的他,發覺自己竟然沒起雞皮疙瘩,而且感覺還挺好的。

他用指頭戳了戳哥舒蓮花的臉頰,發現他沒渾身發毛,胸月復間也沒有涌上惡心感覺,更沒有那種恨不得叫對方去死的沖動。

哥舒蓮花吃痛的轉過臉,他那金剛指是想要干麼?

「痛……你戳我干什麼?」

哥舒蓮花瞪大渾圓的雙眼看他,那雙眼楮又亮又圓,有些濕漉漉的,可愛得好像小動物一般,一點都沒有一般姑娘家對他拋媚眼帶來的作嘔感覺,讓他恨不得戳瞎她們的雙眼,對她們破口大罵,長那麼丑還出來丟人現眼的勾引男人,是要叫男人吃不下飯,還是喝不下酒,若是眼楮有問題就趕快去找大夫醫治。

「沒事!」

「沒事你又戳我?」

他發覺自己手賤的又戳了哥舒蓮花一次,完全沒感覺,手就出去了,這次哥舒蓮花被戳得頭微微一偏,有點生氣了。

「我就是戳著你好玩!」對于自己不知道、也不明白為何會這麼干的事,當然不能示弱,他抬高下巴,一臉戳你是給你面子的神色。

好玩你個鬼,很痛耶!哥舒蓮花唯一想到的報復方法就是用手指戳回去,戳上那張英俊挺拔又帶了點魅惑的臉,瞬間把那張俊臉都戳丑了,丑得好好笑。

哥舒蓮花低頭悶笑,越笑越大聲,越笑越不能控制,後來怕引來別人,還自己搗著嘴,但她已經笑出眼淚。

印唐一個尊貴無比的九皇子,脾氣壞,嘴巴賤,哪里有這樣被戳過臉,就連他娘宜妃也沒這樣干過,竟然被眼前的女人做了這事,他一副自己受到重大污辱的震驚表情,一時呆愣,竟忘了做出反應。

因為實在丑得太可愛了,所以哥舒蓮花又戳了他一次,而且他一動也不動,渾然像某種鼠類被嚇到後就整個身體僵直不能動,她笑得嘴里一直發出噗哧噗哧的聲音。

這女人竟敢在男人面前笑出這種一點都不文雅的聲音,這女的還嫁得出去嗎?而且顯然讓她這麼笑的人就是自己,好吧,誰敢這麼笑他,就要付出重大的代價!

但是印唐忽然覺得他對哥舒蓮花說不出什麼狠話,于是就眯了眼楮瞪她,這一瞪,應該要接受到他很不爽快訊息的女人又笑得直用手掌拍打被子,一副快要被他笑死的模樣。

到底有什麼好笑的,他怎麼完全搞不懂,但是哥舒蓮花作惡夢變得蒼白的臉色,現在倒是笑得紅通通的了。

果然唯女人與小人難養也,他不跟她計較了,畢竟之前她才剛從太子府死里逃生,她只要高興,被她笑又如何……

但也不能笑這麼夸張啊?搞得他這個九皇子的面子往那兒擺,又要怎麼擺出自己的皇子架子?

「好了,夠了,不準再笑了。」

「你剛剛臉被戳得變形的樣子真的好好笑,而且你剛才嚇呆了。」

「老子才不可能嚇呆,我從來都沒被任何人嚇呆過。」

「有,你呆掉了。」

「可惡的臭女人,我說沒有就是沒有!」

印唐撲了過去,想要用手搗住她那張亂說亂講的嘴,但一踫到紅艷艷的嘴唇,他的掌心起了一陣刺麻。

哥舒蓮花吃驚的望著他,方才有像被電流沖刷而過的感覺,她知道這可能是靜電,但也太強了吧?

兩人四目相望,印唐的心髒忽然用力的跳動起來,周圍好像被火燒過似的,溫度一下就提高了許多,他想要抽回手,又覺得手掌下軟膩的嘴唇觸在掌心軟綿綿的,就像塊香甜可口的小點心。

他抽回手掌,哥舒蓮花才吁口氣,總覺得剛才那股電流太強了,而且也太莫名其妙,此時印唐的臉就罩在她的臉前方,那是一張英俊英挺又十分迷人的俊臉,她想要開口說話,印唐的嘴唇卻已經輕輕擦過她的唇。

這次電流更強大,讓她的心顫抖起來,印唐用手指卷了卷她額邊的細發,將額頭抵在她光潔的額頭上,低語道︰「老子才沒呆掉。」

哥舒蓮花很想給他一掌,劈在他的腦袋上——

這就是你強吻一個女孩後該說的話嗎?腦袋是有洞,還是腦子裝的都是屎,或者是連腦槳都沒有!再也沒看過比你更不浪漫、更不會說話,也更讓女人絕望的男人了!

