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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山聘右相 第二章 特別關照她

第二日,午膳過後,冬藏便拿著沈寂之給她的一錠銀子出府去買糕點,但她不敢多做停留,問清了寶香齋的位置,買了招牌蜜松酥便匆匆回府。

沈寂之看到她這麼快回來,有些訝異,「你只買了點心就回來?」

「嗯!」冬藏連忙把油紙包打開來。「少爺嘗嘗,這是剛出爐的蜜松酥,還溫著呢,我一路跑回來的。」

沈寂之瞪著那糕點好半晌,終于勉為其難的拿了一塊。

「如何?好吃嗎?」冬藏眼也不敢眨的看著他的反應。「我問店家,店家說這是他們的招牌,賣得最好。」

沈寂之點了點頭。「味道不錯,你明天再去買。」

冬藏一愣。「明天還要買?」

沈寂之表情有些不對勁,卻說道︰「你慢慢買,不必趕著回來。」

冬藏擔心的看著他。「少爺,您怎麼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沈寂之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沒事,我要讀書了,你出去吧!」

冬藏出了書房,孟安正巧走了過來,看到她也是同樣驚訝,「你這麼快就回來了?糕點他這是以己度人,自己每回開小差都一、兩個時辰才回來,見冬藏快去快回著實驚訝。

「拿給少爺了。」冬藏道。

孟安盯著她看。「少爺吃了嗎?」

寶香齋是專做甜食的點心坊,所以她買的肯定是甜食,他到現在還搞不懂主子怎麼會叫冬藏去買甜食。

冬藏點了點頭。「少爺吃了,還讓我明天再去買。」

「明天還要買?」孟安瞪直了眼,覺得有些不對勁,主子怎麼突然吃起甜食來了?

冬藏又道︰「少爺還讓我慢慢買,不必趕著回來。」

「原來如此……」孟安這才恍然大悟。「少爺這是讓你到處走走,到處逛逛,不必急著回來。」

冬藏一愣,錯愕的看著孟安,這是什麼意思?

「肯定是這樣沒錯!」不等她反應過來,孟安就口沫橫飛的說道︰「京城的點心坊很多,但寶香齋在最熱鬧的崇義坊上,四通八達,什麼鋪子都有,還有呀,我跟你說的茶坊也都聚集在那里,你每間茶坊都去逛逛再去買點心回來很順路。」

他很刻意的朝冬藏眨眼楮。「既然是少爺的意思,你就不要辜負少爺的一番好意,少爺肯定是看你平時伺候得周到,這才特別成全你的心願,明天你就好好逛逛再回來,少爺那兒我會伺候,你就不必掛心了!」

察覺大少爺對冬藏的關照,孟安不禁揣測他看中了冬藏,想到對方可能會變成少爺的房里人,語氣便多了幾分殷勤和熱切。

他又想,紅葉在澄霽軒伺候了兩年都沒被關照過,他以為主子天性寡淡,不近,搞了半天,原來主子是看不上紅葉呀!

冬藏雖然覺得孟安的眼神有些曖昧,但隔日第二回上街時,她還是不由自主的听從孟安的建議,慢下腳步,逛了起來。

大寧朝崇尚風雅,點茶、焚香極為盛行,加上吃的文化、酒的文化都有其獨特之處,大街小巷之間有許多的小茶肆、小書坊和各式各樣的香鋪,冬藏自己一個人不敢進去大鋪面,也不敢去人潮眾多的茶樓,但小香鋪已令她逛得津津有味。

她在外逗留了一個時辰,才去寶香齋買了點心,打道回府,沈寂之沒問什麼,只讓她放下點心。

之後,沈寂之每隔幾日便派她出去買點心,她也因此有了逛街的機會,秋收很羨慕她,常托她買些胭脂水粉,她們的月銀雖然不多,但買些胭脂水粉還是夠的,冬藏自己的月銀則都用在了買香器和香料上頭了。

不知道從何時開始,她發現她伺候沈寂之的時間變得更多了,孟安似乎心安理得的把所有的差事都交給她,連早晨給沈寂之更衣的活也交給她,孟安只剩伺候沈寂之沐浴。

不過,只要沈寂之派她出去買點心,孟安還是會主動出現的,其余時間便皮皮的,不是躲在房里補眠就是溜出府去賭馬,把小廝的日子過得逍遙又自在。

這日,沈寂之要練習一氣呵成的答題能力,不許任何人打擾,因此她在門外守著,他還給了她一本名川游記看,還讓她搬張凳子,所以不致于無聊也不會太累,只是那本游記實在寫得太精采了,她看游記看得入迷,渾然忘卻了自己在守門。

