骰子混混太子 第四章 老子比你强
如此直走了三天才到了开封。
王小玩一入开封,即全付戒备,在僻静的街道上,找了间小客店投宿,然后买了套衣服,将自己扮成贵公子。然后,不稍休息就赶到泊口察看。
果如他所担心的,什么也没看见,连大老头的尸首也能找到。急得他在河边团团转,不知如何是好。
蹁了半天步,心想:“要引那师猪出来,倒也不难,只消选个大酒楼,开筵三天,他准上门现身,只是——。”
继而想到他是三老的师叔,那武功一定比三老好,三老的武功自己已是不敌,如何打的过他们的师叔?自己常能整治三个老怪,纯靠机智,心下又道:“不能力敌,只能智取。”
但如何智取?如何智取?那师叔可不会像三老那么蠢吧?
“要把他引出来,但是不难,但引出来后,却要如何呢?这却要如何呢?”这问题端的大伤脑筋。
他在原地直蹁到天色全黑,还是想不出半条计策,只好走入城中,在街道上漫步苦思。
其实王小玩机智是够机智的,但只能随机应变,要凭空想一条计策,去对付完全不知底细的人,诸葛亮也得退步,何况是他王小玩。
而且,此人所经阵仗虽多,但只是与大流氓、小无赖混战,要去对付一个有组织的人物,光是思想,便有三分怯意。
走了一会儿,已回到投宿的客店,用过饭后,又陪王儿说了一会儿话,便去睡觉。
第二天,天气甚是晴朗,又见王儿身上的伤痕已结疤,即去了绷带,带着它来到城外踏青,骑骑走走,倒也是人生一大乐事。
正自得其乐间,忽有人大笑道:“你瞧,那儿有一匹癞马。”然后一阵大笑传来。
王小玩登时怒不可遏,转头一望,见五个与自己年纪相若的男孩,正跨着五匹骏马,朝这边走,人人脸上满是嘲笑之色,立即开口喝道:“癞马又怎点,不见得跑输你们的肥马。”
这五人不怒反笑,居中那人眉俊神迈,甚是英挺,当即回道:“好,就来比比,又有何妨?”
他身旁一个浓眉大眼的少年,暗笑道:“王兄,我看也甭比了,这匹癞马只怕一起跑,骨节全会震散。”五又呵呵而笑。
王小玩对这类称之为“缸仔”的富贵公子,索怀嫌隙,一听对方又是挑战,又是讥笑,如何忍得?立即怒道:“好,你们划下万儿,咱们立即就比!”
那五个公子俱是官家子弟,听得懂后半句,可不大懂前半句,一个靠在左端的大个子,傻愣愣地对王小玩说:“你要赌钱吗?”
王小玩还没来得及可口,居中那英俊少年象是恍然大悟,开口说道:“他是问我们的姓名。”
这时站在那浓眉大眼少年身旁的一个白白胖胖的男孩,冷哼道:“跟你比比已是给你面子,还想知道公子爷的大名,只怕你没这个福气。”
王小玩愤怒已极,一蹭坐骑,那王儿立刻翻蹄冲向那白胖少年。此举发难于电光石火间,那五个少年猝然不防,纷纷勒缰走避。
那白胖少年眼见癞马冲来,心中一慌,将缰绳勒紧,人不自禁往后使仰,他的坐骑给这么一拉,登时人立起,那白胖少年再也控马不住,咕噜噜的从马背上滚了下来。众人一阵大叫,只是王小玩是欢叫,其余四人却是惊叫。
原先居中那人急道:“陈兄,你没事吧!”
那白胖陈姓少年哼哼唧唧的爬了起来,骂道:“该死的狗奴才,我不把你斩首示众,绝不干休。”
王小玩冷笑道:“老子又没撞上你,是你的马差劲之至,将你摔了下来,你斩它的马头去示众吧!好叫天下群马,以后那匹那匹马让你骑了,绝不敢伸出前两蹄。”
那傻大个少年却接口道:“不伸出前两蹄可不能跑了,那还骑来做什么?”
他这样一说,引得众人一阵嘻笑,陈姓少年跌下马之嫌,就此搁在一边。
那英俊少年对王小玩说道:“在下王修文,敢问阁下大名?”
王小玩见他已依了江湖规矩划出万儿,立即精神大振道:“我叫王小玩,这就来比吧!”
王修文微微一笑,道:“好,此去西南有一座小丘,丘上有一株桃花,我们纵马前,去摘一朵桃花回来,谁先回来,谁就赢。”
王小玩撇嘴道:“我怎么知道那里是不是有桃花可摘,万一我空手回来,可上了你的当。”
他这样一说,王修文登时沉下脸,那浓眉少年怒喝道:“王兄乃河西陇石、朔方、河东节度使王忠嗣将军的少公子,怎会诈骗你这不怕杀头臭小子。”
王小玩大吃一惊,王忠嗣的名头他在长安是如雷贯耳,此人与吐番数次交锋,所向皆捷,满街的人无不誊之为大英维。”
不意眼前这少年竟是这大将军的少公子。
但蛮脾气已发了出来,王修文见再收回去,那不王小玩毫无动容退缩,不由得生出几分佩服,心道:“这人英气勃发,倒是条汉子,浑不似张传忠、陈养生,只会奉承我,却没什么才学。”
说着看了浓眉张传忠和白胖陈养生一眼,然后微笑道:“好,王兄若是不信,可以查看,证实了之后,咱们明天再来比划。”
王小玩正在兴头上,又听这小公子称自己王兄,登时大乐,即豪气干云的笑道:“王兄见外了,刚才不过在下说着玩的,等到明日再比的话,那我今几个夜里准急死在床上,明天哪里能来了。”
他是个小混混出身,原就没大没小,人家称他王兄是客气,他却毫不客气的回叫王兄,倒似与王修文颇有交情了。
但王修文并不引为忤,只笑道:“好吧!那我们这就来比,程兄,麻烦你下马在地上划条直线,以作记号。”
那傻大个少年立刻下马抽出弯刀划线,王小玩见他傻得有趣,却问道:“老兄,你又怎么称呼?你老爸又当的什么官儿?”
这人回道:“我叫程人俊,我爹是开封太守程惟亮,我们是开国功臣程咬金之后,那个是我弟弟程人彦。”
说着指着一个同他一般高大!却剽悍不可的少年。
王小玩望了程人彦一眼,暗道:“这弟弟可比哥哥不老实多了。程咬金?那不是生出来就打定主意发大财吗?开封的百姓可糟之糕矣!不过金子给咬,却还有银子使。”
不一会儿,那条直线已划妥,王小玩与王修文并骑排好,两人各自准备妥当。
那程人俊站一在旁做裁判官,正要喝起,原先摔马的陈养生却叫道:“等一等!”
