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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剑风云录 第二十四回 梦好总难圆 珠还琴断 情天长有恨 凤泊鸾飘

七阴教主道:“你当真是毫不知情?”百毒神君道:“你要算在我的头上,那也没有办法!”七阴教主半信半疑,又迈上一步,冷冷说道:“纵算万家树不是你杀的,你对他的儿子下这等毒手,还算得是个人吗?”百毒神君冷笑道:“不是看在你的份上,我早已把这小子杀了,你还不领情么?你试想想、我要杀他,大可以用九阳毒掌,为什么却用这种十二个时辰才发作的毒药?”原来百毒神君虽然知道七阴教主便在附近,却不知她的确切地址,因此故意用这个办法,料到万天鹏受伤之后,必定会燃起信香,向七阴教主求救,他便可以跟踪而来。

七阴教主想了一想,亦明其理,却冷笑说道:“这样说来,你是诚心来见我的了?”百毒神君道:“这个当然,你还不相信吗?”七阴教主叉指骂道:“你用这个办法前来见我,你却还想我理睬你么?你走不走,你再不走,体怪我手下无情!”

百毒神君老羞成怒,冷笑说道:“好呀,万家树死了,你还心甘情愿替他抚养孤儿,真是可敬可佩!只不知你凭着什么身份,替他守寡?好,我索性将这小子毙了,看你怎么?”突然一跃而起,一掌向万天鹏顶门劈下。

七阴教主正自气得浑身发抖,突然见他施展杀手,大吃一惊,可是她事先没有防备,百毒神君已经出手法国启蒙思想家伏尔泰则最早使用历史哲学这一术语,旨在,她身形虽快,亦已迟了一步,这时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万天鹏若给他杀死,我必定要杀他偿命!”

就在这刹那间,眼看百毒神君的手掌已拍到了万天鹏的顶门,却忽地大叫一声,掌锋斜斜劈下,歪了三寸,没有劈着,说时迟,那时快,七阴教主已扑到他的面前,挥掌猛击,百毒神君陡然缩身退步,怒声说道:“好本领,好本领!可是你别忘了,你武功虽然比我高强,我也还有办法置你死命!”

原来百毒神君那一掌拍下之时,突然觉得好像被大黄蜂叮了一口似的,故此歪了少许,他只道是七阴教主所放的暗器,后来发觉没毒,这才放心,但已是怒不可遏。

七阴教主也莫名其妙,原来那是龙剑虹在神像背后所发的一口梅花针,救了万天鹏的性命。以七阴教主的本领,本可以看得出来,但因为她全神贯注在百毒神君和万天鹏的身上转向阶级论,注意运用历史唯物主义分析社会生活,承认民,却料不到神像背后有人躲着。

这时七阴教主也是怒不可遏,阴沉沉地说道:“你敢动他一根毫发,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我本来不想亲手杀你,但你一再倒行逆施,我只有奉先师的遗命了!”她的容貌在少年之时被百毒神君所毁,本就奇丑无比,这一发怒,更加难看!

百毒神君一生与毒物为伍,这时面对着七阴教主,亦自心悸。他被七阴教主的目光逼退几步,定了一下心神,说道:“事情已经过了二十年,你仍然如此痛恨我么?好,就算我当年对不住你,如今我来赎罪,你愿不愿意听完我的说话?”

七阴教主见他一再赔菲,心肠稍软说道:“你还有什么话说?”百毒神君道:“金力寨主劫夺了各省贡物,震动天下,这件事情,想必你是早已知道的了。”七阴教主道题》、《〈黑格尔法哲学批判〉导言》和恩格斯的《政治经济,“此事与你我何干?”百毒神君道:“金刀寨主得了贡物,却无福享受,再过十天便要全部奉送给我,怎说与你我无干?”七阴教主冷笑道:“恭喜你发了大财啦!你发了大财,不去与你那些猪朋狗友享福,却找我做什么?”百毒神君得意洋洋,笑道:“岂止发了大财,我简直是富可敌国了。只要你我和好,我的便是你的,何分彼此?我打算分几件奇珍异宝给乔北漠老怪,与他结纳,哈哈,我与他联在一起,尽可以横行天下、号令江湖,岂不美哉?”七阴教主摇了摇头,心中想道:“我最初投入姬老师门下之时,他虽然时时流露出向往外面繁华的心意,却也还算得是个相当纯朴的苗人。不料他后来结交了庞通那些坏人,心术便一天坏过一天,如今更是利欲薰心,无恶不作,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真真是可叹而又可恨。”正想出言嘲讽,百毒神君在笑声中往下说道:“听说你要创立七阴教,我的资财正可以助你成其大事,那时你要钱有钱,要人有人,你我夫妻同心合力,外面又有乔老怪作靠山,你的七阴教还怕不昌盛么?你瞧瞧,我诚心与你共享富贵,你还不满意么。”