「你這是在做什麼!」

听到冷不防傳來的尖銳質問,冬藏嚇得差點摔了書,連忙站起來,「表、表小姐!」

來人名叫章秦珊,是沈大夫人章氏的佷女。

章氏的娘家在京城旁邊的青州,是青州首富,鹽行糧行的生意都做,且有綿密的人脈,沈家如今便是依靠章家才得以度日。

章秦珊一年里有八、九個月會住在沈府,是府里的嬌客,說是陪伴章氏,但大家都知道她是為了沈寂之而來,章家給了那麼多金銀,將來沈寂之恐怕免不了以身相許來「報恩」。

「我問你這是在做什麼?」章秦珊眯起眼,上下打量眼前的丫鬟。「誰讓你守門還坐著?而且你還看書,你看得懂嗎?」

冬藏不敢說書是沈寂之給她的,也不敢替自己辯白,更加不敢說自己看得懂,只連忙低頭認錯,「奴婢錯了,奴婢再也不敢了,求表小姐饒恕奴婢!」

章秦珊還算滿意她認錯的態度,不再追究了,抬起下巴說道︰「表哥在里頭吧?我來送補湯給表哥,是我親手炖的。」

章秦珊身後的丫鬟綠吟端著托盤,上頭擱著白瓷湯盅。

冬藏為難道︰「表小姐,大少爺在練習答題,吩咐過這兩個時辰不許任何人打擾……」

章秦珊不高興的說道︰「我不是任何人!」

冬藏潤了潤唇,賠小心的說道︰「這樣吧表小姐,若是大少爺得空了,奴婢馬上去通知您……」

章秦珊一臉的不耐煩。「補湯要趁熱喝,你懂不懂?」

冬藏硬著頭皮說道︰「那麼請表小姐將補湯交給奴婢,大少爺要喝時,奴婢再溫熱。」

章秦珊臉色沉下來。「我現在就要進去!」

冬藏第一次踫到這種情況,真的不知道如何是好,她不敢得罪章秦珊,更加不敢放章秦珊進去打擾了沈寂之。

沈寂之或許是听到了動靜,他的聲音有些緊繃的傳了出來,「讓她進來!」

章秦珊勝利的掃了冬藏一眼,「表哥讓我進去呢!」

冬藏原本就只是奉命行事才攔著,其實很怕與章秦珊起沖突,听見沈寂之的吩咐,她暗自松了口氣,連忙讓開。

章秦珊神氣活現的領著綠吟進去了,而冬藏看著書房的門闔上︰心里慌慌亂亂的,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涌了上來。

自己連個門都守不好,若是孟安肯定有別的方法治章秦珊,不會像她這樣笨嘴拙舌又膽小無用,還要沈寂之親自出面。

沒多久,章秦珊便出來了,她滿臉的笑意,好像很滿意似的,冬藏不知道沈寂之對章秦珊說了什麼,不過顯然很合章秦珊的意。

章秦珊走後,書房里又恢復了一片安靜。

冬藏不敢進去問,她繼續守門,只是不敢再坐著了,也沒心情看書,怕沈寂之因為她守門不力而不高興,也怕章秦珊會把她看書的事跟別人說,越怕越是心焦。

不知道時間過去多久,終于,沈寂之再度開口了——

「進來吧!」

冬藏如釋重負,連忙進去。

書房里如往常一般,並沒有多余的食物氣味,只有墨香和書香。

她下意識的看了那盅補湯一眼,難道他還沒有喝嗎?表小姐不就是因為要他趁熱喝才與她在門口僵持不下又不肯離開的嗎?怎麼如願送進來了,卻沒有看著他喝?

