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将 第十七章 其伤在足
梁四揉身而上,奋勇迎击蔡般若之初,指风透棺板而至,他一面挡格,已经发出闷哼。
他离棺板愈近,抽搐愈是明显,甚至是整个人都在颤动。
可是他势不止。
战志更盛。
他双掌已击在棺板上。
蔡般若忽然发出一声虎吼──在他咆哮之际,在远处观战的方恨少,又肯定自己瞥见了:火光在这须发戟张的老人身上,红了一红。
然后,蔡般若在吼叫声中,双手十指如钩,紧紧地抓住了棺板。
是抓住,也是抱住。
他竟反而以棺板为阻隔,硬吃了梁四一记「隔山打牛」,而且,他反而紧紧攥著棺板,向梁四当头压砸了下来。
这是硬碰硬。
也是恶斗恶。
──这是生死拚。
再也不是比胜负。
较高下。
──看来,棋逢敌手,将遇勇士,大家都拚出了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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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四当然不让棺板迎头砸著。
他「嗖」地一声就闪开去了。
在防风灯和避雨烛的映照下,他飞身掠出,迅若星飞。
他要先避其锋锐。
然后,觅一个「隔碍」,再作反击。
──他的武功,一如象棋中的「炮」,要「隔」一才能「杀」一;隔碍愈多,愈能保护自己,杀伤力也愈巨大。
可是,素来在格斗称雄的蔡般若,可怎会让他逃离手心,重建堡垒,来对付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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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般若发出一声长吟,六块棺板,一齐追击了出去。
棺板破空,发出急啸如虎。
一块又一块棺板,追砸梁四。
梁四人在半空,正在飞掠,寻觅隔碍。
但蔡五泽决不让他如愿。
以这些沉甸甸的棺板发出来的声势:砸在背上,必定五脏全毁;打在头上,必肝脑涂地;切在腰上,脊骨必折;就算只给它约略扫中击著,只怕也得立即骨折人殁。
六块棺板,在半空发出虎虎、呼呼锐响,所荡起的急风,纵使已罩在琉璃里的灯、石棉里的烛,都给摧得闪闪欲灭,其中还有几盏给当堂扑熄了。
众皆惊呼。
──纵然是定力较高的,也为梁四的安危吊胆提心。
只见梁四左闪右避、上窜下伏;躲开了一板,一板又至;再让开了一记要命的,却又来一记要害的。
无论他再左腾右挪,那六块板,绐终对著他截杀、砸撞过来。
然而,这六块棺板,刚才还「忠心耿耿」的,在他的控制下,力攻蔡般若,而今,却成了蔡五泽的「趁手兵器」,到处追杀梁四,就像是一班本来忠于自己的部属,忽然被人收买叛变,势必要砸杀主子才甘休似的。
这个时候,梁四的下盘修为、轻身功夫可全逼了出来了。
只见他不再穷闪忙碌,反而在半空中一吸气,飞腾而上,足踩棺板,借力飞翔,脚踏飞棺,御气滑行,急步卸力,走到尽处,又飞豋在另一飞板上。虽然板板相击,棺棺互碰,但他的足底好象粘在棺板上一样,始终都没能把他给砸下来。
蔡般若不惜硬受一击,发力要把棺板攫夺在手,其战略大意是:
一,令梁四失去了趁手的「兵器」,无板可隔,「隔山打牛」的威力就发挥不出来。
二,反过来利用梁四的「武器」,将之击倒。
三,就算不能把他击杀,至少,也用这六块棺板,来阻截梁四去找任何「靠山」作为「障碍」,完全孤立梁四,只要他「隔」无可「隔」,要取其性命便到手拿来。
不料,梁四还是借力使力,施展一身修为,绝世「踏雪寻梅」轻功,飞掠出了蔡五泽的「势力范围」。
众人见他这么一个翩翩俗世佳公子,自上空踩棺飞过,喝采之声,如雷响起,一声又一声,一处又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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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梁四要驾御这些横空而过的棺板,也观易行难,战战竞竞,有苦自知。
──在飞行的棺板上,要取得平衡,已何其不易,何况还要应付大敌,驾御滑行之势,又得避过众人,不忍枉伤无辜,更加是难上加难。
虽然难,他还是干。
不干,这六块棺板只怕就顺理成章成了他的归宿。
就算难,也得行,因为没有了退路。
再难,也只好上阵。
既然已骑上了虎背,就得打这一趟虎。
因为他是勇将。
──一个真正的勇将,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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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棺板之间,因为在半空不断的相互碰撞,原来极其威猛的力道渐渐消解,只剩下了一些余力。
但犹有余威。
梁四这时候,轻身功夫也使得差不多了,下盘更见跄踉。
不过,他也已踩到最后一块棺板,而且,那块棺板正长空斜斜滑落,梁四藉力作最后一段滑行。
他竭力取得平衡。
他全力滑向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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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的一声,棺板终于止息。
那块棺板飞入庙门,插落在大威德金刚雕像的法座上。
棺板嵌入木雕神像座下,也有半尺之深,梁四则仍踏足于木板另一端,斜斜高翘著,并未因剧烈的震动而落下来。
是他刻意要掠入庙内。
一旦入庙,就有很多「障碍」。
──庙况许多陈设,大可用作他的「隔山」,来打蔡般若这头悍牛。
隆然一响之后,「飞行」终于停顿。
梁四稍稍定过神来,正欲回首应敌:
他料定蔡五泽必定紧跟掠入庙里来,与自己再决生死。
他正欲返首。
回头。
忽然,他僵住了。
他感觉到了。
他动不了了。
完了。
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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敌人已经来了。
而且,就在他的头顶。
更糟糕的是:
敌人已经出了手。
更可怕的是:
敌人的手指已按住了他的天灵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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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了一眼:
是蔡般若。
他已掠到了大威德金刚的肩膀之处,来得无声无息,甚至比他还捷足先豋一步。
然后等自己来。
只等自己一到,弓步箭势,俯身出指。
这一招,他已化解不了。
所以他只看了一眼。
仅仅一眼。
就闭上了眼。
──反正,命已在他人手上,由不得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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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风声,就是雨声。
除了雨声,就是烛在燃、火在烧的低微劈啪声响。
没有人声。
人都不作声。
不敢开声。
大家都屏息以待。
──就连一向凶悍的钟诗情也不敢开口,生怕若有一句话激起了蔡般若的杀机,梁四可就命不保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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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
只听蔡般若问:「你在与我决战之前,曾跟人交过手来?」
梁四点点头。
蔡五泽道:「但已伤了后劲,耳朵淌了血。」
梁四滋滋地道:「那不碍事。」
蔡般若又道:「但你在肩膀上著了我一记刀伤之前,脚也受了点伤,是不?」
梁四微微笑道:「受点伤不算甚么。」
蔡般若正色道:「但伤了脚,就影响了纵控滑行的能力,要不然,你也许不会比我慢这一剎。
说著,他霍然收回了手指。
这时,只听那只叫褚犍的兽,一长三短的叫了一声。
只有「(馬軍)」应和了一声。
它们像是对唱,只不过,一短一长,一多一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