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红 第二十章 小院密会
朱元峰回到四海通后院时,已是晚茶时分,南宫华正在假山旁边,一张方几上埋头作画。
朱元峰咳了咳,笑道:“兴致不错嘛!”
南宫华头一抬,眨着眼皮道:“你怎么爽约了?”
朱元峰好像没有听得,忽然笑着道:“大公子,假如你有兴趣,咱们来订个互惠约章如何?”
南宫华放下画笔,双掌支颐道:“愿闻其详!”
朱元峰笑笑道:“就是:“一问换一问,一答还一答,有问必答,答必如问!’过去这段时间内,你有话要问我,我也有话要问你,有了这项约定,岂非大家方便?”
南宫华头一摇道:“不来!”
朱元峰诧异道:“为什么?哪里不公平,还是怎么的?”
南宫华淡淡道:“划不来!”
朱元峰瞪眼道:“说清楚点好不好?”
南宫华哼哼道:“这不已经够清楚了么?我所要向你提出的问题只有一个;而这个问题我自己就能回答。”
朱元峰好气又好笑道:“自己能回答的问题,还算什么问题?”
南宫华道:“不相信是不是?好,我来说说清楚吧!我将要问你的,想你也已有数,那就是:“刚才你到哪里去了?’我为自己拟的回答则是:“去了呀,不信我可以说出全部经过!阁下。如何?”
朱元峰因预期落空,不禁有点恼火道:“你又不知道我要问什么;怎能肯定一定划得来,划不来?”
南宫华微笑道:“清楚之至!”
朱元峰瞪目道:“清楚什么?”
南宫华笑道:“‘清楚’你要问‘什么’!”
朱元峰哂讽道:“像这样下去,不消多久,你大公子岂非马上就能呼风唤雨了?”
南宫华侧目道:“要不要来打个赌?”
朱元峰胸口一挺道:“赌王——”他本意是想说:“赌王之徒,难道还怕跟人打赌不成?笑话!”话刚出口,顿感失言,尚好收回得快,只说出赌王两字。
南宫华眼皮一眨道:“赌王怎样?”
朱元峰道:“我是说,赌王来了我都不怕,何况是你。”
南宫华道:“那你刚才为何不一口气说下去,而只说出赌王两字,便忽然停下来了呢?”
朱元峰笑了一下道:“总觉不礼貌……”
不是么?徒弟公然声言不怕师父,成何体统?而南宫华这时却将朱元峰这句话的不礼貌作了另一解释。
当下头一点道:“总算你还能自我检点,就看在这一点上,现在不要你打赌,我来说你一个口服心服吧!”
朱元峰这下倒真是弄拙成巧了。
南宫华注目从容道:“你想向我提出来的第一个问题,依你本意,一定想问我丢去追魂叟手上的,是样什么东西?不过,你知道这一问题我可能不愿回答,以你老兄之聪明知趣,自然不肯放无的之矢,所以,你必然会退而求其次,改问我叫神仙拐出场之前,手上翻的是一本什么册子!”
朱元峰不自禁发出了一声轻哟。
南宫华微微一笑道:“如何?没有猜错吧?”
朱元峰词色已露,对这一点自然无法再饰辩。
南宫华又是微微一笑道:“假如你要问的真是这个问题,那么,我现在不妨这样告诉你:这与我刚才想问你,而结果没有问出来的那个问题一样——自己应该能够回答!”
朱元峰一怔道:“你是说……你那本小册子上,记载了些什么,我……我应该清楚?”
南宫华头一点道:“不错!”
朱元峰横眉思索了片刻,最后摇摇头道:“抱歉,我朱某人可没有你想像的那样聪明。”
南宫华笑了笑,要朝方几上那幅画纸一指道:“那就不必多伤脑筋,还是来欣赏我这幅画吧!”
朱元峰走上前去,目光所及,先是微微一楞,继之恍然大悟。
宣纸上是幅淡墨素描像,这幅素描所勾画者非为别人,正是他朱元峰刻下经过易容之后的面目。
南宫华一笑接着道:“现在明白了没有?这是我南宫华最得意的一手,不论识与不识,你如能述诸于口,我便能绘之以形;虽未必逼似酷肖,却足以留神传真!所以说,我那本小册子纵不能称之以‘武林宝典’,但名以‘人物大全’尚属当之无愧。怎么样,将来有机会要不要来个‘三跪九叩首’?”
原来如此,怪不得这小子昨天见了小金狐和长短叟,只是一眨眼,便认出对方是谁!
朱元峰抬头道:“都是令师说给你听的?”
南宫华淡淡侧目道:“你想会有谁?”
朱元峰星目一转,忽然说道:“我们现在开始‘排除双角’好好地谈个新的问题怎么样?”
南宫华听得一愣,惑然道:“‘排除双角’?”
朱元峰点点头道:“是的。意思就是大家用不着勾心斗角,也用不着转弯抹角,开门见山,打开窗子说亮话!”
南宫华笑了笑,点头道:“很好!做人本该如此,交友尤应如此!”
朱元峰道:“明白一点说,你刚才丢给追魂叟的是样什么东西,我的确想知道。现在我只问一句:在什么情形之下你才肯告诉我那是一样什么东西?”