他被王小玩闹下马背,摔得土头土脸,此仇焉能不报?当下又接口道:“两位这样一比,定有输赢,王小玩,你若输了,却要如何?”
王小玩如何不知他的心意,转眼瞧了王修文坐骑一眼。暗道:“你娘哩,他的马可不是西贝货,王儿又瘦又伤,可拿不准会赢,可得把后路铺好。”
眼珠一转,嘲笑道:“那还不简单,我叫我的马,去对王兄的马赞道,佩服,佩服,今日始知天外有天,马外有马。”这话又引得众人大笑。
陈养生怒道:“这便即了吗?别作你的春秋大梦!”
王小玩奇道:“我是同王兄比划,又不是和你比,别说春秋大梦了,就是做冬夏小梦,也没你的事。”
陈养生大声道:“本公子来做裁判官,可就有我的事了。”
王小玩冷笑道:“原来你毛遂自荐,要当什么玩意儿。我们只是跑跑,你大可不用费事。”
说着看了王修文一眼,希望他赞同自己的意见,却见他脸现迟疑之色,不禁大奇,跟着大彻大悟,暗叫道:“哎哟!我这可认错妈了,他们是自己人,怎会照顾我这敌对人。”
原来,那王修文正是在权衡这件事,他知道陈养生之父陈希烈,此时圣眷方隆!又和宰相李林甫交好,不日就会封同平章事(也是宰查)。自己的父亲虽手握重兵,位高权重,但出将在外的人,最是要忌讳这些整日跟在皇帝身旁的佞臣。
所以,他实在不能因对王小玩甚有好感,而得罪了陈养生,如此乃失大得小之举,因为王小玩只是个小混混,而陈养生却是丞相之子。
但如此做为,实在大违本愿,一时之间,竞拿不定主意,不禁瞧了张传忠一眼,那张传忠之父乃岭南经赂使张九章,也是个外放的大官。只见他不断使眼色,叫自己答应了陈养生,忍不住心下暗道:“交朋友事小,爹爹的前途事大,我不让王小玩吃叨太多便是。”当下笑道:“陈兄愿为裁判官,那也好玩,就将立下规矩罢!”
陈养生见他答应了,即笑颜逐开,道:“好,王小玩,你听好,要是你赢了,那你以下犯上之罪便揭过,要是你输了,那本公子就要程太守将你下牢,关三年铁笼,好让你改改恶性,这对你已是从轻发落了?”
王小玩大怒道:“这是什么狗屁规矩,什么以下犯上,你们一上来可报出自家老爸是谁吗?那我又怎知你们是上,老子是下,如此比赛,老子不比总成了吧!”陈养生怒道:“你对本公子老子长,老子短,就是以下犯上。”王小玩奇道:“老兄,你也没报出你老头是什么来头人物,这我可不知你是大是小,这老兄报出他爸爸是大将军,我对他老子长,老子短了吗?”
陈养生顿时语塞。当下只闷不吭声!那程人俊却道:“陈兄的文章乃朝中显要,不日就是封同平章事。”陈养生冷笑道:“你可知大小了。”王小玩道:“我现在才知道,对你那规矩还是不服。”陈养生怒道:“服你也要比,不服你也要比。”
王小玩心里怒极,脸上却不动声色,暗道:“为了在长安开场子,老子不能明对明地犯你,哼!既然知道你臭老头要当同平章事,那还不容易找,现在先让你,以后,回到长安再一条条找你算回来。”
他自小在赌坊、妓院厮混,城府已练得颇深,所以,会凡事退一步想。他这边正思索着如何摆平陈养生,那边王修文却开口道:“陈兄,本来赛马只为好玩,何必坏了兴致。”陈养生急道:“可是,他,他……。”他怎么样却是难以出口。
王小玩忽地啊了一声,摔到马下,众人惊愕间,他却笑嘻嘻地爬起来,说道:“我这可不是遭了报应么?陈同平章事。”这话又引得众人大笑。陈养生虽称心如意,却隐隐地觉得这小混混怎能与自己相提并论,但见同行王修文等轰然叫好,自己再扭,可显出小气来了,遂道:“好吧!那规则就改了吧!”
本来是想算计王小玩,所以将原先那套规则拟上了大半天,现在要改新的,可又没了主意。正思索间,那张传忠察颜观色之余,知道王修文对王小玩很有好感,当即道:“不如输的这边请大家吃一顿,乐上一乐,也很好玩的,陈兄,你看如何?”
他帮陈养生想这主意,同时讨好了王修文和陈养生,委实见机甚快。王小玩一对乌溜溜的眼珠子,转来转去之下,已明白了五个少年的上下之分,王修文与陈养生地位相当,再来就是这位张传忠,敬陪末座的程氏兄弟,难怪他们一句也不敢吭上一吭。心道:“同平章事,什么邪门官?居然与大将军节度使一样的铁饭碗。”
当下,除养生同意了张传忠的提议,一场乱于就此暂休,王小玩和王修文又并肩站在线前,程人俊检查公平后,即退到一边,将手举起,那王修文即将身子俯下,拉紧缰绳,那王小玩全然不知赛马规矩,赶忙学着照做。程人俊等他们准备妥当,即挥手喝道!”起!”
一声未落,两匹马已飞也似的冲了出去,只看得四个目瞪口呆。不过,他们吃惊得是,王小玩那匹癞马,竟也能冲得这么快。那王儿早已蹩得良久,想要一展马风,此刻正是良机,如何不冲刺飞奔?那王修文的坐骑,乃官府万中选一的良马,跑起来也是英风飒飒。
两马初时并驾齐驱,直跑了一里多,仍未分上下。王修文也没料到这癞马竟然能跑得这样快,即两腿一夹马月复,一手持缰,一手扬鞭,连声大喝下,他的马竟超出半身之距,而且越超越多,最后赶在王小玩之前。王小玩心里着急万分,只不住叫道:“王儿,快!”
但他骑术委实有限得很,慢慢地走,还能呆儿郎当的坐,象这般急驰,可要点训练才行,这门他可比不上王修文了。
正自忧心如焚,心头一动,将头高高抬起,望着前面的王修文,仔细地研究一下他的姿势动作,见他两腿夹紧马月复,两脚站在马蹬上,抬高虚坐,以便身子能随马的震动而上下移动。心里在,喜暗道:“老子可有先见之明呢,否则怎会将王儿载上马鞍?”