調整好呼吸,印唐把她推倒,讓她躺在床上,然後幫她把被子蓋上,自己也端正了姿勢,只坐在床邊,還只坐了二分之一,完美的詮釋坐的正確姿勢。

他輕咳幾聲,「你睡吧,爺在這里看著你睡,你不會再作惡夢了。」

哥舒蓮花對著他看,滿腦子想要大叫——你剛才吻了我,現在竟然叫我睡覺,沒對這事做什麼解釋嗎?

印唐把手指蓋在她的眼皮上,「睡覺。」

我的眼皮好重,你蓋的力道也太重了……

還想抱怨一番,覺得自己根本不可能睡著的哥舒蓮花,竟然很快就睡著了。

她這幾日睡眠的確不太好,但能這麼輕易睡著也讓自己大吃一驚,等到隔日早晨她醒過來,印唐早就走了,窗子也好好的沒動,讓她幾乎以為昨夜是場夢境,但夢到老九吻她?這個夢未免也太可怕了吧!

雖然心里想著太可怕了,但是她嘴邊卻浮起兩朵小小微笑,綻放在清晨晴朗的陽光之下,彷佛之前的陰霾一掃而空。

她揉了揉眼楮,忽然看到床邊凹了一小塊的床被,那里只被坐了二分之一,是個很小很小的位置,卻被壓得十分平整。

原來昨天九爺真的有來過,然後還莫名其妙的親了她!接著她想到傳言,呃……他不是不能人道嗎?他不是有恐女癥嗎?他應該對女人沒興趣吧?

但唇上的溫暖,彷佛昭示著昨夜並不是一場夢。

到了今日的夜晚,她就知道真的不是一場夢,因為印唐又來了,還坐在原本坐的位置,正襟危坐的將雙手放在腿上,一副我在你什麼都不用擔心的高傲模樣。

同樣的,他把她推得躺倒,再把被子拉了拉,她一夜安睡,連夢都沒作一個。

就這樣過了七八日,她發覺自己睡得很好後,九爺就消失了。

還真像一場夢!哥舒蓮花失笑。

因為哥舒蓮花之前出了事,再加上想要防備太子貪錢的手往這家店攪,新開的雜貨店哥舒蓮花幾乎沒插手,也不掛在印唐底下,改掛在印峨下頭,而且哥舒蓮花還作主全由霍月娥籌備。

印峨相信哥舒蓮花,但他可不信那個臉上有疤的丑女人。

哥舒蓮花以前覺得印唐討人厭,但現今覺得印峨更討人厭,印唐不喜歡你就懶得跟你廢話,至少不會那麼惡心人。

印峨只要他看不上眼的,說出的話是沒像印唐那樣毒舌,但是他那自然而然、光明正大的發言,比鄙視更為鄙視,說他是女人之敵還太抬舉他了,他要是在現代,光是他那渣男似的瞧不起女人的說法,可能會被肉搜公布示眾。

不過印峨也沒在怕,他是十皇子,想說什麼就說什麼,還怕個鳥?于是他大剌剌的說了自己的不滿——

第一條,這個丑女人算個什麼東西,憑什麼掛在我底下的店給她管?

第二條,這丑女人長得這麼丑,看不出什麼本事,哥舒蓮花雖然有些游戲的想法,把游戲樓做得很好,但總歸是個小姑娘。小姑娘嘛,看人的眼光就是不行,要這丑女人當掌櫃簡直是個笑話,他要找個男的來頂了她的位。

第三條,這丑女人不但長得丑,眼光也不怎麼樣,進的貨色鐵定是上了當被人詐騙的,什麼江蘇絲綢、四川剌繡、上好血燕全都貴到極點,這些東西誰會買,他難得重視底下的店面,自己還費勁、費眼的瞧了賬本,一看就知道這丑女人是不會做生意的。

第四條,他底下的人都說能把進價的銀子砍到只剩二成,這女人專門挑貴的進,她是被唬了,他底下的店被唬,就是削了他十爺的面子,或是她貪了他八成的銀子,他要她全給他吐出來。

印峨越講越不象話,哥舒蓮花氣急敗壞,霍月娥是她找的人,此店她也給了霍月娥很大的分成,她的勞心勞力她全看在眼里,最重要的是,在自己被太子擄去那一夜,她有謀有勇的以身作餌,將看守他們的人引開,讓自家弟弟去向印唐求救。

她欠她的不只是一條命,她救了她的人生。

這樣一個有謀略、有胸襟、有腦子的姑娘,只因為臉上那道疤就被批評得一文不值,又因為她是女兒身,被印峨給說得這麼難听,哥舒蓮花怎麼能忍?

