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剑为媒 第十九回 长安谒犬王
石承先听完了雷刚说的四句歌谣,呆了一呆,向葛天森道:“葛兄,这四句话有什么不对吗?”
葛天森道:“没有啊!”
石承先道:“葛兄提他作甚?”
葛天森笑道:“兄弟,你可知道这四句话的用意何在?”
石承先沉吟了一下道:“这个……兄弟觉出,好像是指好几个武林人物……”
葛天森笑道:“不错,这四句话,正是指出了几名难缠的武林中人物!”
石承先道:“葛兄,这九魔,兄弟是早已闻名,不过,他们都已死去,各大门派,似乎也不用再提了吧?”
葛天森道:“九魔虽死,却留下了一部九魔秘笈,它不是同样足以害人么?”
石承先忽然想起,自己父亲之死,也正是种因于这部秘笈,不由得点头道:“是啊,非但九魔留下了一部害人的秘笈,而且,那魔功也似乎渐渐出现于武林江湖了!”
葛天森长长的吁了一口气,道:“扫荡魔功,澄平武林,那是有赖于兄弟你了!”
石承先悚然一凛,暗道:“他如此看重于我,岂非大出常情之外么?”
但他口中却道:“葛兄,那八荒两字,可是指的八荒魔剑轩辕豪么?”
葛天森道:“就是他!”
石承先道:“各大门派不要子弟见他,那又为了什么缘故?”
葛天森道:“轩辕豪的为人,近年如何,愚兄不知,但他在四十岁以前,确是有些儿不问是非,只凭个人好恶,是以,各门各派视他如蛇蝎,那也不足为怪了!”
石承先想丁一想,道:“那一剑呢?指的是谁?”
葛天森忽然笑道:“哈哈狂剑甘布衣!”
石承先一怔,道:“我那师父?”
葛天森道:“不错!”
石承先心中有些不快,忖道:“我师父何等慈祥可亲,他们为什么要敬鬼神而远之,加上莫忤两字呢?”
心念及此,不禁问道:“葛兄,他们可是对我师父也很不敬么?”
葛天森道:“这个……愚兄说出来,兄弟可莫要生气啊!”
石承先道:“葛兄请说,小弟不会生气!”
葛天森沉吟了一下,道:“兄弟,甘大侠为人甚是正派,那是不容怀疑的了!不过!甘大侠行道江湖,常常杀人于谈笑之间,是以杀劫深重,各大门派要子弟们莫要忤他,到也不是诚心不敬,而是怕他们年轻不懂事,触怒了甘大侠,一旦为敌,可就尴尬的很了!”
石承先皱眉:“这有什么尴尬可言?”
葛天森道:“兄弟,你莫要忘了,九大门派虽也有些不肖之徒,但他们的大部份长老,都很爱惜羽毛的,倘是门下有人与甘大侠成仇,试想,他们要不要争回这份面子回来呢?”
石承先道:“这个么?当然要全力一争了!”
葛天森笑道:“这就是了,九大门派之中,又有几人能是甘大侠对手,倘是一再受辱,有伤他们脸面,那就不如莫忤令师的好?”
石承先心中稍为一宽,笑道:“原来如此!”
他扬了一扬剑眉,接道:“葛兄,还有那莫交二王,指的是什么人?”
葛天森闻言,忽然讪讪的笑了一笑,道:“这是指的两个不成器的怪人!”
雷刚忽地大声道:“公子,这二王之中,就有一位是葛大侠!”
石承先有些意外的一惊,道:“葛兄你……”
他忽然失笑道:“二王之中有一位是圣手药王,对么,葛兄,兄弟可真是高攀了!”
葛天森摇头苦笑道:“兄弟,你这么说,可叫我惭愧的很!”
他长叹一声,接道:“兄弟,他们指明不可与兄弟相交,你会不会觉得愚兄不是个好人呢?”
石承先怔了一怔,道:“葛兄,蒙你不弃,与我结成忘年兄弟,我正是十分高兴,又怎会疑及葛兄啊?”
葛天森闻言,神情甚是激动,半晌方始点头道:“兄弟,我相信你这是由衷之言……”
他目光一转,接道:“这二王之中,除了兄弟,另外还有一位,在武林中被人称为犬王,生平所好,便是豢养各种名犬!”
石承先道:“他既与葛兄齐名,定然也是一位武林前辈了!”
葛天森大笑道:“兄弟,这位犬王老哥,倒是当得起武林前辈四字,但愚兄可没有那等福份与他齐名!”语音一顿,接道:“这位犬王,姓戴,双名天行,他除了畜犬之外,还有一桩人所难及的长处!”
石承先道:“什么长处?”
葛天森道:“追踪之术!”
石承先怔了一怔道:“什么追踪之术?”
葛天森笑道:“就是找人的本领,超人一等!宛如那猎犬一般,能够找出失踪之人!”
石承先忽然心中一动,暗道:“他莫非是想找这位犬王来助我打探澄因大师的下落么?”
转念至此,不禁接道:“这位犬王戴老前辈,不知住在何处?”
葛天森道:“长安城外的犬王庄!”
石承先暗道:“果然是了!这位葛兄为了我,当真是费了不少心思!”
当下抱拳道:“葛兄,你可是想请那犬王戴老前辈,帮助兄弟来打探澄因大师的下落么?”
葛天森笑了笑道:“愚兄在听得兄弟谈及那澄因大师忽然失踪之后,就已想到了犬王戴兄,此刻咱们如是能将他请出庄来,自是有着八成把握,可将澄因大师的去向找出来……”
石承先长长一叹,道:“多谢葛兄这等关心。”
葛天森笑道:“兄弟,这事能否成功,愚兄可没有十成把握呢!”
雷刚似是也知晓那犬王的一切,闻言接道:“不错,那戴天行答不答应,可真还不敢一定……”
石承先呆了一呆,道:“为什么,莫非那位戴老前辈不肯急人之难么?”