南宫华不假思索,断然回答道:“什么情形之下都不说!”
朱元峰静静接着道:“非说不可!”
南宫华一咦道:“什么?你竟想来威胁我?”
朱元峰道:“够条件!”
南宫华眨眨眼皮道:“什么条件?”
朱元峰道:“也许你并不想向我问什么,不过,有一件事,对你而言,却属非知道不可,我如拿它来向你交换一项回答,保证其分量足称而有余!”
南宫华眼珠滚了滚,说道:“你应该知道,我南宫华不是一个容易改变主意的人……不过,我也并不反对给你一个进一步打动我心坎的机会……起个头如何?就像我们小时读私塾,夫子叫我们学写文章,总会教我们一二句:“夫圣之贤之道——或昔人有言——’之类的提示那样?”
朱元峰摇头道:“平等交易,以货易货,不送样品!”
南宫华微微一笑道:“你这样想,就大错而特错了。我的‘样品’早已送出,不是么?
如非‘货’色好安能使你动心;同样的,你说你的消息,对我如何重要,我却不知道:心不动,则意不乱,如你不先让我知道这件享对我重要到何等程度,这笔交易,如何做得成功呢?”
朱元峰淡淡说道:“好!这是阁下自己要求的,希望它不会吓坏你——事关阁下生命之安危!”
南宫华大笑道:“吹啦!”
朱元峰道:“阁下如连这个也不在乎,朱某人自然无话可说。”
南宫华笑着道:“要不要我为兄台稍微解释一下?”
朱元峰道:“今天本来就是个闲聊的好天气——是不是先去叫伙计弄点酒菜来?”
甫官华又是一阵大笑,笑定后说道:“生意人,和气生财,你已经动了火,哪来主顾上门?哈哈!好了,你听着吧!南宫华今天楚歌四面,除我而后甘者,不知几许,何以我南宫华仍能悠哉游哉?彼辈心有余,而力不足也!懂了么?想加害是一回事,害得了害不了,又是一回事!凭此而论,纵有消息不利于我,又何足奇?”
朱元峰缓缓点头道:“闻君一夕话,胜读十年书,朱某人‘现买现卖’,格于形势,只好当场减价了!”
南宫华摇头道:“这与——”
朱元峰拦着道:“先听了提示,再表示意见如何?”
南官华点头一笑道:“好!”
朱元峰仰脸道:“童年回忆,甜蜜美好,儿时嬉友,终生难忘,这一点朱某今天终于获得证实。”
南宫华一呆,张目道:“你是说——”
朱元峰缓缓接着道:“我为我们那位金星武士居然一眼认出我这个幼年玩伴而感到激动,也为之深深惭愧。想当年,四手泥污,垢面难辨,谁会知道十多年后,我们之间,一个风云叱咤,名满武林,妇孺皆知;一个却沦为衣食不周,形同小叫化?唉!”
南宫华迫不及待地,忙问道:“他——人在哪里?”
朱元峰悠悠然反问道:“追魂叟接去的什么样东西?”
南宫华道:“你先说,你说了我一定告诉你!”
朱元峰道:“如易地而处,朱某人无妨慷慨,无奈我朱某人比你任性公子的武功差得太远了!”
南宫华道:“你不信任我?”
朱元峰道:“我也这样想。”
南宫华似乎有点生气,忍耐着又道:“我怎知道你这话可靠不可靠?”
朱元峰道:“所以说,我有自知之明,并没有向你先问追魂叟接去的是件什么东西呀!”
南宫华眼珠一转,忽然道:“且慢,你刚才说‘减价’,无异己然表明,此一消息只是另一消息之‘饶头’,现在你得先说出那项主要消息!”
朱元峰侧目道:“公子不是不在乎么?”
南官华道:“有些东西宁可一买下来便成废物,但是只要付了银子,在称头斤两上总不能吃亏!”
朱元峰抓起那支画笔,于桌面写道:“追魂叟者,冒牌货也。”
南宫华猛然一呆,好半晌方才说道:“这……是……谁告诉你的?”
朱元峰迅速抹去字迹,低答道:“明天你亲自去向他证实吧!”
南宫华又是一呆道:“金星武士?”
朱元峰仿着刚才的语气,侧目淡淡道:“你想会有谁?”
南宫华忙接道:“明天我去哪里找他?还是他到我这儿来?”
朱元峰轻嘿道:“到你这儿来?哼!那位姓朱的,可不比我这个姓朱的,须知‘金星武士’这四个字,在武林中,论分量,可也不比‘任性公子’四字逊色多少!”
南官华皱了皱眉道:“那么,我又去哪里找他?”
朱元峰沉吟着道:“这得让我想一想了,唔……他说……不许将他的行踪泄露给任何人,如果我要找他,可去……晤,这样好了,今晚我出去联络一下,先看他答应不答应,假如他不答应,谁也无法可想……当然,我会尽量劝说他……万一他答应了,我再来给你回信……这样好么?”
南宫华道:“天已黑了,你就快去吧!”