她要印峨帶那個說可殺至兩成進價的男掌櫃過來,同時帶上他的貨,結果與霍月娥的貨是一個在天一個在地,就算不懂行的印峨也矂得滿臉通紅,罵罵咧咧踢了這個竟敢大言不慚偏又拿不出什麼好東西的男掌櫃。

「好吧,她的貨也算勉勉強強而已。」印峨給了個不好不壞的評語。

哥舒蓮花深覺得這些皇子都有病,自尊高得跟天一樣,就算錯誤被甩在自己的臉上,照樣架子擺得有模有樣。

她嗤笑道︰「十爺,這樣說或許不好听,但你若跟霍月娥在同間店面賣東西,她隨隨便便都能賣得比你多十倍。」

「呸,她一個丑女人,男人看了改道,女人看了背著臉笑,全天下的人又不是瞎了,看不到她臉上那道疤。」

「那你敢賭嗎?」

「嗤!」有笑聲響起,一听這種奇怪的笑聲,就知道是誰來了。

娘的,這個四哥現在也常來萬客香,听到這里竟然笑了!

印峨滿臉通紅,剛才被削了面子,現在可不能弱了聲勢,「賭就賭,我怕個鳥!」他朝坐在一邊的印唐弱了幾個聲調,「九哥啊,你說我說的對不對?」

「啊,你剛說什麼?」印唐一副魂飛天外、靈魂沒在這個地方的恍神狀。

哥舒蓮花笑道︰「九爺,你是怎麼了?」

我怎麼了?他看著哥舒蓮花那張臉,忽然覺得心髒有點難以承受,他也不是沒事干,夜晚闖姑娘香閨的那種人,不就是听說哥舒蓮花作了惡夢都睡不著,他想他一個皇子命格比他人貴重,鐵定鎮邪,可去壓一壓夢魔。

哥舒蓮花能睡了,換他不能睡了,這只魘魔找上了他,害他老作夢,夢里老是不正經的看著哥舒蓮花的紅唇,還夢到人家用紅唇磨蹭他……這是什麼怪夢,他當場就嚇醒過來。

「呃,好,都好,都很好!」

「九哥你的精神頭也太差了,我那里有些能提振精神的好貨給你試試。」

印唐沒在听,支支吾吾的點頭,他現在對哥舒蓮花有點敏感,看到她就全身不自在,沒看到她,心就像被掏空似的,可是一見她,心髒又跳得像要從胸口里蹦出來。

真他娘的,他都不知道該怎麼跟這個小妮子相處了。

這會兒哥舒蓮花與印峨定下了賭約,才高高興興的離開,等她一離開,印唐悵然若失,卻又覺得心跳平穩了不少。

印真最近常來,也都坐很久,承他在太子與自己間說和的情,將事情給抹平了,印唐現在很感激他,覺得四哥也沒以前想象的那樣冷淡跟討人厭,這人處一處才知道真性情。

「四哥,之前的事還沒有謝過你,掌櫃進了新酒,我叫他拿來給你嘗嘗。」

印真沒說什麼,三個人繼續喝酒,這個酒味道很淡,卻有股濃濃果香,喝起來也是挺順口的。

掌櫃心想,以前是八、九、十三個爺聚在一塊兒喝酒,現在八爺少來了,但是四爺卻來得勤了,總之都是爺,都得小心的侍候好了。

「我說九弟,其實太子之前還有個條件我沒提,怕你接受不了……」

「沒事,四哥你說,這事我全包全攬了,總之不能讓太子去找她麻煩。」

這個「她」是誰,大家心里都知曉,印唐雖然沒多說什麼,但印峨也隱隱約約知曉九哥為了不讓太子找哥舒蓮花麻煩,費了些銀錢獻給太子,但實際多少,他不太知曉,九哥也不會跟他說這些瑣事。

