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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魂旗 第 四 章 同舟共济

醉头陀乃绝世武林高手,自是知音,听出“夺魂旗”心意,皱眉问道:“你这样狂笑则甚?难道杀了那么多人,你的心中,还存有什么不平之气?”

“夺魂旗”长叹一声,正色说道:“我上次来此,虽不曾说明用意,其实是向你辞行!

因为听得江湖传言,西北诸省,也有个‘夺魂旗’,经常出没,手下狠辣已极,才想亲自去查看一番……”

话犹未了,醉头陀已自鼻内“哼”了半声,冷冷说道:“这又是不是你口是心非,移祸江东的一贯伎俩?”

“夺魂旗”惨笑一声说道:“我也知道这种怪事,难令你信,但幸而我有不少人证!”

醉头陀听“夺魂旗”有人证,不由面露诧色,但旋即不屑地哂道:“谁知道你指使些什么人来故布疑阵!”

“夺魂旗”纵声狂笑说道:“‘西道’天痴道长,‘北剑’蒲琨老儿,凭我‘夺魂旗’,能不能够指使这两人颠倒黑白?”

醉头陀微微吃了一惊,似因“西道”、“北剑”之名,减去几分醉意,皱眉问道:“这件事怎么又会把天痴道士,和那颇为难缠的蒲琨老儿,牵涉在内?”

“夺魂旗”遂把七里山夜歼双凶,“北剑”蒲琨之子蒲铿折剑,及与“西道”天痴定约等事,细述—遍。

说完,又向醉头陀笑道:“这—来我不但与‘北剑’结下深仇,并因那一位假‘夺魂旗’,行为太坏,弄得天痴老道,也对我不满,所以才想起你这个人醉心不醉.口醉眼不醉的醉和尚来,约他们于中秋后一日,到这‘长生矶’上一会!你昔日不是知我甚深么,这次究竟帮不帮我?”

醉头陀听完呵呵笑道:“‘西道、东僧、北剑、夺魂旗’,齐集‘长生矶’,只少一个‘南笔’诸葛逸,不然何殊‘乾坤五绝’二次论技?只要你方才所说属实,我一定帮你,不过有件事我想不大通,血洗静心禅寺一案,既不是你所为,难道那在西北出没的假‘夺魂旗’,要和你换个方向,跑到东南来了?”

“夺魂旗”微一沉吟,忽然跳将起来叫道:“我明白了,大概江湖人物来往一传,东南‘夺魂旗’的事迹,传到西北,西北夺魂旗的事迹,传到东南,我听了假‘夺魂旗’的恶迹,赶去找他之际,恰好他也闻名来到东南,要与我会上—会?”

醉头陀点头笑道:“我正诧异以你先前扫荡‘金蛟岛’鲍长雄盗窟,两度义救‘独杖震中州’龙子丹等行为看来,似乎不会做出一夜尽屠二十三僧,并活剥人皮的惨毒手段!虽知凶器是上缠画有骷髅白骨红绸的三寸金针。仍未全信,不然在你尚未踏上矶头之时,便用这块狗骨头,把你打下海里去了!不过名震江湖的‘夺魂旗’,会闹起双包案来,确实是一件武林珍闻!”

“夺魂旗”屈指计道:“如今离会期尚有廿日左右,我就在近处找找那位假冒‘夺魂旗’名号之人,若能找到,岂不为江湖上了却一桩疑案?”

说完,便向醉头陀告别,纵上来时那一叶孤帆,乘风而去!

转眼间,九霄云净,万里光寒,—半清秋,十分明月,“夺魂旗”几乎遍搜浙省,毫无敌迹,只得返回“长生矶”,向醉头陀问道:“明夜便是会期,痴道士与蒲琨老儿,可有讯息?”

醉头陀“呵呵”笑道:“‘西道北剑’,虽然尚未见来,昨日在这‘长生矶’头,却发现了一封给你的‘阎婆血柬’!”

说完递过一封书信,信末用鲜血画了一个长发女鬼面相!

“夺魂旗”眉头略皱,接过一看,只见柬上写着:“字奉‘夺魂旗’,括苍山杀‘白发仙童’任豹,祁连山伤‘玉箫郎君’潘午,两度震我教下威名,请于明岁岁朝,命驾罗浮一会!”

“夺魂旗”看完气得叫道:“我并不怕‘笑面阎婆’孟三娘,与她的罗刹凶威,不过事情又有蹊跷,‘白发仙童’任豹确是我为救‘独杖震中州’龙子丹所杀,但孟三娘那师弟‘玉箫郎君’潘午,却谁曾伤过他来?”

醉头陀笑道:“你先别气,明夜会后,我陪你找拢那位假‘夺魂旗’,只要能把此人找到,一切事情,均可对个清清白白!”

“夺魂旗”只得强忍怒气,与醉头陀坐对中秋明月,及万顷银涛,放怀纵饮!

一宵无话,次日夕阳尚未坠下海面,余霞散绮,丽彩浮空之际,便自金鳞万片以内,冲来一艘帆船,船头上一位全身青色劲装的英挺人物,仗剑卓立,正是七里山前与“夺魂旗”

订约的“北剑”之子蒲铿!

蒲铿至丈许以外,纵上沙滩,向与“东僧”醉头陀凭石对饮的“夺魂旗”傲然叫道:

“‘夺魂旗’,蒲铿准时赴约,且请亮你‘夺魂旗’,会我‘三指剑’!”

“夺魂旗”冷冷看他一眼,哂然问道:“那替你撑腰的天痴老道,怎么未来?”

蒲铿愤然叫道:“蒲家子弟,怎会要人撑腰?不像你定约此地,想倚仗‘东僧’助力,我就凭一柄家传‘三指剑’,斗斗你们‘乾坤双绝’!”

“东僧”醉头陀饮干手中一杯美酒,纵声笑道:“好狂的少年人,你手里这柄剑,厚脊薄锋,柄端还镶着三粒明珠,不是寻常的‘三指剑’,定是你父亲所用之物,他来了么?”

蒲铿见醉头陀到眼便认出剑是自己父亲之物,脸上不由微红,依旧强傲说道:“斗你们这徒负虚名的一个恶魔,一个醉鬼,哪里用得着惊动我父亲……”

话犹未了,“东僧”醉头陀霍地龙吟长啸,转头目注三丈以外的一大块礁石!

也就在他目注礁石当时,突从石后飘风似的,飘出一条黄影,快得令人连身形面貌全看不清,只听见极响极亮的一记清脆耳光声,蒲铿被打得满嘴流血,左半边脸肿起好高,踉跄出丈许远近!

蒲铿蓦然被袭,被打得头昏眼花,加上盛怒之下,根本未看,清来人是谁,“三指剑”

方自一抡,精芒焕彩,面前黄影再飘,右半边脸颊又挨了脆生生的一掌,“三指剑”也被人劈手夺去,耳边并响起一声洪钟似的暴叱说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大胆蠢子,你还敢倔强?”

这种语音入耳,蒲铿心魂俱颤,呆呆地凝视突如其来的父亲“北剑”蒲琨片刻,把头一低,青色劲装胸前,滚下几滴珠泪!

蒲琨平素对这独生儿子,宠爱异常,见他这般光景,心中也觉凄然,不忍再加深责,回头走到“东僧”醉头陀,及“夺魂旗”身前,抱拳笑道:“峨嵋金顶一别,转瞬廿年,两兄丰采依旧,但不知为了何事,要教训犬子,而不通知小弟一声,予以严加管教呢?”

“北剑”蒲琨的这几句话,说得既婉且讽,令人颇不易置答!

“东僧”醉头陀知道此老外和内刚,极不好斗,而“夺魂旗”又复高傲无比,生怕他们冲突失和,正在暗想如何和缓当前局势之际,旁边站的蒲铿,突然收泪叫道:“爹爹,‘夺魂旗’在陕西七里山前,要抢我的‘三指剑’,叫爹爹仗剑来取!”

“北剑”蒲琨回头怒声问道:“你的剑被他抢去了?”

蒲铿答道:“‘三指剑’禁不住互较真力,齐腰中折!”

蒲琨脸上满布怒色,右足猛顿,岩石裂下尺许一块,向蒲铿叱道:“你记不记得蒲家‘三指剑’,‘剑在人在,剑亡人亡’之语?我虽然仅你一子,也不愿意你在弱了我蒲家剑术名望以后,活到现在!”

蒲铿被打得浮肿的俊脸之上,闪过一层凄惨颜色,对“北剑”蒲琨叫道:“爹爹,孩儿折剑以后,并未弱你名头,当场刺胸自尽,不过为天痴道长所救,你看我的伤痕犹在!”

右手暗运真力,“哧”的一声撕裂胸前青色劲装,露出两寸来长,结痂初落的一道伤口!

蒲琨外表严厉,但看见独生爱子的所受伤痕,何尝不暗暗心疼?蒲铿掩起胸前衣服,俊眉双挑,朗然又道:“因此才暗取爹爹用剑,来此与‘夺魂旗’一拼生死!望爹爹容我一战,倘若再败,孩儿立时跃身东海,决不辱我蒲家声威就是!”

“北剑”蒲琨知道蒲铿的剑术造诣,对付寻常江湖道中一流好手,绰绰有余,但若与眼前这两位“乾坤五绝”中人物过手,却无仁自取其辱!

遂暗施眼色,“呸”了一声,叱道:“你有多大能为,敢口出此狂言,知不知‘夺魂旗’旗风一卷,江湖乱颤!”

转身一掂手内“三指剑”,眼中射出锐厉冷峻光辉,声音却仍极其平和,向“夺魂旗”

慢吞吞地笑道:“蒲琨自与诸兄峨眉金顶—会以后的二十年来,蛰居燕山,无所事事,惟以剑术自遣,今日幸遇故人,不防游戏几手,也可试试彼此的别来进境!”

“夺魂旗”见“北剑”蒲琨发话挑战,不由鼻中冷“哼”一声,取出那根能够伸缩自如的铜棍,挂上骷髅白骨红绸,立时成了一面“夺魂旗”在手!

“北剑”蒲琨虽然舐犊情深,因爱子之事,蓄意一斗“夺魂旗”,但也深知对方厉害,见白骨骷髅的红绸一挂,立时足下微退数尺,“三指剑”斜指眉尖,挽诀凝气,稳立如山,开出岳峙渊停的蒲家剑术门户!

“夺魂旗”一阵仰天狂笑,红旗飘处,踏步硬抢中宫,这时那位“东僧”醉头陀,知道“夺魂旗”狂傲、“北剑”刚愎,这两人一交上手,谁也不会让谁,但谁也制不了谁的死命,不论胜负,必然从此冤怨相寻,弄得江湖之间,一片腥风血雨!,遂在“夺魂旗”身形才动之时,抢步一拦,合掌当胸,说了声:“阿弥陀佛,二兄且慢!”

“北剑”蒲琨此时怒气业已渐聚眉梢,双目一翻,神光凛凛地注定“东僧”醉头陀,傲然问道:“大师是不是也要赐教?”