朱元峰犹豫了一下,低声道:“早上出栈时,我似乎看到,在碑林被欧阳姑娘踢伤的那名少年,跟另外一名年事相仿佛的小子,打后面巷子匆匆走过去,不碍事吧?”
南官华冷笑道:“就怕他们不来,只要落入我眼里,若他们跑掉一个,我南宫华三个字倒着写!”
朱元峰又道:“日间听人传说,这批小子好像都是什么龙,什么虎的门下,你可不要过分将对方瞧轻才好。”
南宫华冷笑道:“师父来了,一样照宰不误!”
朱元峰故意啧了一下道:“听你这口气!”
南宫华哼哼道:“跟你说了,也是枉然,当今之世,除了两个人,我南宫华一时还想不出,有谁能是我南宫华的十合之将呢!”
朱元峰顺势接着道:“哦?两个人?一位当然是令师了……咳……还有另外那位是谁?”
南宫华眼一瞪道:“谁?你!”
跟着,忍不住噗哧一声,笑骂道:“鬼头鬼脑的,就是想套话,你以为你比谁都聪明是不是?快快滚你的罢!”
朱元峰扮了个鬼脸,一笑转身,向前厅走来。
他向伙计要了一份酒菜,一边吃着,一边思考,为自己订约会,倒满新鲜有趣的。
他第一次感到十绝武学的可贵,若是普通易容术,眼光锐利如南宫华者,不早就看出破绽来才怪!
而今,约是订下了,来日见面,又将如何安排?
同一时候,长安东城,天水王记者糟坊的后院中,颼的一声轻响,自厢房屋顶悄然飞落一条灰色身形!
这儿是丐帮第一分舵——长安分舵所在。刻下现身者,正是三残中的那位长短叟。
长短叟飞落院心,只是西厢房灯光一暗,一名脸色樵淬的少女迎在门口问道:“追上没有?”
长短叟嘘了口气道:“勉勉强强。”
少女急问道:“何许人?”
长短叟走来屋中道:“六逸中那个口是心非,言行不一的老家伙!”
少女微微一怔道:“‘毒心圣’紫元龙?”
长短叟点点头道:“七八年不见,这老家伙脚底下益发滑溜了!”
少女似乎有点迷惑道:“你们……‘三残’与‘六逸’,不是一直都相处得很好么?”
长短叟抓起桌上的酒壶喝了一口,说道:“是的,不能算不好。”
少女更为不解道:“那么,刚才……他……为什么要那样做?”
长短叟四下嗅了嗅道:“狗肉还没烧好?”
少女向门外望了一眼道:“不晓得啊,刚才孙丐目进来倒了半碗酒,说是调味用的,大概快了吧?毒心圣先前为何那样做,前辈还没有告诉我呀!”
长短叟哼了哼道:“这就叫做‘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少女茫然道:“您是说——”
长短叟嘿嘿道:“说什么,老家伙是想考究考究我跛子,看我跛子多年不见,是否有所长进,还是故我依然!”
少女哦了一下道:“原来是开玩笑?”
长短叟好像跟桌上那把酒壶有仇似的,眼角溜过来,又溜过去,终于又度一把抓过,狠狠地又喝了两大口,方始心满意足地放下说道:“全是开玩笑,倒也不见得。”
少女又是一哦道:“怎么呢?”
长短叟抹抹嘴巴道:“首先报告你丫头一个好消息,早上救你出牢的,果然就是那小子!”
此刻灯下这名少女,正是蔡姗姗,这时一听长短叟说出朱元峰果如跛子早上所猜想的仍在人间,一时疑幻成真,反而不敢相信,樱唇微张,星眸圆瞪,玉容激动过度,益发苍白得不见一丝血色,紧握着的两只玉手也止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长短叟深深叹了口气道:“这该是这位紫老儿,多年不见后,送给我跛子最好的一份见面礼了!”
蔡姗姗喃喃道:“他……他老人家……真能确定么?”
声音是那样的低微,那样的飘浮无力;说时双目直视,只有嘴唇在轻轻翕动;就仿佛这声音是由另一个人,发自遥远的地方一般。
长短叟亦好像自竞技场上退下来的一名优胜者,在一场激烈搏斗后,首先感到的不是荣耀和喜悦,而只是一身无比的疲累一样;这时又是一声长叹,垂下头去,好一阵之后,这才又缓缓抬起头来,点了点头,说道:“他们还相处了一段时期,自然错不了。”
蔡栅栅拭了拭眼角,颤声道:“他……他们……还在一起?”
长短叟摇摇头道:“早就分开了。据说在大除夕前一天,他们忽然于城中看到百花谷五名女弟子,当夜由老儿出去打听,最后老儿发现,五女业己中算遭擒,于是,老儿便在暗中跟随呵护,想看看那名幕后主使者为谁。第二天,五女被一车送到城外冷面秀士的书棋山庄,而那位幕后歹徒,竟是你丫头以前的那位八师叔,玉龙古振华!”
蔡姗姗不期然轻轻一啊。她显然对她以前那位八师叔之为人,也早有所闻。
长短叟接着道:“老儿本打算在必要时再出面,不意我们那小子智勇兼备,竟将如此一件大事,处理得头头是道,漂漂亮亮。据说,最后玉龙古振华那厮,居然阴沟里翻船,还吃了大亏!”