「其實是這樣的,太子還說了——」

印真一句話就說完了,維持他的簡短風格。

印峨听得目瞪口呆,差點把桌子都掀了,「娘的,太子就是不懷好意,宜妃怎會讓哥舒蓮花當她的媳婦,我不是說哥舒蓮花不配,是她的家世真的太低,做九哥的側妃還行,當正妃……這、這可難辦了,九哥,你說是不是?」以前嚷嚷說哥舒蓮花當九哥正妃,那只是開開玩笑,真要變成事實就難辦了。

印峨抬眼朝自家向來踐得跟什麼似的九哥看去,就見九哥紅暈上臉,口吃道——

「娶、娶哥舒蓮花?」

「九哥,你的臉怎麼紅得像猴子似的?」

印真側頭看了老九,臉上也露出震驚,一向傲得要命、踐得要死、講話又毒又狠又難听,做人小氣、貪婪又斤斤計較的老九,一張臉皮像被熱水給燙過似的,紅到脖子里。

原來有娶哥舒蓮花這個選項,他怎麼從來沒想過,到時在夢里被魘住的那些事,就可以讓這個婆娘在他床上為他暖床時一一實行……不行,他想什麼鬼?太齷齪了!

「九哥,你的臉像煮熟的蝦子了,這是得了什麼怪病啊,掌櫃,去叫大夫來,九哥不好了!」印峨大呼小叫的喚人。

印真看了印唐好幾眼,最後才含笑離去道︰「原來是我多慮了。」

見印真就這樣走了,印峨著急道︰「四哥啊,九哥病了,你快去幫他傳御醫。」

「老九沒病,是思春了。」

「思春?這啥病啊,只听過貓思春、狗思春,怎麼現在人也得了思春的病啊?」印峨喃喃自語,真把自己的腦袋都給搞胡涂了。

印峨的南北雜貨店開了,就取了個通俗的名字,叫作興隆號,印峨興致一來大手一揮,寫了興隆號三字的墨寶掛上去,這可是他自家的店,不是九哥手里漏出來讓他隨便玩玩的,他重視得很。

但最讓他在意的一點,就是他與哥舒蓮花的賭約,哥舒蓮花說他若是跟這丑女人站一塊賣東西,這丑女人能賣他十倍以上。

呸,他就不信這女的有什麼能耐!

于是開張第一日,放響了鞭炮,印峨還特地戴了頂小帽掩飾自己的臉,要不傳出去他十爺在店里賣東西,他羞也羞死。

他兩手環抱胸前,試圖用眼神叫別人買買買!因為他眼神實在太狠厲,所有買貨的人全都繞過他,倒是霍月娥那里介紹得頭頭是道,不少人都跟她叫貨買東西,她立刻呼喝著後頭的小二包上。

『你說說,這繡布太貴太貴了!」有人嫌貴。

霍月娥翻過了布料,「不,您說,一點也不貴,您看這針法,我翻過來給您看它的價值在哪。」

布的另一面竟又是一片璀璨圖案,雙面繡稀奇又漂亮,這在京城里從未看過,讓采購的人將布捧在手心,家里的小姐、女乃女乃若看了這布匹豈不是要瘋了?

「這布有多少?」

「不多,才進二十匹而已。」

「我都買了。」

才一個上午,霍月娥懂行又能解說,賣的速度快得驚人,反倒是印峨這里連顆糖也賣不出去,他這下可急了,別說她賣了他的十倍,這根本就是五十倍、一百倍的差距,他的臉就要丟光了。虧他還在哥舒蓮花、九哥、四哥面前夸下海口,他這臉可真被自己打腫了。

一急之下,他揪住了來看東西的某府總管。

那總管嫌棄的撥開他的手,罵道︰「你做什麼?哎喲,是十、十爺!」原本傲然的臉立刻變得滿臉驚惶,這總管管著一府大小,知道這是十爺的店,上頭與十爺熟,十爺曾說了幾句,于是上頭吩咐開張時來光顧,他也有幸見過十爺幾面,眼前的凶惡男人抬了抬帽子,一雙鷹眼盯著他,讓他嚇得差些尿了出來。

上頭只說這是十爺的店,沒說十爺會親自來顧店啊,十皇子來自家的店顧著,這代表什麼?傾家蕩產也要買買買啊!

