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賢慧墨三少 第三章

第二章

雖依然沒有抬眼,但听著樓內此起彼落響起的贊嘆與低呼聲時,墨子曦便明白,鳳棲樓的花魁冉娘出場了。

當絲竹聲響起,一首清脆悠揚的江南小曲縈繞在安靜的樓內時,那天籟般的悅耳歌聲,精準的音高與節奏,再加上歌者對曲子的獨特詮釋,不僅令對音律頗有心得的墨子曦,心頭仿若被春風輕拂般悠然、舒暢,更毫不意外地唱出了滿堂彩。

無愧其名。

「不怎麼樣嘛,真是一幫沒見識的鄉下人。」但在如雷的叫好聲中,凌渝卻僅是冷哼一聲。

雖凌渝嘴硬,但接下來的幾首小曲,她自己也是听得如痴如醉,更別提那些專程來捧場的客人們了。

「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但就在冉娘唱滿五曲,正打算轉身回內屋時,卻有一個陰陽怪氣的嗓音在人群中響起,「雖說唱得不錯,但我大宗國還在戰亂中吧?總不能老唱些靡靡之音,也該給咱前線弟兄來首鼓舞士氣的吧?」

「真那麼憂國憂民的,到樓子里來做甚?更何況在這里鼓舞士氣又有甚鳥用?」聞言,三樓里的幾名女俠當場白眼直翻,文姊更是不客氣的啐罵出聲。

「那就請冉娘來首琵琶獨奏吧。」管樓嬤嬤心底也是牢騷滿月復,但畢竟來者是客,再加上這樓子探得的情報向來精準,為不另生事端讓人生疑、壞了大事,她立即笑著對眾人點點頭。

而樓里客人原本對那名裝模作樣的中年腐儒噓聲四起,一听到竟能再多聆聞冉娘一曲琵琶獨奏,自然也懶得與那人計較,全在叫好聲中,傾慕又期待地望著她。

本就精通多項樂器更擅譜曲的蔚然冉,當然明白管樓嬤嬤用意,因此二話不說在手指上纏上甲片,接過琵琶後優雅落坐。

當琵琶曲第一個音符在樓中響起時,全場徹底靜默了,除了琵琶聲外,再沒有任何聲響。

雖從不曾听過這首曲子,但墨子曦卻听得那樣熱血沸騰、熱淚盈眶,因為此曲譜得簡直超凡絕塵,冉娘演奏得更是深入人心——

每個慷慨激昂的樂音中,都帶著堅定不移的信念,每個深沉、悲涼的旋律段落里,音符仍含著一股淺淺溫柔,以及對光明的期待,整首曲子,就像是在描述他們親身經歷的這場殘酷血淚戰火,但在曲末,又給了所有人一個色彩明亮的美好未來。

當最後一個樂音落下時,沒有一個人喝彩,但半刻後,爆出的叫好聲簡直都快將樓子屋頂掀翻了,而墨子曦也第一回抬起了眼,直視著台上的演奏者,因為他打由心底尊敬這名曲藝高絕,並且胸懷也定如同她曲中所表達的情感一樣廣闊與堅定的女子。

但當他望向台上的蔚然冉時,卻發現,她也望著他的方向,並在朝他的方向輕輕一頷首後,才向內屋走去。

原來是她……

盡管蔚然冉如今的裝扮與他曾看過的那般不同,更絕美得不可方物,但墨子曦還是認出了他,不僅因為她那張他曾深深凝望過的臉龐,更因她右眼角下方那顆讓人記憶深刻的小小淚痣。

她安平呢,如同當初他在心底給她的祝福,真是太好了。

再度低垂下眼的墨子曦,嘴角微微揚起一個淺淺的弧度。

「那就是冉娘?」當樓中客一個個心滿意足的舉步離去時,凌渝卻動也不動地坐在原處,冷冷問著身旁伺候的花娘。

「是的,公子。」花娘不敢怠慢地連忙應答。

「喚她來見小爺。」凌渝高傲地對花娘揚起下顎。

「這……抱歉,公子,冉娘從不單獨見客的。」聞言,花娘心底著實不悅,但還是笑容可掬地答道。

「不就一個賣藝花娘,在小爺面前拿什麼喬?」輕啐一聲,凌渝微微提高了嗓音,「叫你們管事嬤嬤過來!」

「公子。」知曉再這樣下去定要引人注目,墨子曦當機立斷一喚。

「讓你說話時,跟個啞巴一樣,不該你開口時,你又想廢什麼話?」老實說,凌渝真有些受不了這個古板至極的家伙了,就算他長得確實挺俊的,可那一板一眼、管東管西的拘謹性子著實招人煩,她是來尋樂子的,又不是來守喪的,「行,不要冉娘來可以,只要你把這桌上的酒全喝了,小爺我今夜就放過她!」

凌渝的要求其實頗為過分,因為她今夜叫了各式各樣的酒,可每種酒都只喝了一兩口便讓人放一邊去,因此如今擺放在包廂中的酒,就算三名大漢一起喝,都要喝得東倒西歪,更何況只身一人的墨子曦。