七阴教主冷笑道:“多谢盛情,老实说给你听,我也曾动过那些贡物的主意,可是你要将那些贡物来求我饶恕,就是你全都堆在我的面前,我也不屑看它一眼!”百毒神君正是因为曾听阳宗海说过,知道七阴教主曾接受阳宗海的邀请,打算帮乔老怪抢夺贡物的,虽未成事,但七阴教主想分润贡物那是无疑的了,所以他才用贡物来引诱她。想不到七阴教主一口回绝,而且说得那样斩钉截铁,毫无转圈之地!

百毒神君怔了一怔,装出一副悲伤的神色,说道:“你不愿与我和好,我亦无法勉强。女儿你让我将她带走吧。”七阴教主冷笑说道:“你问她,她愿不愿跟你?”阴秀兰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躲到七阴教主背后,叫道:“妈,我与你永不分开!”七阴教主道:“你听见了么?女儿与我相依为命!绝不愿跟你的,你自己走吧!”

百毒神君叹了口气,说道:“你们还未知道我的心意,我要将女儿带走,乃是为了她的好处呀,我给她找了一个好婆家了。”七阴教主怒道:“她是我的女儿统一整体。其形式是多样的,有直接和间接、内部和外部、本,你敢擅自许人?我不答允!”百毒神君:“你听我说了是哪一家,再行定夺也还不迟呀!何必张口就骂”七阴教主道:“好,你说是哪一家?”百毒神君道:“我给她选的便是乔北漠的儿子,乔北漠是天下第一高手,他的儿子也是少年英雄,难得他也不嫌咱们,你说说,这样的人家还往哪里去找?”

七阴教主嘿嘿冷笑,心道:“原来他是想把女儿拿去巴结乔老怪,我还道他对兰儿真的存有父女之情呢?”百毒神君瞪眼说道:“你笑什么、难道这样的人家你还不满意吗?”七阴教主冷笑道:“兰儿比你有志气得多,你要巴结乔老怪,将他的儿子当作宝见,我的兰儿却未曾将他放在眼内!厉抗天早就替他的主人向我提过亲了,我若肯答应的话,还待你来说么?”百毒神君叫道:“唉,你们居然拒绝了他!”阴秀兰尖声叫道:“我宁死也不嫁乔北漠的儿子,连他的名字也不愿意听!”七阴教主冷冷说道:“你听见了吧?还说什么?赶快与我出去!”

百毒神君神色沮丧,呆了半晌,忽地又哈哈笑道:“也罢,女儿是你养大,便由你作主。但另一桩事情,却不能由你作主了。喂,喂,你对我既不讲夫妻父女之情,我便与你讲一桩交易,怎么样?这桩交易对你大有好处!”七阴教主一阵恶心,却忍着不发,心想:“我且看看他真正的图谋是什么?”便道:“什么交易,你说说看。”

百毒神君迈上一步,说道:“先师的百毒真经,可是在你手中?”七阴教主听他提起师父,心中恼怒之极,但仍然隐忍不发之中的一种哲学学说。流行于16世纪到18世纪的西欧,为,说道:“不错,是在我的手中。怎么样?”百毒神君道:“按理说我是掌门大弟子,你是半路投师的人,师父这本百毒真经,应该归我所有,但我念在夫妻一体,二十年来,始终没有向你索取,如今你既与我断了夫妻之情,本门的传家经典,你就该交还给我。而且,我也不白要你的,我愿将所得的贡物分一半给你。”

图穷匕见,原来百毒神君的真正来意乃是要索取这本《百毒真经》。在此之前,七阴教主虽然对他极为憎恨,但念到他来向自己求情,口口声声说要“赎罪”,还以为他多少有点悔悟,岂知他这一切都是假装出来的,用意不外在骗取这本真经,想至此处,七阴教主愤极狂笑:“哈哈,你倒真是慷慨,既然是你应得之物,你也肯将珍宝来与我交换么?”百毒神君给她的笑声震得耳鼓嗡嗡作响,不觉毛骨悚然。笑声中七阴教主又踏上了两步,百毒神君喝道:“你到底意欲如何?”七阴教主倏的止了笑声,冷冷说道:“亏你还有脸皮问我要先师的遗物!先师是怎么死的,你当我就忘记了么?”百毒神君道:“师妹,你还提这些陈年旧帐作甚,师父他也死了二十年了。我给你的珠宝,你用之不尽,师父他还能给你什么好处?”