醉头陀见蒲琨这种口气神情,不禁呵呵笑道:“蒲兄猜得不错,因为二十年前,峨眉金顶盛会,你‘三指剑’对我‘龙虎钢环’,是临结束的最后一战!在五日五夜恶斗之余,彼此精疲力尽,有点近乎虚应故事!今夜‘长生矶’幸接贤乔梓光尘,真想再领教几手蒲兄震压江湖的绝世剑术!”

“北剑”蒲琨不知“东僧”醉头陀的一片苦心,还以为他是有意帮助“夺魂旗”,遂自鼻中冷笑一声,长眉略挑说道:“‘夺魂旗’与犬子订约‘长生矶’,大师自然不会置身事外!二十载流光如驶,‘三指剑’依旧当年,大师亮‘龙虎钢环’,再让蒲琨见识一下也好!”

这时那跟随“北剑”蒲琨来此,尚隐身礁石之后的小侠上官灵,见“东僧”、“北剑”

及“夺魂旗”之间,业已剑拔弩张,石破天惊的恶斗一触即发,但天痴道长及自己那“银须剑客”方百川师伯,却还形影未见,不由暗想究竟是藏在石后,先看热闹,还是现身施展“洞中老人”那两招“冤沉海底”、“恨满心头”,斗斗“夺魂旗”,考验他的真假?

在他尚未拿定主意之时,“夺魂旗”却向“北剑”蒲琨微哂说道:“蒲老儿,你不要替儿子脸上贴金,凭他也配与我订约‘长生矶’?这约会我是与天痴道长订的!”

蒲铿在旁,见“夺魂旗”藐视自己,忍不住剑一扬,抢步当先说道:“‘夺魂旗’你不要过分倚老卖老,再若口角轻薄,蒲铿拼受家父责罚,也要先砍你三剑!”

“夺魂旗”目光斜睨蒲铿,仰天大笑,笑声中满含轻狂哂薄意味!

上官灵最听不惯他这种骄狂笑声,自石后纵起四丈,一式“鱼鹰扑水”,转化“雁落平沙”,轻轻飘落四人面前,用手一指“夺魂旗”道:“你不知道究竟是真‘夺魂旗’?还是假‘夺魂旗’?这样笑做什么?有本领的与我斗上百合!”

“夺魂旗”被上官灵说得一怔,但旋即认出上官灵就是在七里山崖顶埋伏,打了自己一把紫色飞花暗器的少年,不由目射奇光,正待答话,那位“北剑”蒲琨,因想不到上官灵伤势早愈,并敢现身向“夺魂旗”叫阵,来时轻功身法,又那等灵妙,不由又惊又爱,生怕他遭了“夺魂旗”毒手,自己将来无法向“笑面阎婆”孟三娘交代,遂发话说道:“你们万事慢谈,且等我与醉大师这一场‘单剑会双环’,交代完了再说!”

这时“东僧”醉头陀因劲敌当前,也不敢丝毫怠慢地撤出兵刃,他这对“龙虎钢环”大如海碗,粗如鸥卵,一只整体是条盘龙,鳞甲栩栩,龙甲双翘,外长二寸!

另一只则是在钢环之上,铸着一只虎头,突出两枚森利虎牙,显然可以做为锁拿兵刃,及点穴之用!

醉头陀“龙虎钢环”分执两手,一错一震,响起一片虎啸龙吟,足下却好似醉意独醺,东倒西歪地向“北剑”蒲琨欺近!

蒲琨何等行家?认出“东僧”醉头陀的身法,是他独创精研,极为高明莫测的“龙形醉步”!不愿一上来就被对方这种奇奥步法圈住,身形微飘,斜掠三丈,但足尖点地即回,半空中洒下飒飒剑风,条条剑影,施展的也是自己所创拿手招术“天花盖顶”!

“东僧”醉头陀见“北剑”蒲琨,不但月兑出自己的“龙形醉步”,并立即抢制先机,挥剑还攻,心头也自钦佩无已!

暗想反正自己的禅门“无量真力”,最善韧战,何不让这老儿得意一时,试试这二十年间,他蒲家“三指剑”的威力究竟增强几许?

所以在漫空剑影洒落之时,并未用“龙虎钢环”上迎,只是呵呵大笑,说了声:“蒲兄一上来便下煞手,岂是对待故人之道?”

双环交叉,在身前一错,荡起闪闪精光,似欲以钢环震剑,但突然肩头略晃,足下暗踩“七星倒步”,业已飘出“北剑”蒲琨的剑风之外!

他们这等绝世高手过招,毫厘之差,先机立失,“北剑”蒲琨见“东僧”醉头陀闪身避势,哪肯放过难得良机?长啸一声,身形手法,快得如石火电光,根本不等落地,在空中便已变招,“虹形经天”、“风摇万叶”,剑化弥天耀目精芒,脚尖点地以后,跟着又是一式“刺虎屠龙”,三招虽有先后,实若连环,剑风雷响,硬把“东僧”醉头陀,*得连用“龙形醉步”,闪展腾挪地退出两丈!

三招得手,“北剑”蒲琨益发气势如虹,“三指剑”奇招迭出,剑影如山,越攻越厉,越舞越疾,渐渐连剑带人,在“东僧”醉头陀身外,化成一圈青虹,不辨身影,只有那剑柄上所嵌的三粒罕世明珠,不时闪烁奇光,幻为异彩!

不但上官灵、蒲铿看得有点摇头咋舌,连那骄傲无比的“夺魂旗”,也何尝不心惊“北剑”蒲琨的艺业精进,名下无虚,而替

“东僧”醉头陀,暗捏一把冷汗!

“东僧”醉头陀此时感觉身外的如虹剑影,压力奇强,也有点懊悔自己错估对方,作茧自缚!但他毕竟是当代武学宗师,既发现不应专门挨打,遂立即功行两臂,气聚丹田,先发出一声罡气所化的“狮子吼”,然后在“北剑”蒲琨一式“迎风斩草”递到之时,“龙虎钢环”并举猛落,硬往“三指剑”剑身砸去!

“北剑”蒲琨一声龙吟长啸,未见手腕如何用力,“三指剑”业已自“东僧”醉头陀的“龙虎钢环”之下,翻到上方,锐啸慑人地当头疾落!

醉头陀深知双环砸剑,绝难如愿,用的也是虚招,所以在蒲琨“三指剑”一翻之际,已明敌意,劲力忽收,双环左右交错,一式“独力擎天气便往突然疾落的剑风迎去!

“北剑”蒲琨知道像自己这一等名手相斗,虽然抢占先机,略居上风,但三两百招之内,决奈何不了醉头陀手中那对“龙虎钢环”,最后的胜负之分,仍必须系于双方内家真力的强弱,及耐战久暂!

自己因真气弥沛,特制的“三指剑”也比普通宝剑,加宽加沉,何不就势一试对方内力深浅?也好作今日之会,进退如何的最佳打算!

双方几乎打的同样主意,“三指剑”与“龙虑钢环”,自然一凑即合,但“北剑”、“东僧”两位盖世奇人的绝顶功力,也由此可见,精钢所铸的兵刃,互触以下,居然毫无声息,不过“夺魂旗”行家眼内,却看出坚强无比的山石,已在二人足下,微微陷入半寸!

环剑相交,一个沉剑压环,一个执环震剑,丝毫不敢懈神,也丝毫无法取巧地,互较内家潜力!

此举关系二人—世英名,那种沉默而紧张的气氛,使“长生矶”肃静无声,但“夺魂旗”

却深知双方这种硬拼,决非一时半刻,能分胜负,自己又无法为“东僧”醉头陀助力,不由眉峰紧聚!

蒲铿也替自己父亲担忧,慢慢凑近“北剑”蒲琨身旁,以防万一有甚不测!

“北剑”蒲琨见蒲铿慢慢凑近,以为他要插手,急得睁目叱道:“铿儿不许坏我一世名头,退后七尺!”

就这张口说话,略一分神,“三指剑”已被醉头陀借“龙虎钢环”传导的禅门“无量实力”,往上拱起数寸!

“北剑”蒲琨见对方如此厉害,不由大骇,急忙守定心神,不再旁骛,把数十年性命交修的真气内力,齐聚右臂,传往剑身,才又稳住“龙虎钢环”逐渐上升之势,恢复胶着状态!

上官灵见“北剑”、“东僧”这等哑斗,虽比先前更为惊险,但已无好看,遂向那眉头紧皱的“夺魂旗”叫道:“喂,‘夺魂旗’!我方才所问,怎不回答?你到底是真‘夺魂旗’?还是假‘夺魂旗’?”

“夺魂旗”见上官灵居然也知道“夺魂旗”有真有假,不由深为诧异,仔细又向这高傲英俊的少年人,看了两眼!

上官灵笑道:“‘夺魂旗’,你不要看我,我自南疆随师遨游中原,在玉门关外的‘白龙堆’上,便看见一十二名武林豪杰,为‘夺魂旗’害死!后来又在祁连山玉柱峰,被‘夺魂旗’借走我一本‘无字真经’,并把我周身气血,分经错脉,目的是想收我作他徒弟!但你如今的眼光之内,却对我颇为陌生,自然不是一人!我已经明白,你是在陕西七里山前,挨了我‘紫飞花’的‘夺魂旗’,不是在祁连山玉柱峰害我的‘夺魂旗’,你们两个‘夺魂旗’,究竟谁真?谁假?”

“夺魂旗”听完,一阵大笑道:“二十年前,‘夺魂旗’誉满武林,多载隐居,岂会把行为改变?在祁连山害你的‘夺魂旗’,自然是江湖宵小假冒!你既见过他,难道他身材衣着和我一样?他有没有这样一杆风磨铜棍,上挂骷髅白骨红绸的‘夺魂旗’呢?”

上官灵听对方讲得蛮有道理,不由糊涂起来,搔头说道:“你们决非一人,但身材衣着及所用兵刃,却完全无异,脸上也均戴着一副眉毛鼻子全会动的人皮面具!不过据我看来,他是真的,你是假的!”

“夺魂旗”皱眉道:“为什么你说我是假的?”

上官灵想了一想说道:“我在祁连山玉柱峰见过那个‘夺魂旗’,戏弄‘笑面阎婆’孟三娘的师弟‘玉箫郎君’潘午;又在七里山见你杀‘秦中双恶’巴氏兄弟,及与这自称天下第二剑的蒲铿打架!凡事旁观者清,仿佛那个‘夺魂旗’的功力,要比你略胜半筹,自然他是真的,你是假的!”

武林高手,最忌讳的就是被人轻视技不如人,“夺魂旗”听上官灵这等说法,不由气极而笑!

上官灵剑眉一挑,瞪眼叫道:“‘夺魂旗’,你笑什么?不服气就接我三十招文昌笔,试试你这杆挂红旗的棍儿,是不是真用罕世难得的风磨宝铜所铸!”