她想不出個所以然,不解的偷偷抬眸,誰知道沈寂之正在看著她,她當下心里一個咯 ,整個人被抓包的僵住。

沈寂之瞬也不瞬的看著她,眼神很沉,「以後若再有同樣的事,你便在門口大聲請示我,我會告訴你怎麼做。」

原來可以這樣啊!冬藏連忙點頭,「奴婢明白了。」

室內靜了靜,沈寂之深目如淵,不知在想什麼,半晌又再度開口道︰「我告訴表小姐,書是我讓你拿著看的,為了訓練你的定力。」

冬藏愣愣的看著他好一會兒,才垂下了睫毛,小聲說道︰「多謝大少爺。」

她明明很感激他,卻不知如何表達,畢竟他是主,她是婢,有分際要守,縱有千言萬語也只能化為一個簡單的謝字。

沈寂之倒是不在意她如何表達感謝,只淡淡的問道︰「孟安說你出府只買了香料和香器,你會調香?」

冬藏訝異的抬眸,孟安怎麼會跟沈寂之說這個?

她也不是特意跟孟安說,是她上次回來時正好遇到孟安,見她拎了東西,孟安沒事問起她買了什麼,她順口答了而已。

姑娘家買些香料和香器也很平常吧,沈寂之怎麼就聯想到了她會調香呢?

她忐忑不安,避重就輕的說道︰「奴婢對調香有一點興趣。」

沈寂之這麼維護她,還給她很多次出府的機會,她不想騙他,不想睜眼說瞎話,說自己只是買好玩的。

突然之間,她發現沈寂之在看她的手,眼底有一絲難辨的神情,她瞬間有些自卑,本能的藏起了手。

這不是一雙調香的于,她的手太粗糙了,與前世的她有著天壤之別,前世的她,有一雙修長白皙的手。

沈寂之收回目光,沒事般淡淡地說道︰「把那盅湯端出去倒了。」

他連喝都不喝,冬藏很是訝異,卻不敢多問,不敢揣測他的想法,大氣不敢喘的端著托盤出去了。

這一夜,冬藏少見的失眠了,想到章秦珊不講道理硬是要闖的樣子,又想到沈寂之削薄的唇,還有他深邃的眸,不知在想什麼。

他,做為一個全家上下寄予厚望的人,很累吧?壓力很大吧?她都不敢想像,若是她背負著與他同樣大的壓力,她要怎麼過日子?

她就這麼翻來覆去的,直到夜半累極才睡去,她自己都沒察覺,她想了沈寂之整個晚上。

☆☆☆

翌日,沈寂之表示要去書坊買幾本書。

孟安瞪直了眼,大少爺這是多久沒出過門了?天要下紅雨了嗎?怎麼突然要出門?

「少爺要找什麼書,寫下來,小的去幫您跑腿便是,您的時間寶貴,讀書緊要,可不能讓買書這種小事耽擱了。」他狗腿的說道。

沈寂之置若罔聞,淡淡的吩咐,「讓冬藏隨行伺候。」

孟安這下才恍然大悟,他有夠遲鈍!主子原來不是要買書,是想和冬藏出去走走啊!

看來主子對冬藏確實有意,他要不要把這件事稟告大夫人呢?別人家的公子十四五歲就會有通房,畢竟哪個少年不?可偏偏大少爺身邊一直很清淨,就不得不讓人懷疑大少爺是不是有什麼問題,大夫人若是知道大少爺有中意的丫鬟,也會放下心中大石,可能會賞他幾塊銀子也不一定。

孟安越想越興奮,決定再觀察一陣子,確定了主子的心意便要偷偷去稟告大夫人!他心急火燎的去通知冬藏,「少爺要出府買書,讓你一起去!」

冬藏一時沒反應過來。「少爺要出府?」

自從她來澄霽軒,沒見沈寂之門過,除了例行的請安和全家用膳的日子,沈寂之總是在寢房和書房兩點一線,要透氣只在澄霽軒的院子里。

孟安忽然說道︰「你打扮得漂亮點。」

冬藏莫名其妙的看著孟安。「為什麼要打扮?」

孟安不好明講,又怕她不打扮,便瞪著眼楮說道︰「難道你想讓大少爺沒面子,帶個不修邊幅的丫鬟出門,丟沈家的臉?」

冬藏被他講得只好稍微打扮一下,其實她也不知道怎麼樣算打扮,她的衣裳都差不多,都是灰撲撲的舊衣,只是換了一件比較不舊的湖色衣裙,又打散了辮子重新編過,看上去整齊些,她沒有半件首飾,也沒有胭脂水粉,只能這樣了。

三個人出了府,沈寂之並沒有特別看她一眼,倒是她偷偷盯著他看,看得移不開眼。

他墨發高束,里面穿月白色錦袍,外罩黑色斗篷,雖然簡簡單單的,卻顯得身長玉立,還有種難以言說的貴氣。

以前她在主院時,常見到府里的二少爺沈為之,他冬天總是一襲高調的繡綠紋紫長袍,金色發冠還垂著冠帶,于里四季搖著折扇,怕人不知道他風流似的,但他那樣費心的裝扮卻沒有眼前的沈寂之來的吸引人。

「你走前頭一點,走到少爺身邊去。」孟安小聲說道。

「為什麼?」冬藏一臉的莫名其妙,下人不都是跟在主子身後嗎?