当下,也有样学样,将两腿夹紧,两脚一蹬,不过他可不敢学王修文那样只一手持缰,还是两手紧紧握着。说也奇怪,他一这样做,那王儿立即象吃了大力丸一样,飞速前奔,王小玩只觉两旁物事,迅速倒退,劲风迎面直撞,立即将身子压低,劲道即减了不少。才一会工夫,又赶上了王修文,只听他喝道:“好马!”两人已往山坡道,冲了上去。
那山坡却是甚为陡峭,王儿奔得蛮性大发,健步如飞地直往上冲。
但马上的王小玩却叫苦连天,控马走山道乃开往古今之例,而且未走就要飞,端的是件苦差事。连连从马背上滑松,要不是缰绳抓得牢,两腿挟得紧,不知要摔上多少跟头了。
王儿因小主人的骑术委实差劲下,速度因此拙慢不少,但他的倔脾气和主人一样,说什么也不愿输给别人马,只猛力直奔,倒也不怎么落后王修文。
片刻后,两人双骑已爬上坡顶,果见一株桃花立在坡前,开得甚是浓密,当下纵马奔向桃树。王修文一抖马鞭已卷住一截桃枝,喀嚓一声,树枝立断,带着三朵巍颤颤的桃花,飞到王修文
手中,只听他一声长笑,已转马奔下山坡。王小玩连连暗骂,他没人家这种本事,只好奔到桃树下,拔出短刃,卡一声的砍下一段大树枝,上面起码也有二十来朵花,还没坐稳,就急急掉马头。
王儿蹄一扬,慌乱下,竟摔下马去,忍不住骂道:“你娘……你今儿个要给老子输了,我就将你卖掉。”骂完已坐稳马背并将桃枝绑在缰绳上,吆喝一声,拔刺刺的冲下山坡,见王修文已在老远,急道:“王儿,快!”腿一挟,俯身直冲。他在平地上的骑术,比坡好得太多,现学现卖下,竟也骑得颇稳,两相配合,直如流星赶月,导捷无伦。
王小玩抬眼一望,见陈养生四人已是不远,胜负之争,只差半分,心里急道:“你娘哩……诸天菩萨,我只要与他打平手,即诚心归佛,敲平一百个木鱼,念烂一千部金刚经,一千部罗汉经。”边念边越挟马月复催捉,只听蹄声被刺直响,心跳如鼓,耳边金风灌盈,快得几乎停止呼圾。蓦然间,唰的一大声,王儿竟腾身凌空直飞,在众人的惊呼声中,碰的正好落在那条直线上,而王修文的马也刚好到达。两人怔怔对视。惊魂甫走后,即哈哈大笑,都觉如此赛马,实在好玩极了。
接着,一阵欢呼传来,众人纷纷涌到面前,七嘴八舌的谈论王儿刚刚那一跃,委实勇猛之至等等。
一遇上新鲜事,年轻人是很容易打成一片,只消大笑几声,大家已成莫逆之交。几个贵公子再也不会小觑王儿,连着也就不会小看王小玩了,大伙提议打成平手,世要去庆贺一番,遂纵马入城取乐。
一路上,大家大谈马经,倒也其乐融融,王小玩也趋机向王修文讨教了一些控马之术。
王修文尽他所知,详细解说。边谈间,已来到城内最大的酒楼升平楼,即下马入店,伙计认得太守的两位公子,招呼自是与众不同。王小玩见了,不禁暗暗称赞,心道:“哇噻!有个当官的老爸,就能这么神气,可惜我老爹死了,否则他合该当皇帝,那老子不就比他们还神气。”
因见王修文等人如此气派豪阔,不禁信了三老怪对他所说的话,因此稍稍弥补一下心中的遗憾。六个少年传杯递食,吃得其乐无穷,王小玩天生是个懈人物,自然不会在众人面前显出自卑,但为了以后的日子好混,却也不敢太过自大,只跟他们平起平坐。这些贵公子看在骏马王儿的面子上,对他竟也是亲热得很。只有陈养生总觉得和一个身份如此不配的人,坐在一起,实在,咳,实在有点有失身份,但见王修文毫不引以为耻,也只好闷声大发财。
六个人吃到一半,忽听店小二又谀词如潮的迎进三个人,不禁引颈而望,只听程人俊低声叫道:“糟!我爹来了。”接着却听王小玩也惊慌叫道:“糟之糕矣!”然后碰当一声,竟是他将自己的酒杯挥到地上。
王修文见他吓得脸色发白,微微一笑,道:“王兄不必惊慌,程太守是个慈祥长辈,你只说我们的朋友,即没事矣!”他哪知道王小玩怕的不是程太守,而是太守身边的道人,这道人正是他所要找的三老师猪。
那程太守生得瘦瘦小小,留着两撇鼠须,活象一只大老鼠,耳朵也特别敏感,立刻就听到有人摔酒杯来迎接自己,两只小眼咕噜一转,已看见六个小罗卜头,当即两手背后,脚迄八方步,威严巴拉的走到他们桌前。
按照道理这六个少年,早该垂手恭立桌前,等丰太守大人前来校阅。可是偏有一人,在太守大人已茬临桌边,他的还粘在椅子上,而且两眼不是望着太守,而是盯在太守身边那个扁得一塌糊涂的道人,这样做简直是不把太守大人放在眼珠子中。
那程太守两眼瞅着这个坐得四平八稳的人,不但威严顿挫,信心也消掉一大半,暗道:
“这小鬼如此小觑我,莫非,莫非……”莫非什么,可也拿不大准,只好干咳一声。那坐在椅中的少年,不用说啦,正是王小玩,他倒也不是有意小觑程太守,而是他见那个三老师猪,从一进门,即两眼目光如电的瞅着自己直瞧,早已吓得手足发软,动弹不得。不过,王小玩天生有一种本事,即是心里的瓜,绝不会影响脸上表情,除非他下令大脑如此做。所以虽已怕得三魂走了两魂半,脸上竟还是一付神色自若的神气,画皮工夫委实已练到化境,无怪乎太守大人要甘拜下风,不敢造次。王修文等程太守来到跟前,即恭谨地揖手道:“程世伯,……”本想说句好听的话,即见程太守两眼不是望着自己,即收下话头,顺着太守眼光一瞧,不由得大吃一惊。
原来他以为王小玩会学着自己站起恭立,哪知此人竟还大刺刺的坐在席上,立即颤声道:“王兄,王……”这一慌委实至极,不知如何是好。
程太守却心念如电,暗道:“王?莫非西节度使后人?嗯!不可能王老头只生儿,况且和当今节度使有那人比得过王忠嗣。那,王候之后?啊!太子殿下有一咨议参军即是姓王,莫非此人正是京师来的密探?”