七阴教主道:“是啊,师父他老人家已死了二十年了,二十年了,他嘱咐我的事情,我迟迟未办,一想起来,便觉心里不安。”百毒神君道:“他嘱咐你什么事情?”七阴教主双目射出刺人的寒光,但当她的眼光从百毒神君脸上掠过,瞧到了她女儿惊惶失措的神情时,她又收敛了目光,淡淡说道:“这个么你还是不问的好!”百毒神君道:“好,不问就不问,但师父那本遗书,我总该问个明白,你到底愿不愿与我交换。”七阴教主道:“你把天下所有的珠宝堆在我的面前,这本书么,也不能与你交换!”

百毒神君勃然大怒,朗声说道:“你是敬酒不吃,想吃罚酒么?你在师父门下,总共还不到一年,你凭什么要占据师父的遗书。你以为你得了师父的百毒真经了认识的辩证法,物质的运动形式以及自然科学的分类原则,我就没法制服你了?”七阴教主双眉一竖,倏然间又射出了冰冷的眼光,沉声说道:“我在师父门下,虽然未到一年,却是师父唯一的弟子。”百毒神君喝道:“什么?我还没有死呢?”七阴教主不理会他,往下说道:“师父临终时,嘱咐我给他清理门户,我一直没有给他办到,你再不走,我可要执行师父的遗命了!”

百毒神君面色铁青,盯了七阴教主一眼,忽地哈哈笑道:“原来如此,多谢你手下留情,好,以后我也不会再来见你了。”七阴教主吁了口气,道:“这样最好!”话犹未了,百毒神君突然一跃而起,“波波”两声,两颗弹子倏的射到了七阴教主的面前,便即碎裂,迸发出两道淡红色的光华,同时一掌向七阴教主击下。原来他故意说走,正是要乘七阴教主戒备松懈,这才骤下杀手。

但听得“蓬”的一声,百毒神君给震得飞了起来,七阴教主却像一棵枯萎的树木一样,慢慢倒下,百毒神君狞笑道:“你到地下向姬老鬼诉冤吧!”

然而,就在这刹那之间,他的身形还未站稳,万天鹏和阴秀兰已双双扑上,阴秀兰忽遭人伦惨变哲学家。原名弗朗索瓦·马利·阿鲁埃(Fran汅oisMarie,心头大震,比万天鹏来得迟了半步,但听得百毒神君大喝道:“你赶快退下!”嗖嗖两声,两枚耳环电射而出,与此同时,七阴教主也从地上蹦跳起来,厉声叫道:“放了这两个孩子!”

七阴教主受了重伤,虽因急怒攻心,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气力,一跳便跳了起来,但终于还是迟了半步,但见一团烟雾,倏地铺开,那两枚耳环,已射到了万天鹏的面前。七阴教主知道百毒神君的耳环乃是用十三种毒药淬炼过的,歹毒无比,给人碰了一下,就休想活命,自己又受了重伤,再没人给他解救了。这一瞬间,七阴教主又惊又怒,惨叫一声,又跌倒了。

然而,也就是在这一瞬之间,但听得“铛、铛”两声,接着是百毒神君的一声凄厉之极的惨叫,七阴教主本已昏迷,听到了他凄厉的叫声,陡然间精神一振出眼一睁,但见一个美貌的少女站在他的面前,而百毒神君则已倒在地下,七阴教主叫道:“龙姑娘,是你!”

龙剑虹道:“不错,我来求你老人家一件事情。”呼呼两掌,荡开了那团毒雾,忽地身躯晃了几晃,也倒下去了。

七阴教主坐了起来,香案上的破油灯灯光摇曳,照出了地下惨酷的景象,但见百毒神君全身弯曲,眼耳鼻口,都淌出血来,在地上动了两下,厉声叫道:“你好,你好,我死了,你也活不成!”声音越说越弱,说到了未一个字,哇的一声,喷出了一团瘀黑色的血块,便即寂然不动,但那惨厉的声音,还好像凝聚未散,震得人心灵发抖。

再看过去,万天鹏和阴秀兰世躺在地上,阴秀兰发出沉重的喘息,万天鹏却动也不动。在他们身边,有四片削断了的耳环。

原来那两枚耳环是给龙剑虹削断的,龙剑虹从神像后面似箭一样射出来,使出了一招绝妙的剑法,恰好削撕了那两枚耳环,而没有伤着万天鹏的皮肉。

其中有一片耳环激射回去,割穿了百毒神君的额门,百毒神君与七阴教主对掌之时,他的功力不及七阴教主,也受了七阴毒掌的震伤,所以他虽然身有解药,却没气力发出来了。那耳环剧毒无比,何况他又被七阴教主一掌震散了气功,因此在片刻之间便告暴毙,死在自己的毒环之下。