话音方了,文昌笔已自胁下翻出,“萧何问路”、“韩信点兵”,两手得自“南疆隐侠”

谢东阳秘授亲传的绝学奇招,回环并发,笔影蔽空,向“夺魂旗”急攻而至!

“夺魂旗”真还料想不到这年轻人如此大胆,说打就打!一声苦笑,自上官灵笔影之内,展袖飘身,横跃两丈,半空中便把手内的骷髅白骨红绸摘下,铜棍缩短还原,落地摆手说道:

“小娃儿,你到底叫什么名字?与你这样的年轻娃儿动手,我若再用‘风磨铜夺魂宝旗’,岂不太自惭愧?方才这两招笔法,真力甚强,变化却嫌不够,如真想玩玩,我空手接你三十六招,决不还手!”

上官灵眉儿一挑,目注“夺魂旗”说道:“我叫上官灵,你不用‘夺魂旗’,我也不用文昌笔,空手招呼更好,不出二三十招,我就可以断定你这‘乾坤五绝’名头,是真是假?”

“夺魂旗”真有点为这年轻人的傲骨,暗暗心折!但他夸言二三十招以内,便可试出自己名头真假,不由嘴角微撇,浮起一丝哂笑!

上官灵聪明已极,看出“夺魂旗”心中所想,噘嘴叫道:“‘夺魂旗’!你不要仗着“乾坤五绝”名头,倚老卖老,看不起年轻人,在真假未辨以前,谁晓得你是什么东西变的?

我这就要出手,你小心‘恨满心头’,和‘冤沉海底’!”

“洞中老人”所授这两手从来未闻的奇异招名,真把“夺魂旗”听得一怔,正在暗忖“恨满心头”和“冤沉海底”二语,是何用意之际?上官灵一招“金豹露爪”,聚集八成功力,劲气排空,倏然出手!“夺魂旗”是当代武学宗师,目力何等厉害,见上官灵这一出手不由心头深为吃惊,暗想这娃儿小小年纪,不但胆色极强,这份出掌的迅捷沉猛,居然也似并不在七里山前,曾与自己交手的“北剑”蒲琨之子蒲铿之下!

以他在江湖中的身份名头,当然不肯上来便即还招,肩头微晃,右旋避势!

上官灵早就想斗“夺魂旗”,如今师傅、师伯及天痴道长,一人不在,没有管头,自然高兴异常,跟手招化,“金鹏剔羽”“孔雀开屏”,一实一虚,回环进击!

掌招并不出奇,掌力掌风,却强得出人意料之外,“夺魂旗”因上官灵曾批评他功力不如另一“夺魂旗”,故而存心显露,足下乱踩阴阳,身形也东倒西歪地,抢进上官灵劲急无俦的掌风以内,冲他龇牙一笑!

上官灵立时收掌,卓立如山,两只大眼中,却射出愤怒光芒,凝视“夺魂旗”不瞬一瞬!

“夺魂旗”被他弄得莫名其妙起来,诧声问道:“才只三招,你怎么就不打了?是不是陷我这种神妙身法?”

上官灵气得噘嘴说道:“你这种‘纯阳酒醉巧戏黄龙’身法,我也会用,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内家绝艺,谁会怕你?”

“夺魂旗”越发奇道:“你既不怕,怎不继续动手?”

上官灵面呈不屑之色说道:“你们这些倚老卖老的老头,自抬身价,美其名为什么武林高人,前辈奇侠,实在令人讨厌!老是我打你,你不还手,有什么意思?有本须你也像‘北剑’蒲琨那样,一掌把我震伤个十天八天,我才佩服!”

“夺魂旗”听说上官灵曾被“北剑”蒲琨打伤,不由侧眼一看,只见“北剑”、“东僧”,仍在剑环相交,互较内力,但二人头上已微沁汗珠,足下石上所陷脚印,深几一寸!

两人盛名之下,自惜羽毛,谁也不愿意局外人在胜负来分之前,插手相助!“夺魂旗”

心中一动,故意提高嗓音,向上官灵笑道:“哦!原来你竟被蒲老儿打伤,不过我总有点不太相信,凭他自诩天下第一的‘北剑’威名,怎会对你这等年轻后辈,下此重手!”

“夺魂旗”有意传声,任凭“北剑”蒲琨再怎样的专心一志,耳内也自然听见这几句讽刺之语!

他当初盛怒之下误伤上官灵,本已内愧!如今被“夺魂旗”当众指责,心气立浮,“三指剑”压不住“龙虎钢环”,渐渐又往上拱起!

蒲琨心内一惊,正待纳气静心,摒绝外扰地凝神传力,对手“东僧”醉头陀“哈哈”一笑,“龙虎钢环”的劲力也收,目注蒲琨说道:“蒲兄不必为外物分心,我也决不占这种便宜,你我斗上三五百招,难分难负,目前如此比法最好,我们索性不见高低,不下此石如何?”

说完便自趺坐大石之上,双手分执“龙虎钢环”,平伸胸前,仍作双环交叉互错形状!

蒲琨闻言,脸上微红,听出醉头陀这几句话,明面故示大方,暗中却也在嘲讽自己定力不坚,会被“夺魂旗”语音,影响得心浮气散!

不但如此,“东僧”占了绝大便宜,因为自己这近二十年来,啸傲燕山,精研剑术,深信连诸葛逸的“生花七笔”、天痴道长的“玄天七十二拂”,也足可一拼!才遣爱子游侠江湖,探听其余“乾坤四绝”近况,有意再度一争雄长!

如今醉头陀避重就轻,指明互较内力,不见高低,不下此石,岂非使自己精妙剑术难展其长?但对方既已划道怎甘示弱?遂也盘膝端坐,“三指剑”平举当胸,往醉头陀“龙虎钢环”的交叉之处一搭!

两人均将数十年威名,系此一举,全都不敢丝毫怠慢,索性双双静气垂帘,把身外一切,付诸不闻不见,只往环身及剑尖之上,绵绵传送真力!

蒲铿怕“夺魂旗”会乘机对自己爹爹,有所不利,脸色颇为紧张地,站在“北剑”、“东僧”对坐较功的大石之旁,凝神守护!

“夺魂旗”见自己用真气传声,发话刺激“北剑”,暗助“东僧”,但醉头陀似乎并不领情,遂回头向上官灵笑道:“我不愿像‘北剑’蒲老儿那样不知羞耻的以大凌小,但不还手你又不太高兴!这样好了,在你每攻我三招以后,还你一掌!”

上官灵闻言虽仍不大满意,但心中暗想,眼前这个“夺魂旗”的心肠举措,仿佛确实要比祁连山所遇,拿自己“无字真经”的那个“夺魂旗”,要好得多!

但好坏既分,真假仍自难辨,上官灵立意觅机施展“洞中老人”所传的那两招“冤沉海底”“恨满心头”,试试这“夺魂旗”如何应付?

主意打定,轩眉朗笑道:“‘夺魂旗’!照你这样说法,三十招中,我就可以试出你是真是假!”

语音方了,谢东阳独创秘传的“九宫连环手”法,已自展开,矮身错步一飘,把自己转到西北生门,然后发掌如骤雨狂风,向“夺魂旗”当胸击到!

阴阳生克,及奇门变化,哪里难得住“夺魂旗”这等武林奇人?连躲都不躲地,黑衣下摆轻飘,便使上官灵这当胸一掌,掠空而过!

但上官灵师传的“九宫连环手”法,亦颇不俗,一掌击空,立即就势变招,收肘横撞“夺魂旗”乳下“期门”重穴!

并算准对方因未满三招,不会还攻,若非向左旋身,定然纵跃避势!遂以右足“魁星踢斗”,左掌来上一招“鬼面拨扇”,把预料中的两条退路,一齐封死。

这几招说来虽慢,但动作上却捷逾闪电,极似同时出手!

“夺魂旗”也不禁失声赞道:“小娃儿,不怪你狂,果然真有两手!掌力身法,以及临场变化,样样不俗!倘若再加十年火候,‘乾坤五绝’以外,算你一号!”

一面说话,一面出人意料地,挺胸迎向上官灵直撞“期门”重穴的手肘,但就在肘尖将沾未沾衣的刹那之间,倏然一闪一转,仍然是施展先前的那种“纯阳酒醉巧戏黄龙”身法,不仅使上官灵右肘撞空,左掌右足虚发,并笑吟吟地,欺近身来,骈指疾点对方右腿,“阴市”大穴!

上官灵想不到“夺魂旗”身法如此怪异,但他应变亦极敏捷,右肘既已撞空,左掌右足遂也半发即收,左足足尖点地,身形斜挂云旗”,避开“夺魂旗”食中二指,右手趁势沉肘运掌“玄鸟划沙”,“刷”地一声,反切“夺魂旗”右胯!

“夺魂旗”见上官灵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居然还能避势抢攻,越发暗觉难能,哈哈一笑,收指飘身,横跃七尺!

上官灵恨他方才那些“再加十年火候,‘乾坤五绝’以外,算你一号!”之语,仍在倚老卖老轻视自己!不由钢牙紧咬,暗忖今日“长生矶”上,若斗不过你,等下月“庐山小天池”再斗!“小天池”斗不过时,等二度谒见“洞中老人”,习艺以后再斗!总之,除了“西道南笔”以外,三五年间,若斗不了“东僧、北剑、夺魂旗”与那“罗刹门掌教笑面阎婆”,救回常碧云姊姊,自己便立誓永世不谈这“武学”二字!

心头郁怒,自然掌上加功,纵身赶过,施展“九宫连环手”中,极具威力的“乾坤八掌”,掌掌不顾一切地,拼命强攻,掌风猎猎,劲气呼呼,裂石开碑,撼山倒海!

“夺魂旗”被他打得东飘西闪,紧皱眉头!因为看出上官灵这样打法,是不知轻重,存心硬拼!虽然此子根骨绝佳,并似有罕世奇遇,真气内力之强,与年龄不成比例,但火候锻炼,毕竟悬殊,自己万一在硬拼之下,失手损伤这一朵正在郁香待放的武林奇葩,岂不可惜?

况且当初陕西七里山前,此子是与“西道”天痴,一齐出现,极可能就是“西道”的得意弟子,自己业已因一时之气,得罪“北剑”蒲琨,及“笑面阎婆”孟三娘两个厉害对头,何苦再与“西道”天痴,多结深怨?

“夺魂旗”因心中如此想法,故而下手始终留有分寸,在每逢上官灵攻满三招,便轻描淡写地,蹈暇趁隙,出手还击,但招术虽妙,总留有时间退步,使对方能够躲避!这样打法,不仅凶险毫无,并极似师徒喂招,隐隐含有指点之意!

上官灵何等聪明?任凭“夺魂旗”掩饰颇妙,在二十招以后,也已发现对方有意怜才,对自己始终不下杀手!