雷刚道:“那也不是!”
葛天森笑道:“兄弟,武林成名人物,都有不同的个性,犬王在武林之中,可比愚兄我的名气大多了,是以要想请他出庄,那可是要花上一点心血才成。”
石承先道:“葛兄想必有了计较了!”
葛天森道:“这个,兄弟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不过,那戴天行生平第一所好,乃是名种异犬,如是兄弟你答应今后给他找到一只异种犬只相赠,他一定就会应允出庄相助了!”
石承先闻言沉吟道:“葛兄,这名犬要到哪里才可找得到呢?”
葛天森道:“这个愚兄也不知道……”他语音一顿,道:“像犬王所畜的名犬,实在说来,乃是可遇而不可求,如是想找,那可是穷兄弟你毕生之力,也不见得能够找到!”
石承先愣愣的想了一想,摇头道:“葛兄,这事恐怕不能随便允诺吧!”
葛天森笑道:“兄弟,你是怕找不到名犬将来无颜对人么?”
石承先道:“不错,大丈夫为人处世,最重要是不可轻易应诺,说出去的话,如果不能兑现,叫兄弟今后怎能再在武林中立足!”
葛天森笑道:“这一点你倒不用担心,那戴天行倒不是向人索债之徒!”
石承先依然摇头道:“不成啊!纵然那犬王戴老前辈不催,兄弟也不能这么说!”
显然他把这事看得十分重大!
葛天森见他不允自己的意见,当下皱眉道:“这事兄弟不愿出口,可真是很麻烦了!”
这时,只见雷刚哈哈一笑道:“葛大侠,你怎么把老奴忘了呢?公子不可随便说话,老奴乃是一个下人,倘若犬王戴天行同意,就由老奴出面,行是不行?”
葛天森听得大笑道:“有何不可?葛某竟然虑不及此,真是糊涂得很!”语音顿了一顿,向石承先接道:“兄弟,咱们去一趟长安犬王庄如何?”
石承先道:“就依葛兄便是!”当下三人放步直奔长安城而去。
晌午过后不久,便已抵达城外,葛天森领着两人,穿城而过,却由北关出得城来,疾奔一处所在。
石承先举目望去,只见眼前乃是一片桃柳夹杂的树林,几株丹枫,夹杂在一片枯枝黄叶之中,几点嫣红,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葛天森走到林外,低声向两人道:“这犬王庄就在树林之中了!”
雷刚皱了皱眉,道:“葛大侠,据说那犬王为人甚是古怪,咱们此番入内,是否还要先行商量一下对策呢?”
葛天森道:“不用了!”他话音一顿,接道:“犬王戴兄.的为人,虽然十分古怪,但对兄弟我,却是十分熟络,这一点倒不必雷兄挂在心上!”
雷刚笑道:“既是如此,老奴这就前头去叫门!”
大步便向林中行去。
葛天森忽然上前一步,拉住了雷刚,喝道:“且慢!雷兄不可冒失!”
雷刚怔得一怔,道:“怎么?莫非这林中还有什么埋伏不成么?”
葛天森摇头道:“林中倒无埋伏,只是,他那些狗属下甚是难缠!”
雷刚道:“咱们怎么办?”
葛天森笑道:“雷兄稍待,待兄弟在这林外叫那戴兄一声!”
石承先闻言呆了一呆,暗道:“天下哪有这等叫门之理?何况那庄院远在林木之中,连个影子也不曾见到啊!”
就在暗自寻思之间,只见葛天森已然大声叫道:“戴兄,兄弟葛天森在门外候教多时了!”
石承先闻言,不由得一呆,暗道:“难道那犬王戴天行早已知道我们来了么?”
他心念一转,只听得林中传来一阵呵呵大笑之声!
接着是细碎的步履之声入耳,只见两头黑毛光亮的小狐狸狗,迅快的穿林而来。
石承先暗道:“这等纯黑的狐狸狗,倒也少见,但如说是异种名犬,就未免言过其实了!”
思忖之间,只见那两条小狗已然伏在林外不动。
不多时,一位光头红脸的土老儿,右手抓了一根蛟皮长鞭,大步走了出来。
葛天森抱拳大笑道:“戴兄,久违了!”
土老儿目光宛如两道冷电,在葛天森身上一转,道:“你来作甚?犬王庄向不许外人入内,你一个人来,已经够了,还带着这些人来干么?”
石承先听得一怔,忖道:“这老人倒当真是奇怪得很,一见面,怎么就给人家难看呢?”
葛天森却毫不见怪的大笑道:“戴兄,兄弟好久未曾听到你骂人了!今日难得又能听到戴兄骂人,聆听之下,殊为快慰……”
石承先心中只觉好笑,天下哪有被人骂了还有殊为快慰的事?倘是换了雷刚,若不早就反口相骂,那才怪了!
他心中虽在暗笑,目光却在那犬王戴天行身上转来转去,只觉得这个犬王身高只得三尺多一点,穿着一身蓝布褂裤,腰中束了一根白腰带,腰带上还斜斜的插了一管旱烟杆儿,裤管儿卷到膝盖,赤了一双脚,如是他再在那肩头上扛一柄锄头,十足的就是一个老农人了!
这时戴天行冷冷的笑了一声,道:“老夫宁愿跟天下人打交道,也不愿听你药王的阿谀!
八成儿又不安着好心眼,才来访我老夫了!”
葛天森大笑道:“戴兄,你太言重了!”语音顿了一顿,接道:“这两位朋友,久仰你犬王戴兄大名,特来拜访……”
戴天行两条粗眉一扬,一付顾左右而言他的神态,接道:“葛老弟,老夫尚有一盆犬食待调,如是你老兄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恕老夫失陪了!”
低啸了一声,就待唤着两犬离去。
葛天森蓦地大喝一声,道:“且慢,兄弟虽然有事来此打扰于你,但决不会白白的要你费心!”
戴天行闻言,转回身来,道:“你是什么意思!可是想诳进庄中么?”