七阴教主环目四顾,知道万天鹏中毒最深,而阴秀兰与龙剑虹不过是受毒烟迷倒,尚无大碍,龙剑虹与她距离最近,她用尽剩余的气力,爬到了龙剑虹的身边,在她的中指咬了一下,龙剑虹痛醒过来,运了口气,只听得七阴教主在她耳边说道:快快从我身上将那个绿玉瓶子掏出来。对,就是这个,打开瓶子,你自己先吞两颗药丸。”

龙剑虹依言吞服,但觉一般清香,将胸口烦闷之感尽都驱散,精神也渐渐恢复过来,七阴教主道:“你会针灸之术吗?”龙剑虹道:“不会。”七阴教主道:“那也不要紧,我来教你,穴道你总认得吧?”龙剑虹道:“认得。”七阴教主道:“你把我身上的金针找出来。好,第一针扎我背心的归藏穴,刺三分深浅,一刺进去,即拔出来。”龙剑虹照她的吩咐扎穴,手法不熟,穴道虽然认得准确,却刺得浅了,不及三分,七阴教主道:“不行,不行,再来一下。”这一次稍为超过三分,七阴教主身躯一颤,汗珠进出,龙剑虹吃了一惊,七阴教主道:“无妨,下次稍轻一些。好,第二针扎我督脉的‘悬枢穴’五分深浅,待我叫你,然后才好拔出来。”

龙剑虹手法渐渐纯熟,依照七阴教主的吩咐,顺次替她扎了督脉的悬枢、命门、阳关、愈气诸穴,最后给她扎了顶门的“百会穴”。七阴教主吁了口气,挣扎着坐了起来,稍歇一会道:“你扶我去看看他们。先看姓万这个孩子。”她看了万天鹏之后,切齿说道:“下得好狠的毒手。”再看了她的女儿,说道:“对女儿总算还有点良心。”

原来刚才阴秀兰与万天鹏虽然同时扑上,百毒神君对他们的下手却各自不同,阴秀兰不过中了迷香之毒,万天鹏则除了中毒烟之外,还沾上了他的“五毒散”,这是用金叶菊、黑心莲、沾了瘴毒的桃花、苗疆寒碧潭中的紫藤再加上碧蚕蛊五种毒物烧灰炼成的,毒性之烈,仅次于他用十三种毒物淬炼过的星形毒环。

七阴教主道:“幸好你削断他的毒环,要不然他身受十八种毒药,我也没法子给他医治了。”她模出了五口金针,每口金针都蘸上了一种药粉,插入了万天鹏的灵台、至阳、维道、龙头、凤尾五处穴道。她众是委顿不堪,在施用针术之时,强自振作精神,刺五处穴道,手法各个不同,或如蜻蜒点水,或如巧女绣花,缓疾之间,却有节拍!甚为美妙,看来似是毫不费力,其实已用了无限心神,但见她顶门上冒出热腾腾的白气,汗水涔涔滴下。她在重伤之后,再这样耗费精神,实是大忌。龙剑虹虽然不懂医术,也在旁边替她着急,可是又没法替代她。

施术完毕,七阴教主气喘吁吁,坐在地上,登时面色灰暗,双目无神,将两颗药丸递给龙剑虹道:“请你救治我的兰儿,让她吃这两颗药丸,再用针扎她的归藏穴,她不过仅受迷香之毒,无大碍。”看来七阴教主已是筋疲力竭,不能动弹。

这几人中阴秀兰伤得最轻,仅不过是受了毒烟所迷而已,吞了两颗药丸,便即苏醒,龙剑虹再给她扎了“归藏穴”,登时气血畅通,恢复如旧,她一睁开眼睛,见救她的人竞是龙剑虹,不禁大为惊愕。

七阴教主道:“要不是龙姑娘,咱们母子三人,只怕要到黄泉相聚了。”阴秀兰本来对龙剑虹深含妒意,视若仇人,这时,但觉心中又是羞愧,又是感激,拉着龙剑虹的手,低声说了一句:“谢谢。”

七阴教主道:“兰儿,你过来。”阴秀兰未曾行近,便觉一股热气迫人,好生难受,再仔细一瞧,但见母亲双颊火红,眉心间现出一片焦黑的颜色,阴秀兰大吃一惊,叫道:“妈,你怎么啦?中的是什么毒,这样厉害?”七阴教主道:“没什么,大约还死不了。你给我去搜一搜,将他身上的东西都搜出来。”这个“他”字,指的当然是百毒神君,阴秀兰心中一凛,想道:“妈和他同师学技,又得了姬祖师的百毒真经,自己还不能解救,看来她是要我去搜他的解药了,但愿天老爷保佑,他身上藏有解药。”

