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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情小媳婦 第七章

紀冬爵整理好自己的儀容,那給他折騰壞的小妮子仍趴臥在地上,瞪他。

他失笑,心里也知道自己是假公濟私,而且做得太過火了,他在她腳跟前單膝跪下,俯身在她唇上印了一吻。

「還要我回答那個蠢問題嗎?」

吳雪桐眼里的氣憤轉為嬌嗔,他彎身橫抱起她,走向臨時休息室,讓她在沙發床上休息。

「里面有盥洗室,要不要我幫你請半天假?」

吳雪桐干脆懶洋洋地躺在床上,「怎麼請半天假?我進你辦公室後就沒出去,外面的人怎麼想?」

紀冬爵看向冷光電子鐘,「現在出去,大概也來不及了。」他的口吻竟然有幾分幸災樂禍。

「紀冬爵!」

他低沉的笑聲帶著一種饜足後的神清氣爽與愉悅,笑得她又臉泛紅暈。

「反正我們約定好了,一旦你有身孕,我會讓你休兩年產假。」他是大老板,就算台灣人給產假給得小氣,他自己的老婆當然要給多久就給多久。

「精子搞不好都還在游泳咧,說得那麼遠去了。」

「依我的品質,我相信它已經達陣了。」他竟然厚臉皮地自吹自擂。

吳雪桐好氣又好笑地瞪他,「自大鬼,我要去盥洗室啦,走開。」

紀冬爵識相地讓到一邊,「你不能否認你的枕邊人能力還不錯……」

「唉唷,不愧是啃了整本笑話大全,變幽默了哦!」吳雪桐故意道。

「吳雪桐!」換他眯起眼。

「這麼開不起玩笑。」她閃進盥洗室,關門前探出頭道︰「你最棒,行了吧,老爺!」

紀冬爵一臉拿她沒轍地笑了。

她稍微清洗了一下,做了好幾次深呼吸,站在門前給自己加油打氣。

「要不要我陪你出去?」紀冬爵站在她身後,神情和語氣顯示著他不只一點都不擔心,而且還擺明了看好戲。

吳雪桐轉身瞪他,「你要陪我演戲嗎?那你有沒有眼藥水?」

「要眼藥水做什麼?」

「扮演被老板痛罵整整一個小時的苦情小媳婦啊!」

紀冬爵哭笑不得,「你一定要我演這種惡劣的黑臉嗎?也許我只是找你進來談談心事……」

還談心事咧!「哦,紀大總裁想出櫃?」這倒是撇清關系的好辦法。

紀冬爵挑眉,「信不信我立刻讓你知道我需不需要出櫃?」

好可怕的威脅,她腳都在發抖了。吳雪桐暗暗翻了翻白眼,「你如果不幫我想辦法,就不要打擾我!」

「打擾你什麼?」

「編劇情,培養情緒啊!」吳雪桐繼續面對門板,幸好她在進來前有想到,順手拿了桌上的眼藥水放在口袋里,必要時可以用來裝可憐、扮委屈。「走開,別吵我。」她說著拿起眼藥水,仰起頭滴了好幾滴。

紀冬爵搖頭失笑,模模鼻子走回辦公桌後,「被排擠的話,可以來找我哭訴,我會敞開雙臂歡迎你。」

這句跟他一點也搭不上的話,听起來比較像陷阱,而且風涼味十足!