葛天森道:“兄弟岂是那等人?戴兄,咱们到你庄内再作详谈如何?”
犬王戴天行沉吟了一阵,道:“好吧J老朽这就为你们领路!”
石承先只瞧的大为奇怪,暗道:“他那等一付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情,怎会忽然变得愿意领我们入内呢?”
心中虽疑,但脚下可没有歇着,随在葛天森身后,向那林内走了进去。
石承先因是听得葛天森所说,犬王庄中畜了无数的名犬,是以,踏入林中,便十分仔细的四下打量,想看看这林中是不是也有许多狗只埋伏。
但他们深入林中几达两里,休说连一只狗未曾见到,甚至连一根犬毛也未出现。
石承先大为诧异,暗道:“这犬王果然不同凡响,那么多的犬只,养在此处,却是不会闻得一声犬吠,犬王两字,倒是当之无愧……”
这时,只见前方三丈远近,出现了几栋茅舍。
思忖之际,又走了约莫丈许路程。
瞧那茅舍的外形,虽是十分洁净,但格局却不甚大,石承先只道那是犬王用作畜狗的属下之人住处,因而在心中忖道:“群犬杂处,本是十分肮脏,像这下人住处也收拾得这般干净,倒也难得的很……”
耳中忽然听得葛天森失惊的说道:“戴兄,你几时把那么大的庄院给拆掉了?”
石承先怔的一怔,暗道:“犬王庄拆掉了么?那……他们住在哪里呢?”
戴天行这时已淡淡一笑道:“兄弟,老夫这犬王庄早在五年之前就拆掉了!”语音一顿,伸手一指,接道:“这五间茅舍,就是老夫的栖身之所,算来也还是犬王庄啊!”
葛天森显然有些不大相信,沉声道:“戴兄,你这是为了什么?”
戴天行笑道:“我个人的好恶,不足为外人道也!”
一行人便自走进那茅舍之中。
石承先举目打量,只见这茅舍之中,陈设得十分简单,正屋乃是一间大厅,厅内除了一炕四椅之外,别无长物,两侧的两间,想必是书房与卧室,房门紧闭,想看也看不明白。
犬王招呼三人落坐,这才微微一笑,道:“葛兄弟,老夫这犬王庄,如今只剩下两栋茅舍,两名应门童子,与昔年那屋宇连云的胜概相较,倒是显得清静得多了!”
葛天森皱眉道:“戴兄,这是为了什么啊?你那千头名犬,眼下又养在何处?”
石承先暗道:“不错啊,他那些狗呢?哪里去了?”
戴天行忽然脸色一变,但瞬即大笑道:“什么千头名犬?老夫早就看开了!让它们早入轮回,也好修得个来世投作人胎了……”
笑声与话声,充满了苍凉意味。
葛天森惊得站了起来,道:“戴兄,你……”
两名十二三岁的童子,捧了四杯香茗送上。
戴天行挥了挥手,那两名青衣童子,便自退下。
只见他长长叹了一声,捧茶笑道:“荒居粗茶,不足待客之道,三位莫要见外……”
葛天森低声道:“戴兄,这究竟是怎么了?你快快说出来可好?”
戴天行笑道:“兄弟快请坐下,这两位你还没有给老夫引见呢!免得让两位笑老朽失礼!”
葛天森闻言,缓缓坐了下去,石承先却抢着起身抱拳道:“在下石承先,特来拜见犬王前辈,尚望你老莫要见责!”
戴天行道:“石兄弟好说了!”
目光朝向雷刚,道:“这位老哥呢?”
雷刚欠身道:“区区是石公子的老家人雷刚!”
戴天行似是微微一怔,道:“雷管家的,你老哥这名号,老夫似是听人提过……”
低头沉吟,似是正在想着那雷刚的来历。
葛天森接道:“戴兄,这位雷老哥乃是乾坤一剑石大侠的家人,武林中甚有名望啊!”
戴天行忽然双目大睁,向石承先望了过来,大声道:“石兄弟,你……是不是石大侠的公子?”
石承先道:“正是晚辈……”
戴天行突然起身抱拳,道:“老朽失敬了!原来是石公子驾临寒舍,真是失敬的很!”
看他的神态,并无丝毫做作,显然那是出诸一片诚心,对石啸风有着无比的尊敬!
石承先哪敢怠慢,连忙还礼道:“老前辈这么说,倒叫晚辈不安了!”
葛天森这时长长的吁了一口气,道:“戴兄,废话咱们少讲,到底你这犬王庄遭遇了什么事故?”
敢情,葛天森知道那戴天行的为人,他决不会无缘无故的把当年那么诺大的一所庄院,变为平地,然后,却在这片空地之上,搭起五间茅屋!
何况,他曾说千头名犬,竟也全堕轮回,显然也死得一个不剩,若非有了重大因果,戴天行怎会这么做?
戴天行闻言,脸上露出一丝痛苦之色!
不过,他迅快的用一阵笑声掩饰过去,接道:“兄弟,老朽过腻了那与犬为伍的犬王生活,一心想改改口味,享享农家风味,这么做又有什么不可?”语音一顿,摇了摇秃顶,又道:“当日狗舍,如今都已成了千顷良田,也不错啊!”
葛天森呆了一呆道:“戴兄,你这岂是由衷之言?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我啊!”
戴天行笑道:“不错,想骗过圣手药王葛天森,果是极难之事!只是,实情如此,兄弟你也不用多问了!”
听他之言,葛天森再问,他也不会回答了!
葛天森瞧了那伏在草堂之外的两头名犬,道:“只剩下这两只了?”
戴天行笑道:“老朽大王名号仍在,当然不能只剩下二犬护主了!”语音一顿,长叹一声,接道:“犬王茅舍,而今还有小狗十只而已!”
石承先忽觉心中十分难过,彷佛戴天行的声音中,充塞了血泪之痛!
葛天森长长的叹息一声,道:“戴兄,多年不见,想不到你变得如此之多!”