他毕竟年轻,不懂得所有武林绝艺,如欲发扬光大,必须首重传人,而三军易得,一将难求,只要天悟神聪,根骨灵秀,便会占足便宜,对方越是身怀盖世神功,越是不舍得轻易摧折这类罕见奇葩,而欲尽一切努力,将其争取!

但上官灵虽然不懂得,心中不免有点奇怪,好“夺魂旗”、坏“奇魂旗”、天痴道长、“笑面阎婆”,甚至连自己挨过他一记内家重掌的“北剑”蒲琨,怎的有意无意,或明或暗,均似对自己颇有好感?

他人小鬼大,一面想事,一面判断自己这次若以“斗换星移”、“旋转乾坤”、“翻天覆地”三招连环出击,而故意略留破绽,“夺魂旗”定然趁隙还攻,岂不便可就杌施展“洞中老人”所传的第一招“冤沉海底”?

手随心动,招出如风,但在回环并发的第二招“旋乾转坤”之中,故意用力稍浊,足下由应踩的“天璇星位”,踩到了“天枢星位”之上!

果然“夺魂旗”全如上官灵所料,在闪过第三招“翻天覆地”之后,飘身自右方欺进,作势轻敲上官灵臂端“天泉”穴,口中并带笑说道:“你这一招‘旋乾转坤’,用力稍浊,足下应该左移五寸,立在‘天璇星位’,便不会被对方由此攻进,全盘受制!”

上官灵似乎把“夺魂旗”轻敲臂端“天泉”穴的虚势,当作实招,更因“天璇星位”被人乘隙反占,一时无法躲避,竟自全身往后一倒,足跟蓄力,几乎平塌及地!

“夺魂旗”,皱眉说道:“这种‘卧看天河’‘倒穿金鲤’身法,不到万不得已,最好别用!因为对方功力稍高,太易追击,如今你且试试怎样化解我这一招‘孔雀剔翎’。倘若往后倒穿,我便跟踪赶到,在你身未及地,无法腾挪闪展之前;突下内家煞手,岂非便将难逃一败?”

发话之间,因怕伤了上官灵,一招“孔雀剔翎”,只用上二成功力,轻轻划下!

上官灵鼻中微嗤,冷然答道:“‘夺魂旗’,你这一片好心,是不是装出来的?可惜世间事哪得尽如你意?你且见识一手武学奇招‘冤沉海底’!”

一面答话,一面用极为巧妙的身法,双足交叉借力,贴地轻轻一翻,但等由仰面朝天,翻成全身扑地以后,忽又出人意料地电疾翻回,也就在这一翻一转之间,恰恰把对方所发几乎无法躲避的一招“孔雀剔翎”,从容闪过!

“夺魂旗”一掌划空,颇为对方的巧妙身法所惊,方自失声赞好,上官灵腰间叠力,一挺一穿,竟乘着“夺魂旗”收招换式的刹那之间,凌空直上!

这些动作,奇诡无伦,“夺魂旗”有点莫名其妙!抬头一望,空中并无上官灵人影,却感觉有股极强劲力,袭向丹田小月复!

原来上官灵根本不曾窜起,虽然长身作势,但脚尖尚未离地,便以“千斤坠”身法,电疾沉身,盘坐流平,功聚双掌,照准“夺魂旗”丹田气海,狂推而出!

“洞中老人”所传的这手奇绝怪招,真弄得“夺魂旗”立濒险境,一筹莫展!

但他毕竟功力绝世,临危不乱,强提一口真气,脚尖点地,全身便如一张薄纸似的,被上官灵所发掌风,吹得乎飘五尺!

然后右臂往后一举,身躯凌空翻转,左掌聚劲,挥手虚击,就借这一点空中气流的反推微力,向左横飘,月兑出险境以外!

这种身法,也极神奇,上官灵认得是轻功中九大绝技之一,“摘星换位”,内心颇为佩服“洞中老人”事事前知,当初教自己这两招绝学之际,便已把“夺魂旗”如何闪避,预料得丝毫不错!

“夺魂旗”以“摘星换位”,向左横飘以后,上官灵本待追踪再用那招“恨满心头”便可试出面前这个“夺魂旗”,到底是真是假?

但方自蓄势待发,忽然怔住,因为看见“夺魂旗”落地以后,并未注意自己,却注视“北剑”、“东僧”对坐较功和那块大石,神情颇为焦急!

上官灵也随着“夺魂旗”目光看云,只见“北剑”蒲琨与“东僧”醉头陀的“三指剑”

“龙虎钢环’,依旧在身前平举相交,未曾分出丝毫上下,但脸色却不似那样平和,“东僧”

醉头陀的脸上,宛如酒醉,一片酡颜,“北剑”蒲琨却似大病未愈,一片惨白!

不单“夺魂旗”神色紧张,那侍立“北剑”蒲琨身后的蒲铿,眼角眉梢,也颇呈忧急!

上官灵莫名其妙,轻轻纵过,“夺魂旗”向他摇手低声说道:“小娃儿,我们要打少时再打,目前我们想个法儿,怎样才能使他们不致一齐毁在这‘长生矶’上?”

上官灵依旧愕然不解,“夺魂旗”微微叹了一口气道:“武功练到上乘火候之人,其他均可淡泊,惟独对一个‘名’字,极少有人能够放下!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高人隐士、豪杰英雄,跳得出‘利锁’,月兑不了“名缰’,到头来全没在这一字以上!所以当世之中,什么叫‘乾坤五绝’?什么叫‘笑面阎婆’?又何必举行甚排名论剑?但看谁能勘得破这‘名关’二字,谁才是真正的第一高手!”

上官灵见“夺魂旗”忽然感慨起来,不由皱眉问道:“‘夺魂,旗’,这‘北剑东僧’,不过剑环相交,比比内力,有甚凶险?你不是要替他们化解么?怎的不想法儿,却这样唠唠叨叨则甚?”

他哪里知道“夺魂旗”方才那一番舌,就是在暗中劝解“北剑东僧”,但这“乾坤双绝”,宛如充耳未闻,仍自垂帘静坐,“东僧”红扑扑的脸上,越来越红,“北剑”白惨惨的双颊,也越来越白!

这时海上远远又出现一叶风帆,看方向也是对这“长生矶”而来,波涛更平静得异乎寻常!“夺魂旗”看了那叶风帆一眼,向上官灵叹道:“‘东僧’醉头陀本来是怕与我‘北剑’过手,会弄得不可开交,但他忘了自己一样傲不服人,如今嗔念一动,却真正成了难解难分的生死相搏!”

说到此处,知道上官灵尚有疑问,继续解释说道:“他们这种比法,难到极点,一方面较量真力强弱,一方面又要防备手中的成名兵刃,不使禁受不住,有所损毁!所以刚力柔劲,互相硬抗,自然极损真元!倘若功力悬殊,片刻便分胜负,并无大碍,最怕两人这等名望相同,火候相若,谁先收手,谁就会被武林腾笑,丢了大人,故而*得非耗到油尽灯干,才可分出上下!但败的一个,必会当场五脏皆碎,喷血身亡;胜的一个,也因斫丧过重,大减寿算!”

“夺魂旗”这些话虽系对上官灵所说,但主旨仍希望“北剑”“东僧”听见,彼此警觉收手!

但这些武林奇人,委实妙极怪极,“夺魂旗”说完以后,“北剑东僧”,居然同时睁目,“北剑”蒲琨冷冷看了“夺魂旗”一眼,“东僧”醉头陀也只微微一笑,便又双双恢复原来姿态,不再理会!

“夺魂旗”知道无可挽回,长叹一声,向上官灵说道:“他们两人看来无甚凶险,其实均已快到最后关头!醉和尚施展禅门‘无量真力’中的‘罗汉劲’在脸上*出一片绯红!蒲琨老儿也运用轻易不肯显露的‘三阴神功’,双颊一片惨白!只要再过片刻,红的一呈火红,白的一现银白,‘乾坤五绝’以内,便将除名一人,我平素自诩足智多谋,此刻却半筹莫展,你这小鬼灵精,能有甚怪主意么?”

这时海上风仍不烈,但波涛却不知怎的突然汹涌起来,远远的那叶孤帆,立在海浪之中,忽隐忽现,浮沉不已!

上官灵听“夺魂旗”竟向自己问计,偏头略想,脸上现出得意微笑,半声不响地一跃八尺,扬手照难侍立在“北剑”身后三步远的蒲铿,就是一记足有八九成真力的内家重掌!

蒲铿侍立“北剑”身后之意,本在防范“夺魂旗”万一有甚偷袭手段,但绝想不到这与自己父亲同来,并曾与“夺魂旗”恶斗的上官灵,突然会对自己下手!

既出意外,掌风更如排山倒海,来势极强,蒲铿只得升肩飘身,纵出避势!

上官灵趁着蒲铿闪出,抢到石前,左手疾抢“东僧”醉头陀放在石旁的酒葫芦,右手却抡个半圆,向正在垂帘静坐,传力较功的“北剑”蒲琨脸颊之上,就是一掌!

“北剑东僧”这等人物,虽在潜心闭目,但周围动作,依旧宛如目见,上官灵右掌才抡,“北剑”蒲琨已把“三指剑”身的着力一收,原式未动平飘数步!

“东僧”醉头陀与“北剑”蒲琨同时卸劲,也同时飘身,飘出六七尺远,“龙虎钢环”

并交右手,左手却把着自己视如性命的酒葫芦,凝视上官灵,面带诧异之色!

“北剑”蒲琨起先以为是“夺魂旗”趁隙偷袭,业已眉腾杀气地准备放手一拼,但如今见是上官灵,不由在脸上浮起无可奈何的半丝苦笑!

“东僧北剑”全因身份名望关系,不能对上官灵有所计较,但那蒲铿却无此顾忌,怒火冲天地扑将过来,一式“双阳沓手”,直撞上官灵前胸,口中并沉声叱道:“无耻小贼,竟敢如此卑鄙,还不与我纳命!”

上官灵真气微提,人升两丈,并空中发话笑道:“蒲铿,你枉为‘乾坤五绝’中的‘北剑’之子,怎会这样草包?你问问你父亲,我是不是一番好意?”

蒲铿闻言不觉一怔,上官灵面向“东僧”醉头陀,飘身落地,但足尖才点地面,仿佛这座小小“长生矶”,居然整个摇动了一下,赶紧移步换桩,方得站稳!

“夺魂旗”、“北剑”父子,均有同样感觉,正待向醉头陀询问因由之际,突然全岛又是一阵剧烈震动,连沙滩上的千斤大石,均被震得左右翻滚!

矶上五人,各有一身上乘内功,足下宛若生根,自然未被震倒,但醉头陀业已脸上微微变色,收起自己的“龙虎钢环”,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向众人说道:“我曾经风闻那些习狎东海波涛的渔夫舟子传言,这‘补陀洛伽’的百里周围,岛屿本来甚多,但每隔三五十年,便有一处陆沉,最后只剩下这座小岛,才定名为‘长生矶’,如今这样剧烈震动,难道我们无巧不巧地,要注定在此同沦浩劫?……”

说至此处,足下越震越烈,连“东僧”、“北剑”、“夺魂旗”那等功力,均觉站不稳足,并难以移动。

蒲铿首先踉跄,“夺魂旗”伸手挽住他,向“北剑”蒲琨叫道:“蒲老儿,面临人力难抗的天灾浩劫,我们彼此暂缓意气之争,先合力慢慢行往海边令郎来时所乘的那条小船,能逃得一个,便是一个!”