「謝謝你哦!」她吸了吸鼻子,終于打開門,走出辦公室,關上門時還刻意抬起手擦了擦眼角。

總裁秘書室里,靜悄悄。

她用力吸了吸鼻子,低著頭快步走回座位,沿途還不忘抬手作勢拭淚。

有整整十分鐘,沒人開口說話,不過吳雪桐可以感覺到六只眼楮不時瞟向她,害她緊張得拼命回想自己曾經看過、害她哭濕好幾張面紙的電影情節,好讓自己看起來更委屈。

想來想去,讓她哭最多的竟然不是電影,而是漫畫《海賊王》,她把每個主角的催淚過往回想一遍,果然效果十足地讓她直接拿起面紙用力擤鼻涕。

八卦女王李欣欣,想當然耳是第一個按捺不住滿肚子好奇蟲的人,將椅子滑過來探听起八卦。

「怎麼啦?老板他……」對她伸出咸豬手?還是狠狠地痛罵她?老實說根據她連日來的觀察,她覺得前者還頗有可能,不過看吳雪桐哭得這麼慘,又覺得也有可能是後者。

「對不起,我以後再也不會上班打瞌睡,如果有什麼工作請盡管吩咐我,我不是領干薪混吃等死的人。」她小媳婦似的道歉,說到最後一句,甚至委屈地哽咽了起來。

「老板這樣說啊?」會不會太嚴重了一點?一向愛看好戲、愛說風涼話的李欣欣也忍不住有些同情她了。

這小吳上班是偶爾會恍神啦,不過到目前為止也沒出過包啊……在老板面前吹泡泡那次不算的話。

「欸,你也不要太在意啦,老板今天開會時火氣滿大的,大概正好你比較倒霉吧。」想想這小吳幫她跑腿好幾次,陳秘書出聲安慰道。

原本滿月復心事的姚莉可,見自己擔心的事並沒有發生,也出聲道︰「我不是老早告訴過你,不管你平常習慣如何,在總裁面前就是要拿出專業形象來嗎?下次謹慎點。」

面對陳秘書和李欣欣的安慰,吳雪桐都可以昧著良心繼續裝可憐,獨獨對姚莉可,她的那席話,讓吳雪桐瞬間被滿滿的自我厭惡與羞恥所淹沒。

「我知道了,謝謝你們,我沒事的。」她低下頭,轉身假裝處理公事。

天啊,她覺得自己好卑鄙。是她開口要紀冬爵把挑莉可調走的,而她剛才在里面和紀冬爵翻雲覆雨,不知情的姚莉可甚至還好言安慰她!

追根究底,都是她對生活太漫不經心惹的禍,她如果早知道幫她家解決困難的是自己的頂頭上司,對同事之間的互動敏感熱絡一些,就不會不知道挑姊的心事,也許還可以偷偷撮合他們。

但欠紀冬爵的錢怎麼辦?她能夠不拿他的錢嗎?紀冬爵沒娶她的話,他名單上的二號和三號對象又是誰?姚莉可排在第幾位?

最後這兩個問題,就這麼困擾著吳雪桐一整天。

同事們為姚莉可辦了一場歡送宴,吳雪桐身為姚莉可唯一的下屬,又不能不參加。

那天她拒絕讓司機接送,自己搭捷運,才出捷運站就接到紀冬爵的電話,說他已經在捷運站附近等她了。

她都快被罪惡感折磨透了,他還獻什麼殷勤啊?呿……

坐上車時,她繃著一張臉,用力關上車門,悶悶地瞪著前方。

「怎麼,被排擠了?」他問。

吳雪桐沒好氣地看了他一眼,「你很希望我被排擠?」

「我只是想不出有什麼理由需要讓你在參加完歡送會後擺臭臉。」他啟動車子,平穩而不貪快地在路況讓人皺眉的台北街頭行駛。

他開車有一種篤定且從容的沉穩感,從來不會毛毛躁躁地突然加速或緊急踩煞車。其實他一個人的時候並不會這麼小心翼翼,也不怎麼注意小細節,但現在不同了……

吳雪桐瞪著車窗外的街景,悶悶地道︰「姚姊今天喝了好多。」紀冬爵沒出現,讓她徹底失望了,還好有幾位女同事幫忙送她回家。

「我已經私下跟她說過,而且那種場合我不方便在場。」就像員工旅游時他這個大老板絕不會公開跟大家一起參加一樣,不管是什麼場合,只要有老板在,氣氛總是不同,他不會那麼不識相。

「你當初為什麼不選擇跟她結婚?」她語氣里有些埋怨,可一說出口,才發現心里的感覺已經不像最初那般,僅僅是對姚莉可感到愧疚。

紀冬爵若選擇姚莉可,她就不可能跟他有任何交集,或許每天依然上班打瞌睡,混再久也依然有眼不識泰山,他們的關系大概就是那樣了,他打從她桌前經過,不會多看一眼她這個秘書助理,而她則永遠埋頭公事堆中。

明明近在咫尺,卻不會有交集……

她的心,竟然為那已經不可能發生的另一個結局一陣窒悶。

紀冬爵不要任何親密關系,他用銅牆鐵壁來防衛自己,不讓任何自以為是能拯救他的女人接近。而她根本不可能去自討沒趣,她不是姚莉可,不會默默地在他背後付出。

她甚至……甚至不清楚自己愛不愛他。

真奇怪,幾天前,她可以毫無吞吐與遲疑地對任何人——包括她自己,包括紀冬爵——說她不愛他。但現在,她不只遲疑了,答案甚至不再是肯定句。難道女人真的可以因為被佔有而無條件地連心也交出去?