「來買什麼?」印峨威風的問。

「十爺您說要買什麼,小的們就買什麼,行嗎?」他在十爺面前哪敢耍總管派頭,一臉巴結。

「這一讓麗。」

呃,滿滿的干棗,行了,反正頓頓煮湯都加棗。

「那一筐也是。」

干香菇,還是最差等級的,這……嗚,上頭若責問,也只能照實講了,他含淚點頭。

「這幾筐全都帶回去。」

這個總管表示身上沒帶那麼多銀錢,印峨眼一瞪,他立刻想出辦法,他記賬,等會請興隆號的伙計到他們府上的賬房拿錢。

叫了幾輛馬車抬了回去,那總管呼呼擦汗,覺得自己幸運極了,因為後面來的人也認出了十爺,這次十爺要他買的全都是海鮮干貨,那一家子今年還願說吃素一年啊!

只見那人苦著臉付了銀子,也同樣雇了車的將這批海鮮干貨全都帶回家里。

因為用了這個方法,所以今晚結賬時,印峨的賬面沒有太難看,跟霍月娥相比還略勝一籌,這叫他沾沾自喜,深覺這法子可行。

這法子剛用是真的好用,但也只限于前三日,後來熟悉的世家,該來買的都來買過了,自然也不可能天天上門。

暴躁的印峨看著自己的業績天天下降,滿肚子火沒處發,見了霍青仁一臉呆呆的過來找姊姊,衣袖擦過他的手臂,他沒事找事的痛罵,「你個蠢貨!」

這些日子一直沒跟印峨計較的霍月娥,她對人說話都是輕聲細語,臉上總是含滿客氣笑容,這時竟沖了出來,將弟弟護在身後,咬牙切齒的道︰「他不是蠢貨!」

印峨被她的變臉弄得有點尷尬,他倒也不是故意為之,只不過心情不好隨口謾罵,在萬客香那麼久,他自然也見過霍青仁,知曉他跟一般孩子不太一樣,偏偏他拉不下臉道歉。

最後他怒氣騰騰的走了,越想越火大,他是十爺耶,那個丑女人算什麼東西,自己為什麼要夾著尾巴跑?

他于是氣急敗壞的回去,卻發現霍月娥將霍青仁帶入店里的內室,他正要踹開門時,就听到霍青仁怯怯的問——

「姊,我、我是不是蠢貨?」

霍月娥細聲道︰「當然不是,你是特別的小孩,蓮花姊姊給你的書,你不是看懂了嗎?

蓮花姊姊說那書很難的。」

大概講到霍青仁喜歡的事,他開始講什麼正方形、圓形的面積怎麼算,霍月娥一直響應他,說他很棒、很不得了,接著就傳來小孩開心的笑聲。

印峨舉起的腳忽然踹不下去,他心口一陣憋悶,調頭離開。

到萬客香喝悶酒時,忍不住想到小時候,因為他背書不行,雖然有個貴妃娘,但也是早亡,沒留給他多大助力。

不論他那時如何用心背書,每日夜晚到三更半夜才睡,他那些年紀相近的兄弟全都比他聰明,背得比他好,暗地里就有兄弟們的伴當叫他蠢貨。

九哥就跟那些兄弟的伴當干了一架,還招呼著他過來打。

「記著,打肚子,別打臉,這樣父皇才看不出來。」

那時九哥不僅聰明,還很陰險,打人不打臉,專打會痛的肚子與大腿,打得那些人服了,再也沒人敢在他背後嗦。但他畢竟仍是不夠聰明,文武在兄弟里皆排不上號,在兄弟里他真的是蠢貨一個,連父皇有時怒起來也這樣叫他。

他又悶了口酒,忽然想起那丑女人輕聲細語說霍青仁一點也不笨,然後是霍青仁笑起來的聲音,顯得那樣開心、愉悅,就好像世間上最好的東西就在他面前。

沒錯,有這樣的姊姊,確實是他在世上最好的禮物了。

印峨咬了咬牙,把酒杯放下,步出了萬客香。

隔日霍月娥莫名其妙在他們租賃的地方,發現京城有名的書齋送來一大迭的書,全都是有關于算數的,霍青仁見了歡呼一聲抱起來往自己的房間跑,她則在送完書的人走後,看到街角處十爺的衣袖在那兒飄呀飄的。

他躲藏得不十分高明,露了大半個身子,見霍青仁似乎喜歡,嘴角彎彎的走了。

霍月娥呆立原地,她記得十爺說話強硬又難听,每每針對她,她只是因為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的忍耐,現今她卻覺得怪不得哥舒蓮花能跟十爺他們混得這般好,原來他這人也沒有她想象中的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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