“北剑”蒲琨默然不答,右手挽住蒲铿,左手挽住上官灵,“东僧”醉头陀则用右手挽住上官灵,“乾坤三绝”把两位少年英侠,护在当中,相互运足神功,在树折石崩、地水狂冒、沙滩也一块块逐渐陷落,几乎步步均无法着力的奇险情况之下,勉强往海边走去!

海上近“长生矶”一带,自然也波涛汹涌,骇浪如幽,但为蒲铿*舟前来的舟子,也是惯经风浪的水路英雄,尚能镇慑心神,利用多年纯熟的风波经验,使那条小船,在颠簸上下之间,保持不曾翻覆!

“夺魂旗”等好不容易,一寸一尺地移近海边,但五人一齐跃上小船,那舟子却立即皱眉,声称船不胜力,顶多载上三人,尚可冒险一试!

“东僧”、“北剑”、“夺魂旗”,因身伤所关,闻言一齐意欲纵下小船,上官灵手指前方叫道:“那条小船上坐的不是天痴道长么?船家只须勉为其难地向前凑上三五丈,岂非彼此均可月兑险?何必还争先回那即将陆沉的‘长生矶’?”

“夺魂旗”顺着上官灵手指着去,果见如山巨浪的起伏之中,一条小船头上,坐着“西道”天痴道长,*舟的是个白发壮健老人,两船相距,不过六七丈远!

舟子明知在如此骇浪惊涛之下,要使两船接近,委实太险,但在这生死关头,也只得冒险搬舵,并请身边的“夺魂旗”以内家神功,扯起半帆风力!

风帆一升,小船左舷急倾,并飞涌进不少海水,但船也对准天痴道长来船,疾若月兑弦之箭般地冲波而去!

舟子为免风狂浪大以下,万一*纵不灵,容易相撞,老远便把船头错开,等接近到约莫四丈来处,便请“夺魂旗”收帆,并嘱咐意欲过船之人,早作准备!

船行极速,说话间两船已相距在两丈以外交错,上官灵突展轻功,一跃而过!

两船对驶,又在险恶无伦的波涛之斗,纵出容易,落足却极艰难,“东僧”醉头陀恐怕上官灵万一失足坠海,见“北剑”蒲琨正在全神照顾他独生爱子,“夺魂旗”以内家神力,助舟子慢慢收帆,只剩下自己无事,遂也随同上官灵纵出,半空中加以扶持,总算安然降落在天痴道长所乘的小船之上!

就在这一纵一落之间,两船相去已有数丈,天痴道长向醉头陀,呵呵笑道:“醉和尚,你我一别廿年,想不到竟在这等情况之下重逢!你看看‘长生矶’业已半沉海中,对这‘长生’之名,岂非绝大讥刺?”

此时“长生矶”地裂泉喷,渐渐沉落,越发使得海上本已十分险恶的波涛,更增险恶,醉头陀一面觉得这条小船,似比“北剑”父子既“夺魂旗”所乘,平稳多多,一面又觉得天痴道长,怎的一点不把当前险况,放在心头,仍能如此从容谈笑。

天痴道长似已看出醉头陀心意,微微说道:“醉和尚,你我枉自列名‘乾坤五绝’,但在这险恶波涛之中,那些什么软硬轻功,却毫无用处,来来来,我替你介绍一位水上高人,这位戴飘萍兄,外号人称……”

醉头陀愕然一惊,不等天痴道长说完,便即接口说道:“‘东海龙王’戴飘萍兄,十年前独棹孤舟,自‘莲花岛’陆沉所引起的海啸之中,救起‘莲花岛主’‘穆氏三雄’,怪不得对这目前的排山巨浪,视如……”

戴飘萍一面倚仗纯熟无比的*舟经验,驾得这条小船,虽然随浪浮沉,却平稳已极,一面向醉头陀呵呵笑道:“大师长年卓锡长生矶’,无殊东海一带的万家生佛,戴飘萍心仪已久!我这点驾船手法,不过是自幼生长渔家习狎波涛,积得数十年经验而已!阿况今日这‘长生矶’陆沉极慢,所激波涛虽险不恶,不但我们这条小船,可保无恙,连大师兄前所乘那叶扁舟,也必能月兑出险境以外!”

此时“夺魂旗”及“北剑”父子所乘的那叶扁舟,业已在滔天浊浪,及苍茫夜色之中不见踪影,“东僧”醉头陀虽然颇觉悬心,但听“东海龙王”戴飘萍这样一说,也就略为宽解!

天痴道长知道小船飘海抵岸,颇需—段时间,遂向上官灵说道:“你师傅与‘南笔’诸葛逸颇为投缘,他们不来东海,下月共赴‘庐山小天池’之会!你是怎样来此?常碧云呢?

可知你方百川师伯,出了事么?”

上官灵闻言不禁吃了一惊,急急问道:“我方师伯出了什么事?”

天痴道长未答上官灵所问,转向醉头陀说道:“醉和尚,你还记不记得‘北溟老怪八指飞魔’?”

醉头陀愕然说道:“‘八指飞魔’司空曜,昔年不是被诸葛逸的‘惊神笔’点破一身‘玄阴气功’,成为废人了么?”

天痴道长点头说道:“世间事就是这羊难以预测,老魔头昔年败在诸葛逸笔下,废去一身武学!不知他有甚奇逢?居然重行练就‘玄阴气功’,并邀约‘鸠杖神翁’谈白水,作为臂助,合创什么‘玄阴教’,期与‘笑面阎婆’孟三娘的‘罗刹教’联手,对抗‘乾坤五绝’!”

醉头陀喟然叹道:“一干魔头均欲互相联手,对抗‘乾坤五绝’,而‘乾坤五绝’以内,却仍频起意气之争,就拿这次莫名其妙的‘长生矶’一会来说,起因不过为了一点极小闲事,竟弄得‘夺魂旗’要斗‘北剑’,‘北剑’不服‘夺魂旗’,连我这平素极少妄动无明的醉和尚,也与蒲琨老儿糊旦糊涂地较上了劲,若不是这鬼灵精似的娃儿,设法解围,两人之中,总要毁上一人!群魔乱舞,世劫方多,看来我们闲散了近二十年,如今又该忙碌一阵的了!”

天痴道长也自慨然点头,转面对上官灵说道:“你方师伯不知何故与‘玄阴教,内人物结怨,途中与我相逢,略谈你与常碧云,私下吕梁,潜来东海之事,便被人设计调开,用迷魂暗器迷倒擒去!我虽然收拾了两名‘玄阴教’下小辈,问出人被劫往勾漏山‘玄阴教’主坛,但因急于到东海‘长生矶’赴约,不及往救,遂命那两名小辈,传语‘八指飞魔’司空曜,及‘鸠杖神翁’谈白水,不许对方百川有丝毫危害,三月之内,我亲自到他‘玄阴教’内要人,所以暂时不必为他着急!我方才问的常碧云呢?她不是与你一同潜来,却了哪里去了?”

上官灵目光中,流露一种愤怒之色答道:“我云姊姊巧服‘三叶仙兰实’,被‘罗刹教笑面阎婆’孟三娘,抢去作徒弟了!”

天痴道长闻言颇出意外,愕然说道:“‘三叶仙兰实’,再加上‘笑面阎婆’一身绝学,倒也算得上是常碧云的罕世奇遇!但‘罗刹教’究非正途,还得跑趟罗浮山‘万梅谷’,设法救她出来,不过不必忙在一时,只不令她陷溺过深便了!你这娃儿花样真多,从哪里找来百年的‘三叶仙兰实’?又怎样来到‘长生矶’上?”

上官灵笑道:“我挨了‘北剑’蒲琨一掌,他一面替我医伤,一面把我带到‘长生矶上’!”

说到此处,见天痴道长犹似不解,遂把自己与常碧云,瞒着方百川私下吕梁的一路经过,详述一遍,却遵从“洞中老人”之嘱,将那密穴奇逢,学得“冤沉海底”“恨满心头”两招的一段情节隐去。

天痴道长听说上官灵服了“三目蟾蜍”元丹所化竖目,全身百穴已通,连在凉州所受“夺魂旗”“分经错脉”之害,也自然消解,不由又代他高兴,又略觉怀疑,替上官灵微一揣摩,点头笑道:“你所说不错,如今真力之强,虽尚不足与‘北剑’、‘夺魂旗’等人物抗衡,但在同辈以内,已无敌手!这位‘百草老人’凌慕农,惠你至多,他日应该好好答报!”

上官灵本就颇为感激“百草老人”,自然连连点头,天痴道长又向醉头陀笑道:“我记得二十年前的‘夺魂旗’,只是行为怪僻,并不凶残,如今怎会变得这般歹……”

上官灵接口道:“据我适才与他动手寸所体会情形,这‘夺魂旗’并不歹毒!目前种种事实,都证明了‘夺魂旗’共有两个,一真一假,一善一恶,今天在‘长生矶’出现的‘夺魂旗’,是好‘夺魂旗’,玉门关外祁连山头所出现的‘夺魂旗’是坏‘夺魂旗’,但我还搞不清他们究竟谁真谁假?”

天痴道长向醉头陀呵呵笑道:“‘乾坤五绝’之中,论武学各有专长,难分上下,但名头方面,‘夺魂旗’确较响亮!如今居然会闹起双包案来,你这个整天泡在酒里的醉和尚,好像与他交情不错,可知道其中究竟么?”

醉头陀好大半天不曾喝酒,被天痴道长一提,酒虫又在喉中乱爬,举起葫芦,咕嘟嘟的一连几口,引袖拭去嘴边余沥,呵呵笑道:“我们‘乾坤五绝’以内,‘西道东僧南笔北剑’四人,虽然气味不尽相投,但彼此间总有数面之认!唯独这行踪飘忽,性情莫测的‘夺魂旗’,始终缘悭一面,直到峨眉金顶论技,才被他以风磨铜骷髅白骨红绸旗的诡异怪招,战平‘惊神笔、长尾云拂、龙虎钢环、三指剑’等,分去‘乾坤一绝’名号!所以二十年前,谁也对他无甚深交,我是因他最近独力扫荡‘金蛟岛’鲍长雄盗窟,及在东南一带,逢善必为,把一干强寇狂徒,几乎全数制得胆战心惊,销声匿迹,才觉得此人表面骄狂刚愎,心术甚佳,遂渐莫逆!”

说到此处,又喝了孔口酒道:“但三月以前,‘夺魂旗’又做出了一桩人天共愤的极端狠毒之事,几乎使我对他翻脸绝交!”