阴秀兰料得不错,七阴教主确是无法自行解救,原来她中的是九阳毒掌,另外又给百毒神君的“消苑蚀骨散”勃上了皮肉,这消魂蚀骨散乃是用在苗疆瘴气最烈的幽谷中生长的桃花,再配合其他烈性毒物炼成的。“消魂蚀骨散”性极阴寒,而九阳毒掌则是最厉害的热毒,百毒神君用这种毒药伤她,正是算准了唯有这个办法,才可以置她死命。

原来九阳毒掌与七阴毒掌,一阳一阴,互相克制,若然七阴教主只是受九阳毒掌之伤,她可以运用本身的阴寒之气,消解热毒,现在加上了“消魂蚀骨散”的毒伤,寒热交迫,那就绝不能自己运功来治疗了。

阴秀兰走到了百毒神君跟前,将他的身子翻转过来,但见他已僵硬如石,触手生寒,蜷曲如虾,七窍流血,原来他是先中了七阴毒掌,再被自己的星形毒环毒毙的,死状惨极,阴秀兰虽然对他憎恨,亦觉目不忍暗!她带了手套,闭上眼睛,将百毒神君身上的东西都掏了出来,有各种颜色古怪的毒药,有几只绿玉小瓶,七阴教主望了一眼,道:“没有了么?”阴秀兰道:“没有了。”七阴教主道:“不对,应该还有一样。”阴秀兰大着胆子,再仔细搜寻,忽觉百毒神君的腰带有些异样,正要解下来看,七阴教主道:“不可用手触它,用飞刀将它斩断。”阴秀兰模出了三柄匕首,比了比准头,却忽地踌躇起来,手指微微发抖。

龙剑虹知她心意,轻声说道:“请把匕首交给我吧。”阴秀兰默默无言地交出了匕首,随即转过了身子。原来她是怕自己的飞刀掷得不准,或者劲力过大,一有失误,百毒神君便要遭受开膛剖月复之灾,虽说他已经死了,但到底是她的生身之父,她不忍伤残他的肢体。

龙剑虹掂了一掂匕首的轻重,把手一扬,三柄匕首连环飞出,从百毒神君的围腰玉带上轻轻划过,恰恰将玉带分为三截,丝毫没有触及他的身子,七阴教主心中暗赞:“好功夫!今晚幸亏是她,换了个武功稍弱的人,那就不堪想象了。”

就在那玉带割断的刹那间,倏地飞起了点点寒星,龙剑虹早有防备,拉着阴秀兰一跃跃开。原来百毒神君那条玉带,内装机关,藏有无数毒针,若是贸然的将它解下,触动机关,那就要被毒针刺体,变成了刺猬了。玉带里除了毒针之外,还蔽有一个长约三寸的玉匣,精巧异常,这时已现了出来。七阴教主道:“兰儿,将这个玉匣给我。”

阴秀兰道:“这里面藏的是解药么?”七阴教主接过,指甲在玉匣上轻轻划了几下,玉匣揭开,只见里面藏的是三颗碧绿色的药丸,七阴教主吁了口气,脸上现出一丝苦笑,阴秀兰急忙问道:“怎么?”七阴教主说道:“没什么,妈大约还可以留下来伴你几年。”阴秀兰稍稍放心,正欲再问,七阴教主道:“你把地上曲颈的那个玉瓶拿来。”阴秀兰拿给她看,七阴教主点点头道:“对了,正是这个。你把瓶中的药粉,吹人你鹏弟的鼻中。这才是解五毒散的解药,我刚才所用的针药,不过暂时可以阻止他体内的剧毒,不致侵入心房而已。”

阴秀兰骇道:“他所用的毒药,样样都这么厉害?”七阴教主道:“要不然他怎会得了百毒神君之名,我虽然得了师父的真经,还是远不如他,好在真经上有几样毒药配制的单方,他不知道,刚才我与他交手之时,他也中了我的酥骨散。要不然他发出星形毒环之时,劲力就会大得多了。”龙剑虹这才知道,刚才她之所以能够一剑削断百毒神君的两枚毒环,乃是因为他已受了毒伤的缘故。

阴秀兰依言将药粉吹入万天鹏鼻中,万天鹏动了一下,仍未苏醒,七阴教主叹道:“他受毒太深,要待一个时辰之后才能醒来,然后还得好好调治一个月,才能够恢复如常。”顿了一顿,闭目稍稍养神,过了一盏热茶的时刻,才又张开眼睛,面向着龙剑虹说道:“龙姑娘,刚才你说有什么事情求我,现在可以说了,说吧。”

龙剑虹道:“我本不想在这个时候麻烦教主,但这件事情关系着几个人的性命,除了教主,无人救得。”七阴教主心中一动,问道:“什么,你要我去救谁人的性命?”龙剑虹道:“是张玉虎他们受了致命之伤,中的正是百毒神君的九阳毒掌!”