戴天行道:“人总是要变的,兄弟,你也用不着为老朽唏嘘了!”
石承先暗道:“听他们对答之言,这犬王已必是遭了生平极大的拂意之事,但他却能如此心平气和的自处,真是一个难得一见的雅量长者……”
忽然听得戴天行大笑道:“兄弟,咱们别再谈我的事,倒是说说你们此番前来的用意吧!”
葛天森道:“这个……”
他迟疑了一下,看看石承先,接道:“戴兄,兄弟想请你相助一臂之力!”
戴天行笑道:“老朽么?老了啊,不中用的了!”
葛天森摇头道:“不然,这事只是戴兄才能办得到,所以,咱们特来找你……”
戴天行沉吟了一阵,道:“什么事?”
葛天森道:“这可是石兄的大事,戴兄,兄弟说出来之后,你可不许拒绝!”
戴天行怔了一怔,道:“什么事这般严重?如是老朽力所不达,难道也要我应允么?”
葛天森笑道:“那自然不会的了!”
戴天行皱眉道:“请讲!只要老朽办得到,老朽就应允了!”
葛天森笑道:“如此甚好,不过……”
戴天行道:“还有什么条件吗?”
葛天森道:“那倒不是,兄弟之意,是石兄弟主仆也不愿平白无辜的受惠,所以,戴兄应允相助他们,他们日后必将寻到一头异种奇犬相赠,这么一来,不也是正合你戴兄的昔日惯例了么?”
石承先心中听得一呆,暗道:“这位葛兄原是只要雷大叔一人出面保证以后为他寻到一只异犬,怎么说出口来,却又把我加了进去?”
他正在心中不安,只听得雷刚接道:“不错,戴兄如是应允,老奴今生今世,必将为你找到一只异种奇犬!”
但是,那戴天行脸上蓦地有了一阵抽搐,痛苦的摇了摇头,低声道:“不用了,往者已矣……”
这几个字,只把三人听得全都一愣。
葛天森道:“戴兄,你怎么了?”
戴天行忽然笑道:“我很好啊!”
举起茶杯,呷了一口,这才慢慢接道:“当年的那些惯例,五年前兄弟已然取消了!而且……而且……兄弟本已说过,不再过问武林中的事了……”
本来他已经答应了,这时似乎又变了卦。
葛天森呆呆的望着他,久久方道:“戴兄,你可是不肯为石兄弟的事出力了么?”
戴天行道:“没有啊!你们还没说出什么事呢?”
葛天森道:“戴兄,你说不过问武林之事,这是当真的吗?”
戴天行道:“亲口应允了他……”
忽然住口,改口道:“大丈夫言出如风,自然是不可收回的了!”
葛天森是何等精细的人,戴天行那半句话,已然使他了解了眼前的戴天行一大半处境了!
是以,他冲口接道:“戴兄,你答应了什么人,不再过问武林之事?”
戴天行蓦的浑身一震,瞧着葛天森半晌,接道:“兄弟,你说什么?”
葛天森笑道:“戴兄,你受了哪一位挟制,使你弄得落下如此光景?小弟忝为知交,难道你也不愿说出来么?”
戴天行低下了秃头,久久不曾说话。
石承先见他浑身衣衫无风自动,显然激动得很。
但他终于摇了摇头,道:“兄弟,这事不必谈了!还是先说你的事吧!”
这种难言之隐,任何人也可瞧的出来,葛天森倒也不再勉强,轻轻的笑了一笑,才道:
“其实,咱们的事,在戴兄而言,乃是轻而易举的事!”
戴天行抬头道:“是么?什么事?”
葛天森:“请戴兄代为追查一个人的行迹!”
戴天行笑道:“不错,果然容易得很……”他顿了一顿语音,接道:“但不知这人是谁?”
石承先抢着接道:“少林长老,澄因大师!”
戴天行脸色一变,道:“少林长老?”
石承先道:“不错!”
戴天行忽然沉吟道:“这个……这个……”
葛天森道:“戴兄,这事很容易啊!”
戴天行苦笑了一下,道:“是啊,老朽也知道不难,即使老朽只剩下十只小犬,但如要找出一个人的行踪,那也容易得很,只是……”
他忽然长叹一声。不往下说!
葛天森道:“戴兄,你有什么为难之处,何不说将出来,好歹,兄弟也为你分一点儿忧担一点儿虑呀!”
石承先也道:“老前辈若有为难之处,不妨就请说明了,晚辈也许能够为你老代劳……”
戴天行皱眉道:“这……只怕两位也帮不了忙的了!老朽一生,从未对任何人背信食言,你们如是要我找的不是少林长老,那也就好办,如今找的竟是武林中人物,老朽实在是未便应允!”
果然不出葛天森所料,关键就在他受人所制了!
当下,葛天森忽地哈哈一笑,道:“想不到犬王戴兄,也会被人所要挟,弄得不敢出面见人了……”他语音顿了一顿,接着又是一阵长笑,接着:“戴兄,你怎可这般没有志气呢?”
戴天行一怔道:“老朽没有志气么?岂不知武侯当年,尚有苟全性命于乱世之言,戴某的名号,比那诸葛丞相这等先贤,差了多远?纵然被葛兄弟你讥为没有志气,但为苟全性命于乱世之中,也不得已尔!”
葛天森闻言,只觉心中一震,暗道:“这老儿怎地忽然消沉到这等地步?”
但他口中却道:“戴兄,看来不是兄弟我笑你,只怕你大错特错了!”
戴天行道:“怎见得?”
葛天森笑道:“武侯出师表中,虽有苟全性命于乱世之言,但他后来表现的又是怎么样的呢?戴兄应是记得了的!”
戴天行道:“这个……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葛天森猛的拍案而起大笑道:“这就是了!人若想苟全性命,又何不挺而以命保命?戴兄,你也是一位武林中铁铮铮的好汉,名望之高,数得上当代十大高手之一,而今竟是这么不长进,岂不羞杀兄弟了么?”