当时是太子李亨素重民间疾苦,常派亲信暗中视察州郡实情,程太守早有耳闻,遂一对就对上这关节上,登时诚惶诚恐起来。
王小玩见事态已演到这步田地,心道:“你娘哩……,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立即站起身,揖手笑道:“程太守,您老人家好。”程太守居然回礼道:“王公子好,你,你哪里人氏?”王小玩顺口回道:“呃!我打京里来的。”这样一说,更合了程太守的揣测,赶忙问道:“不知王公子远从京师来开封,是,是……”
王小玩最善察颜观色,见程太守一听自己是打京里来的,立即变色,暗道:“这下可卯上了,老子索性跟他赌牌九,这一注全押上了,大不了冲出去,王儿脚力不错,这三老师猪,未必追得上我。”如此一想,即大刺刺的笑道:“喔!是这样的,有位重要人物要我来此地办一、两件事。”程太守惊道:“是!是太子殿下吗?”王小玩却只微笑不语,显是默认了,其实他心里却迷茫道:“太祖垫下,把太祖垫在下,又是啥玩意儿?”
他这一默认,端的一惊四座,王修文暗道:“原来是京里来的,气派才如此不凡。”陈养生暗自惊心:“原来是太子身边的人,难怪敢冒犯我,还好刚才大家只是笑闹,并不当真,否则这会儿下狱的准是我了。”想着神色顿呈恭谨慌张。王小玩见众人脸色呈和顺,心下大乐,想道:“这个垫在下面的来头可不小,哈!瞧他们的样子,实在有趣。”他从没如此威震群官,只觉生
平乐事,以此为最,要是没那个三老师猪虎视耽耽的立在一旁,他就可以玩得淋漓尽至了。不过,也是此人镇在一旁,否则他一得意忘形,只怕没两、三句话,就会露出马脚了。
程大守哪里敢怠慢,忙道:“王大人请坐,呃!不如到寒舍一叙,不知意下如何?”王小玩急着摆月兑三老师猪,如何肯去?只笑道:“嘿!我奉命办事,那里能到太守家里,只怕,呃!恐有不便。”他这时讲话非得学王修文等人那般文气诌诌,颇觉费力,暗道:“你娘哩,还是赶紧开溜,否则再说上十句,老子的舌头,只怕打结,呃!不,恐有生疮之病矣!哈哈!”
程太守见他不答应,只急得混身冒汗,颤声道:“不知大人觉得开封府是否物庶民丰?”王小玩哪里知道他是想讨口风,随便说道:“喔!这个嘛!倒还不错,不过听说太守大人,继承咬金的家传之宝,很会聚财,那位大人物倒想和太守讨教讨教。”
他只道凡是为人的,都和他王小玩一样,满心想要赚钱,如此间是褒奖太守大人是大财主,顺便讨论一下赚钱的方法,也是个难逢的机会,这个太守大人准是乐得嘴合不拢。孰料,程太守只吓得两腿发软,面色发青,委实出乎王小玩大人的意料之外,心道:“难道他没禀持祖训,好好赚钱,所以吓成这样,嗯!我可得安慰他一下,免得老子吃不完兜着走。”
当下忙又笑道:“太守大人,凡事总有亡羊补牢的机会。你只要以后好好干,总能达到要求的。”程太守见他面色和善,又和蔼劝慰,只道他同自己一样,是想藉机敲诈,暗道:
“嘿!原来这小子也是个爱财的,这倒好办。”立即恢复血色,笑道:“王大人,若有事商量,可以到舍下一谈。”王小玩忙道:“太守大人不必客气,要是有事,我一定不会客气的,不如,不如你先去办你的事吧!”他是想赶太守走路。
那程太守倒误以为他要自己将金银射宝准备妥当,等他来拿,立即道:“是,是,下官这就去,大人可和王公子几人再喝几杯,下官告辞。”说着转身即出酒楼,那三老师猪和另一个壮汉即又陪着出动了。王小玩见三师猪头也不回去了,立即吁了口长气,浑身骨头全轻了几两几钱,回头见王修文几人全盯着自己瞧,忙笑道:“来,来,坐下来再吃,这桌酒我请客。”
王修文等齐声道:“不敢,王爷请坐”王小玩见他们全变了样,心下虽乐,却想道:
“这王小子精明的很,我还是啥事不说,来得妥当。”他见王修文马术了得,以为他样样全能,遂对他颇为忌惮。当下只大谈马经和长安风光,王修文和陈养生听他说得一句不差,也就更信了他是太子身边的人。众人喝了几杯后,王小玩即开口道:“程兄,跟在你爹爹身后那个扁平老鬼,是何许人?”
程人俊给问得脸上一红,摇头表示不知。
程人彦却道:“那大是三清观的主持御风道长。”王小玩笑道:“要是遇上风,那每根骨头都中下风,难怪扁成那样。”说得众人一阵大笑。王修文笑道:“御风道长虽长得奇别。却是个武林高手,而且听说修为颇高,程太守正想将他荐举入朝,若是成了,可能会被圣上重用。”王小玩问道:“王兄,你对他知道多少?”
王修文摇头道:“这些只是道听途说,别的可就不清楚了,王兄倒可去请教程太守。”
王小玩暗暗着急,可是遇上这种事,
他也莫可奈何,只能连喝几杯闷酒。这时,程人彦却又说:“御风道长几天前捉来一人,说他辱骂高祖,大逆不道,现在正关在牢里,我爹正准备开堂办案呢!只是,不知为何延迟了下来。”王小玩心头大震,颤声道:此,此事,当真?”王修文见他问得郑重,忙道:“王兄,莫非此人和你所要办的事有关联?”