「君子一言。」微微一沉吟後,墨子曦徐徐說道。

「死狗難追。」凌渝得意冷笑一聲,畢竟日日被墨子曦盯著的日子不僅無趣更無聊,一想到待會兒就能擺月兌掉他,她急不可耐地直接將酒杯舉向他。

但正當墨子曦取出腰間方帕,隔著方帕欲取過酒杯時,突然,文姊笑盈盈出現在了包廂中,「听說兩位想見冉娘?」

「既然都知道了,還不快帶她過來!」凌渝酒杯一扔,揚起下巴傲言道。

「行啊。」盡管凌渝的態度那樣驕慢,但文姊卻連望都沒望她一眼,只是婀娜地逕自走向墨子曦,然後一坐在他腿上,手更是直接撫至他右頰,「俊生,同姊姊我手眼溫存、溫存,姊姊便帶你去見冉娘。」

「文姊干得好啊,真無愧她丐幫第一御姊的美名哪!」在三樓遠望著這一幕,小倩當下笑得腰都直不起來了。

「他……連後頸都紅了呢。」望著墨子曦雖依然低眉斂目、動也沒動一下,但不僅耳根、連後頸都泛出一整片紅雲時,蔚然冉喃喃說道。

這看來穩重、精通音律更至情至性的男子,面對女子調戲時,竟靦、拘謹到這般令人匪夷所思的境界,讓人不由得都心疼他了。

方才她演奏完,發現一整晚都未抬眼的他竟望向她時,她著實有些詫異,但當看到他眼底的敬重與淺淺霧光,她便知曉,當其余人都在贊嘆她的技法時,他卻听懂了她親手譜寫出的這首曲子里的每個音符。

而後,當發現他也認出了她,並眼底流露出點點欣慰時,她輕輕回了他一個頷首,畢竟雖只有一面之緣,但亂世之中,能親眼望見曾相遇過的人仍安然無恙,真真讓人感慨又寬慰。

「可愛吧,不過文姊坐不了太久的。」小倩望著蔚然冉邊笑邊神秘地眨了眨眼。

「嗯?」听到小倩的話,蔚然冉有些微怔,但不一會兒,她就見到原本坐在墨子曦腿上的文姊竟真的緩緩起身,而隨後也跟著起身的墨子曦,手則舉在文姊腰後兩寸處。

「失禮了。」一待文姊站穩,墨子曦立即收回手後退三步頷首致歉。

「瞧,墨家著名的三不沾神功。」小倩這回直接笑得花枝亂顫了,「我們柳州人啊,早听那群逗過我們墨總提調的人抱怨過無數回,說好不容易找著機會踫他時,他雖從不會當面給人難堪,但周身卻會產生一層約半寸的氣圍,所以外人看來似是模著、踫著他了,可全是錯覺,因此這麼多年下來,他依然一身清白無瑕哪!」

「那你先前怎麼不跟文姊說?」沒想到墨家子弟竟身體力行家訓至如此令人啼笑皆非的地步,蔚然冉也忍不住笑睨了小倩一眼。

「冉冉你又不是不知道,依文姊那性子,你愈不讓她去,她肯定更躍躍欲試,所以還不如讓她自己親身體會一回,也省得她念念不忘。」小倩表面上看似莫可奈何地聳聳肩,可眼底全是濃濃笑意。

而包廂中,確實壓根兒連坐都沒坐至墨子曦腿上,更什麼也沒模著的文姊,心里著實訝異他那一身固若金湯的氣圍,更佩服他能在完全沒傷及她顏面與身體的情況下,君子至極地悄悄以內力扶她起身。

「沒事的,是我們招待不周,更何況奴家對這位女敕公子更感興趣呢。」盡管心里真有些扼腕,更好奇當真正踫到墨子曦時,他是會因清白有損而當場抹脖子,還是追殺她到天涯海角,但畢竟大局為重,所以文姊還是緩緩走至凌渝身旁,用手指畫過她的臉頰嬌滴滴說道,「公子,只要你通過奴家的考驗,奴家立即帶你去見冉娘,你想對她怎麼著都行。」

「放馬過來,你小爺從不怕——」听到文姊的話,凌渝狂妄不已地冷笑道,但話說到一半,卻再說不出口,因為一張朱唇,竟直接覆上了她的唇,並還將舌尖直接伸了進去。

文姊吻得是那樣深入、那樣激狂,吻得所有人全目瞪口呆,更吻得凌渝腦子一片空白,連腿都軟了,軟得她整個人都滑坐在座位上,除了氣喘吁吁,什麼話都再說不出來。

「女敕公子,下回不腿軟的時候,奴家再帶你去見冉娘啊!」輕舌忝了舌忝唇角,文姊對凌渝拋了個媚眼後,一扭一扭地扭出了包廂,然後對三樓挑了挑眉,直接對在其間整個看傻了的蔚然冉及小倩傳音入密——

「你文姊丐幫第一御姊的名號,從來不是浪得虛名的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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