戴天行被他说得愣了半天始低声道:“兄弟,这与你又有何关?”
葛天森道:“怎会无关?你忘了那‘莫交二王’四字么?咱们不是齐名之辈么?羞辱了你戴兄,岂不等于羞辱了兄弟一般?”
戴天行道:“兄弟,你这是抬举老夫了!”
葛天森道:“本来如此啊!”
戴天行沉吟了一阵,道:“兄弟,你是要我跟那些人拼上一场么?”
葛天森笑道:“大丈夫,可杀而不可辱,这道理,戴兄应是明白吧!”
戴天行笑道:“老夫虽蠢,但也不会蠢到这种地步!只是,只是……”
他一连说出两个只是,却依然未将要说之话说出。
葛天森道:“戴兄,一个人最要紧的事,并不在于自己的性命是否活着,最怕死后遭人唾骂、讥讽那就是大大不合算的了!”
他这句话说的甚是轻易,但正因口气如此轻易,反倒引起了戴天行的心中感触,只见他蓦地呵呵一笑道:“兄弟,算是你说对了!”
葛天森修眉一扬,接道:“戴兄,你……应允了?”
戴天行长长一叹道:“兄弟,我想明白了!一个人遇到事情,似乎想躲避,那是大大的不智了!”语音顿了一顿,接道:“是以,兄弟应允兄弟你的所求。”
石承先心中,霎时像放下了一块大石般的松了口气。
葛天森微微一笑,道:“戴兄,咱们几时可以动身去那嵩山?”
戴天行道:“这个……”
他沉吟了一阵,似是还有着什么为难之事!
葛天森皱眉道:“戴兄,你还有什么想不开的么?照兄弟的看法,还是早些动身的好!”
戴天行长长的吁了一口气,道:“兄弟,老夫这犬王庄的一片基业,总不能就此撒手不管啊!”
葛天森笑道:“戴兄,这事好办得很,你何不交代他们一声?”
戴天行摇头道:“交代哪一个啊?老夫不是说过,这犬王庄内,只剩下了两名青衣小童了么?”
葛天森闻言一怔道:“他们不可以么?”
戴天行道:“不行啊……”语音顿了一顿,这才忽然一笑道:“老夫想起来了!长安城中,还有一位朋友可托!”
葛天森道:“哪一位?”
戴天行笑道:“振武镖局的主人金刀关彪!”
葛天森击掌大笑道:“是啊!怎地我就未曾想起,那关兄就住在这长安城中呢?”
戴天行忽然站了起来,道:“兄弟,你陪石老弟和雷兄在此稍候,兄弟这就去长安城中一行……”
转身就待离去。
葛天森忽地大声道:“且慢!”
戴天行怔得一怔,道:“什么事?”
葛天森道:“戴兄何必亲劳往返?差一名童子去把关兄请来不就得了?”
戴天行摇头道:“那怎么行?”
他沉吟了一下,接道:“这事乃是十分重大的事,老夫如不亲自前去,只怕关兄也就不把它放在心上了……”
石承先暗道:“这犬王做事,倒是一丝不苟,果然像这等大事,应是亲自前去,才算是隆重!”
葛天森闻言,笑道:“不错,戴兄这话,果有道理,不过……”
戴天行道:“不过什么?”
葛天森道:“咱们何不一道同往?这样的话,咱们似也不用再回这犬王庄中了!”
戴天行怔了一怔,道:“这个……不回来了吗?”
葛天森道:“戴兄,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地方么?反正要走了,也用不着多费精神了!”
戴天行皱眉道:“兄弟,你说的固然是方便,但老夫却觉着有些放心不下,而且,老夫还得请他亲自来此一趟才成。”
石承先心中暗道:“莫非他这犬王庄中,还有着什么隐秘之事,必得交代一番么?”
他转念至此,不自觉的月兑口道:“葛兄,戴老之言,区区觉着十分有理!”
葛天森这时也想到戴天行可能有着什么机密之事,要交代关彪,是以笑道:“倘是戴兄觉着有此必要,咱们就在此等候,也无不可!”
戴天行这时忽然微微一笑道:“兄弟,经你一说,老夫倒是觉着还是请那关兄来此一行更好!”
当下双掌交互一击,只见一名青衣童子,快步行来。
戴天行喝道:“取我名帖,去请那振武镖局关总镖头来此一晤。”
那名青衣童子恭声应是,转身疾步而去。
戴天行笑了一笑,向葛天森道:“兄弟,你们要吃什么酒啊?老夫这儿藏有几种名酒,我等何妨浮一大白?”
葛天森笑道:“这个么?兄弟倒无所谓,只不知雷兄和石老弟喜欢什么?”
石承先笑道:“晚辈不善饮酒,前辈不用张罗了。”
但雷刚却道:“老奴最喜的是竹叶青,庄主如有,不妨取些出来。”
戴天行大笑道:“老夫这就去取!”转身大步行去。
不多时,只见戴天行抱了一坛酒走来,那另一名青衣童子,捧了几碟小菜和杯盏等物,—放在桌上。
四人一面饮酒,一面聊天,约莫个把时辰,只听一阵宏亮的笑声,由外传入,接着是一位高大的老人,出现在堂屋的门口。
葛天森迅快的站起身子,抱拳道:“久违了!关兄还记得兄弟么?”
敢情,这卓立堂口,相貌威猛,身高八尺以上,秃顶红袍的老人,正是振武镖局主人,金刀关彪!
那关彪闻言,朗声呵呵一笑,趋前一步,拱手道:“是药王葛兄么?当真久违了!”
目光一转,向戴天行笑道:“戴兄何事见召?莫非戴兄改变心意了么?”
这话听在石承先耳中,颇感不解,暗道:“这关彪与戴天行之间,难道有什么约定之事么?”