王小玩心乱如麻,只道:“大有关联,大有关联。”却没了下文。众少年一起停杯注视着他,神色均是紧张兮兮。那张传忠深得乃父遗风,最会拍马屁(按,张九章得知杨贵妃喜食荔枝,而岭南盛产此物,每以千里快马传送入京,荔枝送到皇宫,仍是新鲜美味,每吃得风颜大悦,所以张九章得以升官发财),当下,忙陪笑道:“王兄,若有需要我们效劳的地方,只消说一句,张某绝不皱眉。”王小玩见他们个个大点其头,义不容辞的模祥,心道:
“哇噻!老子要砍他们脑袋,只怕缩都来不及,还这般伸得长长的。”
口里却道:“张兄盛意,在下不敢不领,只是我得想清楚,不如,你们把住处告诉我,我可以去找你们。”王修文道:“我们就住在太守府上,不如王兄跟我们一道去吧,这样也好办事。”
王小玩一想到三老师猪也在那里,心上直发毛,忙道:“喔!我还有别的事,这样好了,明晚定去拜访如何?”王修文齐齐称好,王小玩即起身告辞,众人直送到门口,等他上了马,这才别过。
王小玩一路纵马奔过几条街,察看后面果无跟踪者,才悄悄回到原先住宿的客店,关上房门细细对策。依他心涡是要把三老师猪拉上来,否则若让他入了朝,不但难以对付,恐怕那留在皇宫的半部历书,会被他偷了去。还有程人彦所说的,关在牢里的人,可能就是三怪之一,不知他被关便罢,既然知道了,那是非救不可了。
“你娘哩,老子又不能去劫狱,又没把小猴儿他们带在身边,一个人实在没看头。那只中风老猪,听说武功高强,这可伤脑筋了。”
躺在床上想了大半天,还是一无所获,不禁气馁半天。
隔了片刻,忽跳起床,暗道:“那个太祖垫下可能有点看头,何不利用他来替老子救人。”想到却又担心道:“但万一露出龟脚,那人救不出来不说,老子还得赔进去,那可大大的不妙。”
“嗯!老子先把太祖垫下是什么东西搞清楚再说。”想着走出房门,找来店小二,说:
“小二哥,你帮我找个会写字的人来。”店小二笑道:“公子爷要写家书吗?”王小玩挥手道:“差不多啦!快去,快去。”店小二应声而去。过不多时,店小二找来一个老花眼写生,模了半天才找到一张椅子。赶忙坐下,从布裳中取出文房四宝,店小二在砚台中注了水,边磨墨边道:“王公子,这人是本街最有学问的老先生,你想写什么,可以告诉他,他可说是文思敏捷。”王小玩对汪老先生端详半天,开口叹道:“唉!恐怕他连自己写些什么也看不见。
店小二脸上一红,闭口不言。江老先生倒开口道:“君作文章,已有数十寒暑之功,浸婬之久,已知写字之法,虽老眼昏花,但尚可辨别矣。”
王小玩被他这几句文言文,弄得脑袋发昏,忙道:“好,好吧!那你就好好写吧!小二哥,我来磨墨,你避一下。”店小儿即退出房去。王小玩将房间四周查看一番,确定无人在外,这才转头对汪老先生说:“我乃太祖垫下的大将军,要你写密函,你可不能泄露出去。”
汪老先生只吓得将毛笔掉在地上,颤声道:“是,是!”王小玩拾起笔,悄声问道:
“太祖垫下是什么人,你知道吧!汪老先生颤声道:“太子乃,是皇上亲子李,李亨,这,这已布告天下大众,众所皆知。”
王小玩心道:“你娘哩,老子偏生不知。”嘴上却道:“总算你还不太老的可以,这就写吧!”汪老先生正襟危坐,拿笔犹豫半天,才小心翼翼问道:“怎么写呢?将军大人!”
王小玩骂道:“就是密函嘛!怎么?我会的话,找你作啥!”
汪老先生连声称是,却又问道:“那将军大人想禀报什么事呢?”王小玩想了半天,才道:“你就写特命王小玩前往开封府办事,所有地方官见他如见我,听他的话办事。”汪老先生惊道:“这不是替太子下命令吗?这,这要杀头的,将,将……”
吓得连将军大人也叫不全了。王小玩笑道:“这是太祖他老人家,吩咐下来的,你写的好,给你二十两,写不好,老子先斩后奏。”汪老先生吓得全身发抖,差点又将笔掉到地下,忙俯案构文。
王小玩见他已乖乖动笔,即坐在一旁,想道:“哼!原来太祖垫下是皇帝老儿的儿子,那为什么不叫什么王,什么公的,而叫垫在下面?喔!这也是啦!就垫在他老爹下。”
过了片刻,汪老先生抬起头,怯生生道:“启禀将军大人,草民写好了。”王小玩见他一付真的当自己是大将军的模样,差点忍不住笑,忙喝道:“写好就念来我听,妈的,写一笔错字,就割你一块肉。”
汪老先生吓得魂不附体,登时将方才所写的大作,忘得一干二净,忙抖着手将纸贴在鼻子上,哑着声念道:“特密令王将军小玩往开封公干,所有地方官悉听令办事,太子殿下李亨手谕。”
王小玩满意的点点头,笑道:“没写错字吧!”汪老先生一连检查了四、五遍,才放心地道:“没有,绝对没有。”王小玩拿出二十两银子,塞入汪老先生手里,悄声道:“这件事乃国家机密,你若泄露半句出去,不但所有家当充公,还要株连九族。再把你全家大大小小,上上下下,所有的人列出名单来,本将军要留作参考,假如溜掉半个,给我查出来,就把你分七段砍。”
汪老先生在威逼利诱下,只好再提笔写下自己的家谱,王小玩见他写的甚是流利,料定不该作伪,即坐在一旁想心事,他那知道汪老先生的心里正算计道:“万一他自己不注意泄漏了,却记在我的头上,那我汪家一门不就叫冤无门,我已老迈,行将就木,但好歹得留下汪家的血脉,嗯!东街的小姨春花刚为我生了个儿子,这事连我老婆也不知道,他也就不会查到了,我就略过他母子俩,好留个后代才是。”写了良久,总将汪家大小写齐交差。
王小玩大喜下,又给了他十两,并嘱咐他走后门回家。汪老先生虽给吓得胆颤心惊,但也赚了笔小财,在半忧半喜下,悄悄回了家。
心里盘算着如何给小老婆、小儿子添置一些财产,以防日后发生不测。”再说王小玩拿着那道伪造的手谕直摇,心道:“我看那贴在布告栏上的文章,每次都会盖个大印,老子这宝贝货也得盖上一盖,才象成谱。”
可是上那儿找大印盖呢?去刻一个来,恐怕一时三刻好不了,那可远水救不了近火,想了想已有了计较,出得门来,叫住店小二,说道:“小二哥,这里可有刻印的?”店小二道:“有,有,公子爷要刻个印吗?”