天痴道长问道:“他不是在东南一带,声名颇好,怎又做出什么人天共愤之事?”

醉头陀微微摇头说道:“浙东有座静心禅寺,少林支脉,由静心老方丈主持,约莫三月以前一个深夜时分,‘夺魂旗’突在天殿之中现身,静心老方丈慕他名头,当然殷勤款待!

哪知‘夺魂旗’乘着对方尊敬自己,毫无防范之际,阴森一笑,立下辣手,全寺二十三名僧众,全被那种三寸金针上缠着画有骷髅白骨红绸的‘夺魂金针’,贯入天灵‘百汇’穴中,死于非命!最可怜的是那位勤参佛学,与世无争的静心老方丈,竟被惨剥人皮,张贴在寺门以外,做成一面‘夺魂旗’的模样!”

上官灵听得叫道:“这不是和玉门关外,‘白龙堆’中,杀死守一道长、智镜禅师、‘长白八雄’、‘钱塘双杰,等人的手法,大同小异!”

醉头陀闻言诧道:“‘武当’守一、‘少林’智镜,怎会在玉门关外,死在‘夺魂旗’的手内?”

上官灵匆匆一说往事,醉头陀恍然顿悟,点点头说道:“怪不得‘夺魂旗’说他倒霉,特地跑到西北去找那冒名为恶的坏‘夺魂旗’,一路之间,却到处都被人当作狠毒无伦的殃神恶煞!”

天痴道长大笑说道:“这倒着实有趣得紧,一个‘夺魂旗’为恶西北,一个‘夺魂旗’行善东南;东南的好‘夺魂旗’,跑到西北去企图洗刷罪名,却被西北的武林中人视为恶煞!

西北的坏‘夺魂旗’,跑到东南受人尊敬之余,却又肆虐逞凶!这件事关系江湖祸福,我们不能不管,但谁真谁假,是他们自己的名头之争,又不便多管!醉和尚,你到底与‘夺魂旗’相交甚厚,是不是认为好的是真,坏的是假?”

醉头陀苦笑说道:“因为我们对二十年前‘夺魂旗’的善恶本质不明,此事便成了好坏易分,真假难辨!我虽与好‘夺魂旗’有交,也不能断定他准是昔年峨眉金顶相会之人!不过我倒有个法儿,可以试出他们谁真谁假。”

天痴道长、上官灵一齐追问,醉头陀含笑道:“记得当年金顶论技,‘夺魂旗’敢以一式‘横杖挑云’,硬接我‘龙虎钢环’力逾千斤的‘开山劈石’,而那根能够伸缩的空中旗杆,毫无所损,足见确系风磨铜所铸!这类宝器,罕世难寻,决不致对成双,我们找个机会,从这兵刃上,或可试出几分真假!”

天痴道长微微点头,示意赞同醉头陀所说,上官灵因虽然不曾说出巧遇“洞中老人”的那段经过,心内却始终急于知道“洞中老人”的真实时身份,遂扬脸向天痴道长及醉头陀,含笑问道:“两位老前辈!当世武林之中,除了你们‘西道、东僧、南笔、北剑、真假夺魂旗’,及‘笑面阎婆、八指飞魔、鸠杖神翁’等人以外,还有没有什么特别出奇的厉害人物?”

醉头陀冥思未答,天痴道长笑道:“有,有一个人,但不知他是否仍在尘世……”

话犹未了,醉头陀也张目说道:“痴道士,你说的是不是传说隐居西昆仑山绝顶,小琅环仙境的‘逍遥老人’钟离哲”

天痴老道点头答道:“我说的正是他,不过‘逍遥老人’钟离哲,江湖中尽闻其名,从来无人见过!”

说到此处,忽似又想起甚事,说道“醉和尚,你记不记得‘逍遥老人’钟离哲,既然从未履江湖,因何名震天下?”

醉头陀又是几口美酒下喉,目注天痴老道笑道:“痴道士怎来考我?这点掌故难我不倒!

昔年江湖上不是有个‘九毒书生’姬天缺,独来独往,凶霸无伦,就是对我们这几个老怪物们,还略有几分忌惮!后来因他恶行太甚,‘南笔’诸葛逸才在金顶论技以后,倡议围诛,但也就在此时,‘逍遥老人’钟离哲突下昆仑,一场恶斗,把个‘九毒书生’姬天缺,打得销声匿迹,从此不知所在!”

天痴老道微叹一声说道:“如今‘八指飞魔’司空曜,重练‘玄阴气功’,创立‘玄阴教’,并勾结‘鸠杖神翁’谈白水为助,声势不小!‘笑面阎婆’孟三娘,‘玉箫郎君’潘午师姊弟,更为猖獗,‘夺魂旗’又闹双包案,倘若这销声匿迹的‘九毒书生’姬天缺,也像‘南溟老怪八指飞魔’般再现江湖,真要弄得劫难频频,使武林中密布一片腥风血雨!”

醉头陀也以一种从来未有的庄容说道:“所以船一抵岸,我便要找寻‘夺魂旗’,及‘北剑’蒲琨父子,尽力化解他们之间的无谓间隙,免得‘乾坤五绝’以内,就起了意气之争,互相削弱实力,弄得正消邪长。”

天痴老道点点头笑道:“醉和尚酒肉穿肠,灵光不泯,此举倒真重要!我因和这上官小鬼,与坏‘夺魂旗’订约庐山,抵岸便需分路!你找到好‘夺魂旗’以后,如能在九月十五日,直到‘庐山小天池’,使他们真假相会最好!否则便到雁荡大龙湫,或是天台上吟风嶂弄月坪,诸葛酸丁之处一会!”

醉头陀点头允诺,天痴老道见彼此一席长谈,“长生矶”已从海上消失,波澜也自汹涌趋于平静,远远并现出了绵亘甚长的一抹青痕,知道再有一段时间,船便抵岸,便对上官灵微施眼色,好似意他良机莫失!

哪知上官灵如今浑身自己真力大增,两招之内,才用了一招的“冤沉海底”,也奇幻无匹,故而心中只对那位“洞中老人”,钦服异常,并不再想自这“东僧”醉头陀身上,获得什么武林绝学!

所以明见天痴老道暗向自己示意,却只面含微笑,摇了摇头,倒是醉头陀突然连饮几口美酒,放下葫芦,看着上官灵呵呵笑道:“你这个小鬼精灵,看样子并不像痴道士的徒弟,却从谁学得那等古怪刁钻,但刁钻而不恶,古怪得爱人,尤其是我与蒲琨老儿,‘无量真力’硬拼‘三阴神功’之际,若非你一面抢我视如性命的酒葫芦,一面要打蒲琨老儿一记耳光,使彼此分开,结果必定弄成两败俱伤!不然即令发现‘长生矶’陆沉在即,大劫临头,仍会顾惜数十年微名,谁也不肯先行收手,此时无疑双双随着‘长生矶’,葬身海底!我们这些人物,极少会受人恩,想不到竟需要对你有以酬答!天边那抹青痕,便是陆地,分袂在即,再见何期?说说看,小娃儿!你想不想学我的‘龙虎钢环’,或是‘无量真力’中的‘罗汉劲’?”

上官灵心中暗笑,“龙虎钢环”,并不见得能胜过“北剑”蒲琨的“三指剑”,“罗汉劲”也只与“三阴神功”,秋色平分!自己既有奇逢,将来再谒“洞中老人”,即可练成绝世武学,何必还像先前,每见一样,便想学一样则甚?故而听完醉头陀所说,眉梢微扬,含笑答道:“上官灵略使鬼计,根本无功,不敢妄冀老前辈宠遇,相传绝世武学!”

这等答话,不但使醉头陀惊诧颇甚,连天痴老道也觉得出于意外!

醉头陀目注上官灵,摇头说道:“我真还不曾遇到过‘乾坤五绝’肯教,对方居然加以拒绝的武林后学!出家人最怕欠债,你这笔人情,不让我还,连我今后吃酒,都吃不快活!”

上官灵见醉头陀一片真诚,遂含笑伸出两根手指。

醉头陀见状对天痴老道大声笑道:“痴道士,这个娃儿真鬼,他大概想把我的‘龙虎钢环’,和‘罗汉劲’,两样都学!”

天痴老道尚未答话,上官灵已含笑说道:“老前辈,晚辈既承见爱,是想在目前及将来,各自叨光一事!”

醉头陀点点头问道:“不管何事,醉和尚一定应允,你先说目前动我什么脑筋?”

上官灵大笑说道:“晚辈怎敢在老前辈面前,妄逞心机?我只是有点口馋,想叨老前辈葫芦之中的几口美酒!”

醉头陀眉头深皱,随手递过酒葫芦,目光中已自微现不悦之色,凝视上官灵道:“不娃儿不要过份捉弄我醉和尚,目前要酒,给你酒喝,将来呢?是不是要我醉和尚杀只肥狗,替你炖条狗腿?”

天痴老道见这大名鼎鼎的“东僧”醉头陀,居然被上官灵气得发昏,不由暗暗好笑!

上官灵接过葫芦,咕嘟嘟地连喝了三大口,觉得酒味奇香,酒性极烈,俊脸之上,立泛微红,因此时业已波平舟稳,遂站起身形,恭恭敬敬地缴还酒葫芦,并向醉头陀正色说道:

“我常碧云姊姊,被‘笑面阎婆’孟三娘看中,掳上罗浮,要收为衣钵传人!晚辈因与坏‘夺魂旗’庐山有约,又须驰救陷落‘玄阴教’中的‘银须剑客’方师伯,以致一时无法分身!敬烦老前辈乘找寻好‘夺魂旗’之便,与我云姊姊带句口信,就说晚辈俟庐山与‘玄阴教’事了,立往‘万梅谷’中,救她月兑离‘罗刹邪教’!”

醉头陀听罢上官灵只请自己带信,不请自己救人,并对那位黑白两道人人侧目,极为头痛的“笑面阎婆”孟三娘,毫无怯色,不由更自暗赞这少年人,真有胆识骨气!

把话听完,点头笑道:“我一定替你跑趟罗浮山‘万梅谷’,把话带到……”

话犹未了,天痴老道突然笑道:“醉和尚先别吹牛,孟三娘的‘罗刹教’主坛,何异森罗地狱?罗浮山‘万梅谷’,无殊虎穴龙潭……”

醉头陀也不等天痴老道说完,便把两只怪眼一瞪,微怒说道:“痴道士昔年‘太玄真气’,及‘七十二式玄天拂’下,让过谁来?怎的二十载埋首阿尔金山,竟会磨尽一身傲骨?

我不管你所说是激将也好,实情也好,总之,就算孟三娘的‘罗刹教’主坛,真是森罗地狱,醉和尚身为佛门弟子,也该去超度几名怨鬼冤魂!就算他罗浮山‘万梅谷’,真是虎穴龙潭,我掌中一对‘龙虎钢环’,也自信尚有几分伏虎降龙手段!”