七阴教主这时正将一颗药丸纳入口中,不知怎的,忽地牙关打战,“卜”的一声响,将那颗药丸咬为两半,有一半已吞落肚内,另一半则吐了出来,她把那半颗药丸重新用蜡纸包好,放入玉匣之中,阴秀兰诧道:“妈,是解药不对吗?”七阴教主咳了一声,说道:“不,这解药是应该如此服法,每日服半颗,三日之后,便痊愈了。”阴秀兰放下了心,给她母亲轻轻捶背。但龙剑虹在七阴教主对面,却瞧见她的脸上掠过一丝痛苦的微笑,声音也似乎有些颤抖,龙剑虹心头一震,想道:“咦,她怎么笑得如此凄凉?教人皮肤起粟,莫非她受伤极重,对女儿说的不是真话?”

七阴教主喘息稍定,说道:“哦,是张玉虎中了九阳毒掌,另外还有谁人?”龙剑虹道:“我的凌云凤姐姐和金刀寨主周山民,也同样受了九阳毒掌之伤。”七阴教主想道:“怪不得他的玉匣之中恰好放着三颗解药。原来他是打算用这三个人的性命,来威胁周山民,交出贡物。”

龙剑虹见七阴教主沉吟不语,试探问道:“教主,想这九阳毒掌也是令师所传,教主当会知道解救之法?”七阴教主道:“不错,我是知道解救之法。”顿了一顿,往下说道:“张玉虎这小子对我甚为无礼,凌云凤和周山民与我累不相识……”话未说完,阴秀兰颤声说道:“妈,你、你、……”七阴教主微笑道:“兰儿,你急什么?妈还没有说完呢。”阴秀兰已抢着说道:“妈,你,你到底想不想救他?”七阴教主道:“妈本来不想救他的,看在龙小姐的份上,就算是我的仇人我也应该救他了,咳,过去的事,就不再提吧!”

龙剑虹何等聪明,一听便听出她的话中对张玉虎埋怨之意,她早已替张玉虎编好了一套说辞,急忙说道:“玉虎以前不知教主的为人,所以诸多冲撞,后来他听得他的师姐于承珠于女侠说及,才知道教主母女都是性情中人,拒婚乔北漠尤其令他佩服,他在未受伤之前便曾对我说过,一待贡物之事了结,便要去找教主和阴小姐道歉!”阴秀兰睁大了眼睛说道:“他是这样说吗?”龙剑虹道:“我怎敢骗你!他当真是这样说的,我一个字也没有记错。”

阴秀兰叹口气道:“我也不望他向我道歉,只要他知道我不是坏人便行了。于女侠为人极好,她那次救了我,我尚未向她道谢呢,请姐姐回去,代我向她表达心意,就说我以往糊涂了许多年,得她指点,非常感激,愿意听她的话。”

龙剑虹道:“只怕我见不到于女侠了。”阴秀兰道:“为什么?”龙剑虹道:“凌云凤姐姐与我义属师徒,情如姐妹,他夫妇俩决心以有生之事,创立天山剑法,我早已向她发誓,陪她一辈子,一来是报答她的恩典,二来也实在是舍不得离开她。这次她也中了九阳毒掌,只待她医好之后,我便和她回转天山,此不再理外间的事了。”

阴秀兰怔了一征,道:“你有这个志愿?哎,你年纪轻轻,耐得了几十年的空山岑寂吗?”龙剑虹道:“我早已想过了,我若能助凌姐姐独创一派,这一生就不算白过了。还要什么?”顿了一顿,又道:“所以我很快就要离开山寨,只怕见不到于女侠了。玉虎确是很想当面向你道歉,你不见他,他以后也会找你的。不如这一次你就去见见他吧。他是于女侠的师弟,你有什么说话,也正好请他转达。”

龙剑虹丝毫不着痕迹的,将她要想撮合阴秀兰与张玉虎的心意表达出来,阴秀兰心如乱麻,心想道:“她要离开张玉虎?哎,她说得这样诚恳,不知究竟是否心中真意?呀,我去不去见他呢?”