吳雪桐嘆了口氣,憑她的個性,不會在愛與不愛上鑽牛角尖。不清楚愛不愛,那就算了,即便清楚了又如何?這男人棄愛情如敝屣,她則至少能肯定自己還沒愛到昏頭的地步,她也不會是一個默默守候的小女人,用無怨無悔的愛情感化他的這種善行她肯定做不來,那干嘛浪費時間思考?

她想自己是有點喜歡跟紀冬爵在一起的,她本以為他是個自以為是又冷酷的討厭鬼,幾天下來卻發現他並不是。

吳雪桐回過神來,發現紀冬爵沉默了許久。干嘛?她踩到他的地雷了嗎?她沒好氣地想。

「我不想欠她更多。」他終于開口道。

「……」這句話怎麼有點像男主角不得不拒絕女主角的愛情,所以在她這個第三者的面前長吁短嘆的台詞?

「她想要的東西我不可能給她,但你的卻簡單許多。」

「你怎麼知道你給不起?」

若換作別人來問紀冬爵這句話,他可能會冷酷地用沉默讓對方知難而退,偏偏吳雪桐竟然用一臉瞧不起和鄙夷的神態,嫌惡地這麼問他!

這女人皮在癢啊?

「我沒辦法承諾連自己都不確定的東西。」商人講究實事求是,更何況,他時間有限……

「我以為你會說︰‘我不需要那種東西’。」她模仿著電視劇里冷酷男主角的口吻道。

「我是不需要。我更不需要那種無怨無悔的付出,不僅僅是她會累,也許先累的是我。」對他來說,人生任何事情都像投資一樣,有獲利的才值得付出心血,而他則必須確定對他投資的人所想要的,要他給得起的,否則他不會、也不應該給予任何回應。

吳雪桐也靜默了。

世間最難償的還是情債,若根本不愛,這債對兩人都痛苦。付出去的永遠得不到回報,仿佛神話里的薛西弗斯,一再的努力換來的總是絕望,不要說不怨,真的不怨才會成為情債;而得到的不是自己想要的,卻必須一直被迫承受,又有哪一顆心不會被壓垮?

很無情的事實,但愛情就是那麼殘酷。

所以,他選她,是因為他能解決他家里的問題——某種意義上他付得起她的回報,而且重點是她並不愛他。

可是,話說回來,愛與不愛有那麼重要嗎?噢,好吧,如果沒感覺,或者看到對方就「堵爛」那麼綁在一起確實很累。她是只大懶蟲,真讓她愛上一個人,也許要初一十五才會想起對方的存在,開心地黏過去逗一下,膩著玩一下,然後玩累了爬回自己該待的地方忙自己的事……是她不懂愛情嗎?她不知道,她只覺得把愛不愛、付出不付出看得太嚴重,實在有夠累。

吳雪桐單手撐在車窗上,百無聊賴地拼命打呵欠。唉,人生海海,什麼天大的事情要搞得那麼嚴肅?

「累了嗎?」原本因為不想談的話題而繃著臉的紀冬爵,臉上的線條軟化了,甚至不自覺的連心防也悄悄在瓦解中,只是他自己沒察覺。

「那家居酒屋的東西難吃死了,只有酒好喝。」或許這也是姚姊拼命喝酒的另一個原因。

「你想吃什麼?趁現在去買還來得及。」

她坐直身體,精神來了,「我想吃大腸包小腸、蚵仔面線、車輪餅!」

「沒營養。」

吳雪桐斜睨他,「你不載我去那就放我下車,我自己搭車去士林夜市買。」

紀冬爵沒好氣地瞥了她一眼,「士林夜市是吧?」他閉嘴,乖乖驅車向士林夜市,好喂飽身邊嘴饞的貪吃鬼。

她不威脅他,不依賴他,也不希罕他的施舍,他要給便給,不給,她也無所謂。愛情如是,親情如是,友情如是……大腸包小腸跟蚵仔面線也如是。

誰有力氣去敲碎他心房外那些銅牆鐵壁?又不是吃飽撐著。她要在他那一公里厚的城牆外,過她自己的快樂懶日子,他如果覺得一個人太無聊,就自己走出那一公里厚的城門,來找她玩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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