「地上滑,若是少爺走不穩跌倒了,你可以扶一把。」

冬藏不解的看著他。「那應該你去吧?你力氣比我大,我扶不住少爺。」孟安恨鐵不成鋼,只好作罷。

臨安書肆到了,東家認識沈寂之,上前來招呼,東家本身有秀才功名,沈寂之和他有共通話題。

孟安百無聊賴的候著,冬藏不敢隨意走動,但眼珠子忍不住到處看,這里的書好多,有些書她還挺想看的,比方那本《東游列傳》和《天下饕饗》,內容肯定有趣……

「這是你頭回來書坊吧?你肯定覺得每本書長得都一樣。」孟安低聲道︰「你再忍忍,少爺大約再看半個時辰就會走。」

冬藏笑了笑。「能出府已經很好了,在書坊里待著也很好。」

孟安忽然有點明白主子為什麼中意冬藏了,她雖然不是沈府丫鬟里最漂亮的,可是她說的話讓听的人舒服,而且她的樣子很自在,沒有半點別扭。

他忍不住說道︰「冬藏,你不能否認你到澄霽軒之後,我很照顧你吧?」

冬藏想了想,點了點頭,他雖然不到很照顧她,但也沒找過她麻煩,雖有點貪小便宜,但為人還挺爽快的,不會耍心眼。

孟安挑了挑眉毛。「那你可別忘了我對你的好,將來有機會要提攜提攜我。」

冬藏一愣。「我哪有資格提攜你?我只是個二等丫鬟。」

她以前是三等粗使丫鬟,到澄霽軒後,成了二等丫鬟,月銀也有提升。

孟安不由分說地道︰「反正你記得到時別忘了我就是。」

冬藏以為他說的是她成了一等大丫鬟之後,不過她覺得就算自己成了一等大丫鬟,也沒提攜別人的能力,何況她一點也不想升為一等大丫鬟,那責任太大了,她不想那麼累。

最後,沈寂之除了買自己要看的書,又挑了十幾本雜書,有方方面面的技術書和通俗話本,反正孟安只識得幾個字,不知道他買了什麼,不會羅嗦,他想買什麼書就買什麼書,沒特別避開孟安。

厚厚一堆書,提著也重,沈寂之便請東家派人先送回沈府了。

「去香市吧!」離開書坊之後,雪停了,沈寂之說道。

「香市嗎?」孟安訝異,但他很快聯想到前幾日他跟主子說過冬藏出府只買了香器和香料,想必去香市也是為了冬藏。

男人喜歡一個姑娘,上心是正常的,就像他喜歡在東街上賣桃子酥的玉娘一樣,假裝喜歡吃桃子酥,常去跟她買,就可以跟她說上幾句話,再時不時送她點胭脂水粉,討她開心。

哎呀,原來主子和他沒有什麼不同嘛,男人追求喜歡的姑娘都是一樣的!

三人信步到了香市,冬藏頓時有大開眼界之感,連綿不絕的香鋪,各種香品應有盡有,香丸、香珠、香餅、佩香、燻衣香、軟香、印香,各種薰香材料,還有許多走街串巷的小商販,她都不知道有這樣的地方,簡直令人流連忘返。

逛了幾間鋪面之後,她發現這個朝代的香鋪已經有客制化,量身訂做的選項,還有專門制作印香的商家,顯然調香、制香產業已經很發達。

「少爺,都來到香市了,一定要去馥馨堂吧?」孟安機靈的提議,又對冬藏說道︰「馥馨堂是京里最富麗堂皇的香鋪,賣的都是上等貨色,還有各種自制的花露,若是你自己一個人,肯定不敢進去,有少爺同行,伙計也不敢怠慢你。」

沈寂之不置可否,他的方向確實是往馥馨堂沒錯。

三人到了馥馨堂,冬藏抬眸,暗自贊嘆確實華美,以她丫鬟的身分又加上阮囊羞澀,真會望而卻步。

想到這里,她不由看著沈寂之,他怎麼總是能完成她的心願呢?