蔡姗姗笑了,笑容是无力而柔弱的,但却闪发着隐约的动人光辉。
她低声问道:“后来呢?”
“后来,小子将五女打发上路,老儿见小子足堪自保,便未现身相见,因为老儿另外有要紧事。”
蔡姗姗关心地插口道:“什么事?”
“老儿觉得,九龙中的玉龙忽然出现长安,问题似乎不简单,果然,经过老儿跟踪数日之结果,老儿最后发现,到昨天为止,除了你丫头以前那些师兄弟不算,单是九龙等九个老贼就到了一半以上!”
蔡姗姗一呆,张目道:“真的?”
长短叟摇摇头道:“你丫头别怕,他们尚不至为了你丫头而如此劳师动众,同时,你丫头既然来了我跛子身边,就不看朱家那小子的情面,我跛子也不能任谁自手中抢了人去!”
蔡姗姗粉脸一红,低头道:“谢谢跛前辈。”
长短叟接下去说道:“刚才,那老儿来,便是为了向我跛子下警告,他要跛子早为之计,最好尽快将老聋和老驼找来……”
蔡姗姗急忙道:“是啊,聋前辈和驼前辈,他们两位如今都在什么地方?”
长短叟耸耸肩头道:“谁知道?我们三个残废,一年才碰一次头,今年聚会之所,虽然凑巧选在长安,可是现在尚在春头上,离五月五的约期,还差好长一段时日呢!”
蔡姗姗发愁道:“这怎办?”
长短叟淡然道:“这也没有什么不好办的,老儿说,一干老贼们,目前都还蛰伏着,似乎在等待什么,好像短期内尚不致公开露面。再说,‘三残斗九龙’,三三得九,我跛子虽说只有一人,至少还有一顶三的机会在!”
蔡姗姗皱眉道:“这样下去,终究不是办法,前辈最好还是早点打算一下,犯不着意气用事,睁着眼睛吃亏……”
长短叟咳了咳,没有开口。
蔡姗姗改口问道:“那么,那位紫前辈现在去了哪里?”
长短叟笑了起来道:“招兵买马去了!”
蔡姗姗一怔道:“招兵买马?”
长短叟笑笑道:“可不是,老儿认为这将是一场大风暴,他怀疑他们六逸的几名冤家对头,届时很可能也会赶到,所以老儿决定未雨绸缨,先期设法跟几个老搭档联络一下,以免到头来光挨不还。”
蔡姗姗道:“您瞧,人家紫前辈这样做就对了!”
长短叟向她端详了一阵道:“丫头,你气色太差,先去安歇吧……吃过饭没有?”
蔡姗姗点点头道:“吃过了。”
长短叟挥挥手道:“那就快去休息吧。”
蔡姗姗刚刚起身,长短叟忽然欢声道:“好,好,端过来,害我跛子口水流掉几大碗,非有两条后腿不足以补偿,再去搜坛酒来!”
进门的那名丐目道:“啊,前辈回来了么?我们冯、申两位副舵主,刚刚还在念着您呢。”
长短叟点头道:“去叫他们两个来,顺便报告一下曲池之会的经过!”
不一会儿,冯、申两位副舵主双双入屋,正是傍晚跟踪朱元峰的那两名四结弟子,长短叟下巴一抬:“对面坐下,先将大会所见说来听听!”
当下由那位冯副舵主将大会经过,以及朱元峰的交待,一一详细说出。
长短叟嘴里嚼着狗肉,两眼望着桌面,边听边点头,不住自语着:“嗯,嗯,我明白了……”
最后,申副舵主插口问道:“前辈能否告诉我们,冒本帮五结弟子的那名老者,他这样做究竟目的何在?”
长短叟拿筷子敲敲锅边道:“烧得不错,你们也来吃两块!”
申副舵主仍不知趣道:“晚辈是说……”
长短叟两眼一瞪道:“你们不吃,是不是锅里做了手脚?”
冯副舵主眼色一使,抢着赔笑道:“是的,老申,我们来陪跛前辈干两盅。孙二何在?
去拿两副碗筷,顺便再搜一坛酒来!”
另外,在北城那座神秘的古宅中,一条颀长的身形,正在一灯如豆的大厅内来回踱碟着。
藉着微弱的光亮,依稀可以辨认出,刻下踱蹀于这座古宅中的神秘人物,他,不是别人,正是日问在曲池旧址,接下南宫华一件神秘物事的武林当代“总盟主”——“七步追魂叟”阴符威。
灯油渐枯,灯光愈趋黯淡,大厅内也益发显得阴森可怕起来。
就在这时候,厅前庭院中,忽然传来呼的一声微响,有如一阵清风轻轻吹过,厅中人一怔神,拧身向外低问道:“是九叔来了么?”
声音未竟,一条粗短如桶的人影已然闪入大厅。
来人身形一定,点头道:“很好,青君,你这次扮演得相当成功,自始至终,无人怀疑,看样子你师父一袭蓝衫是少不掉你的了!”