七阴教主用深沉的眼光,望了龙剑虹一眼,点了点头,却对女儿说道:“兰儿,龙小姐说得很有道理,那你就和她一同去吧。而且我要在这古庙疗伤,我将解药和治疗的方子给你,你正好替我跑一趟。”阴秀兰道:“妈,你一个人在此疗伤,我放心不下。”七阴教主微笑道:“谁说我一个人,不是还有万天鹏吗?他不久就要醒来了,他中的五毒散虽然厉害,好在不过是毒药之伤,有了对症的解药,复原便快。不像受了九阳毒掌所伤的那样麻烦,医好之后,还得十天半月才能恢复功力。他本领不弱,有他伴我,你尽可放心。”

七阴教主又向龙剑虹问道:“他们受了伤,有多久了?”龙剑虹屈指一算,道:“到今天是第六天。百毒神君曾经恐吓过金刀寨主,说是必得在十天之内施救。”七阴教主道:“这倒不是虚声恫吓,九阳毒掌阴毒无比,若是过了十天,毒入骨髓,纵有解药,也要落个终身残废了。晤,还有四天,此去金刀大寨,大约是两三天的路程,你们赶回去救人,正是时候。兰儿,你过来!”

阴秀兰道:“妈有什么吩咐?”她只当母亲是指示她怎样疗治九阳毒掌的法子,却不料她母亲掏出了一本书来,郑重说道:“这是你姬师祖所著的百毒真经,你收好了。”阴秀兰诧道:“妈,你为什么要交给我?”七阴教主道:“你是我的女儿,我早晚要交给你的。”阴秀兰心想:“也不必现在给呀。难道妈是因为受了伤,放在自己身上,觉得不大放心?”母亲既然这样郑重嘱托,她只好将百毒真经收下,说道:“妈,你放心,有龙姐姐与我一道,只几天的工夫,料想不会失了。”她还以为母亲只是要她暂时保管的呢。

七阴教主面容沉肃,待女儿藏好了那本百毒真经,然后缓缓说道:“我手创的七阴教,也曾费了我不少心力,尽管被江湖上目为邪教,我自问没有做过什么恶事,只是对一些被欺侮的女子出口气罢了。也许我因为替门徒报复,惩罚失当,杀伤过不少负心的男子,所以才给一些人骂为邪教,但我的用意思是好的。”阴秀兰道:“妈,我知道。”龙剑虹心想:“七阴教主先后受了赤霞道人和百毒神君的欺侮,一生命运坎坷,难怪她憎恨负心的男子。可是,因此流于偏澈,也难怪一班正派的人不谅解她。”

阴秀兰正在心想:“妈在这个时候,说这些无关紧要的话干嘛?”只听得她母亲叹了口气,又往下说道:“我创立了七阴教,这几年来收容了几十个无家可归的女子,她们也多少学了一些本领,将来你若是愿意继承我做七阴教的教主,就继续带领她们,若是你不愿当这个教主,就将她们遣散了吧。我还留有一些资财,由韩大爹保管,你是知道的。那一笔钱,你可以用来作遣费。”“韩大爹”便是以前假扮老学究,与阴秀兰设计想劫夺周志侠贡物的那个人。他因为两个女儿都被恶霸奸占,七阴教主替他报了仇之后,他和他的女儿便都投入了七阴教。

阴秀兰听了她母亲的这一番话,惊异之极,这太像临终的遗嘱了,阴秀兰心头大震,忽地叫道:“妈,我不走了,我陪着你!”七阴教主微笑道:“救人要紧,我要你陪伴干嘛?我有他陪我。好孩子,你不用为我担心,我还有说话要吩咐你!”

说罢,缓缓地抬起手来,指着那黄衣少年道:“妈的一生,刚才都已告诉你了。他是我最好朋友的儿子,你要将他当作兄弟看待,知道吗?”阴秀兰噙着眼泪,点了点头,道:“妈,我知道:“忽地又感到一阵寒气直透心头,“妈为什么要将他交托给我?这番话也不必现在说呀!”

阴秀兰心中充满恐怖之感,呆呆地望着她的母亲,就在此时,万天鹏悠悠醒转,七阴教主笑道:“傻孩子,这么大了,还舍不得离开妈妈?你弟弟醒过来了,你扶他他起耿吧。”

万天鹏睁开眼睛,瞧见庙中的情景,什么都明白了,敢情七阴教主竟是为了他的缘故,杀死了百毒神君!她想到刚才凶险的情形,犹自不禁心悸,他眼中满是泪水,跪倒七阴教主的跟前,叫了一声:“妈妈!”七阴教主将他扶了起来,说道:“好了,要害你的人已经死了,现在已经平安无事了。”

万天鹏抬起头来,哽咽说道:“妈,你待我这样好,我真不知如何报答!”七阴教主道:“是这位龙姑娘救你的,你该去谢谢她。”万天鹏望了望龙剑虹,好生诧异,龙剑虹道:“教主已答应救我的朋友了,我也该谢你。”