孟安發現了她的視線定在主子身上,便悄聲說道︰「我告訴你,沈家雖然沒落了,但咱們大少爺在京城可是出了名的美男子,有許多官家千金仰慕,也有不在乎沈家落魄,前來主動說親的,只是少爺要專心備考,都推了。」

孟安這話讓冬藏一秒回到了現實。

沈寂之是主子,她是奴婢,他的婚配對象不是官家千金就是商家千金,例如愛慕他的章秦珊,而她永遠只是一個奴婢而已,不要有多余的想法,不然受傷的只有她……

「喂!冬藏,你在干麼,發什麼呆?」

听到孟安的催促,她從怔愣之中回過神來,叫自己別再胡思亂想了,連忙跟上他們,進了馥馨堂。

一進鋪里,冬藏便感受到一陣暖意和香氣,地上架著炭盆,燃著香炭,一股燃香特有的芬芳充盈鼻息之間,香味不濃不淡。

華堂之中,木質橫梁掛滿香袋、林林總總的香具,木雕屏風區隔出多個空間,窗外可見庭院中株株臘梅,靜中見美,許多衣飾華美的姑娘在聞香挑選,招呼客人的婢女都很清秀,介紹各種香品,言語間毫不強迫,讓人覺得很舒適,很放松。

冬藏沉溺在其間,忽見一名身穿靛紫錦袍,眉目周正的公子朝他們走了過來,行進間還故意揉了揉眼楮。

「我有沒有看錯?」孫珩笑睇著沈寂之。「你不是在準備春闈,連我生辰酒宴都當沒那回事嗎?你怎麼會來逛香市?」

沈寂之也沒料到會在馥馨堂踫到孫珩,他難以解釋自己出現在這里的理由,面頰竟微微燙熱。

孫珩看得稀奇不已,「究竟是怎麼回事?有什麼我不知道的事嗎?」

沈寂之不答反問道︰「你呢?你又為何會在這里?」

孫珩笑了笑。「我這陣子才知道,這里的東家是我遠房表姊,我娘打發我過來問候一聲。」

沈寂之點了點頭。「原來如此。」

孫珩搓著下巴,打量著沈寂之,卻對旁邊的孟安問道︰「孟安,你家少爺怎麼會在百忙之中來這里,一定有理由對吧?你主子可不是一個會逛香鋪的人。」

孟安打著哈哈,卻是對冬藏介紹道︰「冬藏,這位是朝陽侯世子,快見過世子爺。」

冬藏福身,「奴婢向世子請安。」

「這位是?」孫珩這才發現冬藏跟他們是同行的,從穿著打扮上看起來就是個丫鬟,但是沈寂之出門帶丫鬟?這簡直比天崩地裂還要令他吃驚。

孟安連忙說道︰「世子爺,她是服侍我家少爺的丫鬟,叫做冬藏。」

孫珩正百思不得其解的看著他們三人,一名笑吟吟的婦人過來了,頭上簪朵石榴花,很是美艷大方。

美婦人首先被沈寂之的天人之姿吸引了,毫不避諱,看得眼也不眨,笑吟吟問道︰「阿珩,這幾位如何稱呼?是你的熟人?」

「這位是我的好友沈寂之,另外兩位是他的家僕。」因為不重要,孫珩略過名字不提,隨即又對沈寂之說道︰「這位是我表姊,馥馨堂的東家,白鳴芳,白掌櫃。」

沈家在京城籍籍無名,說沈家的大少爺也沒人知道是哪個沈家,提沈家祖上的風光又像在對比如今的衰落,因此他索性不提。

「原來是沈公子。」白鳴芳是生意人,頗為精明,听孫珩如此介紹,便知道不是什麼高門大戶的世家公子,京城貴人多,眼前這位芝蘭玉樹的公子偏偏不是,太可惜了。

接著,她的目光落在了冬藏身上,極為好奇的問道︰「小姑娘用的是什麼香呀?」適才她一靠近,便嗅到一陣獨特的香氣,是她從來沒聞過的香味,香遠益清,聞著很舒心。

冬藏沒料到白鳴芳會有此一問,微微一愣才說道︰「不是什麼名品,只是我隨便調的,登不了大雅之堂,叫白掌櫃見笑了。」

白鳴芳卻很是驚訝,「隨便調的就這麼獨特,若是特地調的,豈不讓大家驚為天人?」

冬藏更是怔愣,卻又暗暗喜悅,她不知道自己的實力這里算什麼等級,也不知其他人的實力為何,但白掌櫃此言顯然是肯定她。

「表姊別嚇著人家小姑娘了。」孫珩笑著說道。