寻思之间,却听得戴天行道:“不错,老夫正是改变了心意……”语音一顿,接道:
“关兄快快请坐,容老夫为你引见两位朋友。”
关彪坐定,那童子已然迅快的送来一付杯筷,戴天行斟好了酒,关彪竟是立即干了杯,这才笑道:“戴兄,你要引见的朋友,可是这两位么?”
戴天行笑道:“不错,正是这两位!”
当下替石承先和雷刚一一引见。
关彪对于石承先自是毫无所闻,但雷刚两字,却令他微微吃了一惊,抱拳道:“烈火太岁雷兄的大名,关某久已耳闻,今日一见,荣幸得很。”
雷刚欠了欠身,笑道:“不敢,关大侠好说了!”
彼此略作寒暄,戴天行立即接道:“关兄,老夫有一件事,想有劳尊驾,不知关兄可否赏光?”
关彪笑道:“戴兄但请吩咐,关某就是赔上一条老命,也无不从命!”
戴天行道:“关兄言重了!”
他略一沉吟,接道:“这犬王庄中一切,关兄十分熟悉,兄弟即将远行,不知可否请关兄代为照顾一下?”
关彪闻言,大为意外,一怔,道:“戴兄怎么忽然有了远行……”
他忽然在葛天森脸上一瞥,笑道:“是了!想必是葛兄说动了你!”
戴天行道:“不错,老夫果然被他说动了!”
葛天森接道:“关兄,戴兄是要陪兄弟前去嵩山一行,只怕不是十天半月可返,是以此间一切,还得有劳关兄费神了!”
关彪大笑道:“当然,当然!此事戴兄不用记在心上,只要关某一口气在,这柳林犬王庄,不会让任何人入内一步。”
戴天行笑道:“多谢关兄……”
又斟了一杯酒,继向关彪道:“关兄,老夫此去,根本不知归期何日,庄中还留下八犬,尚祈关兄留心……”
关彪闻言,怔了一怔道:“你不带它们去?”
戴天行摇头道:“不用了!老夫只带小白小金二犬前去足矣。”
关彪点头道:“兄弟省得!打明日起,兄弟就搬入庄中居住便是!”
戴天行大为感激的抱拳道:“这真是多谢关兄了……”
关彪呵呵一笑,道:“不敢,兄弟本应效劳才是!”语音顿了一顿,目光转向葛天森道:
“只是,葛兄劝动了戴兄远去,应该是一件大事,但不知究竟是什么事,居然能令戴兄壮志忽兴,不再消沉?”
葛天森微微一笑道:“这可不是兄弟的事,乃是这位石老弟有所求于戴兄!”
关彪皱了皱眉,向石承先笑道:“老弟,这事老朽可否动问?”
石承先忙道:“晚辈想请戴老代晚辈查寻一人的下落何在!”
关彪笑道:“是了!老朽原也这么想,只不知此人是哪一位?”
石承先道:“少林澄因长老!”
关彪听得呆了一呆,道:“澄因大师么?”
石承先道:“正是他……”
关彪皱眉道:“老弟找那位澄因大师作甚?”
石承先道:“晚辈找他,乃是要查明谋害先父之人是谁!”
关彪怔了一怔,目光在雷刚身上一转,道:“雷兄,这位石老弟,可是你的小主人么?”
雷刚道:“不错,公子正是老朽的小主人。”
关彪点了一点头,笑道:“石大侠当年遇害之事,老朽也曾听人说过,戴兄能为这事尽力,那倒是一桩莫大的功德了!”
戴天行淡淡一笑道:“关兄好说,老朽下此决心,也不全是为了石老弟之故,葛兄弟的三寸不烂之舌,实属叫兄弟无法拒绝!”
葛天森笑道:“戴兄,你这是在讥讽兄弟了!”
戴天行笑道:“兄弟,若非你那几句话打动了我,老朽又怎会化解了消沉之志呢?说来,还是兄弟你狠啊!”
关彪哈哈一笑道:“戴兄,不管怎样,只要你不再有那消沉之心,兄弟认为,应是武林之福。”
戴天行长叹了一声,道:“关兄抬举老朽了!”语音顿了一顿,向葛天森道:“兄弟,咱们可是一直赶去那嵩山么?”
葛天森:“不错,石老弟心急如焚,咱们自是一直赶去少林为是了!”
石承先闻言,接道:“戴老,你……可是还有什么事要办么?迟上一两天,那也无碍啊!”
戴天行笑道:“没有什么事,咱们吃饱了便走!”
关彪道:“戴兄,你这犬王庄中,可还有什么事要交代兄弟?”
戴天行沉吟了一下,忽然目光扫向葛天森、石承先和雷刚道:“老朽要陪关兄到后面去交代两件事,三位请小坐一会,兄弟转来后,咱们就可以走了!”
葛天森笑道:“戴兄请便!”
戴天行伴着关彪,向屋后行去,雷刚却忍不住道:“葛大侠,这位犬王戴兄,好像心事很重啊!”
葛天森道:“不错,果然有着很重的心事!”
长叹了一声,接道:“这犬王庄原本是一处巨大的宅院,眼下却只剩下了这几间茅舍,怎能叫他心中不觉着难过呢?”
石承先道:“葛兄,这中间只怕有着很不寻常的原因吧?”
葛天森道:“戴兄虽未说出,但兄弟已然猜想得到,他必是遇上了极大的麻烦,否则,他也不会弄得落下眼前这般光景了!”
雷刚道:“葛大侠,你不是说戴兄拥有千头名犬么?但他适才却说,只有十犬了啊!”
葛天森道:“是呀!他原本是有着千头名犬的,可是,他如今只剩十犬,那必然是遭了极大的变故了!”
石承先道:“葛兄,那些名犬,可是被人杀害了?”
葛天森道:“有此可能!”
雷刚皱眉道:“要想杀死一千头普通畜牲,也不容易,何况是犬王豢养的名犬?这事叫人难以相信的很!”
葛天森道:“不错,乍看起来,果是不易!但如仔细想上一想,却也不难了!”