醉头陀这一番话,不但天痴老道、上官灵为之哑然,连那坐在舟尾,*舵扬帆的“东海龙王”戴飘萍,也听得哈哈大笑!

风正帆平,轻舟如箭,不多时,便到岸边,“西道东僧”“乾坤双绝”率领上官灵,一跃登岸,谢过戴飘萍孤舟度厄之德,即行分袂,醉头陀南行寻找惊涛骇浪中,互相离散的好“夺魂旗”,并为向常碧云传信,一上罗浮!天痴老道则与上官灵,往庐山“小天池”,赴那借走“无字真经”的坏“夺魂旗”之约!

因约期尚有二十余日,尽可从容,天痴老道知道上官灵初临中原,一路上遂细细对他指点各处的风土人情,山川路径。

上官灵感激天痴老道是第一个垂青自己之人,越想越不应该对他隐瞒,终于把巧遇“洞中老人”的那段奇遇,和盘托出,并请教天痴老道,这位老人口气极大,又自称与“南笔西道”,均系故交旧识,到底是何来历?

天痴老道听“洞中老人”说是传技半年,便可使上官灵斗败“夺魂旗”,不由深为惊诧,遂叫他把所学的“冤沉海底”“恨满心头”两招,演练一遍,虽然果觉奇幻无匹,威势极强,却丝毫看不透这两招的派别来路!

天痴老道经过好久的冥心苦思,想来想去也想不出自己旧交以内,竟有这么一位人物!

而且据上官灵所说那“洞中老人”,隔空运指,连点他三十六处大穴的功力看来,仿佛甚至会比自己,及“南笔”诸葛逸,还要高出一筹半筹以上。

最奇怪的是“洞中老人”说等上官灵再度来时,要送他两样东西,交给诸葛逸及自己一看,便可对他的身份有所了解,这两样东西,究是何物?是“洞中老人”的成名兵刃?还是他的代表暗记?

一连串的问号,不但盘旋在天痴老道的脑际,更萦绕上官灵心头!因为他深知除非能找到“百草老人妙手神医”凌慕农,或向“鸠杖神翁”谈白水问出那条发现“三目蟾蜍”的幽谷,究竟是何地名,否则叫自己到安徽的万壑千山之中,怎样去找“洞中老人”的居留所在?

边想边行,并到处游赏,走到九月初七,业已到了江西胜景之一的鄱阳湖畔。

一老一少用罢晚饭,闲步湖边,天痴老道笑向上官灵道:“我们到得太早,离会期尚有八天,先带你雇条小船,游览游览这周围四五百里的彭蠡风光,然后尽揽匡庐之胜,到十五当天,再往‘小天池’赴约好么?”

上官灵面对这大一片连天秋水,加上一钩新月,千里暮云,帆影波光,渔灯蓼岸,自然觉得清趣无边,连连含笑点头,遂雇了一条小船,置备酒菜,荡入鄱阳深处!

两日留连,已把彭蠡烟波,尽收眼底,但才一弃舟登岸,尚未走到庐山,在中途打尖之时,天痴老道便听得数名壮汉,互以一种极为难懂的江湖黑话相谈,仿佛有些什么“夺魂旗”、“八指飞魔”,及“孟教主”之语。

上官灵心头一动,见酒肆中生意甚淡,别无他人,遂起立走过,向那三四名壮汉以内,一个似是为首的虬髯盈颊主人问道:“你们是不是‘罗刹教’中弟子?得到了有关‘夺魂旗’的什么消息?”

虬髯大汉根本就不曾把那矮瘦枯干的天痴老道,及上官灵看在眼内,所以才自高谈无忌!

如今见上官灵居然走过来问话,神情又不大客气,不由一阵狞声狂笑答道:“小娃儿不要活得太不耐烦,‘罗刹教’三字,岂容你轻易出口冒犯?”

上官灵一声冷笑,随手轻轻一按,把那虬髯大汉面前所用的酒杯,按得与桌相平,然后略为撩衣,使腰间那面上画长发女鬼面相的“阎婆血令金牌”,在几名壮汉眼前一晃!

这种八仙酒桌,本质颇坚,上官灵轻轻一按,能使酒杯毫无所损的入木数寸,与桌相平,虬髯大汉已为所惊!再瞥见那面“阎婆血令金牌”,不由一齐相顾失色的肃然起立,垂头不语,仅由虬髯大汉,恭身禀道:“见令如见教主,敬遵朋友任何法谕!”

上官灵一笑归座,向虬髯大汉说道:“你叫他们照样坐下吃酒,并赔给店家一张八仙酒桌!交代完了过来,我有话问!”

虬髯大汉喏喏照办,然后侍立上官灵及天痴老道身旁,神情恭谨已极!

上官灵看他一眼,哂然问道:“你们方才在谈‘夺魂旗’,可知他踪迹何在?及其什么特殊举动?”

虬髯大汉恭谨答道:“此间风传‘夺魂旗’有意月兑离旧‘乾坤五绝’,另外邀人组织新‘乾坤五绝’,对抗原有的‘南笔、北剑、南道、东僧’!”

上官灵“哦”了一声说道:“这倒是一件惊天动地的武林大事,你可知道‘夺魂旗’邀约了哪些人物,加盟于何时何地?”

虬髯大汉答道:“据说‘夺魂旗’邀约的是‘八指飞魔’司空曜,‘鸠杖神翁’谈白水,及本教孟教主!”

上官灵一扬眉,继续问道:“‘夺魂旗’不是要组织新的‘乾坤五绝’么?怎的连他只有四人,还缺一个是谁?”

虬髯大汉微一思索答道:“另外一个,听说是‘夺魂旗’费尽心机请来的主盟之人,叫什么钟离……”

这种消息,太已出人意外,连一直微笑的天痴老道,都不等虬髯大汉说完,忙问道:

“你此讯可真?难道是隐居西昆仑绝顶,小琅环仙境,从来不问世事的‘逍遥老人’钟离哲?”

虬髯大汉点头答道:“对对对,千真万确的就是此人!前天本教教下还有人看见一位银发银须的老者,在庐山与‘夺魂旗’互较轻功,自大汉阳峰开始,绕经十座峰头,回到原处!

‘夺魂旗’落后五十余丈!”

天痴老道听得眉头一皱问道:“‘夺魂旗’所约之人,是否全来?他们加盟时地……”

虬髯大汉接口答道:“除本教孟教主,因‘玉箫郎君’潘副教主,与‘夺魂旗’有隙,不知是否应允加盟以外,‘八指飞魔’、‘鸠杖神翁’听说均到!时间定在九月初十子时,就是明夜,地点则在庐山大汉阳峰的‘汉王台’上!”

上官灵见对方话已讲完,一看天痴老道神色,遂向虬髯大汉说道:“此事极其机密,不应在茶楼酒肆以内,随口乱讲!今后除孟教主、潘副教主亲到,或持有‘血令金牌’之人,千万严禁泄漏,并须传令约束‘罗刹教”下弟子,在九月十日前,不可私登庐山大阳汉峰,及‘小天池’一带,如敢有违,定然重责不贷!”

虬髯大汉唯唯而退,天痴老道会清酒帐,即与上官灵走出店外。

上官灵略行片刻,见四外已无闲人,遂向天痴老道,含笑问道:“照老前辈所说‘逍遥老人’钟离哲的那种人品襟怀!怎会突与‘夺魂旗’等同流合污?并应邀主盟什么新的‘乾坤五绝’!”

天痴老道微喟一声说道:“白云苍狗,沧海桑田,世事无常,人情百变!固然有些人慧根不泯,能自孽海回头,昨非今是,但也难保不会有人为魔念所诱,前修尽弃,昨是今非!

总之,武林中清平已久,劫乱当生,‘真假夺魂旗’以外,居然又出了什么‘新旧乾坤五绝’!”

说到此处,又是深深一叹,长眉微蹙,好似感慨无穷,然后继续说道:“要说‘逍遥老人’钟离哲,高标雅致,名冠江湖,确实不应该与‘八指飞魔’等人为伍!但‘罗刹教’下有人亲见‘夺魂旗’绕十座峰头,居然落后五十余丈,则又除‘逍遥老人’以外,举世之中,决再无人能有如此功力!我料他们新‘乾坤五绝’,在‘汉王台’加盟后,可能联袂赴约‘小天池’,以求集众力一挫旧的‘乾坤四绝’!”

上官灵听到此处,接口说道:“坏‘夺魂旗’,要另组新‘乾坤五绝’,老前辈们不如把好‘夺魂旗’加进去,仍然保持五绝之数,来个新旧对抗,定然热闹无比,好看煞人!”

天痴老道失笑点头说道:“你这主意虽然出得不错,但‘东僧、北剑、及夺魂旗’之间,尚未齐心!尤其‘小天池’一会,只有我与诸葛逸,及你们师徒,声势微逊对方,必须……”

话犹未了,上官灵便即笑道:“老前辈不必发愁,据我所知,‘玉箫郎君’潘午与坏‘夺魂旗’结怨不浅,‘笑面阎婆’孟三娘未准肯来,我们还是先设法看看新‘乾坤五绝’,在‘汉王台’加盟的这场好戏,以明虚实,不要被那虬髯大汉信口开河所骗,才冤枉呢!”

天痴老道哈哈笑道:“你倒成了看戏专家,祁连山偷看坏‘夺魂旗’恶斗‘玉箫郎君’;七里山偷看好‘夺魂旗’恶斗‘北剑’之子;如今又想偷看新‘乾坤五绝’‘汉王台’加盟!

须知你有孟三娘所赠的‘阎婆血令’在身,‘罗刹教’弟子,决不敢妄造虚言,‘逍遥老人’钟离哲既然在场,这出五绝加盟的精彩好戏,恐怕不容易看呢?”

上官灵眼皮一翻问道:“老前辈,你是不是怕那‘钟离老人’?”

天痴老道纵声狂笑说道:“小娃儿花样太多,居然对我激起将来!钟离哲名气虽大,除了斗那‘九毒书生’姬天缺的一次以外,从来未现江湖,我也真想瞻仰此人风采!要说到‘怕’之一字,痴道士出语未免张狂,当世以内,尚找不出能令我怕之人,及能令我怕之事!”

上官灵见天痴老道明知自己激将,引仍激动得有点意气飞扬,不由暗暗好笑,继续说道:

“老前辈既然不怕,我们索性先登大汉阳峰的‘汉王台’,一眺匡庐景色,并预为明夜找个看戏座位!”

天痴老道被他勾得兴起?道袍飘处,长啸登山,上官灵随后展尽轻功,但始终离那从从容容,飘然举步的天痴老道三五丈远,无法追上!

大汉阳峰雄伟峻拔,高出五老,号称“庐山主人”,登峰纵目,不仅匡庐秀逸之气,齐收襟底,甚至汉阳烟树,亦隐约可望!