「我會這麼說也是有原因的。」白鳴芳直言不諱的說起了她近日的苦惱,「我們的大師傅被彩香鋪挖走了,能與之媲美的師傅實在難尋,讓我心煩不已,有獨特的香方才能在香鋪林立的京城立足,若是有人才,勞煩幫我引薦引薦,感激不盡。」

她是頗為欣賞眼前小姑娘用的香,可她是沈家的丫鬟,是奴籍,她若請一個丫鬟擔任馥馨堂的調香師也太不成體統了,旁人會怎麼看她馥馨堂?

況且小姑娘自己都說了,是隨便調的,可能真的是湊巧調出了這般特殊的香氣罷了,有沒有能力調出一樣的香或者開發出新的香方都很難說。

「有這種事?」孫珩奇道︰「彩香鋪不是才開沒多久,怎麼就有本事搶了馥馨堂的大師傅?」

白鳴芳咳聲嘆氣,「要論薪酬,我可以給得更好,可他們使出了美男計呀,彩香鋪的少東家刻意接近,大師傅就這樣被拐走了,听說親事都定了,她不會回來了。」

孫珩失笑道︰「這是美人難過美男關嗎?」

白鳴芳白他一眼,啐道︰「馥馨堂的大伙兒都知道大師傅調得一手好香,這身才華讓她光彩奪目,可論長相是平平無奇,還很高觥,比你還高,不是所有人都能不看皮相看才情的,以前我都擔心她太高會嫁不掉。」

孟安一個拍額,「哎呀!白掌櫃這麼一說,小的就想起來了!小的曾在賽馬場看到一位俊雅的貴公子挽著一位長臉、嘴角有顆痣的高挑姑娘,那姑娘比那公子高了半個頭,兩個人你儂我儂的都快疊在一塊兒了!」

白鳴芳毫不在意形象的哈哈大笑,「小哥形容的太精準了,就是她沒錯!」

冬藏听到這里,便有些意動,大寧朝的調香師如此吃香,還要出動美男計挖角,真是不可思議。

她不知道那位大師傅的實力如何,但她認為自己身為現代調香師,還取得了調香師的國際證書,總有些調香的靈感與其他人不同,這便足以讓她調出的香氣擁有獨特性,應該能夠引起顧客的青睞,要靠調香賺錢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她是沈府的丫鬟,要找到機會做這門生意,或是出府幫別的鋪子調香賺外快都有難度……

但再難她也要努力,她實在不願被配給小廝,小廝與丫鬟的結合,生的孩子就成了府里的家生子,世世代代為奴為僕,命運永遠操控在主子手里。

她真沒辦法想像自己和小廝過日子,也不願意孩子永遠低人一等,不能自由選擇自己將來要走的路。

如果能不嫁,她也想一直待在沈府,有個安身立命之所,或者如果是嫁給心儀之人,那肯定也不同了,就像秋收偷偷喜歡打理馬的小廝,要是能兩情相悅……

想到這里,她不由自主的看著沈寂之。

他側臉如玉,而在這滿室奢華與香氣之中,叫人生出天人下凡之感。

驀地,她的眸子和沈寂之的眸子不經意的對上了,她立即回避的低下頭,心跳快得如飛縱在林間的小鹿。

要命!她為什麼要去看他啊?

「冬藏。」

沈寂之突然開了口,所有人不約而同的看著他,他身上彷佛有一股魔力,能吸引眾人,讓本來在談笑的他們自然而然的安靜下來。

冬藏也不例外,尤其她還是被點名的,她心跳加快的抬起眸來,揣測著他點名她做什麼,不會是問她為什麼要偷看他吧?

沈寂之淡淡地道︰「你去為祖母挑幾樣香品,祖母喜歡淡雅的,不喜濃郁。」

冬藏這才松了口氣。「是。」

孟安稍稍挨近身子,小聲道︰「慢慢挑,少爺這是給你時間逛逛,不著急。」

聞言,意識到沈寂之對她的用心,她耳朵都紅了,微低下頭,匆匆去挑選香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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