王小玩道:“是啊!这就带我去吧!”店小二呈难色,支吾道:“天晚了,这……
这……”玩小玩丢了三两银子给他,又道:“走吧!”店小二立即打恭作揖地带他上路。两人转了几条街,来到一间小店前,店门恰好还留着一条缝,即推门入内。
一个中年汉子发声道:“俺已关门不做生意了。”王小玩塞了十两银子,笑道:“你的门还留一点缝不算关门,生意不做是不成了,我要刻大印,你拿些样品我看看。”这中年汉子收下十两,不发一语,即从柜里拿出十几颗大印,一边说道:“刻大印,赶工也得三天,今晚不成了。”王小玩道:“我急着看样儿,可没急着要印子。”
汉子脸色登和,笑道:“那小爷就选个字体吧!”王小玩道:“我先盖盖看,才拿得准。”说着从怀里取出一叠纸,拿起一个印盖上印,摇摇头后,又换一个,翻一张纸再盖。
如此连盖十来个印后,选了个字体弯曲的印,心道:“这印象写符用的,一定认不出是什么字。”拿起来,翻到那道手谕上,碰的就盖了下去。
然后,大叫:“就这个啦!”他本想藉此一叫来引开另外两人的注意力,叫完后,才知道多此一举,原来他在这边盖得用心之机,另外两个却看得眼累,已走到一旁聊起来了。听他一叫,那中年汉子走过来,看了一眼大印,说道:“公子要刻篆文的,不知刻什么大号?”王小玩不加思索道:“小玩大赌坊。”这个名号他已取了数年了当真不用伤脑筋。中年汉子取过帐簿记下,又道:“三天后来拿,一颗是五两银子。”
他想王小玩刚才给了十两,这下可难算了,但他是老实人,撒谎的功夫半点不会,只有据实以告。王小玩又拿了五两丢下,笑道:“喏!先给钱后拿货。”汉子急道:“你已付了……”王小玩道:“那是赏你的,你可得给我刻漂亮点才行。”
中年汉子绽出笑容,道:“多谢小爷,小号一向货美价实。”一场交易即成,目的也达到了,王小玩喜不自胜地回到客店休息。一夜无事,次日起了个早,盘算着该怎么做才能到牢里救人,思索了半天,却道:“你娘哩,老子先到街上逛逛再说,搞不好就逛出点子来了。”用过饭即牵着王儿上街,走了半天又走到城外,想到晚上去太守府里,准会碰上那三老师猪御风道长,实在痛快不起来。正懊恼间,忽听蹄声响动,抬眼见两匹马往前而来,仔细一瞧,竟是王修文和张传忠。两人一见到他,均欢呼出声,才翻下马,王修文即急呼呼道:“王兄,太守下令拿你,这事大有蹊跷,所以我和张兄急来寻你。”王小玩大惊,急道:“鸡翅?什么鸡会翅辫子,那为什么拿我?”张传忠见事迫眉间,也笑不出来,只道:
“是这件事大有奇怪之处,王兄,你真是太子派出来的人吗?”王小玩硬着头皮,大声道:
“当然是啊!难道太守不认帐?”
王修文沉吟道:“太守昨夜一直和御风道长在书房密谈,今早就下令拿你,这可奇了?”王小玩骂道:“我就知道准是这老怪物搞鬼。”张传忠道:“这人有古怪?”王小玩怒气腾腾,跺脚大骂:“当然有古怪啦!老子这次千里迢迢到开封来,就是为了他。”王修文两人齐声问道:“为了何事找他?”王小玩登时语结,一时间也找不到理由,只结结巴巴道:“这,这还没查清楚,所以,所以……”
王修文忙道:“那现在王兄打算如何办好,是直接去找太守,还是……”王小玩摇手道:“不,不,不,他要拿我,我怎能去自投罗网,八成是老子昨天得罪了他。”张传忠道:“昨天在酒楼,王兄在众目睽睽下,直指太守有贪污之嫌,想来程惟亮怕你告到京里,要杀人灭口。”王小玩茫然道:“推屋?老子什么时候说他支摊人家的屋啦?”王修文道:
“你说他很会攒银子就是,看来太守不清守官廉,所以怕成那样,所以一下令,我和张兄即感不妥,特来通知你。”王小玩迷糊道:“老子说他很会赚钱,是夸奖他,他为何会反目呢?”王修文道:“为官的,最怕人家说他会攒钱,那样是贪官,不是清官。”王小玩这才恍然大悟,暗道:“原来如此,那可大大糟糕,马屁拍在马鼻子上了。”
三人均是十几出头的小鬼,遇上大事,只会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丝毫不会拿定主意应付。正说话间,前面又来了一批人马。王修文皱眉道:“开封的捕快行动倒很迅速。”王小玩叫道:“我的妈呀!我还是逃命要紧。”王修文道:“王兄别怕,我来和他们说理。”
王小玩急道:“你留着同他们说吧,我先走一步。”张传忠奇道:“你既真是太子派来的密探,何惧来哉?”说着眼中闪出疑色。王小玩见状,心道:“他女乃女乃的,砍头就砍头,不能让这姓张的小子小觑老子。”即开口道:“他妈的,老子长这么大,还没给人捉过,免不了心慌,哼!老子怎会怕几个捕快,真是笑话。”
嘴上如此,心下却直念佛。不一会见,那群人来到眼前,果然是开封府的捕头杨大富带了十几个衙役。他一见到王修文和张传忠,脸上现出变色,忙施礼道:“杨大富见过王公子、张公子。”
王修文道:“杨捕头少礼了,可是遵命来拿王小玩?”杨大富道:“正是这位是不是?”眼睛看着王小玩,却不敢大声吆喝,实是生平捉人,所遇的第一遭。张传忠传哼道:
“什么罪名?你竟敢随便拿人!”杨大富诚惶诚恐!急道:“太守下令时并无明言,属下只是奉命行事。”
张传忠冷然道:“你知道这王公子什么来头么?”杨大富摇头道:“不知,太守只交待他形貌、衣饰,别的一概没说。”张传志怒道:“他乃太子密使,杨大富,你有几颗脑袋。
竟敢来擒他?”
杨大富大吃一惊,又膝一软,即跪地求饶,说道:“小的无知,请王分子恕罪。”王小玩勉强侧笑道:“不知者无罪,杨捕头请起。”杨大富这才起身,惶恐有加,垂手无策。王修文开口道:“杨捕头,你回去告诉太守,叫他万不可自陷太深,否则后悔不及。”
杨大富满睑为难,给巴道:“可,可是!我,呃!小得怎么向太守交待啊!”王修文顿了顿后,又道:“王兄,你可身带信物,可以证明你的身份!这样杨捕头就可交待了。”王小玩见事已燃眉,即取出那道手谕,道:“喏!这就是罗!”王修文道:“给我看看。”王小玩老大不愿地交给他,一颗心狂跳不已,怕立时就会拆穿西洋镜,心道:“要是这姓王的小于认破了。那老子可就惨了。”当下觑定王儿所在,想到只要事发即骑了它逃命,应该避得过。然后转眼直瞧着王修文。
他紧紧盯着他的表情,只要稍有端倪,便要行动。却见王修文脸现喜色,笑道:“原来王兄官拜将军,我们当真是失礼了。”杨大富这下更是相信张传忠所言,忙道:“属下斗胆,请王将军将这道手谕给属下带回去,也好交待太守来恭迎将军。”
王小玩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王修文笑道:“王将军,只要呈上这道手谕,谅程惟亮也不敢为难你了。”王小玩只得点点头,道:“好吧!不过可得还我。”杨大富躬身道:
“是!这个当然。”恭敬接过手谕,然后道:“属下告退!”即带了那批衙役退走。
他一走远,张传忠立即堆笑道:“王将军在朝中是任何职?”王小玩脸一红,支吾道:
“只是小小的官职,听奉太子命令的。”心下大急,暗道:“这下马脚真要露出来了。张传忠却又道:“可是左右卫率府的?不知是左郎将军?还是右郎将军?”王小玩随口道:“左郎将军而已。”
王修文笑道:“卫率府御林军,是保卫皇城安危,王将军前程是不可限量了。”王小玩讪讪一笑,心道:“什么左郎、右郎,还是前朗、后朗,哇!对啦!保皇城的,那准是管走廊的,女乃女乃的,老子是管左边走廊的将军,那不活象门神?”当下,揖手笑道:“王兄、张兄,两位对小弟如此关爱,在下永远记住,以后咱们好朋友,就别将军将军的叫,那多见外,是不是?”