雷刚道:“什么办法?”
葛天森道:“放火,用毒,如是双管齐下,休说千头名犬,就是一千名武林高手,只怕也不易逃月兑呢!”
石承先闻言一怔道:“这人用心狠毒啊!”
葛天森道:“假若当真如此,此人用心果是十分的恶毒!”
雷刚道:“此人是谁?”
葛天森笑道:“这个么?大概连戴兄自己,也不见得知晓呢!”
石承先剑眉一扬道:“那怎么会?人家杀了他千头名犬,决不会不留下痕迹吧!”
葛天森道:“很难讲!比如令尊之事,有那么多武林高手在场,却无一人瞧出是谁下的手,何况,犬王庄之事,必是发生在极为匆促之间,戴天行不知,那也不足为怪的了!”
雷刚点头笑道:“不错,不错,老奴认为这事果然连戴兄恐怕也不知晓……”
说话之间,只见那犬王已然和关彪走了出来。
戴天行目光在三人身一转,笑道:“雷兄说老朽不知何事啊?”
敢情他已听到一些。
雷刚眉头一皱,笑道:“这个……”
葛天森生怕雷刚说出三人疑心之事,引起戴天行不快,忙道:“雷兄是关心石啸风大侠仇家过甚,担心戴兄也不容易查出对方来历。”
他这么一说,果然未曾引起戴天行疑心,哈哈一笑道:“老朽不敢夸下海口,说有十成把握,但老朽既然答应了三位的嘱托,自必要全力以赴了!”话音顿了一顿,接道:“三位吃饱了么?”
葛天森道:“早就饱了!”
戴天行笑道:“咱们这就动身如何?”
葛天森道:“一切就以戴兄方便……”
戴天行将那蛟鞭在腰际束好,忽然撮口发出了一阵低啸之声,只见一白一黄二犬,如飞般奔来。
石承先凝目瞧去,只见这黄、白二犬,都是十分细小,比那雄猫也大不了多少,都是一般的双耳耸立,精神抖擞,浑身没有一根杂毛,看来甚是惹人怜爱。
戴天行一手一个,将二犬抱在胸前,向葛天森道:“兄弟,咱们这就走吧!”
葛天森笑了一笑,招呼着石承先,雷刚两人,起身向外行去。
关彪送出四人,却是并未离去,那两名青衣童子,站在门前,恭敬的垂手肃立,虽然没有说话,但石承先已然瞧见,他们眼中,饱含了一眶泪水。
这两名童子,似是用着极大的耐力,忍住了泪珠向下滴落。
戴天行自然早已瞧见,但他却昂首而行,装作没有看见。
显然,他心中也是十分痛苦,不忍离开他们!
走出大约二十丈左右,戴天行这才回头望了那柳林一眼,仰天长叹一声,道:“五年来,这是老朽第一次离开犬王庄二十丈以外!”
言下之意,充满了不忿的感慨!
葛天森闻言,忽然笑道:“戴兄,你五年之中,一步未离犬王之庄么?”
戴天行黯然一叹,接道:“可不是么?老朽想出来散散心也不可得啊!”
葛天森闻言一怔道:“为什么?”
那戴天行突然浑身一震,望着葛天森沉吟了一阵,摇头道:“兄弟,别问老朽为什么咱们以后再谈吧!”
说罢,头也不回,大步向前奔去。
葛天森低叹了一声,向石承先道:“兄弟,咱们也加点劲!”
三人也立即脚下用力,追了上去。
四人都是功力高强之士,一旦放步而行,当真是捷逾奔马,快若行云,顿饭之间,便已奔了二十余里。
一路行去,别无事故,因是沿着黄河官道,他们无法终日疾奔,是以,抵达嵩山,已是五天以后的黄昏。
虽然他们离开少林只不过半月,但少林寺中的情形,却是有了极大的变化。
石承先清楚的记得,上次他们前来少林,这座名刹之中,是一片宁静平和,但今日前来,却是大大的不同,只见那少林寺内内外外,都是灯光人影,戒备森严,彷佛如临大敌一般。
一行人由那宏宽知客接引入寺,立即前往方丈静室,见到了掌门大师宏法。
那犬王戴天行,在武林中班辈甚高,宏法掌门人一眼见到,立即趋前拜见,连长老的首座,伽因大师,也疾步上前合十为礼。
石承先冷眼旁观,觉出其中必有道理,只是,他当时亦未多问。
坐定以后,小沙弥立即送上香茗,犬王与宏法掌门人略一寒喧,便即笑道:“掌门人,那澄因大师的居住之处,可否容老朽前往一观?”
宏法大师合十道:“老前辈稍坐片刻,回头晚辈当亲自引导前去。”语音一顿,向石承先道:“小施主,你来得正好,倘是十日之内,小施主再不来此,贫僧只好亲自踏入江湖,寻找于你了!”
石承先闻言,吃了一惊,忙道:“掌门人有什么事要晚辈效劳么?”
宏法大师长长的叹息了一声,道:“小施主,非是贫僧有事找你,而是……而是……”
他沉吟了一阵,方始接道:“武林之中,有四位难惹的老人家,在向贫僧索人啊!”
石承先怔了一怔,道:“那与晚辈何干?”
宏法大师道:“太有关系了!那四位老人要找的人就是小施主!”
石承先只听得呆了一呆,尚未说话,那葛天森已淡淡一笑道:“掌门人,那四位老人,可是云天四皓么?”
宏法大师点了点头,道:“葛施主说的不错,那四位老人,正是云天四皓!”
忽然长叹一声,接道:“贫僧想不通,小施主怎会与云天四皓有了过节?瞧那女魔头的来势,似乎见不到小施主,大有毁我少林寺之心!”
石承先这时可就呆了!
他似乎想不出,云天四皓为了何故,竟然前来少林寻找自己!
迟疑了一阵,皱眉沉吟道:“这就怪了!”