所谓“汉王台”者,只是峰顶的一大块平整青石,名称来历,均不甚可考。天痴老道上得峰头,微一打量,等上官灵巧纵轻登地到达近前,含笑说道:“‘三目蟾蜍’的丹元所化灵目,及那位‘洞中老人’,对你助益委实极大!我施展武林罕见的‘凌虚步法’登峰,以数十年功力所聚,也不过只把你甩下了二十丈远,真有点大出我意料之外!”

上官灵脸上一红,天痴老道又复手指前方笑道:“这大汉阳峰顶,地势不小,但能够利用隐身的乔木古树,并不甚多,我们明夜必须先来,藏在三丈以外的那几株奇松之上,遥遥瞩目,不过我有一事,必须叮咛,因我既被武林尊称‘西道’,名列‘乾坤五绝’,便应善保声名,明夜敌势太强,大半都系穷凶极恶之辈,你可不准随意惹祸,要打架也得再忍五天,等到‘小天池’上去打!”

上官灵应声笑道:“老前辈放心,我又不是不懂厉害,‘逍遥老人’钟离哲、‘八指飞魔’司空曜、‘鸠杖神翁’谈白水,再加上真假未辨的坏‘夺魂旗’,便‘笑面阎婆’孟三娘不来加盟,人也比我们多一倍,怎会妄自逞能取辱?明天晚上,我只用耳听,只用眼看,不用嘴骂,不用手打好么?”

天痴老道目注上官灵,又似放心,又似不信地一阵呵呵大笑!

一日光阴,转瞬即逝,第二天夜幕初笼庐山之际,天痴老道便携同上官灵,藏身在几株奇松的虬枝密叶以内!

上官灵见时候尚早,向天痴老道笑道:“老前辈,把你葫芦中的美酒,让我喝上两口。”

天痴老道摇头说道:“那几个魔头,个个比鬼还精,峰头一有酒香,行迹岂不立时暴露?

你看,东南方已有人来,咦!这人是谁?轻功身法,如此灵妙!”

上官灵闻言,屏声静气,闪目东南,果见一条人影,捷如电掣云飘,最怪的是仿佛逢到断崖绝涧等地,竟似不须绕路,只把两臂微张,便自凌空飞渡!

上官灵看得心中一惊,低声向天痴老道问道:“老前辈这人还会飞么?”

天痴老道轻轻答道:“我已经看出来人,就是‘玄阴教主’,‘八指飞魔’司空曜,他……”

话犹未了,突然停口,并示意上官灵禁声,手往东北方一指!

上官灵如今功力大进,耳聪目明,也听出天痴老道手指之处,一种极其轻微的奇异声息!

正在瞩目注意之间,东南方的黑影巳到,是个狮鼻海口,广颐深目,颏下虬髯花自如戟的青衣老人,身形落在平石以上,微“噫”一声,自语说道:“‘夺魂旗’折柬相邀,怎么他本人不到?”

话音方落,适才微闻声息之处,突然响起一阵森森阴笑,飘上一条黑影,身在空中便已发话说道:“‘夺魂旗’在此,峰顶是哪位先到?”

不必等他报名,光是那阵森森阴笑入耳,上官灵便知为恶西北,并借走自己“无字真经”,与恩师订约“小天池”的坏“夺魂旗”已到!

“夺魂旗”虽然威震江湖,但向来无名无姓,令人极难称呼,花白虬髯老人,微一打量对方,抱拳当胸道:“‘夺魂旗’兄,司空曜久慕风仪,今日幸会!”

他这一抱拳,在月光朗彻之下,果然看得分明,左手不知是受伤残缺?还是天生如此,小指及第四指均无,只剩拇、食、中三指!

“夺魂旗”想是在需人结党之际,平昔的傲气亦收,抱拳还礼笑声说道:“彼此江湖神交,司空教主何必太谦,谈副教主怎未见到?”

“八指飞魔”司空曜说道:“我谈二弟前山有事勾留,少时便到!小弟自重练‘玄阴气劲’,再入江湖,创设‘玄阴教’以来,久思与‘罗刹教’孟教主合力一斗那些自尊自大,恃技凌人的‘西道东僧南笔北剑’,此次得奉惠书……”

“夺魂旗”不等“八指飞魔”司空曜话了,便即笑道:“我虽名列所谓‘乾坤五绝’,其实与‘西道东僧南笔北剑’,气味绝不相投!但这几个老不死的怪物,个个均有几分实学,并非徒具虚名,要与他们对抗,人少吃亏,所以才发起在这大汉阳峰峰顶,彼此歃血加盟,组织新的‘乾坤五绝’!”

上官灵听得暗自骂道:“你们这几个魔头,顶多可谓‘乾坤五毒’,哪里配称什么新‘乾坤五绝?’”

他心中虽然有气,但深知好戏才只开场,依旧忍耐不动,屏息注视。

“八指飞魔”司空曜听“夺魂旗”话毕,拊掌赞道:“我兄此议,确实高明,但……”

说到此处,突然笑道:“我谈二弟已来,司空曜敬为引见!”

月光如水之中,大汉阳峰下,纵上一个手持“鸠头铁杖”的高大黄衣老人,正是在安徽南部,大言不惭,结果被上官灵窘走的“鸠杖神翁”谈白水!

相见之下,一番例行寒暄过后,“八指飞魔”司空曜向“夺魂旗”问道:“‘逍遥老人’钟离哲,踪迹久绝人间,怎……”

“夺魂旗”接口笑道:“我与‘钟离老人’,交称莫逆,此次为了加强新‘乾坤五绝’声势,特地远上西昆仑小琅环仙境,邀他来此主盟!‘钟离老人’功力绝世,有他在内,足抵‘南笔’诸葛穷酸!倒是我与‘玉箫郎君’潘午,结有仇隙,孟三娘是否捐弃前嫌?来此共襄盛举,尚说不定!”

上官灵听到此处,心头突起疑云,“夺魂旗”究在何时蓄意重组所谓新“乾坤五绝”呢?

因为近半年来,这坏“夺魂旗”,自西北为恶,直到东南,似乎绝无时间,邀请“逍遥老人”钟离哲?

方想到此间,“夺魂旗”突然笑道:“‘钟离老人’已来,他人五丈以内,我们尚无所觉,这种功力,委实绝世罕见,怎不令人佩服?”

“八指飞魔”司空曜,与“鸠杖神翁”谈白水,不禁脸上全是一红,盖因“夺魂旗”说是“逍遥老人”钟离哲已在五丈以内,自已却仍毫无所觉!

“夺魂旗”转身面对适才自己来处,含笑叫道:“‘钟离老人’,小弟敬候多时,‘玄阴教’的司空教主,均在此处,请出相见!”

峰下沉沉暗影以内,一声苍然长笑,笑声中飘上一条白影,是个中等身材的银发银须老者,右手托着一缸重约十公斤的原封美酒,左手却托着五只巨碗!

“八指飞魔”司空曜,及“鸠杖神翁”谈白水,看得又是一惊!暗想这大汉阳峰,号称庐山主峰,高峻已极,钟离老人两手不空,登峰已颇困难,并能令自己这等耳力之人,毫无所觉,功力委实到了骇人听闻地步!

心中佩服,面上神色也就自然恭敬,“夺魂旗”为双方引见过后,“逍遥老人”钟离哲哈哈笑道:“‘夺魂旗’老弟,我因你要在这大汉阳峰峰顶,歃血加盟,才特地找来一缸陈酒助兴!司空教主与谈副教主既到,那位女魔头‘罗刹教主’孟三娘呢?”

“八指飞魔”司空曜与“鸠杖神翁”谈白水等人心仪这位“逍遥老人”已久,如今对面晤谈,自然免不了多打量几眼,但觉得对方似乎涵而不露,敛锐藏锋,外表上决令人看不出有什么异常超俗之处!知道越是这等人物,越是高不可测!不然像“夺魂旗”那样绝世骄狂性格,辞色之间,也不会对“钟离老人”,如此恭敬!

“八指飞魔”司空曜首先抱拳笑道:“司空曜与我谈二弟,心仪钟离兄盛名已久,今日能得彼此同心,歃血庐山,不但光荣无似,连‘西道东僧南笔北剑’那几个恃技骄满,目中无人的老怪物们,也不足为虑的了!”

“鸠杖神翁”谈白水也含笑说道:“‘夺魂旗’兄,邀请钟离兄主盟今夜之事,再也恰当不过……”

话犹未了,便被“逍遥老人”钟离哲打断,一指南方说道:“谈老弟且慢捧我,那两条人影,是不是‘罗刹教’下?看轻功身法,不像孟三娘本人,难道这红粉魔头,要出什么花样不成?”

“夺魂旗”、司空曜、谈白水三人,一齐顺着“逍遥老人”钟离哲手指,往南看去,只见两条窈窕人影,宛如电掣云飞,直扑大汉阳峰而来,轻功虽绝佳,但在这几位盖世魔头眼个,看出火候尚差,果然不是登峰造极的“笑面阎婆”孟三娘的身法!

刹那间,两条人影齐上峰头,是两名一样装束,十八九岁的美貌青衣少女。

这两名青衣少女的身材面貌,上官灵记忆犹新,正是自己得那“三叶仙兰实”时,所遇黑衣长发美妇,“罗刹教主笑面阎婆”孟三娘所携侍女!

两名少女面对四位武林中的绝顶高人,居然毫无怯色,“夺魂旗”因装束怪异,名气也算最大,首先被来人认出,由左边一个,年龄仿佛略长的青衣少女,开言说道:“这位大概就是‘夺魂旗’,我家孟教主有话命婢子董飞云代达!”

“夺魂旗”见这董飞云,神情言语均不亢不卑,甚为得体,遂点头答道:“我是‘夺魂旗’,今夜新‘乾坤五绝’,歃血定盟,就缺孟三娘一人,她为何不到?”

董飞云俏生生地卓然而立,正色答道:“我家孟教主,并不反对组织新‘乾坤五绝’,但有三事未曾解决之前,不便来此加盟!”

“夺魂旗”眉头一动,向董飞云问道:“你说说看,是三件什么事?要怎样解决?”

董飞云应声答道:“第一件事是‘罗刹教’向来恩怨分明,你与我教中,尚有前仇未了!”

“夺魂旗”大笑道:“对对对,我与你们‘罗刹教’,确曾有点嫌隙,但想不到孟三娘会如此小气,斤斤较量,他要怎么了法?”

董飞云自怀中取出一面“血令金牌”,向“夺魂旗”,一扬说道:“我家孟教主并不小气,只要你对这面‘血令金牌’,拱手致歉,便把括苍山杀‘白发仙童’任豹;祁连山伤‘玉箫郎君’潘副教主的两般前仇,一笔勾却,永不再记!”

“夺魂旗”哈哈一笑,但笑声已自爽朗变作阴沉,摇头说道:“‘白发仙童’任豹,不是我杀,‘玉箫郎君’潘午则怪他自己太过狂傲,错不在我,致歉无由!这一桩事移到后谈,你且先说二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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