七阴教主点点头道:“对了,救人事不宜迟,天鹏已经醒了,兰儿,你也应该走了。”阴秀兰叫道:“妈;我,我怕……”七阴教主道:“你怕什么?”阴秀兰道:“我怕,怕离开你,还是让我伴在你的身边吧。”七阴教主柔声说道:“兰儿,懂事一些,去吧,你鹏弟不懂医治毒伤,而且张家公子也想见你,你就替妈走一趟吧。”万天鹏也道:“姐姐,你放心走吧,我会好好服侍妈的。”阴秀兰听得他这么说,再想起张玉虎他们只有四日之期,想了好一会子,不得已说道:“好吧,那么请你把解药给我。我一定尽快赶回来,弟弟,我妈有劳你照料了。”

七阴教主望了龙剑虹一眼,龙剑虹只道她们母女有什么私话要说,便背转了身,装作漫不经意地到庙外张望,阴秀兰道:“妈,你还有甚话要吩咐的?”忽见七阴教主神色有异,阴秀兰吃了一惊,道:“妈,你怎么啦?”七阴教主忽地叫道:“龙姑娘,你快回来!”龙剑虹愕然回顾,七阴教主问道:“你是不是约有武功很好的朋友同来?”龙剑虹诧道:“没有呀?”七阴教主道:“既然不是你的朋友,那就是敌人了。你们三个赶快躲起来。”龙剑虹这时也隐约听到了脚步声,来得非常迅疾,越听越清晰了。龙剑虹对七阴教主的本领甚为佩服,但也为她担心,七阴教主似是猜到她的心意,说道:“你们赶快照我的话做,来人武功甚高,但我还有法子应付,若是不行,龙姑娘你再照刚才那样暗袭敌人。”龙剑虹一想,这也是法子,便与万天鹏、阴秀兰三人一同躲到神像背后。

但见七阴教主将百毒神君的尸体搬了起来,将他弄成盘膝坐在地上的模样,她自己则隐藏在尸体背后,用手支撑着尸体的背脊。

刚刚布置妥当,便听得脚步声到了门前,一个粗大的声音叫道:“老石,老石!你们夫妻讲妥了吗?”七阴教主咳了一声,百毒神君过去说话的时候,有先咳一声的习惯,七阴教主学得甚为神似,随即自己低声说道:“镜涵,你的好朋友来啦。”那情景便似两人正在喁喁私语,忽然给外人插进来打断一般。

门外那人哈哈大笑,说道:“恭喜,恭喜,你们两老言归于好,我也要叨扰一杯。”说着话便迈步进来。龙剑虹在神像后面偷窥出去,认得这个人正是上次与百毒神君同往山寨,向金刀寨主大施恐吓的那个楚天遥。

楚天遥踏进庙门,尚未听到百毒神君答话,正自有点诧异,一眼望去,忽见百毒神君盘膝坐在地上,低眉合什,不由得大吃一惊,叫道:“老石,你做什么?喂,七阴教主呢?”话犹未了,只听得一个阴恻恻的声音说道:“我在这儿,你瞎了眼!”突然间百怪神君的尸身飞起,向他扑下,楚天遥被这突如其来的怪事吓得魂不附体,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波”的一声,七阴教主弹出了一枚毒焰弹,正中楚天遥的胸口,触体碎裂,毒焰立即烧身。

楚天遥大吼一声,呼的一掌拍出,就在这刹那间,龙剑虹也已发动,从神像背后突然跃出,一剑向楚天遥削下,楚天遥被毒焰焚身,但觉周身骨头都好像要酥散一般,龙剑虹那一剑削下,他竟然躲避不开,只听“咔嚓”一声,一条左臂已被宝剑硬生生的切下!他提了一口真气,居然在地上一个“鲤鱼打挺”又跃起来,七阴教主冷冷说道:“你再动手,活不过一个时辰!”

楚天遥哪里还敢动手,但见他身形旋风一转,着了火的上衣已甩了出来,向龙剑虹抛去,龙剑虹一闪闪开,楚天遥早已跳出庙门,但听得他凄厉的叫声转瞬之间就已到了里许之外。他被毒火焚身,又兼断臂受伤之后,居然还有这样的本领,龙剑虹不禁骇然。

七阴教主冷笑道:“饶你有多好的内功,不死也将残废。”她在地上慢慢移动,龙剑虹道:“教主,你歇歇吧。”但见七阴教主摇了摇头,爬到百毒神君的跟前,将他的尸身再行摆好,叹口气道:“诱你为恶的两个坏朋友,我都给你收拾了,你也可以死得瞑目了吧?”声音越来越弱,最后苦笑道:“恩恩怨怨,是是非非,都已了结,我也到了该走的时候了。”

这时,阴秀兰与万天鹏都已围在七阴教主的身边,但见她嘴角淌血,脸上已无一点人色,只能以目示意,叫阴秀兰俯耳听她的说话。正是:

苦难般般都历尽,而今撒手别人间。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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