王修文两人大喜。三人握手成交,一起哈哈大笑。张传忠又道:“王兄,你此次前来是为了御风道长。不知你如何对付他。”王小玩一闻此人,使即大怒,恨恨道:“老子恨不得带一队兵,将他踩扁,让他痛得不能再扁。”张传忠微笑道:“这可容易啦!我就带了五百卫兵,王兄也有三、四百个兵了,合伙可以对付那个牛鼻子。兄弟,不知他身犯何罪,太子要拿他?”
王小玩听得有兵可用,当真惊喜交集,颤声道:“真的,真的?”王修文却道:“张兄,这,这事万万不可鲁莽,还须向太守知会一声,才能用兵。”
王小玩心急电转,想到太守和牛鼻子是同伙,如何会答应?登时急道:“他们可能是同谋,那就是糟之糕矣?”张传忠急想讨好王小玩。忙道:“是啊!王兄,你将事情原委说出来,咱们商量个对策。”王小玩眼珠转了几转,神色一定,使长叹道:“这事说来可话长了,那牛鼻子有造反之嫌啊!”王修文两人大惊失色,叫道:“什么?造反!”王修文续道:“他不是捉了个人下牢,说这人有造反之罪,怎地,他自己却是。”王小玩摇了老大四个头,叹道:“王兄,你难道不知凡是做贼的,最喜欢喊捉贼啊!他就有这毛病。”张传忠一想到这委实是立大功的良机,又喜得心痒难搔,急道:“怎么回事?王兄,你就别卖关子了。”王小玩微笑道:“这事机密非常,上头没提出来,两位可不能张扬出去喔!嘿!要是今天你们帮了我,我一定会禀告太子得知,太子自会重赏你们,但你们却不可泄露出去。两位放心,要是我王小玩揽了功劳没分你们,到时你们可以来砍我的头。”
张传忠登时放心,大笑道:“王兄,这你可太见外了。”王小玩看了王修文一眼,见他皱眉不语,即道:“王兄以为如何?”
王修文道:“小弟倒不在意功劳,只是此事未免干系太大了。”
王小玩笑道:“你听完我说的,你就知道这事你非插手不可啦!”王修文点了点头。王小玩即神秘兮兮,低声道:“两位知道那武后则天是怎么纂位的吗?她是得了一部历书啊!”王修文道:“历书?这可奇了。”
张传忠忙道:“王兄,你别打断王兄的话嘛!”王修文转头见他满脸功利,不禁脸现鄙夷。王小玩却不理他们,说道:“听说这部历书写上一些奇怪的字,只要改上一改,就会换人做皇帝,那则天皇帝只得了半部,就以一个女流坐上龙椅,你看这多厉害啊!”
王修文忍不住又道:“这事太也玄虚,怎可凭信?”王小玩叹口气,耸肩道:“是啊!
听来象神话,不过太子知道这件事却宁可信其有,他知道御风牛鼻子有另外半部书,却不肯呈交朝廷,派我来对付他。”
张传忠道:“那下个命令叫交出,也就是是罗!”王小玩大笑道:“他怎会交出,定然抵死来赖,他还想,说不定还想盗出宫里另外半部书。”
王修文道:“此事确然?”王小玩道:“是啊!太子早已查证得一清二白,王兄,这些出家人有些是练邪术的,不能不防啊!说不定那部书真有古怪,那可也说不定。太子也听说程惟亮想荐牛鼻子入朝!他怕这老道会用邪术迷惑皇帝,所以,叫我不论用什么方法都要将这半部历书拿了来。”王修文道:“你认得那书吗?”王小玩道:“太子已拿另外半部给我瞧过,里头歪七扭八画符似的,我可看不懂。”张传忠惊叫道:“可能是符录咒,那东西是很有邪门。”这种事王修文倒也相信,即点了点头。
王小玩见他同意,心下大乐,又道:“可是这种事,怎能明言来要,这不是妖言惑众吗?太子又怕弄得天下百姓人心惶惶,所以派来派去,只好派我这最不中用的人来试试,这样就算揭穿了,也可以说我小鬼胡说八道。”他这样一圆谎,不由得王修文两人不信,还直认为太子处事谨慎,凡事均留后步。张传忠道:“那这,这件事怎么办?”
王修文道:“王兄,那御风老道武功高强,是极难对付的人,只怕也非我们所能。”王小玩笑道:“所以,这事只能智取,不能力敌,那牛鼻子现在还在太守府中?”王修文摇头道:“他回三清观去了。”
王小玩道:“三清现?”张传忠道:“在城外清源山下,离此不远,王小玩嗯了一声,仰头思索对策。王修文响了半响,忍不住道:“这御风道长武功高深,咱们遣兵拥将上去,只怕也是拿不住他。”
他已决心帮王小玩擒拿叛贼,故说话也热起来,便“咱们,咱们!”的叫。不过,他如此决定,倒不象张传忠只是急功近利,乃是禀待良将世家,“忠义!”的庭训,自然容不得有人要意图不轨。
王小玩想了良久,才开口道:“这牛鼻子既然想入朝为官,那么一定不敢得罪官府,咱们扮成是去拿他的官兵,骗他上当不就手到擒来?”张传忠拍手叫好,连说,“妙计妙计!”王修文道:“只怕他狡猾多诈,不会就这么上当。”王小玩微笑道:“能找了程氏兄弟帮忙,说是太守找他,只怕他非信不可。”
张传忠一听要找人来分功劳,忙道:“这件事程大守也有干系,程人俊、程人彦找碴唯恐不及,怎会插手帮忙?”王修文脸色一变,结巴道:“王兄,这程太守……“他想和程氏兄弟颇有交情,而程惟亮又待已甚厚,实在该替他们说个情,但这种话却又说不出口,便即住嘴。
王小玩察颜观色,如何不知这两人的心事,暗道:“这王小子可以做朋友,这张小子却只能利用而已。”当即长笑道:“王兄,你去同程氏兄弟说,只要他们肯帮忙,那程太守摊人家房子的事,我见到太子即绝口不提,让他功过相抵,平安无事。只是以后他又去摊,给别人查到了,那我可莫法度啦!嘿!这样功劳还是两位的,尽可放心。”王修文和张传忠均各大喜。”
档下三人约好会面地点,便分头办事。王小玩见他们如此尽力帮忙,只喜得扒脑搔头,大声道:“你这中风老道,老子不捅你几个透明大洞,老子跟你的姓。哎哟!这三老师猪姓什么来着?这我可不知道,当真糊涂得紧。”接口又道:“难道姓遇,这性可不好,准是遇上风、遇上鬼、遇上大王八,嗯!这样非得捅上几刀不成,否则可差劲之极。”如此一说,登时想到自己手无寸铁,如何去捅几刀?“嗯!老子得进城去买招刀子才是。”