原先那神秘人躬身道:“还望九叔栽培。”
枭龙眼光一扫,忽然轻咦道:“他们两个……这……是怎么回事?”
大厅一角,双尸并陈,血肉模糊,死状至惨;正是另外的那两名小毒龙:胡晓天和张振鹏。
铁青君溜了尸身一眼,淡淡说道:“刚刚自绝未久。”
袅龙眨了眨眼皮道:“畏罪?”
铁青君沉重地道:“据晓天说,振鹏在午前抓来一名小子,那小子与南宫华同歇四海通,于打出丐帮联络暗号时,竟自许为丐帮五结弟子之同等辈分,两人将之送人石牢,与蔡丫头同囚一处,结果,蔡丫头不见了,那小子也同时失去踪影!”
枭龙煞眉一扬道:“关入石牢之前,未点穴道?”
铁青君道:“两人都说点过的。”
枭龙一咦道:“那么——”
铁青君恨声接着道:“问题便在这里,两人谁也想不透那小子系以何种方法活开手脚,自知洗刷为难,只好自绝明志。”
枭龙哼了一声道:“该死!”
铁青君手掌一托道:“九叔请看吧,想不到南宫华竟是此人门下!”
枭龙自小魔徒掌中拈起那块心形金质信符,反复审视之下,脸色不禁微微一变。
铁青君低声道:“这便是青君日间趁风收舵的原因,现在只希望这小子,尚未被那三个老残废所利用。”
枭龙凝眸不语,忽然抬头道:“你看那小子目前火候如何?”
铁青君低声道:“相当不弱。”
枭龙脸色,又是一变。他很清楚他这位师侄不是一个肯随便称许别人的人;换言之:这声“不弱”相当于“可观”的分量,如说“可观”,那便是“惊人”了!
铁青君偷偷瞥了师叔一眼,欲言又止。小魔徒很想说出日间散场之前,一名丐帮五结弟子向他兜搭的那一段,然终缺乏勇气。枭龙沉吟了片刻,问道:“除此而外,有无发生其它什么事?
铁青君狠定心肠,摇摇头道:“没有。”
枭龙最后作结论道:“至此,南宫华身份己明,为避免再树强敌起见,你可关照允镇、司冠、云扬他们几个一下,过去的算了,今后最好暂时别去招惹这小子。但对那从石牢中跑掉的小子,却须多多留意,此子或即为那朱姓小子亦未可知!”
铁青君恭应道:“是的!”
果龙顿了一下,接着道:“还有这座宅子,已经不可再用,不妨暂且上锁,即连老陈他们,也不许再来这里走动!”
铁青君又应了一声是。
果龙挥挥手道:“将他们两个着人埋了,大家马上离开,你二叔他们,从明天开始,便展开对那老跛子的围迫,老管老,小管小,你们几个,仅须对那名跟南宫华混在一起的小子,采取监视,相机拿人便可,联络方式,仍与前同!”
语毕,身形一晃,箭一般倒纵出厅,眨眼于夜色中消失不见,留下的小魔徒,怔然呆立,皱眉喃喃道:“师父和师叔他们也真怪,先后打下毒龙谷者,不知凡几,从未有人生还过,何独疑及最后那名朱姓小子也许尚在人间?”
朱元峰整整忙了大半夜,方将准备工作草草安排就绪。
翌日一早,南宫华便来催问道:“联络上没有?”
朱元峰故意叹了口气道:“不知道这算是你的运气好,还是我的运气好,想不到……
他……唉,居然一口便答应下来了!”
南宫华大喜道:“真的?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见面?”
朱元峰单指一竖,缓缓接着道:“但是有个条件!”
南宫华蹙额道:“‘条件’?”
朱元峰头一点道:“就是晤见时绝不容许第三者参与其间!”
南宫华一哦道:“连你在内?”
朱元峰深深一叹道:“世态炎凉,瞬息万变,安知他之所以如此——”
南宫华勃然变色道:“好了,去告诉他,南宫华不想再见他这位什么金星武士了!一个人如此不近情理,甚至连童年挚友都在排除之内,还有什么值得稀罕的?嘿,金星武士?有机会本公子倒要看看他是什么东西!”
朱元峰耳鼓一震,月兑口道:“咦,你怎么骂人?”
南宫华为之一呆道:“骂人?我骂他,又不是骂你,真怪,我是为了你,才不服这口气,而你——你却反而护着他?”
朱元峰一啊,忙说道:“不,不是,我的意思是说,一个人……对了……一个人有一个人的风度,宁可由他不通人情,我们又何必与他一般见识?”
南宫华脸色一缓,点头道:“就可惜你摩云兄没有投着一个好师父,不然金星武士由你摩云兄担当倒真是一时人选!”
朱元峰忙接道:“他说——”
南宫华摇摇头道:“算了,对于这等人,我南宫华已经不感兴趣了!”
朱元峰弄巧成拙,顿感啼笑皆非,当下连忙转圜道:“其实也怪他不得。”
南宫华瞪眼道:“该怪谁?”