宏法大师道:“小施主莫非不认识他们?”
就常情而论,石承先似是与那“云天四皓”之间,不应有什么过节,也不可能相识,是以,石承先沉吟称怪,宏法大师就认为石承先乃是与他们不识之故。
石承先失笑道:“掌门人,晚辈认识这四位老人家,只是……晚辈与他们并无恩怨啊!”
宏法大师一愣,道:“小施主认得他们么?”
石承先道:“认得!”
伽因大师忽然冷冷接道:“小施主,那四位老施主限令本寺在十日之内交人,否则……”
他忽地闭目不语,显然心中对石承先甚是不满。
石承先见他这等神情,不由得甚为不快,接道:“否则如何?大师为何不说?”
伽因大师长叹道:“否则么?那四位老人就要拆毁本寺的藏经楼!”
石承先听得几乎笑出声来。
心想:少林寺越来也越不像话了,怎会变得这般怕事,连藏经楼也要被人拆了?
但他口中却道:“大师,晚辈不信他们四位老人能拆得了贵寺的藏经楼!”
伽因大师道:“这个……换了别人,也许他们拆不了,但云天四皓的武功,老衲却是明白得很,除了天愚师伯出面,本寺只怕无人能够挡得了他们!”
这老和尚到也耿直得很,有什么话,也不怕损了少林颜面,当众就说了出来。
石承先闻言,心中不快之意,已减了八成,笑道:“大师不用动怒,区区已然来到少林,那四位老人家要找的只是区区,自然是不会再有拆楼的危机了!”语音一顿,却向葛天森道:
“葛兄,你可猜想得出那四位老人家,找我有什么事么?”
葛天森微微一笑,摇头道:“这个么?兄弟一时却也想不出来,不过……”
他略一沉吟,接道:“依兄弟看来,他们也不会有什么恶意。”
石承先暗道:“那是自然的了……”
但他口中却说:“葛兄,他们四位老人家若无恶意,却又怎能对少林寺说出那等话来?”
葛天森笑道:“兄弟,你莫要忘了,那四位老人家的用心,只是要少林寺的几位大师代他寻人,如是不严厉,只怕他们不肯尽心寻找啊!”
石承先道:“但愿葛兄说的不错!”
转头向宏法大师抱拳道:“掌门人,不知那四位老人家现在何处安身?”
宏法大师道:“这个,贫僧也不知晓!”
石承先听得呆了一呆,道:“掌门人没有问过他们住在何处么?”
宏法大师道:“贫僧也曾问过,只是,那四位老施主不肯说明,贫僧也是无法的了!”
石承先道:“如此说来,只有等那四位老人家亲自来此的了!”
宏法大师道:“不错。”语音顿了一顿,接道:“不过,十日之内,他们一定会来,贫僧尚望小施主能在本寺多留十天!”
石承先闻言,怔了一怔道:“在这儿等上十天么?”
宏法大师道:“除此之外,贫僧却是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了!”
石承先望了葛天森一眼,道:“葛兄,你看如何?”
葛天森笑道:“这个么,兄弟认为没有什么不妥!”
石承先又望了戴天行一眼,道:“戴老前辈呢?”
戴天行微微一笑道:“老弟,老朽既然来了,一切也就无所谓了!多上十天八天,那也没有关系啊!”
显然,寄住十天,已然成了定局。
宏法大师这时大大的松了一口气,笑道:“小施主惠然应允,实乃本寺之福……”
余音未绝,忽见那知客僧人大步走了过来。
宏法大师脸色一变,喝道:“宏觉师弟,为何这等慌慌、张张?”
宏觉合十喘息道:“启禀掌门师兄,本寺后山,忽然发生了一桩怪事!”
宏法皱眉道:“什么怪事?”
宏觉大师道:“十名巡山弟子,被人点了穴道!”
伽因大师月兑口道:“什么人点了他们穴道?”
宏觉大师摇头道:“弟子不知……”
伽因大师怒道:“你为何不曾查明,便这等慌慌张张的来此惊动掌门人?无怪本寺声望,一日式微一日,都像你这等蠢材办事,焉有不被天下轻视之理?”
那宏觉大师被伽因骂得浑身发抖,显然觉得十分丢人,但又无法解说,只好低头不语!
宏法大师却长叹一声,道:“师叔莫要动怒,对方既能不声不响将本寺巡山弟子,一下制服了十名之多,想必也是武功高绝之士,宏觉师弟查探不出,那也是怪他不得的了!”
伽因大师冷冷的哼了一声,向宏觉喝道:“若非掌门讲情,就该罚入戒持堂候参……”
石承先在旁瞧得甚感奇怪,他想不出那伽因大师的权势,为何比那掌门人似是还要高出不少!
这时,只见戴天行忽然向伽因大师道:“大和尚,老朽有一句话,说将出来,首座可莫要见怪!”
休瞧那伽因大师神态,甚是倨傲,但对这位犬王戴天行,却是显得十分恭敬,闻言连忙合十道:“老施主有何指教,但说无妨!”
戴天行淡淡一笑道:“贵子弟被人点了穴道,生死未卜,大师思不及此,却竟然妄动嗔念,怒责知客,只怕有亏我佛慈悲之心吧!”
这两句话说重不重,说轻可就不轻了!
只见那伽因大师脸色一变,甚是难堪,但他终于忍了下去,合十道:“老施主责备的是,老衲正是错了!”
石承先听了大为佩服,暗道:“果然是少林高僧,有着容人责过之心……”
寻思之间,耳中听得宏法掌门人道:“老施主说的不错,宏觉师弟,那十名巡山弟子的生死如何?”
宏觉大师道:“小弟前去察看过了,他们只是穴道被制,尚无生命之危!”
宏法大师点了点头,道:“可将他们抬回寺中么?”
宏觉接道:“小弟已然派人处理,只是……”他忽然看了众人一眼,住口不语!
宏法掌门人淡淡一笑,道:“师弟有话尽管说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