想到杨大富已带人回衙,进城当无危险,但还是小心点好。便骑了王儿冲到城门口!然后将马寄放在城外,悄悄进了城,躲躲藏藏回到客店。赶忙换另一套装束,出房对店小二道:“小二哥,这里有兑金叶子的地方吗?”店小二应道:“有啊!”便带了他到附近钱庄换钱。
王小玩心想买把好刀所费定然极高,便拿了五片金叶子出来,说道:“老板,可以换些大元宝,然后带一些零的。”那老板看了店小二一眼,拿过叶子抨了一秤,道:“一张一百五十两,共七百五十两。”
说着点了几个大元宝,和碎银子给王小玩。王小玩拿过银子,心下一片迷惘,心道:
“怎地多了二百五十两,哇!一定是德昌集那老乌龟吭了我五十两,看我不拆了他的钱庄才怪。”店小二见他换了巨款,却一脸忿忿之色,不禁问道:“大爷,你生什么气啊!这陆老板人老实,和我又认识,应该不会短了你银两才对。”
王小玩叹口气,道:“就是因为他老实,我才知道老子受骗啦!”店小二瞪目以对,觉得这句话真莫测高深,不知所云。接着王小玩问道:“这里有卖刀剑的吗?”严店小二听了委实吓出一身汗,颤声道:“有是有,不过,不过……”王小玩见状,忍不住哈哈大笑,道:“放心,陆老头没骗我,我怎会找他麻烦,我是买来防身的。”
店小二这才吁口长气,笑道:“我还以为,以为……“王小玩赏了十两给他,道:“快走吧!我还有一堆事等着办呢!”店小二发了小财,动作就神速起来,不一会带了王小玩来到城里最好的铁器店。
王小玩见店里挂得一壁全是武器,心下大喜,笑道:“老板,给我一柄刀。”这老板是个瘦小老头,一双眼睛因常年待在火炉风箱边,已熏得红通通。见有客上门,便放了手边工作,抬头一望。竟然是个小孩,不禁一怔,随即撇嘴道:
“小孩要刀干什么?快走,快走!”
王小玩大怒,将一个大元宝,冬地一声,放在台上,骂道:“小孩便怎样,老子将你店里的买完了。”老板望了元宝一眼,笑道:“一百两想买走我这门店,真狮子开大口。”那店小二这时插口道:“老板啊!这小爷只身旅游,实在需要防身武器,你就拿来给他挑挑吧!哪有不做上门生意的,你说是不是。”
这老板听得如此。才起身道:“壁上挂的全是人家订的货,你就别瞧了。小孩打把短刃也就够了,后天来拿吧!”王小玩见他肯卖了,怒气登消,但还是急道:“不行,我现在就要,有没有现成的?”老板顿了顿,指着墙角,道:“那里有现成的,都是别人拿来寄买的。”
王小玩即跑过去挑选,可是那些刀剑,委实堪称破铜烂铁,怎能跟挂在墙上的相比,忍不住又道:“真的没有别的啦!”那老板只嗯了一声,不再理他,自去干活。
王小玩肚中骂了一长篇,但迫于无奈,只好再挑,心道:“这长剑老子不会用,这么长反而得手碍脚。这大刀刃又太重了,没挥两下,自己就先给累死了,还是用短剑吧!”随手拣了一把匕首,看了两眼,便扔了回去,骂道:“哼!这刀只能用来削水果皮,还没捅人就先弯个稀巴烂。”那老板听到他开口骂。便笑道:“怎么找不到合意的吧!还是打一把,省得费心生气,呵呵!”王小玩暗骂道:“老子偏拣一把,不打你一把。”抬眼间,看到墙边有一把乌漆漆的匕首,本是被压在最下面,这会儿却给给他翻了出来,便伸手拿了过来,见这匕首不重不轻,刚好称手,抽回鞘来,也是通体乌黑,无甚光泽。本想再丢回去,却瞥见老板正满眼讥色地瞅着自己,怒气一生,便道:“就这把啦!多少银子?”
那老板看了匕首一眼,记得是几年前,一个落魄书生拿来卖给自己的,还吹嘘是把宝剑,自己可怜他一身破烂,便给了他五两银子,叫他回家乡去,别再招摇撞骗了。那书生脸上红了一红,拿过银子掉头而去,可见这把剑准是破铜烂铁。
当下也不在意,随后扔到墙边,事过多年,早忘得干净,不想王小玩竟会选中这把破匕首。
但想一个小孩子用什么好武器,遂忍住笑,道:“好吧!这把剑是五两成本,就这数儿卖给你吧!”王小玩心中有气,给了钱便大刺刺出店。那店小二却拿了个元宝塞给他,笑道:“大爷,你这元宝忘在台子上啦!”
王小玩微微一笑,又给了店小二十两,说道:“这红眼老头,真他妈讨厌至极。”店小二得了赏,焉有不陪着骂一顿之理。两人一路骂到城门口,才分手作罢。王小玩跨上王儿,即纵马奔驰,来到约定地点,老远即看到一队人马列在前,大吃一惊,紧跟着便看到四个人向他奔近!认出是王修文、张传忠和程氏兄弟。
五人会合均是大喜,王小玩偏了偏头,奇道:“陈养生怎地没来?”眼见四人均现难色,即知此人不但不会帮自己,说不定还来扯后腿,心道:“老子回到长安,就要他好看。”随即改口
道:“他进去养他的身啦!咱们还是干吧!”程人俊神色一顿,支吾道:“王兄饶过我爹,我们,我们实在感激。”他是个朴质的人,只能将心中十分的感激,说出一分来,王小玩笑道:“程兄,客气啦!你爹现在怎样了?”程人俊搔搔头,望了程人彦一眼。那程人彦便开口道:“我爹正和杨捕头商议着,我瞧那御风道长定是拿住什么把柄,威胁着我爹,所以,他才不敢惹他。”
他想只要将御风老道擒住,将所有罪责推到此人身上,那程家还是前途无量。王小玩心道:“趁太守还没识破西贝货,赶快拿了中风鬼,才不失报仇良机。”遂道:“那咱们走吧!”王修文和张传忠即传令兵丁开拔,王小玩本来还是颇为畏惧御风老道,但血仇焉能不报?只好冒险一试。这时眼见将近千人的兵丁,阵容浩大,声势慑人,不由得心中大定!乐不可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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