朱元峰咳了咳道:“他之有此条件,凭良心说,咳……实在……咳,实在……是出于愚弟的一番建议。”
南宫华微怒道:“你——”
朱元峰道:“我这人,就是有这点毛病,疑心重重,自尊心又强,昨夜见面,我见他面露犹豫,语多顾忌,为了使他安心,乃自动向他保证,这次见面绝对秘密,将不会泄于第三人——不,不会泄于第四人——不容第三者参与,实在就是指我自己,意思是谓:连我这个仅有的第三者届时都不到场,你老兄还担心什么呢?您说吧,为了你们两位,我这样做,是否也是出于一番好意?”
南宫华感到好气又好笑,白了他一眼道:“小心眼儿的,原来还是你,也亏你真会拨弄舌头——约好地方没有?什么时候?”
朱元峰手一指道:“就在这里,他来看你!”
南宫华似乎紧张了一下道:“什——什么时候?”
朱元峰笑笑道:“午时正。他准备扰你一顿,现在就请预备酒菜吧!”
南宫华央求道:“那么就烦朱兄马上去前面交代一下如何?”
朱元峰摇头笑道:“为了表示诚意,最好自己筹划。我朱某人另外还有一个毛病,你南宫兄知道:小心眼儿!小心眼儿者,气度不大之谓也!为了避免看到别人家有吃有喝,有谈有笑的不是滋味,我朱某人已打算另外找个地方,提前离开,独个儿自斟自饮,来个自得其乐,抱歉了!”
南宫华一咦道:“你出门带上这么一只小包裹干什么?”
朱元峰回头一笑道:“几件旧衣服,去送给关帝庙里一个老叫化,积点阴德,看来世能不能遇上一位好师父!”
朱元峰恢复本来面目,换上一身合适衣服.于约定时间回到四海通客栈,昂然径向后院走来。
栈中伙计,事先均经过交代,此刻一见朱元峰进门时那股气派,便知是南宫公子约会之佳宾已到。
于是,一面着人走报之余,一面由两名伙计,自动趋前引路;一行刚过中门,那边南宫华已自后院飞步迎出。
朱元峰刻下虽只是一身普通装束,但是,那一种不群仪表,以及那份从容洒月兑,却未因衣着而有所增减。正所谓木犊盛珠,不损毫芒是也。
南宫华怔得一怔,迅即抱拳含笑道:“这位就是朱兄吧?”
口中招呼着,心底则止不住暗暗喝彩:好一位金星武士,果然名不虚传!
朱元峰折身还礼,笑答道:“不敢当,有劳南宫兄久候了!”
接着,主宾同至后院。上房客厅中,门帘高挑,酒席早已摆好。小二们穿梭进出,吆喝呼应,忙着打水、茶、烫酒、端菜,伺候得无微不至。
南官华皱皱眉头道:“酒菜做一次上齐,然后你们都给我退下去!”
众小二忙不迭连声应是。果然,不到一会儿,整座后院重又静下来。
朱元峰四下一扫,故意咦了一声道:“我们那位摩云老弟呢?”
南宫华笑了笑道:“朱兄不是不希望有第三者参与今日之会么?”
朱元峰装作很感意外地道:“怎么说?”
南宫华也是一愣道:“咦,这就怪了!他说……朱兄答应今天来此,先决条件便是……
这,你们,究竟……谁在开玩笑?”
朱元峰注目道:“他说,我曾提出条件,赴会不妨,不过不得有第三者在场,他是这样说的吗?”
南宫华道:“是啊!”
朱元峰笑斥道:“完全胡说!”
接着笑问道:“南宫兄以为我朱元峰会是这样的人吗?”
南宫华摇摇头道:“我可真给你们二位搞糊涂了,你们二位——每个人说起来,都像真的一般,只惜今天未将那一位强行留下。”
朱元峰心想:“朱元峰”与“朱摩云”,“势不两立”;留下了“他”,“我”从何来?
当下忍笑又问道:“这位老弟另外还说了些什么没有?”
南宫华噢了一下道:“对了,他还说朱兄以为那位追魂叟是冒牌货,不会是真的吧?”
朱元峰点点头,正容道:“这一点倒不假!”
南宫华眉峰微蹩道:“可是,小弟……”
朱元峰截口接着道:“南宫兄的意思,小弟清楚。小弟日昨也在场,对南宫兄之苦心相试,并非无睹。只不过小弟最后也使了点小小手段,南宫兄却未见到而已!”
南宫华一哦注目道:“在小弟离开之后?”
朱元峰点点头道:“是的,南宫兄离去之后,小弟曾冒充丐帮一名五结弟子之身份,向我们那位大盟主说:“报告总座,年前总座托交我们老总的那批东西,业已全部妥为送达!’我们那位大盟主立即回答道:“你说的是那批东西么?没有关系,送到就好了!’—
—南宫兄弄清这里面的意思没有?”
南宫华张目道:“你是说……”
朱元峰笑笑道:“这就是说,譬如今天我们见面,小弟突然问你南宫兄:“喂,南宫兄,昨夜没有喝醉吧?’而我们这尚是初次见面,从未在一起喝过酒,试问,你南宫兄将会不会这样回答:“噢,昨晚么?没有,没有,离醉还差得远呢!’”
南宫华呆了好半晌,喃喃道:“由此可见,传闻究不足恃,武学可以摹仿,面貌可以伪饰,就说这一次,如非遇上你们两位朱兄……”
朱元峰不愿见到一个自负的人生出伤感,连忙举杯含笑道:“来,我敬南宫兄一杯!”
南宫华干完一杯,想了想,抬头问道:“照这样看来,是否意味着那位真的追魂叟已遭意外?”
朱元峰轻轻叹了口气道:“假如往坏处想,不无可能。不过,追魂叟今天地位不同,乐天子、五关刀、冷面秀士、百花仙姬、及八卦玄玄掌等几位,对凶徒而言,无利用价值,除去无碍。而追魂叟身为当今武林盟主,则另有其不同之分量。别的不说,就拿这一次小弟冒充丐帮弟子一事来说,凶徒们如果心有不释,就必须找追魂叟问个清楚!所以,小弟以为,直到目前为止,追魂叟可能还活着!”
南宫华道:“朱兄久未露面,是否即系在为营救我们这位总盟主而奔走?”
朱元峰摇摇头道:“南宫兄知道的,此事小弟仅较您南宫兄早知一天。小弟未于外间走动,实在另有苦衷。”
南宫华本想询问苦衷何指,终又改口道:“那么令师目前何在?”
朱元峰摇了摇头道:“失去联络已久。”
顿了顿,又接道:“不过,知师莫若徒,小弟相信,凶徒如想以阴谋手段加诸家师,恐怕没有那么容易!”
南宫华有点好奇道:“怎么呢?”
朱元峰道:“家师不好虚名,不重浮利,更重要的是:除了赌博以外,甚少与人逞胜争强,凶徒们根本没有伺隙亲近的机会!”
南宫华道:“凶徒们不会混进赌场么?”
朱元峰笑笑道:“赌徒也有赌徒们的门道,新手老手?内行外行?甚至输得起?输不起?来到赌场是为了捞几文?抑或仅是为了找刺激?他老人家对这些敢说无不一目了然,冒充一名赌徒,要比冒充一位盟主难多了!”
南宫华笑了笑,点头道:“是的,关于令师之趣闻轶事,小弟听得不少。”
南宫华说着,忽又问道:“朱兄是否清楚,最近谋算七任盟主的这批凶徒他们都是哪一路人物?”
朱元峰答道:“就小弟亲眼所看到的,南宫兄已与他们之中的一位,在过去几天中,先后见过两次面了!”
南官华大感意外道:“你是指……”
朱元峰接着道:“第一次是在三圣庙前,第二次是在碑林,名叫胡晓天,仅知其为毒龙之徒,而不悉其为毒龙第几徒!”
南宫华失声一啊道:“听说九龙不是东西,果然不是东西。十绝颠僧怎会教出这么一批徒子徒孙,好不令人齿冷!”
朱元峰心头微微一震。他没想到这位任性公子,对武林中之宗派源流,竟似乎无所不知!
他这时本想为恩师辩解一番,但是,他深知一旦开了口,就难免不泄出己身秘密,在未确切弄清对方师承之前,自然不便过分大意。
因此,他仅淡淡笑了一下道:“良徒必出良师,良师则未必尽出良徒,以徒责师,固属理所当然,然安知其中没有其他内情?”
南宫华正待开口,忽有一名栈伙走进来道:“有一老者,想见公子!”
南宫华脸孔一沉道:“滚!叫他滚,你也滚!”
那栈伙连忙打躬道:“是!”
朱元峰一摆手道:“伙计慢走!”
栈伙惑然止步转身,朱元峰转向南宫华道:“小弟可否问上几句话?”
南宫华忙说道:“小弟就因为怕打扰了朱兄兴致,既然朱兄有话要问,当然可以!”
朱元峰向那栈伙问道:“你们有没有告诉来人,说南宫公子现在有客人?”
栈伙摇头道:“没有。公子吩咐过,不论什么人来,不经交代,一句多话不许说。小的只叫他等在外面,由小的先进来看看公子在不在!”
朱元峰连连点头道:“回得好极了!”
紧接着又问道:“来的这人生做什么样子,你说得上来不?”
栈伙歪着脖子,想了想说道:“看上去约莫五十出头,六十不到,身材干枯瘦小,头发又脏又乱,像一蓬杂草,扁薄嘴,细蒜鼻……”
南官华插口道:“丐帮弟子?”
栈伙忙接道:“是,是,十足的一副花子相!”
朱元峰似有所思,摇摇头道:“不,且慢论断,让他继续说下去——伙计,你再想一想,除了这些这人还有没有其它特征?”
栈伙又想了一下道:“再有便是,唔,一双眼睛似睁似闭,好像宿醉未醒一般。”
朱元峰迅速向南官华传音道:“知道此人是谁么?毒龙谷的看门人!此人自称酒鬼,小弟原以为他只是毒龙手下一名老爪牙,后来进入毒龙谷,才弄清楚这老鬼原来竟是‘九龙’中的‘第二龙’:“酒龙’莫之野!”
南宫华一哦,忙问道:“老家伙还说了别的什么没有?”
栈伙又想了一下道:“老家伙说……他是什么……‘醉昏叟’派来……好像要跟公子谈一件什么,什么很重要,很重要的事!”
朱元峰轻哼道:“花样马上就来了!”
南官华传音问道:“如何应付?”
朱元峰点点头,接着向那栈伙道:“你出去告诉那老家伙,就说公子正在午睡,本来不想见客,待听得什么叟派来的,方始答应下来,叫他等上一袋烟光景,再带他去对面房厅中,千万不许提及公子有客人在,都听清了没有?”
栈伙躬身答道:“听清了!”
朱元峰挥手道:“那么去吧!”
栈伙去后,南宫华问道:“朱兄猜这老鬼找我干什么?”
朱元峰笑笑道:“以老鬼身为九龙之尊,都不敢轻闯这四海通后院,可见你南宫兄这块金字招牌已经做出去了。”
朱元峰又笑了一下,接道:“由此推断,至少在目前,诸龙尚不致开罪于你,假如小弟猜得不错,老鬼这次前来,很可能是冒充追魂叟名义,以盟主口吻请你共同对付三残,只不过不知道将找一个什么样的藉口罢了。”
南宫华冷笑道:“正好来送死!”
朱元峰头一摇道:“错了,小弟的意思倒是希望你,不论对方提出什么要求都先答应下来再说!”
南宫华眨眼道:“答应了便得做,他如要我马上去取下那长短叟老儿的脑袋,我南官华难道也得听他们不成?”
朱元峰起身笑道:“不至于吧?任性公子何许人,他们不是不清楚——时间无多,准备会客要紧,我放下这边门帘,你去对面和老鬼接谈,等会儿见,待弄清对方来意之后,再详商应付细节不迟!”
南宫华送走冒充丐帮四结弟子的酒龙莫之野回来,朱元峰迎上去笑道:“谈的结果怎么样?”
南宫华嘿嘿冷笑道:“果然如你所料,这批家伙全是在打如意算盘!”
朱元峰笑道:“他怎么说?”
南宫华哼了一声道:“老鬼说:三残与九龙,当年经君山一品红金姥姥派人从中调停,双方曾互立誓言,约定同时退出江湖,永远不再过问江湖事,并不得向外再用‘三残’、‘九龙’之称号。如今,三残中之长短叟突然出现长安城中,显然有违当年誓言。”
朱元峰哈哈大笑!
南宫华怔了怔道:“你笑什么?”
朱元峰笑着道:“三残违约,九龙又如何?刚才你如将老鬼当场拿下,问问他阁下是谁,岂非有趣之至?”
南宫华一咦道:“你可没有叫我这样做呀!”
朱元峰头一点,笑道:“是的,这不过是说笑而已。你继续说下去吧!”
南宫华道:“接着,老鬼自报身份,说是丐帮总舵的一名什么香主,这次系奉追魂叟之命前来。因为,‘三残’既已违约,说不定‘九龙’跟着便会赶到。他追魂叟身为当今武林总盟主,对这事不能不管,但是,如所周知,三残与九龙,成就均在他阴某人之上;而我南宫华,昨天曾作承诺。所以,老鬼说,他现在来,就是希望我南宫华,能助他阴某人一臂之力,为他将长短叟赶出长安!”
南宫华最后冷笑了一下道:“所称理由,与日昨想赶走我南宫华者,如出一辙;既冠冕,又堂皇。其实全是拿我南宫华在当孩子哄!”
朱元峰笑道:“那么,你答应了他没有?”
南官华道:“当然答应了——这不是你吩咐的么?”
朱元峰点点头道:“很好!”
接着抬头又问道:“那你有没有问老鬼,长短叟如今落脚何处?以及要他们派一个人到时候为你引路?”
南宫华道:“当然,老鬼说:长短叟目前可能落脚在丐帮长安分舵,等打听确实,马上着人来领我前去!”
“‘丐帮长安分舵’?他是这样说的?”
“不错,怎么样?”
朱元峰笑道:“你看,语病来了!”
南宫华不解道:“什么语病?”
朱元峰微笑道:“他既是丐帮弟子,却不称‘本帮’‘敝帮’,而称‘丐帮长安分舵’,试问丐帮会有这样一名香主么?”
南宫华忍不住噗哧一声,笑道:“吹毛求疵!”
朱元峰站起身来笑道:“多谢盛情招待,小弟也想就此告辞了。南宫兄如果有事相召,只须跟我们那位摩云老弟讲一声便可以了。”
南宫华亦未加强留,只说了句:“不再多坐会儿么?”
朱元峰走出院门,回头笑道:“今天我们之间说的这些话,可别告诉我们那位摩云老弟才好。”
南宫华笑笑,没有开口。
朱元峰走出四海通,行不数步,转身折人栈旁那条小弄堂,从一堆破瓦后面取出一只小布包,不消片刻,又恢复朱摩云身份,各处绕了一圈,再向四海通走来。
朱元峰适才与南宫华相聚期间,自始至终均未向这位任性公子请教师承门派,因为那是不必要的;这位任性公子答应过他,
现在,只要他以朱摩云身份回到客栈,马上便可以明白一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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